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江寧城,還殘留著昨晚狂歡過後的痕跡,街上遍布著紙紮的花帶,隱隱約約的煙火味,幾個乞兒湊在一起在街上尋找著剩餘的食物或者有用的物品。一個孩子撿到一塊碎銀,臉上露出壓抑的笑容。 隻是還未來得及藏起來,就被一群人轟然上去搶奪。於是吵鬧打鬥過後,那孩子滿麵塵土,抹著眼淚坐在地上。 過了一會,收糞的夜香婦,巡邏的衙役,趕集的菜農在街上出現,哄鬧的聲音逐漸大了起來,沉睡的城市從平靜中蘇醒。 王安昨天被老頭子康賢和周萱折騰到半夜,見他瞌睡的不行才放他回去。待到他離開,康賢說起王安與鄭清的沖突,周萱撣了撣手上的紙箋,這位慈祥的老婦人眼神中露出冷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 旋即又開口說道:“不過還是要小心,往後日子心緣出門要派人,以防萬一。”康賢也贊同地點頭:“何埅會跟著。”周萱也就不在多說。 朦朧的太陽透過窗欞映在王安臉上,他將頭蒙進被子裡,隱約聽見外麵有人說話的聲音。不一會,丫鬟進門將被子掀開,把睡眼惺忪的王安拽起來。這些丫鬟從小和王安一起長大,對王安的脾氣清楚得不得了,王安又是個沒架子的主兒,於是這些在別人眼裡驚掉下巴的行為,在王安這一府裡卻是不罕見的。 “我再睡幾分鐘,就幾分鐘……”王安抓著枕頭,用幾乎乞求的語氣說道。 那名丫鬟笑嘻嘻地給他穿好衣服:“少爺,再不起來老爺又要罵你了。”王安一聽康賢的名字,頓時泄了氣,不情不願地出了房間,穿過長廊,來到前方的廳堂。康賢與周萱此時在吃早飯。 王安過去請了安,在康賢旁邊坐下,拿起一枚雞蛋撥開塞進嘴裡。康賢看他一臉黑線,笑著遞過去一碗稀飯:“怎麼這麼不開心,又沒睡好?” 王安哀怨地看著他:“爺爺你和奶奶拉著我問了半天,回去都子時了,怎麼睡得醒嘛……” 周萱站起身,在一旁丫鬟的服侍下穿好外袍,走過來摸摸王安的頭:“你和你爺爺先吃著,我去錢莊看看。” 王安嘴裡塞著雞蛋,腮幫子高高鼓起,笑瞇瞇地給周萱揮了揮手。見周萱離開,他將嘴裡的雞蛋咽下去,想起武功的事,於是對康賢問道:“爺爺,何叔這幾日在乾嘛?” 何埅雖然是公主府的人,可他的資歷極深,地位也僅次於康賢與周萱。他為人正直,性格卻非常溫和,下人們與康賢周萱的幾個孫子都很喜歡他。不過他行蹤不定,王安也不知道他在哪裡。 康賢拿起手帕擦擦嘴:“何埅這幾日沒事,你找他乾嘛,昨晚添的亂還不夠?” 王安悻悻地笑了笑,抿抿嘴,起身走到康賢後麵,挽起袖子給康賢捏肩:“爺爺,我想……呃,學武功!” 康賢有些詫異地回頭看了他一眼,他皺著眉頭:“你認真的?” “我想好了!” “這事不是一時興起就能決定的。” 康賢繼續說道:“你別看你何叔武功高強就亂動心思,何埅早年間窮困潦倒,家境貧寒才習了武,又受過暗傷,調理許久才恢復過來。再說了,這件事情不是一日之功,要花費時間與精力,你真的承受的下來?”在康賢的疑問下,王安坐回椅子,端起米粥安靜地小口啜著。 “心緣,如今你大了,自然明白,我朝重文輕武,是從立國之初就定下的基石,武將受文官掣肘與壓製,這是無法改變的事情。我們都不希望你去做這樣的人。”康賢口中的我們,既有周萱,也有同樣對王安充滿希冀的秦嗣源。 “爺爺,我之前一直躲在你們後麵,好像覺得,隻要有你們在,我就可以安心地過一輩子……”王安放下手中的粥,低頭看著腳下。 他頓了頓,繼續開口:“可我現在明白了,有些事情不是你躲就能逃避的,與其渾渾噩噩,倒不如我主動迎上去。” 