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三食堂側麵，鋪著方格瓷磚的階梯上樓，張鋒去到了三樓。這裡的幾個商家，他都很熟悉。 　　和煦的陽光，通過大落地窗射入。風微微吹動食堂門口，那棵高大的香樟。葉的聲音夾雜些風沙，好似店家輕輕抄起的鍋鏟聲。不少商家，已熄滅後廚的轟鳴，擺個躺椅，或者更簡潔得——睡在油汙之間。 　　當然也有些人，仍在寫著繁雜餐品的招牌下，一邊瞌睡一邊刷著手機。張鋒就正走向，那個係著花圍裙、頭裹一塊骯臟棕布的男人。 　　男人敏銳得抬眼一問，“要吃什麼？看看...” 　　“誒，不用不用。”張鋒手一劃，讓男人不要站起來。“我就是問個事兒——” 　　“嗯？到食堂問什麼。”男人不解，拿起手機看。 　　“也沒什麼，那個...你們三食堂不是有個商家群？” 　　“啊。是有個群，想做什麼？你是學生會檢查衛生的？開學那會兒不是查過了...” 　　“沒有沒有。”張鋒湊過來，清了清嗓子，“是這樣，我們是搞線上外賣的——現在呢，就是想跟這邊商家談談，客單價這方麵。” 　　“哦哦——我們這些店，就做學生生意的呀，這外賣往外麵搞的，怕不好弄哦。”男人皺眉。 　　“咳，這一時半會兒說不清，你幫我通知一下，再拉我到群裡——我把我們平臺的送餐流程，發你們看看。” 　　說著，張鋒起開剛從後街商店買的中華，遞到男人眼前。 　　各色手機的消息聲，確實驚醒了不少人，也有睡意正濃的，翻個身不理會。然後，張鋒見一個接一個的店家話事人，走了過來。 　　“老裴，這個點把大家叫來乾嘛呀？我都困死了。”說話的是個臉上肥滾滾的男人，衣角臟汙，紮進了緊繃的褲腰。 　　“吶...這小夥說嘛，要做學校裡的外賣。”老裴嘴一嘬，指向張鋒。 　　眾人或淡漠、或無精打采、或饒有興趣，齊刷刷地看向這弱不禁風的少年。 　　“嗯...”張鋒稍顯怯場，“是這樣啊，我們是學校扶持的——學生創業項目。大家也都知道，外麵的商家現在，基本也都做線上了的，甚至一些小作坊，租個幾平的門麵——隻做外賣不做堂食。” 　　張鋒看這些人都在聽著，於是輕輕嗓，提高了音量。 　　“具體我們平臺怎麼送、怎麼跟您們商家對接，這方麵我會把詳細的圖文發給大家。” 　　“不是，那錢呢，怎麼給我們算錢的呀？”一個精瘦的中年婦女問道，“錢少了嘛，我可不乾！” 　　“對，錢怎麼算...”“我估計，不會比店裡高...”幾個人小聲說著，場麵一時間有點亂。 　　“嗯嗯，大家聽我說——”張鋒忽然感覺，應該拉著賓哥來鎮場的。“大家也都知道，大部分學生的生活費都不寬裕呀，我們的客單價，也不會特別高！那麼！我們老板暫定的——比各位商家堂食單品低一塊五，給到大家！” 　　“一塊五！不行不行。”好些個話事人都搖頭，還有兩個人，轉頭就走了，“純屬浪費時間嘛，聽這小子，比比歪歪講一通...” 　　“大家靜靜！我們做餐飲的，也都屬於服務業，應該明白的呀。房租、燃氣、水電，還有食材原料，成本嘛就這些東西的呀。線上大家試試，賺錢肯定是能多賺錢的。” 　　“我是不信能賺！叫你們老板把價錢抬抬！” 　　“抬抬價，哪有要合作一來就壓價的！” 　　“好好好，大家的意思我都明白！我這邊也會去傳達，跟老板說清楚，好吧？他那邊加不加價，我就不能保證了。” 　　媽的，多少讓自己賺點啊...張鋒心想，這些人真不好搞，早知道多拉幾個人的，自個兒可真沒有舌戰群儒的能力。 　　退堂鼓已經在心上，敲得哐哐響。 　　一個單子自個兒賺5角，保守算三食堂500單一天，那也才250塊。後麵單多另說，但現在怕是連五角都保不住。 　　要不加上各個店家vx，到時候說一單老板補貼一角，兩角？