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長罵道：“一驚一乍，你要做什麼？” 　　吳正風道：“我是為兩位官爺叫屈咧，你們兩個本來也能封侯拜相，跟上大莫乾，隻能委屈到山裡頭抓人了。要我說，還是脫離了大莫乾，隨便到哪裡謀個差事才是。” 　　通譯官道：“你懂個屁。” 　　什長把通譯官的注意力又拉回到了六年前：“當年，那如羅以下犯上，殺了吐奚代。丹陽王十分生氣，正準備不惜代價前往捉拿。誰知道鮮卑七狼的老七，那個叫仇尼的，說願意帶速騎營前往，還立下軍令狀，不帶回那如羅，就把自己的腦袋割下來。” 　　通譯官道：“仇尼……很久沒聽過這個名字了。” 　　什長道：“是啊，正是仇尼的軍令狀，騙取了丹陽王的信任，從此那如羅不知所蹤，仇尼也不知所蹤。” 　　吳正風聽聞至此，才知道當年七叔從狼窩山離開後，也沒有回去復命，而是和他們一樣，亡命天涯。 　　也是，回去乾什麼呢？真的去領死嗎？ 　　吳正風內心，不禁贊嘆七叔的仗義，更唏噓七叔後來的遭遇，也不知七叔現在在什麼地方。 　　隻聽通譯官繼續道：“我敢說，那如羅肯定後悔，如果他不沖動，現在一定也是名震南北的大將軍！沖發一怒為紅顏，這輩子功名利祿他是別想了。” 　　什長道：“想個巴子功名利祿。鮮卑七狼中，除了失蹤的老四那如羅、老七仇尼，還有死掉的老大、老二，剩下的三個，仕途也就那樣了。老三大莫乾和老六索盧格還好一些，至少鎮守個虎牢關，有點兵權。老五，屋引水，他可是當年堂堂大魏第一神箭手，現在呢？穎水堡堡主，哎呦喂，笑死人了，給漢人們當了個堡主。” 　　通譯官：“為啥？” 　　什長：“什麼為啥？” 　　通譯官：“為啥讓屋引水當了堡主呢？” 　　什長：“屋引水毛遂自薦去的。誰知道他怎麼想的，他還收留了那如羅的兩個孩子，丹陽王一怒之下，也就同意了。” 　　吳正風這才知道，穎水堡的堡主竟然是五叔，穎水堡就在狼窩山外，這不會是巧合，一定仇尼離開的時候找過屋飲水，至於屋飲水為什麼會來穎水堡，那就不清楚了，可能是對那如羅的保護，也可能是一直想著探尋那如羅的下落。 　　他還收留了那如羅的兩個孩子，自然是那山兒和那井兒了，原來他們兩個也在堡裡。 　　通譯官：“可惜了，可惜了屋引水的神箭。” 　　什長：“確實可惜，現在的將領都是什麼貨色，你知道王慧龍嗎？就是那個崔浩的女婿。” 　　通譯官：“怎麼不知道。龍驤將軍、滎陽太守王慧龍。” 　　什長：“他憑什麼當上了滎陽太守？他老丈人崔浩，說什麼‘慧龍設奇兵大破之’，我漢話說得不好，反正就是這麼個意思。怎麼他就大破之了，不是丹陽王大破之嗎？現在好了，人家漢人當了滎陽太守，咱們屋引水，當了個穎水堡的堡主，笑死人了。” 　　兩人聊得正歡，廟外的嘈雜聲已經逐漸停歇，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鮮卑士兵的號令：“都抬起頭來！我們要抓一個從南朝逃過來的島夷！有看見的，快點交代！” 　　隨後聽見鞭笞聲和漢人的求饒聲。 　　通譯官道：“什長，你信不信？別看步六狐在外頭大呼小叫的，一定沒人理他。” 　　“為啥？” 　　“因為漢人聽不懂他的鮮卑話啊。” 　　什長咽下一口糊糊，大笑道：“是是，把這茬忘了。