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七.黃金不富英雄漢(1 / 1)

世語難安 佾羽 11512 字 8個月前

時間稍微撥前,寧毅正與聶雲竹站在木架車旁有說有笑地聊天。此時的寧毅自然還不會將眼前的女子視為諸如紅顏知己一類的身份。說到底,兩人也沒有過幾次實打實的交集,寧毅隻當是隨手救了一個人,不會往心裡去,放到眼前的事情既然沒有壞處也就順手做了,後果與前因還不至於花費他太多心力。   在寧毅看來,自己遇見過許多女人,在前世中雖然差些有過名為“愛情”的東西,曾幾何時他也認為這些東西值得自己的付出與守護。可到後來,山盟海誓終究敗給紙醉金迷,燈紅酒綠勝過白雪十裡,他也就不再強求自己為了不必要的東西付出感情。   肉體上的欲望是可以用金錢來消除的,此外便沒有太多要求了。寧毅身邊的朋友也有玩得很亂的,在他看來也不過是對於一種莫須有的炫耀以及放縱,不談金錢的鋪張浪費,身體一般也支撐不了過度的縱欲。   寧毅逼迫自己保持理性,他選擇正視欲望給自己帶來的麻煩,人財兩清才符合他心目中的處理方式,也就不再糾纏於此,到後來,已經是無所謂的態度了。   拜金主義他見過太多,許多清純也許隻是價錢不夠,堆砌出來的財富在很大程度上是可以壓死絕大多數的貞潔與操守的。寧毅來到這個世界,對於青樓這些自然是有些好奇的,不過隻是單純的現代人對於過去存在且趨近於泛濫的東西,心中有些感興趣罷。   出於前世的習慣,他更多是好奇青樓的運行製度與存在的方式,也因為那一首《水調歌頭》隨著家裡的宴席去過幾次,這些家庭性質的聚會畢竟不好推脫。見了些場麵後心中也有諸如這一處裝修改一改會更有感覺、那一處商業手段改一改會收獲更高利潤的想法,偶爾也覺得突兀,自己也會搖搖頭失笑:“做了一輩子生意了,果然還是老毛病麼……”   這個時代的商業發展,在國家規定以及儒家丈量的範圍內,實際上已經趨於飽和了。在很多手段上,也許會顯得稚嫩,但已經隨著時代的發展展現出蓬勃的生機,寧毅偶爾看到這些也會覺得有趣。自己固然手段高明,將這些這個時代所謂“陰謀詭計”的東西玩得爐火純青,時常代入“若是我,應該怎麼怎麼做”之類的位置,不過就和在視頻與照片中看到自己以前的事跡一樣,隻會覺得有趣而沒有別樣的嘲笑罷了。   眼前的女子,猶如下凡的謫仙子,脫俗於塵世之間,卻行走在煙火之中,偶爾會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一個年紀不大就入了教坊司的罪臣女子,從小接受的就是以色娛人的本領,卻又顯得如此堅強與孤傲,有決斷力地將自己從風流之所中扯出來,狠心與從前的一切割裂,這種舉動以及魄力是比美貌以及身段要更為吸引寧毅的。   因此,寧毅對於聶雲竹多有幾分敬佩,對於擁有強大意誌力的存在,他向來覺得值得贊揚,也就不介意與對方如同朋友一樣在街上交談,心之所至的舉動而已。   “立恒的娘子應該是個很厲害的女人吧?”聶雲竹雖然不知道對方家裡的情況,不過以前在金鳳樓裡倒是見過不少被家中娘子整得失魂落魄來到青樓忘我風流的贅婿,這些人大多都如寧毅一樣沒了家人,多少都是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酸腐書生,其中還有不少被潑辣的女人給提回家中,這種場麵聶雲竹見過幾回,倒也覺得沒什麼,略微有趣罷了。   “我家娘子麼……嗯,是個厲害的女人。”寧毅偏著頭想了想,覺得蘇檀兒年紀輕輕就可以掌握大房相當一部分生意的管理,性格也顯得麵麵俱到,很符合寧毅對女強人的想象,因此有些贊同地點點頭。   這樣的表現在聶雲竹看來,又有了另一種解讀。有文采的贅婿在家中飽受冷眼,鬱鬱不得誌卻還要在外人麵前維護自家娘子的形象來以此展示自己的寬宏大度,實在讓人有些唏噓。   聶雲竹抿抿嘴,十個手指在袖子裡勾起來,揚揚下巴:“立恒不會覺得憋屈嗎?”   寧毅嘴裡還有一口煎餅,瞇著眼睛咽下去後有些疑惑:“為什麼要憋屈?”   “畢竟是贅婿啊……”聶雲竹低下頭看著地麵。   “哦……這樣啊。”寧毅望了她一眼,心中頓時明白對方想表達的意思,有些困惑自然也就消除了,“我覺得還好,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我又沒什麼誌向,哈哈……”寧毅擺擺手,“躺平咯……”   聶雲竹反倒更顯得憂心忡忡,正要開口說些什麼,目光瞥到一群人走了過來,看架勢是沖自己這邊來的,頓時有些警惕,輕輕扯了扯寧毅的袖子“立恒,那邊……”   “嗯?”寧毅偏頭望過去,看到鄭清帶著一群人走到兩人的不遠處,他自然是不認得鄭清,也不清楚此人的名聲。但聶雲竹以前卻是見過對方幾麵的,此時心中一顫,有些慌亂地帶上了帽子。   鄭清身旁走出一名穿著錦繡長襖的男人,神色中帶著幾分輕視。背著雙手走到寧毅麵前,伸出一隻手隔空點點寧毅:“你是什麼人吶?”   寧毅皺著眉頭,眼下這幫人氣勢洶洶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來找事的,腦中迅速過了一遍最近自己有沒有與這些人有過什麼過節,最後確定了應該是沖著聶雲竹來的。   還未等他說話,原本半個身子藏在他後麵的聶雲竹上前一步,輕輕扯了扯寧毅的衣袖:“立恒,不關你的事,你快走……”   寧毅回頭看了她一眼,輕輕問道:“是以前的客人?”   “見過幾麵……中間那人是國舅府的鄭清,不好惹……”聶雲竹自然知道鄭清的脾性,心中雖然害怕,但還是不想將寧毅牽扯進來,“立恒,沒事的,你快走吧……”   “知道是鄭爵爺還如此木訥?”那男子舉著手迎向身後昂著下巴的鄭清,“庶民還不行禮!”   寧毅皺著眉頭作揖:“小民拜見爵爺。”身後的聶雲竹也沉默著行了一禮。見鄭清擺了擺手,那男人扯著臉笑了笑:“還不快讓開!”   寧毅正要說些什麼,聶雲竹脫下帽子上前不動聲色地將他推到一旁,眼波流轉地施施然作了一福:“小女子拜見爵爺。”   鄭清此時歪著頭端詳了片刻,忽然恍然大悟一般拍拍手中的折扇:“哦……是雲竹啊……方才我見你麵熟,心中好奇,便過來看了一眼,果真是你啊……前幾日去金鳳樓問起你來,楊媽媽說你替自己贖了身不久……”   “勞煩爵爺關心……”   “本爵爺倒是覺得有些可惜……”   聶雲竹低著頭,麵色上閃過一絲怒色。鄭清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半年前,雲竹你一曲《高山流水》驚艷四座,可是讓本爵爺佩服有加啊……雲竹於樂器一道的技藝我是知道的,那次沒能與你交流,共執一琴,本爵爺也一直覺得太過惋惜啊……”   鄭清這樣說著,慢慢走到了聶雲竹身旁,手朝著聶雲竹那邊伸了伸,被寧毅看在眼裡,隻不過鄭清完全將他的存在無視了。   