王安扭頭看向廳堂外的院子,周歡領著幾個弟弟妹妹在廊亭裡玩耍。歡笑打鬧的聲音傳蕩在小半個公主府。康賢也沉默著看向他們。 “我要習武。”王安目光堅定。 康賢心中復雜。他自己是務實之人,於武道無感。對於所謂的綠林好漢更是感到不屑。一群把酒言歡、行俠仗義的人無組織無紀律,整日就知道隨心而動,不服管教。 可他清楚,自己與周萱年齡已經大了,公主府的庇護終究不能保護這些孩子們一輩子。在自己和周萱百年以後,這些孩子如果不能成長起來,那未來的命運絕將走向何方可想而知,家大業大的公主府也絕不缺少虎視眈眈的敵人。王安此時奮進,他自然是喜聞樂見的。 老實說,兩人其實都覺得王安的性格不適合接下公主府的擔子。這孩子實在是太平和了,盡管心思細膩,頭腦靈光,可他向來不參與府中的一切事務管理,偶爾遇到感興趣的事情才會瞅兩眼。周萱想讓他繼承錢莊,這份在別人看來足以維係半個江南經濟運轉的產業卻被王安拒絕數次。周萱也明白王安並不是不懂,隻是不感興趣。 而反倒是周佩,年紀輕輕就聰明伶俐,不僅精通算術,同時還對聖賢文書研究不少,行事有為,心思活泛且不失規矩,她倒更像是兩位老人心中理想的接班人。 前世的王安,在爾虞我詐的商戰中做了不少違背本心的事,失去了朋友,失去了愛情,最後甚至不得不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很的事情,在他看來其實已經遠沒有那沒重要了。 反倒是武功,不僅可以滿足一個現代人對武俠小說的幻想,更能強身健體,保護自己和身邊的人。再不然,有朝一日說不定能來個英雄救美,裝裝逼什麼的也不是不行。 “降龍十八掌,六脈神劍,九陰白骨爪,如來神掌,玉女……不對,這個練不了。葵花……呸呸呸,這個絕對不行。” 方才還被王安有些感動的康賢,在細想之後,心中感覺有些欣然與安慰。此時看見王安傻子一樣的表情,淡淡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康賢沒好氣地開口:“你何叔在東苑,你去找他吧。堅持不下來,別來見我!”他擺擺手,不願再說話。王安心滿意足地向著東苑跑了過去。 成國公主府,東苑。 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坐在椅子上喝茶,他一身黑衣,隱在黑衣下的是不用看就能感受到的力量。突然,他仿佛感受到什麼,放下手中的瓷杯,瞇起眼睛盯著遠處的小亭子,過了半分鐘,王安的身影從那亭子裡跑了過來。 何埅的神情放鬆下來,笑著搖搖頭,正準備打招呼,王安卻已經在遠處興奮地揮手:“何叔,早上好!”何埅站起身,揉了揉王安的頭:“小子,怎麼突然想起來找我了。你爺爺有什麼事吩咐嗎?” “昨晚給我惹了麻煩,自己卻跑了,臭小子……” “要不是你爺爺讓我跟著你,那個人第一招下去你就出事了……”何埅有些絮絮叨叨。 “何叔,我想習武” “我當時再慢一點,你就……嗯?”何埅還想說下去,突然停住了,“你想乾嘛?” “我想習武!”王安直視著何埅,將拳頭攥緊,“何叔,我已經長大了,我不喜歡那些爾虞我詐的事情,不喜歡勾心鬥角,我隻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想保護我在乎的人。在以後麵對一些事情,我不想因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傷害別人。