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3(1 / 1)

我聽完老大的話後陷入了沉默,還要堅守一天。   一個連已經傷亡過半,物資,彈藥,補給什麼都沒有。   士氣,力氣,心氣,全都被磨掉了,相反的是對麵的陽炎軍,他們現在已經開始埋鍋造飯了,陣陣肉香都飄散在我們的陣地,勾引著我們肚子裡麵的饞蟲,也在勾著我們的魂。   我們已經隻能熬粥了。   還是那種亂七八糟的糧食混著也不知道能不能吃的野菜熬的“稀粥”。   當然,如果,一碗粥裡麵半碗以上是寡水,雜米裡麵混著些雜草也算粥的話,那確實可以人手一碗。   “哢!”   尿坨一大口下去直接咬到了一顆石頭。   “我嬲,果拿砸嬲哈醒燒滴粥,娘賣馬匹滴沙子都嗯套,硬絲砸出生。”(注釋:我嬲,那個好人煮的粥,連沙子都不清,真是個好人。)   尿坨捂著一邊牙,一邊罵罵咧咧,又一邊不得不喝那個粥。   一邊的幾個軍裝都破破爛爛,臉上被炮火炸的漆黑的幾個哥們都笑的跟二傻子一樣。   “我去,這玩意真人喝的?在我老家狗都比這玩意吃的好。”   大豬一邊皺眉一邊嫌棄的說道。   坐在一邊的毛豆雖然也吃的很難受,但是他什麼都沒有說,隻是看著我們笑。   我雖然也一臉嫌棄的喝著那比餿水要好一點的粥,但還是打趣道:“各位大爺,這玩意對麵的可喝不到啊,這可是限定版啊!”   “呸,我嬲,哪各稀罕過破東西。”   尿坨聽完後罵罵咧咧的把喝的乾乾凈凈的碗放下,然後站起來拍拍屁股,把本就臟兮兮的褲子試圖拍的乾凈一點。   但是他這一拍,褲子沒有拍乾凈,倒是拍了一層灰起來,幾個哥們都拿手捂著碗,然後罵著尿坨。   “吊毛,你TM別亂拍啊,老子還沒喝完咯!”   “泥這個瓜皮,搞個錘子。”   “我日你個崽種,好歹是口飯,讓勞資吃完噶。”   …………   尿坨聽完非但沒有停下來,反而更用力的踩了兩腳,然後一溜煙就跑了,塵埃霧氣中夾雜著他得意的笑聲,讓一群弟兄們想弄死他。   大豬喝完後就把碗丟給了毛豆,讓他把碗帶過去洗了,毛豆也早就習以為常,似乎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一般。   大豬身為北方人,身材自然比我們一眾南方人要高大,更何況毛豆這個看起來不過十幾歲的孩子。   在剛分到連隊的時候,一群丘八兵痞就開始了拉幫互毆,準備挑一個老大出來,然後大豬帶著一個小弟把我們一眾南方人打了個遍,所以就基本上沒有人敢惹他了,就在他準備理所應當的當老大的時候,一個標著上尉軍銜的理所應當是一個連隊老大的男人過來了,然後,大豬和他乾了一架,連隊的老大就理所應當的回到正牌的手裡。   雖然大豬輸了,老大他當不了,他認了,但他還是不服,時不時找老大挨打……   我們這種雜牌軍,連名號都沒有部隊,就像一群流浪的野狗,隻能互相舔舐傷口,大豬一開始隻在乎他帶的那個小弟,他也是個北方人,這個陌生的連隊中除了大豬以外的最後一個北方人。   很多人在乾不過大豬的時候就會欺負那個看起來瘦弱的北方人,他被欺負的時候不會像大豬一樣破口大罵,他隻是低垂眼簾,默默承忍受著。   大豬知道後一般就當天把欺負他的人再打一頓,大豬有時候也會兇他,但他依然一副心中都是心事的樣子,唯唯諾諾,從不反駁。   我們漸漸也習慣了,後麵隻是口頭打趣他像個蘑菇,柔柔弱弱卻又生長著,於是我們開始叫他“蘑菇”。   蘑菇一開始聽到後是抗拒的,直到大豬也開口叫他“蘑菇”的時候,他才一臉絕望的接受了,後來我們才知道,北方有道名菜叫:小雞燉蘑菇。   以及另外一道名菜:豬肉白菜燉粉條。   難怪他不想叫蘑菇,難怪大豬要叫他蘑菇。   他和大豬也和我們混熟了起來,都開始互相插科打諢,我們也沒有了距離感,大豬是一個非常地道的北方人,熱情大方,和我們話都挺多的,相比下來,蘑菇就要內斂許多。   我們在被整編後又拉去了戰場,在上戰場的第一天,蘑菇就被流彈擊中了,肺部都被打穿了,流出的血倒灌在他的肺葉子裡麵,他的嘴裡一直有血流出來,他也說不清楚話,一說話就會咳嗽,然後血流的更多了。   我頭一次見大豬那樣慌了神,他像一個無助的孩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隻能死命的捂著蘑菇那已經破破碎的肚子,然後大聲叫著軍醫。   軍醫到了之後,看了一眼就搖了搖頭走開了,在戰場上是沒有辦法給這種傷勢做手術的,可是大豬跟瘋了一樣,他直接跪了下來,給軍醫磕頭,他磕的是那麼認真,地麵上傳來“咚咚”的聲音。   兩個頭之後他的額頭就已經開始滲血,軍醫隻能無可奈何的把他拉起來,然後再離開。   大豬呆呆的坐在地上,眼睛已經充血了,額頭上的血液也慢慢流了下來,這個時候的他就像被人打的頭破血流扔在外麵的一條狗。   他反手把一個人的槍搶了過去,然後那條狗露出了自己的獠牙,他直接拿槍指著軍醫,用幾乎絕望的嘶吼聲說道:“給!他!治!”   軍醫卻沒有慌張,很鎮定的站在大豬的槍口下,看著黑洞洞的槍口對大豬搖搖頭:“對不起,我真的救不了他。”   大豬咬牙把槍的保險打開,然後,就被老大一腳踹翻在地上,老大粗暴的把槍搶走,把子彈退出來,再把槍甩在大豬臉上。   大豬的臉上被槍砸出一道口子,本就滿是血的臉上更上多了幾道血痕和紫色的傷口。   他癱在地上,好像一條蛆蟲,淚水和血水流淌在他本就滿是血汙的臉上,他口中喃喃道:“你救救他……我求求你救救他……我求求你了……救救他吧……”   可是沒有一個人理他。   老大看了他一眼,然後罵了一句:“艸,山炮玩意!”   然後就跑去追軍醫去了,去跟軍醫說說好話,也幫大豬說說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