看來可汗讓咱們漢化是有道理的，你快去認認，人群裡有沒有高進之，是不是哪家不長眼的把高進之藏起來了。問清楚了來告訴我，我吃飽了，有點困，在這廟裡倒一會兒。” 　　“好”。這個通譯官把碗放下，路過吳正風的時候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好侍候我們什長，回頭賞你一個女人。” 　　已經躺在席子上的什長道：“別讓這人侍候我，找一個女人來！年輕的，好看的，就像那如羅女人那樣的。” 　　“知道了。” 　　通譯官推著吳正風出了屋子，吳正風故意裝瘸，通譯官一腳踢在他的屁股上，吳正風作勢往前一撲，趴在了地上。 　　通譯官踹了他兩腳，罵了一兩句，便不再等候他，自己到了眾村民麵前。 　　吳正風看見二十餘名村民被五個鮮卑人圍在空地上，這些鮮卑兵訓練有素，每個人的間距都差不多，五把明晃晃的馬刀閃著寒光，沒人敢輕舉妄動。 　　吳正風細看村民們，不禁又是一陣揪心：劉叔躺在劉嬸的懷裡，身子下是一攤血，情況不妙。 　　其他人也都抱著腦袋蹲在地上，穿著少的人抱在一起相互取暖，所有人臉上寫滿了恐懼。 　　通譯官叉著腰，高聲道：“你們別害怕，我們進村來，是要找一個叫高進之的。如果你們知道高進之在什麼地方，朝廷有重賞！重賞十萬錢！你們知不知道他在哪兒啊？” 　　沒有人應聲。 　　通譯官怒道：“都他媽啞巴嗎？給他們點顏色瞧瞧！” 　　一個鮮卑士兵走進人群，在人們的尖叫聲中，拽出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嫗，踹了兩腳，老嫗年紀大了，怎麼受得了這種折磨，當下老嫗的兒子李叔站出來就要奪刀，那鮮卑士兵抬刀便砍，找書苑 www.ｚhaoshuyuaｎ.coｍ 李叔抬起胳膊阻擋，當時胳膊就被劃了一道口子，血流如注。 　　人群大亂，都往中間湊，村民們很快縮成了小小的一團，幾個鮮卑人便又往裡走了走，更加縮小了包圍圈。 　　這鮮卑士兵作勢還要上前尋事，被通譯官喝止道：“步六狐，嚇唬嚇唬就行了。” 　　這個叫步六狐的鮮卑士兵，這才停止動手，仍舊回到他的位置上。 　　通譯官道：“我可沒時間陪你們玩兒。倒不是我們無理取鬧，平白無故說這鳥不拉屎的村子裡有我們要找的人。是因為有一個郎中，昨天被我們抓住了，是他說這個高進之在你們村子裡。諸位，你們知道高進之值多少錢嗎？十萬錢！告訴我，高進之，在什麼地方？告訴我，就給你十萬錢。但是，你們誰要是把高進之藏起來了，立刻斬首！絕不姑息！” 　　狼窩村裡的人早就對貨幣這種東西麻木了，平常是自產自足，然後鄰居們相互照顧下，這日子也就湊活過下去了。 　　沒人對十萬錢動心，可這幾個鮮卑人兇神惡煞的樣子，著實讓人覺得害怕。 　　天氣寒冷，鮮卑人口中呼出的白氣清晰可見。 　　“步六狐，那個蔡典籍去哪裡了，讓他過來和鄉親們對對質，哎？胡口引、賀華古怎麼也不在？” 　　步六狐道：“你還不知道他倆？人精著呢，生怕被人把功勞搶了去，一開始搜村子的時候，就把那蔡典籍給架走了，直接逼著郎中去找人，說不定十萬錢已經到手了。哪像咱們這麼傻，圍著一幫老百姓。” 　　吳正風心驚：糟糕，高進之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