第62章 他是誰(1 / 1)

“他是誰?”寶妮在腦海中詢問:   “你,你怎麼能確定他一定會協助你?你確定這麼做不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莫尼似乎能夠聽見對方心中所想,在從一隻密封的燒烤醬玻璃瓶中取出一小團血紅色線蟲的同時搖了搖頭:   “三個問題我都沒有答案,但已經沒有時間思考了。上個月,我的母親差點在家門口遭遇襲擊。她這一生沒做什麼特別壞的事情,除了磕過一小段時間火麻。”   “我曾經犯過一些錯誤,並因此身陷險境。那人正是在那時候用某種辦法救活了我。他是這座城市裡非常少見的一類人,直覺如此告訴我。”   寶妮仔細地思考了一下。她沒什麼需要保護的人。幾乎每位仰慕者都將她和妹妹麗達當作一個人,試圖從征服一個女人的過程中得到雙倍的征服感。   而自從那個四條腿的賤女孩出現後,他們又全部趨之若鶩,跑去追求那種全新形式的雙倍快感。那些男人最愛“雙倍”這個字眼,一份付出雙倍回報,包括快餐店裡加量不加價的促銷雙層牛柳漢堡。   隻是,現在她隻剩下一具軀乾和一副左傾的盆骨,遠稱不上漂亮。因此,從功利角度而言,留給這名馬戲團走秀女郎的選擇並不多。   “我幫你找他。”她基於完全相同的判斷回答道。通常來說,男人更喜歡服從的女人。如果他是個有特殊癖好的慕殘者,她或許還得想想奉獻皮肉的最佳時機。   “你就住在這嗎?你有沒有其他的謀生手段?”   “我住在皓日街區的倉庫一帶。在那裡,我能通過通風口進入不同的倉庫,拿取一些值錢的物品,並將它們典當換錢,購買日常所需。”莫尼回答道。顯然,這個答案有些讓人泄氣。   “你母親是做什麼的?”   “文員。我不想和她再有牽連,她年紀已經很大了。”   “你剛說你曾是個醫生。”寶妮不甘心地追問道:   “那難道不是份更體麵的工作嗎?”   “我的雇主在幾個月前的政黨暴動中死了,現在我並不方便回歸文明社會。”莫尼搖了搖頭。   “如果他還活著的話,也許會知道我要找的那個人的下落,這和我犯下的那些錯誤也有關聯,這其中牽扯到了不少利益瓜葛。”   “寶妮!寶妮!”   倉庫外麵忽然傳來了馬戲團團長急躁的呼喚聲。這名嘴巴大得足以吞下兩隻拳頭的中年胖子顯然正在氣頭上。   “噢不!”寶妮的後背一陣發涼。   對方喊的名字隻有寶妮,沒有麗達,這隻能說明一件事。   他們一定看見了帳幕內的大量血跡,而妹妹的屍體已經被發現了!   “她肯定跑不遠!把她找回來,就算隻剩一半,那也是我的私有財產!”   莫尼加快了手頭上的動作。“極度渴血的線蟲”正以極快的速度修復著傷口和受損的臟器復原,甚至還讓彎曲的脊椎復原了少許。   寶妮忽然想起了一件讓她追悔莫及的事情。   她沒有換上那套鑲嵌了粉色寶石的演出服,也沒戴那條價值不低的金項鏈,她本來準備戴上的!   都怪麗達非要拖到最後一刻!   “五分鐘後,我們從屋頂離開。”莫尼扔下止血鉗,以“小醜”的力量借力竄出了倉庫斜上方的通風口,它正連著快餐店的後廚。   “別嚇壞那些煎漢堡肉的蠢貨們,嘻嘻!”坡格叔叔的聲音像卡了痰。   通風口另一側,十二塊薄肉餅正在烤盤上並排煎製,冒出滋滋油花。幾張《奧貝倫粗俗報》被用糨糊沾在管道上,以應付突如其來的漏水。   莫尼的目光通過縫隙,落在了其中一張報紙暈開的標題上。   《他是誰?神秘偵探接手糖蜜災難平反調查......   附在標題下的照片被汙水暈開,成了一大團漆黑的墨塊。   ............   日輪街區二路78號,一棟附小型花棚的淺色三層小別墅內。   穿著筆挺男裝襯衫的少女迪莉婭從屋外端回一大盆曬好的深紅色西番蓮乾花,它們會在一小時內被裝上金色別針,成為好看的胸針。下一場婦女公職募捐活動會在九月的第二天舉行,目標是兩萬烈洋的支持款項,這在針對中上流社會的慈善活動中並不難達成,比起金錢本身,更加重要的是人們的立場表態。   餐桌前,年諭三十五的弗利夏教授身穿休閑西裝,和同歲的太太繆莎一起看著忙碌的女兒和桌上的一大盤龍蒿葉奶油酥卷。   “迪莉婭,親愛的,有乾勁是件好事。但如果你不趁熱吃點酥卷,你媽媽和我會很泄氣的。”   迪莉婭從餐桌前拿起一隻酥卷,叼在嘴裡,捧著花蹦蹦跳跳地上了樓。樓道的裝飾墻上,貼飾著從烈日145年開始印刷的每一版“女人力量大”係列宣傳海報,以及每次平權活動的紀念合照。   格林達坐在餐桌另一側,和弗利夏教授的小女兒塔可兒坐在一起,鬢角上戴著一隻可愛的風乾鬆針發卡,那是教授給她的畢業禮物。   若非事先知情,她會以為少女迪莉婭有兩位母親。   “關於你那天提及的傳聞,還有與阿特米斯並列的王朝異類,可圖以撒家族,”弗利夏教授吃完手上的酥卷,撥了撥垂落的頭發,在餐桌上直接開了口:   “在正式任教的第二年,我的確曾有幸在曠野邊緣發現一座相關的遺跡。它隻在那裡逗留了不到半天,隨後就被烈日投影到了曠野的其他地方。因此,我取得的收獲並不算多。”   