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白和左護法也覺察到確實有些不大對勁,一座死城沒有活人也就罷了,怎麼連死屍也沒見到?各自心頭一緊,這大白天的也不禁有些背後發涼。 “你找屍體乾什麼?” 沙無水可沒想那麼多,一笑道,“說不定這裡人早就跑光了,自然不會有屍體。” 右護法知他沒聽明白,進一步說道:“就算人都跑光了,怎麼連隻螞蟻的屍體也沒有?” “人都跑光了,這裡什麼都沒有,螞蟻自然也跟著跑了。”沙無水仍不以為然。 右護法似有意逗他,笑道:“那現在我們來了人,怎麼也不見螞蟻跟著來?” “我們才剛到這不久,螞蟻哪有我們走這麼快?”沙無水倒真樂了。 “既然螞蟻都跑光了,那我們還是別在這待著了……” 左護法聽著兩人一來一去,似覺沒什麼不對,也參和道,“我看我們不如趁早趕路,趕緊離開這鬼地方。” 自從沙無水大展奇技,贏了幾百兩銀子,使這盤纏問題有了著落,兩位護法對他早已另眼相看。 一路上三人有說有笑,或常鬥嘴胡謅,東拉西扯個沒完,倒是自得其樂,李小白倒也習以為常。 這會兒聽這三人胡扯八扯了幾句,李小白一時倒不知說什麼好,忽而卻想起陸凝香跟他提到過的那位,在長安城裡跳舞的‘不倒翁美女’來。 他心想這偌大一座城,曾在這裡生活的人,再怎麼說也不會走得一個不剩,說不定其他地方總還會有人在,隨口道:“再往裡走走,說不定會有別的發現。” 也不知為何,他總感覺那位‘不倒翁美女’還在這城裡。 幾人沿永安渠往南胡亂走了一陣,所見仍和先前相差無幾,依舊是破屋爛瓦、滿目瘡痍,瞧不出有何生息。 長安城一百零八坊,東西各一市,四四方方,大小坊間由丈高坊墻縱橫圍隔,完好時看起來到處幾乎一個樣,破敗時看起來似乎也都一個樣。 不料便在這時,隱隱聽得渠對岸傳來叮咚琴音數聲,時斷時續,也不知彈的什麼曲。 四人頗覺詫異,過了渠岸,尋聲走去,隨後遠遠瞧見一處破坊墻外,一人正獨坐撫琴。 “死屍是沒有的……”沙無水樂道,“這大活人倒是有一個!” “大活人總比死屍好!”右護法道。 說談幾句,四人下馬緩行,朝那撫琴之人走去。 那人一身青衣,兩鬢垂白,平膝而坐,自顧低頭撫琴,神情木然,也不做聲。 琴音悠揚,忽高忽低,李小白四人雖不通音律,卻也聽得心神蕩漾。 不料片刻後那琴音忽然便頓住了,那人手按琴弦,似一曲終了,卻仍低著頭。 “閣下閑情雅致,我等無意攪擾。”左護法上前說道,“卻不知……” 話未說完,不想那琴音又再悠悠響起,那人隻顧繼續撫琴,渾不理會,原來一曲尚未終了,左護法大是尷尬,隨即收聲。 “莫非這人是個聾子,還不知道我們在這?”沙無水自言自語道。 右護法接口笑道:“嘿,要是聾子也會彈琴,那瞎子豈不是會作畫?” 話音剛落,隻聽琴聲驟急,他心神不由得為之一震,卻聽左護法道:“不好,這琴聲有些古怪……” “公子留神!”右護法情知不妙,隨即踏步上前護在李小白身側,擺開架勢道。 那琴音這時已轉舒緩,聽來如潺潺流水,悠閑舒適,撫琴那人手不離弦,也看不出有什麼古怪。 “你們怎麼……有什麼不對嗎?” 李小白不明所以,看了看一旁的沙無水,見他仍一副笑嘻嘻的模樣,並無異常,本想讓兩位護法不可攪擾了高人雅士,再一看時,隻見兩人各自臉上已汗流涔涔,卻一動不動地盯著那人手中之琴,似著了魔一般,更覺莫名。 “公子,快……捂住耳朵!”左護法艱難地扭過頭,緩緩道。 右護法頭也不回,口中嚷道:“這琴聲……勾魂攝魄!” “你們要是嫌這人彈得不好,就讓他別彈了便是,我聽了一陣也覺悶得慌!” 沙無水也覺奇怪,隻不知發生何故,仍神色自若地道,“不過要是換個姑娘來彈,那倒又不一樣,嘿嘿!” 李小白見狀看來,兩位護法並非言語玩鬧,一時隻並無舉措。 這時隻聽琴音錚錚兩聲,忽而急緩交錯,兩位護法似為琴音所控,隨即坐倒在地,汗如雨下。 兩人自知這琴音能勾人心魄,苦於無法自製,無暇顧及其他,各自潛運內力抗禦。 不料片刻之後,兩人便即站起了身,麵帶微笑,渾然忘我地手舞足蹈起來。 “你兩大男人也不害臊……”沙無水忍不住笑道,“就聽個小曲,至於樂成這樣麼?” 彈琴那人手中不停,這時卻抬頭看了一眼,臉上微現異色。 李小白見他四五十歲的樣子,臉頰清瘦,麵目冷峻,雖不知對方在弄什麼鬼,卻知他那琴聲大有玄機,隻仍不做聲,暗自留神戒備。 “你們是何人?”那人這時琴弦一掃、再一按,琴聲頓止,凝目說道。 隨著琴聲戛然而止,兩位護法也頓時停了下來,各自大汗淋漓。 “他媽的,你這人使的什麼妖法?” 想到剛才醜態百出,右護法取下戟槍,怒喝道,“敢戲耍我等,想找死嗎!” 左護法也已鋼叉在手,忙道:“這人有些名堂,兄弟不可大意!” “我問的是,你們兩個是什麼人?” 那人哼了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對兩護法渾不理會,隻看了看李小白和沙無水道,“居然對我的琴音,無動於衷?” 他琴音之所以能引得兩位護法行為失常,自是因為在琴音之中傾注了極上內功,以此亂人心神,對方內力和琴音彼此一生共鳴,便不知不覺為琴音所製。 不過倘若對方一無內功,或功力遠在他之上、足以反製其害時,他這琴音便與尋常無異,除了怡情之外,並不能起到這般特殊效用。 沙無水內功絲毫也無,自不會對這琴音所蘊含內勁有何感應,因此能不受其控製擺布。 李小白內力雄厚無儔,隻是他曾習得藏蓄內力之法,尋常不與人動武之時,不知不覺地便將內力藏與無形,便與常人無異,那琴音自然也不能傷他分毫。 隻不過他和沙無水兩人,對此都一無所知,那人卻道是遇見了兩位內力高強的世外高人。 “我們隻是路過,無意冒犯。” 李小白聽對方似語含不快,忙拱手道,“前輩技藝非凡,我等大受感染,得聞妙音,豈會不為所動?” “我們又不是聾子,不過現在看來你也不是!” 沙無水開玩笑道,“你的小曲我們聽了也還不錯,隻可惜這種姑娘家的玩意兒,還是姑娘家來彈的好,嘿嘿!” 那人聽他大放厥詞,口無遮攔,隻道他有意貶損,不由得怒從心生,卻隻冷哼一聲,也笑著道:“小子太也目中無人!那我倒要領教領教!” 彈指一揮,琴響數聲,一股勁風同時送出,朝沙無水當胸直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