聶雲竹眉眼間閃過一絲慍怒,很快被她壓了下去。她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退,擠出笑容:“爵爺,既然妾身已經贖了身,自然不煩爵爺關心。”   這句話語氣已經有些強硬,明眼人都能聽出來濃濃的拒絕意味,可鄭清仿佛沒聽見一般,繼續自顧自說著話,腳下緩緩向她靠近。   “我是佩服雲竹的,雲竹的性子本爵爺更是喜歡的。不過啊,女子畢竟不應該在外拋頭露麵……”   “妾身隻是做些小吃食討生活……”   “應該嫁人嘛……你看看,在外沒個依靠可不太好……正好本爵爺認識一些人,可保雲竹生活無虞……不如今晚在瓊瑤樓設宴,雲竹姑娘尚我個臉可好?”鄭清笑容滿麵,話中聽著是在關心聶雲竹,可傻子都能看出來他的想法。   “小姐,小姐!我和二牛回來了,你看這個發箍好看不?”   “聶小姐,咱們回去吧……”   胡桃與二牛的身影出現在視線裡,聶雲竹看過去,對著二人輕輕搖頭,嘴中做著口型:“快走……”   胡桃與二牛自然看出氣氛的不對勁,胡桃也認出了鄭清,心中頓時一緊。聶雲竹咬著牙看看二人,又看了看身旁的寧毅,小聲對著鄭清說道:“妾身今日還有事,不知可否他日再……”   “雲竹吶,本爵爺一直很喜歡你的琴曲,今日便想聽你彈奏,你這是不給我麵子啊?”   胡桃想要過來,還未到跟前就已經被攔了下來,二牛靠著身材高大往前走了幾步,轉眼間被這群人帶著的護衛一拳打在腹部,二牛忍著痛退了幾步,抬頭望過來:“聶小姐,不要……”   “小姐!”   胡桃想要沖過來,又被一個看起來頗有身份的貴族子弟一巴掌抽在臉上:“聒噪的賤東西!”   “胡桃!”   二牛見胡桃倒在地上暈了過去,紅著眼發了狠,甩開扯著自己的兩人撞了過來,一瞬間又被不知道哪裡伸出來的棍子打在背上。   碗口粗的木棍被瞬間打裂,可見出手之人也是高手,二牛悶哼一聲,失去知覺倒在地上。   “爵爺,不要……”   鄭清回頭看了一眼,輕輕地笑了笑:“誒呀,你看這幫子人真是不懂事,都是雲竹姑娘的親友嘛,何必呢……雲竹,你若是同我一起去,不就省了麻煩了嗎……是吧?”   鄭清瞥了瞥身後被架起來昏迷過去的胡桃與二牛,微笑地望著聶雲竹招招手:“雲竹,過來啊……”   聶雲竹咬咬牙,眼角逐漸濕潤。無力感充斥在她的心頭,自己天真地以為贖了身就能與以前的生活告別,逃離那個是非之地。沒想到麵對鄭清這樣的階級,曾經的花魁終究還是得低下頭來麼……   自從記事以來,從小知書達禮的女子就失去了一個溫馨的家庭,對於自己的爹娘的記憶卻也不太清楚了,不過回想起來還是很幸福的。後來入了教坊司,很多東西猶如潮水一般湧過來,壓得她難以呼吸。   自身的技藝固然高超,可走到花魁的位置上,更多是媽媽的宣傳與各種文人貴族的爭鬥推動著她來到這個自己不感興趣、甚至於有些厭惡的地位,身不由己地迎合著頗為反感的貴人。她的性格從不會去趨勢她去爭搶什麼名分或是稱號,媽媽也不滿足她那冷淡的性子,偶爾要罵她一頓。   因此,在攢夠錢後,聶雲竹就立刻替自己贖了身,隨後默默消失在整個圈子中。這種地方的女子更新換代的速度是極快的,每個女子的黃金期也就那麼幾年,過了二十歲,除了老主顧,一般的女子也就尋思替自己找個好夫婿嫁進去,多數都是小妾或者偏房,放在這個時代裡尋到一個有錢的、稍微愛惜自己的夫家就很不錯了。   