三角？不行不行，別整得自己倒貼了。現在是必須統一價格，至少是明麵上統一，補貼的事兒先不想了，自己還一分錢沒賺呢，別把褲衩子先搭進去了。 　　張鋒忽然見議論紛紛的人群中，有個商家前世很熟。 　　“誒？周姐是吧。”張鋒走上前去，“周姐生意好吧，你那邊現在是不是，午高峰學生位置，都不夠坐的？” 　　“欸嘿...午高峰是挺忙的，人一多就不好弄了。”周姐有些不好意思，她平時沉悶，不愛說話。 　　“吶，一般學生都集中在十一點半到一點吃飯，這個時段大家是有能力賺，也忙不過來。現在我們平臺嘛，從早上十點就上線，一直到兩點鐘。四點到晚上九點也都是開著的，學生訂餐就跟堂食也比較錯開，大家出餐也相對沒那麼忙。” 　　“當然，午高峰同樣——平臺也會比較多訂單，但減少了堂食入座的學生量。像周姐這種店，平時來晚了的學生，一看大把人堵著店門前，就去別的店甚至去校外吃了，是不？” 　　“嗯嗯...”周姐思考了下，“那你們不收加盟費吧？” 　　“哈哈，周姐開玩笑了，我們是平臺，不是弄加盟店。加入我們平臺，不會收取任何費用！好吧。而且，我們是學校扶持的創業項目呀，學校的公眾號和學生群，都會給我們平臺宣傳、打廣告，學生用得多了，自然能賺不少，是不是？” 　　張鋒腦子飛快轉著，再說點什麼呢，眼前的人群似乎都有所考慮，這麼多人看著呢，不能怯場。說，快說！ 　　“那個那個...”張鋒看著旁邊的東北老太，“東北一絕炒飯是吧？你們家之前不是也搞線上訂餐？別人拿名片打電話，再叫你家兒子送。有些宿舍離得遠，到了還一個個找、打電話，一趟是不是弄個半個多小時？最後搞不過來就取消訂餐了是吧。” 　　“大家都想一想啊，自家弄這個線上訂餐——接電話、記餐品、然後一個個送，是不是很浪費時間啊？送錯了、或者被人拿了、別人加的小菜忘加了，這樣一搞，是不是學生就不訂餐了？” 　　“我們到時候線上，都統一安排學生交接的——訂單出來就給你們商家看，做好了我們拿去打包、配送，宿舍樓也都是客服對接的，有人看著，不會說外賣再被人亂拿這種事兒。” 　　本來一團亂麻的人群，找書苑 www.zhaoshuyuan．ｃoｍ漸漸平息下來。或許是張鋒講的信息量比較大，大夥都在靜靜思杵著。 　　張鋒知道還得講點什麼，像過去領導畫餅那樣。 　　“那個...咱們學校不是挨著蘇公院嗎，就隔著一條後街。到時候線上做起來了，蘇公的學生也能訂我們的餐。訂單量這塊兒，真不用操心，大家想想黃團外賣，現在做的多大？” 　　“實際上，我們老板規劃的，先把咱們蘇文學院做起來——因為我們學生多、商家也多嘛。做起來了後，蘇公、蘇職、建交、蘇美，整個教育園南區的商家，也會跟著咱們這種模式走。怕隻怕——到時候距離遠，一個蘇職的學生啊，訂份咱們這邊的外賣，到手就已經涼透了。” 　　說到這，張鋒不自覺地笑了笑，連同商家們也跟著樂嗬，好像這份暢想真的跟自己有關。或許，是真的。 　　“所以說，後續我們會優化騎手，到時候跨校外賣，也不成問題。大家呢，可以跟著試試。我就這麼說吧！二食堂那邊，已經有不少商家——把那個相關證件傳給負責人了，明天就能上線！” 　　“好！我回去找找餐飲許可證那些，還要啥證？你群裡發出來啊。”一個灰色圍裙男人，小跑著回去。 　　眾人接連散了。“要什麼證呀？都發出來看看。” 　　先前鬧哄哄的三樓，忽而靜了下來。熱天午後，遠處似有蟬鳴，在滋滋滋響著。 　　實際上，張鋒根本沒看手機，不知道二食堂談得怎麼樣。當然，他也就沒看到，李磊在五分鐘前發的消息——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