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靠在床上,翻看著最新一期故事會。夕陽透過窗戶照進他的眼裡,看著晚霞,像是小說裡的世界末日。 地震了。 張海後來才知道,就在準備上晚自習的時候地震了。規模不大,有的同學說感覺床在搖晃,桌子上的餐盤移動了一下,張海努力想了想,那會在床上靠著的時候什麼也沒有感覺到,倒是漫天的晚霞有點奇異。 在熬過第一節晚自習的時候,老師宣布今晚暫停上課,同學們歡欣雀躍,有些同學在走廊裡大聲的發出怪聲。張海和丁曉焰在人群裡走著,偷摸著乘著夜色牽著手,回去還早,他們決定去溜達一圈,在他們的戀愛圈裡,俗稱“軋馬路”。 小鎮上有個火車站,平時停靠的車很少,張海還沒見過停靠的火車。他們手牽手走在延邊的火車道邊上,不知為什麼,這樣的火車道總是莫名其妙的吸引著青年男女。這是一條東西走向的火車道,鐵軌靜臥在石子上,兩邊是低下去的天地,有一段沒一段的鐵絲網攔在火車軌道邊,夜晚的月亮很圓,雖然已經四月,但這樣的夜晚還是股股涼意,還有不知道從那邊吹過來的風,輕撩著張海的劉海。 “你感覺到地震了沒?”張海踢著腳下的石子。 “沒感覺到,老姐講她感覺到一股眩暈。” 老姐是丁曉焰寄宿的那個年輕老師,她平時都是這麼喊她,覺得很親切。 “明天不知道會不會上課啊?” “不知道啊,要是不上課,我們出去玩吧。” 第二天繼續休課,地震的陰影反倒是讓小鎮裡的帳篷賣脫銷了。家家戶戶都買了帳篷,夜裡也不在屋裡睡覺了,可能是因為夜晚發生的地震可能性高一些,小鎮裡空闊的地方不多,大家都集中在幾個學校的操場上。白天還是平常一樣,隻是晚上到處是打著手電筒閑散步的人,張海和丁曉焰白天休課的時候沿著火車軌道走了很遠,路過了張海讀過的第三所小學。張海一直在路上和她說著讀這個小學的事,和同學騎車去發電廠爬纜車、上學路上自行車壞了扒卡車、放學跑到軌道上拔枕木大釘子等等。丁曉焰被張海逗得咯咯笑。 “前麵我們下去,那邊有個電管站,我們去那邊看看。” 張海所說的電管站已經被廢棄了,隻是有著原來單位的家屬樓,可能是國營單位,裡麵的生活環境很好,有小亭子、養鯉魚的小水池,還有一個攔水的石頭大壩。 他們穿過家屬樓,走到發電站的攔水大壩上,河岸有條人為踩出來的小路,多半是釣魚的人踩出來的。整個水電站是個大敞口的形狀,中間一麵石墻,頂上四根銹跡斑斑的粗螺紋鋼柱,兩邊斜躺著的石壁。春季的水不多,水位勉強夠上泄水口,因為有落差,還是能聽到窸窸窣窣的流水聲。張海他們走到攔水大壩上,上遊的水在壩前形成了一個深邃的綠譚,隻有極少的水草攀附在兩邊的斜坡石壁上。 “張海你會遊泳嗎?” “不會。” 張海踮著腳,勾著腰看向深譚,繼續說道。 “那時候我們幾個同學來過這邊,有兩個隔壁村的他們會遊泳,就跳下去玩了,我在邊上的斜坡上跑過去,差點腳滑掉水裡,鞋子都濕了。” “你竟然不會遊泳,那你夏天是怎麼過的哦。” “下水也下過,都是套著輪胎下水的,而且下的都是我家那邊深不過一米五的水。”張海覺得自己似乎有點恐高,剛探頭往水裡看的時候,總覺得有股壓力搭在他的肩頭,使他站不穩雙腳,他拉著丁曉焰,趕緊走回岸上。 “怎麼,你恐高啊,臉都白了。”丁曉焰把手摸向張海的胸膛。