這種人多數出於以往的客人裡,憑借自己的姿色可以在家裡贏得一些地位,人老珠黃之後就要壓上後半生的安穩生活與幸福來想方設法地誕下子嗣,以此來換取主家的關注與在整個家族裡的話語權。喜怒哀樂都要與後代是否足夠優秀掛鉤,這樣的生活固然是這些女子的歸宿,也有許多人一輩子未嫁,在人老珠黃之後孤獨終生。   聶雲竹對於這兩種歸宿都感到迷茫,一方麵,自身的心性讓她難以賣弄自己的姿色,更難以接受將自己的幸福與子嗣捆綁在一起,成為生育的機器;另一方麵,聶雲竹見識過太多所謂的海枯石爛,都在各種原因的乾涉下走向滅亡,這又讓年紀不大的她時常對於愛情充滿迷茫。就這樣,聶雲竹內心十分困惑,她也隻能讓自己忙一點,關注日常的生活,不至於分出太多心思去糾結。   聶雲竹笑著嘆了一口氣,手指輕輕拂過眼角,將不起眼的一滴淚輕輕揩去,低著頭小聲說:“爵爺,方才是雲竹不懂事,還請爵爺大人有大量,不要為難下人……雲竹這就與爵爺一同赴宴,還請爵爺勞心了……”聶雲竹低著頭輕輕一福,將臉上的悲愴藏起來。   鄭清露出笑容,高興地轉了個圈,又輕輕拍拍聶雲竹的手:“這才對嘛,本爵爺又不是什麼壞人……你看後麵,我也不想這樣的……喂,還不趕緊把他倆放開!”   二牛此刻已經醒了過來,坐在地上抱著虛弱的胡桃,丫鬟腫著半邊臉,淚水在臉上縱橫交錯“小姐,不要啊……小姐……”   “死胡桃,又敢不聽我的話了是吧……二牛,快帶她回去,替我好好教訓她,快回去吧……”聶雲竹想笑著說,話沒出口,眼淚卻也流了下來。   二牛咬咬牙,沉著嗓子喊道:“我要去報官……”   旁邊的一群達官貴人仿佛聽見了什麼笑話一樣忍俊不禁,有幾人笑得彎下了腰,鄭清也忍不住笑出了聲。其中一人蹲在二牛麵前和藹地笑了笑,輕輕拍了拍二牛的臉:“哈哈哈……官?我們就是官!哈哈哈,真是傻子呢!哈哈哈……還報官……”   鄭清輕蔑地笑了笑,就當聽了個笑話,正準備帶著聶雲竹離開此處,一隻手突然擋在他身前:“爵爺……”   鄭清看過去,隻見方才一直沉默的寧毅笑著說道:“爵爺,這樣可不太好啊……”   “嗯?”鄭清皺起眉頭。   “在下寧毅寧立恒,早就聽說江寧無數才子,國舅府的鄭清鄭爵爺文采第一,文韜入海,在下神往已久。今日一見,果然是別有風骨……”寧毅拱著手迎上前來。他自然是不認識鄭清的,隻知道鄭清之前被王安狠狠揍了一頓,此刻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還是有的。   寧毅與聶雲竹還未到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份上,以他的觀點分析下來,此時應該也是沉默地走開才是正確做法。隻不過,作為一個心性正常的人,看見這種事情,夾著尾巴就走可不太符合寧毅的為人處世。   “哦?你就是寫下《水調歌頭》的寧立恒?”鄭清多看了他幾眼。   “正是在下,真是有幸爵爺聽聞……”   鄭清想到《水調歌頭》,自然而然想到了那首將他敗得一塌糊塗的《春江花月夜》與心黑手毒的王安,麵子上頓時有些掛不住,擺擺手道:“也罷也罷,你那首《水調歌頭》倒是寫得不錯。”   “不敢與爵爺相比……”   “怎麼了,有事嗎?”   “不勞爵爺相煩,小人對爵爺佩服有加,不如今日由小人出錢,請爵爺與眾公子吃飯喝酒?”