所以——” “何叔,請教我武功!”王安拱手行禮,說罷便要納頭就拜。 何埅眼疾手快,扶住王安的肩膀:“雖然我不知道你怎麼說服康賢的,不過,既然如此……” “我教你習武,隻不過,我不做你老師。”他仿佛想起些什麼,眼神有些復雜,輕輕嘆了口氣。王安有些不解,但此時更多是喜悅與激動。 何埅看著王安,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用力地拍了拍:“很苦,但我希望你能堅持下來。” “我一定會的。” 兩隻大小不一的拳頭碰在一起。 “咚咚咚——” “吱——額,你們找誰?”包包頭的小丫鬟開了門,探出半個腦袋看向門外。門外麵,一群書生打扮的年輕人站在一起,為首那人盡量裝出麵善的模樣,卻還是給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在下虞子興,特地前來拜訪寧兄。不知立恒兄弟今日可在家中?”他拿著扇子,對著包包頭的小丫鬟拱了拱手。 “哦哦,你們來找姑爺啊,姑爺他就在——”小嬋剛想說姑爺此時正在房間裡看書,突然想起來姑爺今早上安頓她的話,“姑爺他就在床上躺著,受風寒了,可嚴重了!”小丫鬟盡可能裝出嚴重的神情,兩腮鼓起來想多增加一些說服力,“諸位公子改日再來吧。” 虞子興昨夜被康賢當著眾人的麵訓斥,當時隻覺得天昏地轉,一個人在旁邊呆了好久。康賢離開之前,終究是對這個曾經教授過幾次的弟子動了惻隱之心,於是把他叫過去:“子興,既然心有疑惑,不如去親自拜訪那蘇家贅婿,到底有沒有才華,一試便知。假以時日,此事必然成為一段佳話。”康賢捋捋胡子,語重心長。 虞子興也是聰明人,聽出了康賢希望自己能去和那贅婿道歉的意思。知錯就改確實也是一種好修養,於是滿口答應下來。今天一大早約了一群對寧毅好奇的人,浩浩蕩蕩地就來蘇家拜訪寧毅。眼見寧毅生病臥床,一行人頓時有些泄氣,隻好讓小嬋帶話下次再來後遺憾離開。小丫鬟偷偷地看著一行人離開,這才激動地跑回去找自家姑爺。 寧毅實在想不到,那首《水調歌頭》會以那樣突兀的方式出現在眾人麵前。當一大早醒來,洗漱時見到小嬋端著水盆站在門外發呆,小丫鬟盯著地上的螞蟻爬來爬去,不知不覺水都有些涼了。 見寧毅過來,小嬋有些慌張,趕緊低頭想跑回廚房去重新燒水,那樣子仿佛做錯了事情的小孩子,寧毅覺得可愛,上前輕輕拉住小嬋頭上的包包,臉上還帶著笑:“見我跑什麼呀?” 遠處城市的燈火漸漸安靜了些許,靜謐的小院之中,暖黃色的燈光浮動在二樓的窗戶裡,映出了房中主仆交談與輕笑時的剪影。也不知過了多久,夜又變得深了許多,三名丫鬟才從房間裡出來,隨後關上門下樓。回到自己的房間,嬋兒關了門後,輕輕靠在了那門上,雙手捧著胸口,抬起頭來深深地呼吸著,仰起的純真小臉上有著復雜的神色,開心、疑惑、害怕、憧憬種種。???? 蘇檀兒教過她很多事,因此在她的心中,自然也不會是純粹的單純,她也是有著小小心思的,隻不過這小小心思總也是為了身邊喜歡的人和事著想,例如小姐,例如蘇家,又或者現在還要加上個寧毅。???? 以往她就能為了蘇家的事情在棋攤邊反駁秦老,這段時間與寧毅相處下來,寧毅性格淡泊,但平日裡也有著風趣幽默的一麵,做起事情——雖然也沒做什麼正事——又是舉重若輕萬物不絮於懷的樣子,待她又和氣,她自然也是喜歡的。 另一方麵,對於小姐不僅僅是喜歡,還有感激、報恩各種情緒在其中,總之就是非常非常喜歡的意思了。