“你怎麼搞的啊,為什麼心跳這麼快。” “我也不知道,我以前看過一本書,講的是你看向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看向你。我感覺看那個深水,就像控製不了就腿軟了。” “人家講的那句話,指的是不要太關注消極的,否則就會變消極了。你就是恐高。” 張海聽著丁曉焰的話,敦促著丁曉焰往回走,丁曉焰嘟囔著張海就是恐高。張海一把抱住丁曉焰,小跑著往家屬樓那邊走去,丁曉焰啊啊的叫喚著,兩人的身影穿梭在夕陽下,零零碎碎的陽光透過家屬樓的小花園照在他們跑過的小道上。 “你背我吧!” 丁曉焰踩在涼亭的木頭圍坐上,張海背起她,就這樣兩人一直走出家屬樓,因為離著學校很遠,兩人也長出了大人模樣,路過的人也沒人關心他們。直到公交車站,張海打算放下丁曉焰,丁曉焰勾著他的脖子就不下來。 “你背我上公交車唄。” “那怎麼行,公交車司機會講的。” “你累了啊?”丁曉焰側過頭在張海的太陽穴邊親了一下:“這樣可以了吧。” 夕陽更長了,拉長的不僅是他們的身影,還有樹的影子,小草的影子和時間的影子。張海希望這一刻永遠停留下來,公交車永遠不要到來。 張海回到出租房。坐在窗戶邊,看著若隱若現的太陽,直到夜色籠罩著整個他的世界,張海眼裡的光芒還是那麼生機勃勃,和這個春天一樣,哪怕漫天的大雪,突然的地震,也阻擋不了生命的春天。 滴滴一聲,張海的手機響起,是丁曉焰發過來的信息。 “晚上老姐不在家,你可吃過了,到我家來吃吧。” 張海飛快的打著字回復, “沒吃,半個小時到。” 張海發完信息,又給她發了個信息。 “可要帶什麼?” “帶一份米線吧。” 張海提溜著米麵,走到丁曉焰住的地方,他經常來這邊等丁曉焰一起上學,隻是沒進過她家。張海走進屋子,一股淡淡的香味。這是一個兩室的房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進門是朝北的客廳,屋子裡的家具是深紅色的,深色的地板磚在黃色燈泡的照明下,顯得有些暗,就像此刻張海的內心,突突跳個不停,也不敢吱聲。 “進來啊。” 朝南的是兩間臥室,丁曉焰住在沒有陽臺的一間,貼向窗戶的是一長溜打在墻上的書桌衣櫃,床靠在開門的墻邊,桌子的一頭是一張小方桌,上門鋪著碎花白色桌布,擺放著一個杯子和零散的頭繩。張海走進裡屋,把米線擺在方桌上。 “你老姐去哪了” “她回家了,講地震了,回家看看。” 丁曉焰走出房間,從廚房端出來一大盤,裡麵有蝦,肉和一堆的蔬菜,一鍋煮的。 張海他們吃著飯,聽著歌。丁曉焰告訴他,在她家,做飯最好吃的是奶奶和姑姑,可是她做的不好吃。 “你以後要學會做飯,然後做好吃的給我吃。” “那你喜歡吃什麼?” “我喜歡吃炒土豆絲,要是那種切的很細的土豆絲,還有就是辣的海帶絲,我也喜歡吃。”丁曉焰分了一些米線給張海:“你要喝酒嗎?” “好啊。” “隻有白酒了,啤酒太涼了,老姐和我都不太怎麼喝。” “你們還一起喝酒啊。” “偶爾喝一點。” 張海一定是沒有丁曉焰的酒量好的,淺淺的一口,已經讓張海臉紅了。 張海赤裸著上身,靠著床頭,丁曉焰手搭在他的胸口,兩人都沒有說話,東方泛起了點點紅光。 這次的酒讓兩個少年走上了一條千辛萬苦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