他走到沙發前,攤開了格林達交給他的《漆黑福音》,翻到印著雙頭蛇裡拉琴的扉頁。繆莎看了一眼剩下的酥卷,聳了聳肩,似乎早就對丈夫的學究模式習以為常。   “這個紋章,正是屬於諾達利亞子爵本人的。他是這個家族的發源者之一,第一代可圖以撒。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個家族在第四代之後就徹底斷了代,不再存在後人。”   “書中對應的這位‘神明’,從那時開始就一直被可圖以撒家族當作家族守護神,這放在現在或許令人吃驚,但在王朝時代卻相當常見。事實上,絕大部分的貴族血脈都有對應的‘神明’注視,有的被稱作守護神,有的被稱作聖主,有的甚至由家族開創者自居。”   格林達禮節性地點了點頭。作為一名歷史係學生,她在王朝歷史方麵早就做足了功課。   “不過,可圖以撒之所以被稱作異類,其中一個原因是他們並非以‘受神庇佑者’,而是以‘拯救神明者’自居。”   “這是什麼意思?”   “他們認為自己的信仰對象身陷囹圄,唯有先拯救,才能被拯救。我從遺跡裡帶出了這些拓片,它們描繪了‘祂’其中一些可能的形象。”弗利夏教授取出了幾塊用樹脂或玻璃封存的紙片。   “在同一個時代的描繪中,‘祂’已經擁有了多種麵相。男神、女神、動物、死物、抽象事物......所有這些都是同時存在,而非隨歷史演化而成的形象。”   格林達注意到,所有這些形態迥異的圖畫拓片中,都有著一個共通點。   “一顆星星。”她開口指了出來:   “所有的畫麵中都存在著一顆星星。”   畫麵中的“星星”或呈現圓形,或呈現多角形,都是王朝時期描繪“星星”圖案的典型手法。   “是的,星星。這能為我們提供幾條線索。”弗利夏教授耐心地解釋了下去:   “其一,這位‘神明’的出現必然早於烈日的支配,那是被少量史學家們稱為‘無光紀元’的一段時期,從卡內基元年前到卡內基28年。隻有關於那段時期的記載,才會有‘星’這種事物的存在。”   哐!   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巨大的響聲。格林達和弗利夏夫婦同時朝窗戶看了一眼,什麼都沒有。   “其二,‘神明’身邊的‘伴星’符號可以說明‘祂’的力量在某種程度上來自天外。部分王朝時期的‘神明’本身就被描繪為天外飛星,這兩者同樣存在一定的差別。”   格林達想起了《漆黑福音》中的其中一句話:   “烈焰過後,地重歸空虛混沌,淵麵光亮刺眼。隨後,天頂有星墜落下來。”   弗利夏教授總結道:   “綜合歷史記載,圖畫特征,以及這本《漆黑福音》中的記述,可圖以撒‘守護神’的背景可以粗略總結為這樣的一些描述:   ‘祂’被世人所遺棄,因某種原因接觸了來自天外的力量。‘祂’存在著多種麵相,且因某種原因陷入困境,等待著被人釋放。”   這就是“漆黑編織者”嗎?格林達心想。   隨後,她問出了下一個問題:   “那,您知道‘橋梁’是什麼意思嗎?”   “這也許代表著祂的力量,權柄或存在性質。”弗利夏教授推測。   “過去和未來之間的‘橋梁’是現在。誕生和死亡之間的‘橋梁’是存活。起因與結果之間的‘橋梁’是過程,現實與虛幻之間的‘橋梁’是混沌......”   “嗯,如果按照這個概念延伸下去,‘祂’所代表的力量或許相當模糊而狡黠。”   哐!   又是一聲巨響,伴隨著女人的尖叫聲。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格林達再度向窗戶投以目光。這次,她的雙眼捕捉到了一個飛過街道的巨大黑影。   一隻足有房屋般大的“巨鳥”,自日輪二街上空一掠而過!   ............   威奇托101號。   夾雜著果粒的火鹿果醬在金黃酥皮中歡騰冒泡。派皮在烤箱裡吹氣球般鼓脹起來。   金關掉烤箱,把火鹿果甜派端到桌麵,用叉子在頂端戳了幾個小洞,放掉其中的熱氣。   酸甜香氣蔓延在飯廳之中。小老鼠阿祖從墻洞裡探出頭來,貪婪地嗅聞著燉煮果實的香甜。   “母親曾經說過,一隻合格的甜餡餅要從氣味開始讓人感到愉悅,不僅是食客,還有烘焙者自己。”   他在派皮回縮之前開始了分割,用餐刀切開金黃色酥皮,漏出了蜜橘色的流心。   “這估計得兩天才能吃完。我去拿點冰塊和甜酒。剩的不多了,待會我上酒廠去取幾瓶。”   “行。那什麼,在路過布朗家族中介所的時候順便把房租給溫克爾先生,我把信封放在了茶幾上,再去大都會人壽交個保費。回來的時候給我帶杯奶油蘇打,讓他們多加些冰塊和玉米糖漿。”   餐桌的另外一端,某人翹著二郎腿,以慵懶的坐姿斜靠著扶手,一頭長而微卷的黑發披散在椅背上,黑色仿西裝外套袖口裝飾著一對銀色袖扣。   金看了看桌上脹鼓鼓的信封,點了點頭,切出一塊熱氣騰騰的甜派,在熱餡溢出前放上盤子,向餐桌那頭露出了笑容。   “明白,瑞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