她是明白小姐以前的苦惱的,也大抵知道小姐喜歡一些什麼東西,現下既然發現姑爺不像是以前聽說的那個書呆子,自然也會考慮到他跟小姐之間的婚事,如果他們彼此喜歡,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當然最好了,她要做的也不多,讓小姐看到和知道姑爺的事情,也讓姑爺知道小姐的好——這本身也是她這種當貼身丫鬟的工作。 她知道小姐喜歡詩,隻是姑爺以前寫的那些自然沒什麼能拿出手的,有時候她甚至覺得姑爺是開玩笑才故意寫那些東西。 今天晚上看見姑爺作出那首水調歌頭,她雖然不淵博,但也總能覺察出這詞句的好來,儼然發現了寶貝,當下拿了詞句去濮園詩會,打算找個時間給小姐看。隨後見到薛進過來,明白其中會發生些什麼事情的她自然便順水推舟地將詞句拿了出來,無論如何,這首詞總該很好,不掉分才是。她隻是沒想到,在那些人看來,這首詞會好到那種程度。 好像厲害得過頭了。 眼見在場的所有人,甚至包括那公主府的王安王公子那樣散漫隨性的人都突然發了火,濮陽裕眼神復雜,薛進目瞪口呆,小姐也半晌不說話,反應慢的小丫鬟才發覺問題所在,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直到王安在痛扁鄭清以後,寫下詩詞交到她手上、請求她將詩交給姑爺之後,她都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回去的路上,小姐聽完了她講的故事,眼神復雜、輕輕地抱著她:“拜托拜托,嬋兒要照顧好相公。” 小丫鬟這才有些慌了神。 若她之前就能有個準確概念,這首詞她是絕對不會那樣貿然拿出來的,如今看來,本是想要讓小姐看看姑爺的才氣什麼的,倒是起到了反效果——好像連小姐也給嚇到了,船上的時候有點毫無準備的樣子,她也覺得心虛起來。原本自己隻是想準備個小驚喜,誰知道驚喜太大了,把自己也嚇到…… 唉,怎麼會這個樣子呢…… 燈火如雨點搖曳,睡意不濃的小嬋坐在桌邊,雙手托著下巴苦惱地想著,她的手上拿著的,正是寧毅寫給她的水調歌頭原稿,於是她又上上下下地看了幾遍。 姑爺啊,你有才氣就好,不用高到這個程度吧……嚇人!這些事情,小嬋明天要怎麼跟你說啊……還有王公子……怎麼開口啊……哼!果然都是姑爺的錯。 她嘟著嘴,伸出手指將那宣紙輕輕地戳了兩下。看到最後那句時,臉色又漸漸地紅起來。深吸幾口氣,隨後才將那紙張再次小心折好,收回了抽屜最底層。 窗外月色宛轉。吹熄油燈,臉上越來越燙、越來越燙的小丫頭坐在凳子上發了會呆,摸著黑,慢吞吞地上床睡覺去了…… “千裡共嬋娟呢……嘻……” 聽完小丫鬟結結巴巴的敘述後,寧毅大概已經補全了整個事情發生的過程。短暫的愣神後,他也隻是嗬嗬一笑,在小嬋還在愣神時,從她手中接過水盆,用一隻手揪揪兩個包包頭,心不在焉地說:“其實……沒多大事。小時候家門口有道士路過,吟詩一首,就叫《水調歌頭》。” “姑爺騙人……”小丫鬟之前以為自己做錯了,現在看寧毅這毫不在意的樣子,覺得自己有些笨,有些自作多情,於是生起悶氣來。 “隻不過,最近確實不能出門了。” “為什麼啊?” “等一會你就知道啦。” “哦哦。”小嬋終究有些孩子氣,眼見心中的擔憂解決,此時又開始高興。水盆中的水涼下來,寧毅順手去廚房燒水,小嬋跟在後麵抗議:“姑爺,你走開,讓我來,不然小姐要罵我的……” “讓她來罵我。” 此時蘇檀兒已經帶著杏兒娟兒出門去看布,小院子裡隻有二人。小嬋跟著寧毅進了廚房,看見寧毅四仰八叉地蹲在地上,往爐子裡添加柴火,半點沒有書生才子的氣質。小嬋便也蹲在他身邊,兩個人搖搖晃晃地聊起來。 寧毅並非覺得這件事情不麻煩,隻不過前世的經歷,讓他在麵對突如其來的情況時,往往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忍耐度與適應能力,甚至這種行走於鋼絲之上的緊張感時常讓他著迷,企圖借此來鍛煉自己的應急能力與承受限度。隻不過,後來發生太多,自然無所謂了。但既然已經發生,那就順其自然吧。學會接受是最好的處理方式,隻不過近幾日肯定不能出來了,怕是要被別人指指點點,戳脊梁骨被戳死。 還是不要自找苦吃了,寧毅無奈搖頭,輕嘆一口氣:“最近幾天,不能出門鍛煉,下午也不能去下棋了。那幾個老頭也不知道會不會等我……” 兩人絮絮叨叨,你一句我一句地說了好多。小嬋先前緊張,隻顧著擔心,此時想起王安,於是輕鬆開口:“姑爺,其實昨晚還有人也寫了兩首特別厲害的詩詞,那兩首還是同一個人寫的,好多人說不比姑爺你寫的差呢!雖然他們都這樣說,但小嬋還是覺得姑爺你寫的最好。”小丫鬟看著爐火中跳動的火焰,有些開心。 寧毅聽著她的話,心情也不禁輕鬆:“哈哈,是那道士吟得好……” 小嬋拿著一根木頭撥拉爐中的柴火,嘴裡輕輕哼著寧毅昨晚教她的《水調歌頭》另一種唱法。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啦啦啦啦……” “哦對了,姑爺,還有一首詩是那個人在聽完姑爺的詩後寫的,他讓我親手交給姑爺你。 寧毅扭著身子又拿起一根柴火丟進爐子,咀嚼著話中的信息:“哦?給我的?” 小嬋覺得終於可以拿出來,於是掏出那兩張紙遞過去:“成國公主府的王安公子,看著年紀輕輕的,真的很厲害!” 寧毅笑嗬嗬地拿過去:“哦,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康老頭的孫子,之前聽他提過幾次,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我到要看看有多好,小嬋你不要騙我……”小嬋目光炯炯地看著寧毅。 …… “咚……” …… “姑爺,你怎麼……坐地上了……” 小嬋聲音越來越小,臉色變得蒼白。姑爺雖然不雅地坐在地上,可那股散漫的氣息瞬間消失,渾身逐漸散發出那天受傷剛醒來時充滿壓迫性的氣場,眼神變得冰冷。她有些害怕,卻不敢去碰寧毅。 就這樣,寧毅坐在地上,小嬋噤聲蹲在旁邊,兩個人都十分安靜。小嬋突然覺得江寧的晨風有些寒冷。 “咕咚咕咚……” 鍋中的水開了。 寧毅麵無表情地看了許久,回過神來,掐了掐自己的臉,仿佛剛聽見小嬋的話,他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沒事,腿麻了。 看著小嬋充滿疑惑與擔憂的眼睛,寧毅用力磨磨牙齒,捏捏小嬋的包包頭,眼簾下垂,再次低聲道:“腿麻了……” “你母親的……” 風凝在窗外,陽光突然撒下來。 昨夜中秋,一些人睡得較晚,因此今天早上的多數人也起床有些遲,江寧城大概晚了半個時辰才又恢復平日的繁榮,直到過了這天中午,昨夜濮園詩會與止水詩會上的事情,摻雜著王安與鄭清的沖突才漸漸傳播得廣泛。 三首詩詞的影響,也開始在此後幾天的時間裡,於江寧城中,掀起了持續震動與波瀾,並且隨著時間的加深,不斷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