寧毅盡可能不動聲色地將聶雲竹擋在身後。   鄭清愣了愣,看到躲在寧毅身後的聶雲竹,突然怒極反笑:“不過一介贅婿耳,誇你幾句真當自己是個人了?也敢與我相提並論?我倒是看你對雲竹上心得緊,莫不是你們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奸情?”   他的聲音不小,旁邊的人都差不多聽見了,眼看是撕破了臉。聶雲竹聽他這麼說,心裡一沉,趕緊上前說道:“我與寧公子是清白的,還請爵爺不要施怒於他……”   “清白的?那你為何處處偏袒這個贅婿?真當本爵爺眼瞎!”   鄭清眼角抽了抽,冷哼一聲,反手抽了聶雲竹一巴掌,大手一揮:“來人,將這對奸夫淫夫給我帶到衙門,本爵爺要親自杜絕這不正之風,以示公正,還眾人一個清白!帶走!”   聶雲竹固然對寧毅會站出來幫自己而萬分感動,可沒想到還是將對方從無辜的境地中牽扯了進來,顧不得火辣辣已經失去知覺的半邊臉,對著鄭清跪下求情:“雲竹該死,可寧公子是無辜的,還請爵爺開恩!雲竹感恩不盡……”   鄭清挑挑眉,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推開一旁沉默的寧毅,俯下身子在聶雲竹耳邊輕聲說道:“你有什麼資格與本爵爺談條件?我將他下了獄,再廢了他,與我辦了你有什麼聯係嗎?嗬嗬……”   看著聶雲竹咬著牙流淚,渾身顫抖地盯著他,鄭清滿意地點了點頭,直起身子指著寧毅:“將這泥腿兒帶走!”   眼看身後幾人靠了過來,寧毅也沉下臉來思索著,鄭清喜怒無常、性格陰晴不定,以自己目前的身份還無法對付鄭清的地位。如果再不做出點什麼,不僅不能保下聶雲竹,自己也要被這瘋狗拉進衙門,到時候,自己不但要受苦,蘇檀兒在蘇家一時半會也解釋不清,蘇家肯定不願與國舅府結仇,恐怕自己這個贅婿就要被蘇家棄車保帥了。   “等一下,爵爺,我與康賢康駙馬相識,爵爺就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帶走我,日後我若與康駙馬說起,恐怕有所不適……”寧毅心中思索片刻,目前自己手中唯一具有威懾力的就是康賢背後體量巨大的公主府了,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威懾鄭清,此時也沒有太多法子了,隻能低聲說出來,以此來拖延時間。   寧毅說的是康賢而不是王安,一是康賢位高權重,在各方麵都有相當高的話語權,另一方麵傻子都知道王安與鄭清有過節,鄭清一看就是個瘋子,若是把王安搬出來激怒了鄭清怎麼辦?誰知道這瘋子能做出來什麼瘋事。   “早知道方才就讓小嬋去公主府找王安了……”寧毅心裡暗暗惋惜。   鄭清愣了一下,心中有些遲疑,片刻後又笑起來:“哈哈哈……你一個泥腿兒也敢說自己認識康駙馬?真是口出狂言!再說了我怎麼做事,康駙馬怎麼會管到我頭上來!”   寧毅握緊拳頭,心中暗暗思量,若是連搬出康賢也沒有用,恐怕自己今天真的難逃一劫了。他暗暗觀察著周圍的環境,思考等一下沖突爆發後應該怎麼在損失最小的情況下帶著聶雲竹離開。   不過,這群人人叔不少,三十多人已然將他們圍在中間,後方站著的十數人都是護衛模樣,明顯有不低的武功,以自己的身體素質恐怕難以對抗其一,更不用說這些人一起沖過來……   難道真的就這樣栽了?   寧毅咬咬牙,前世比這兇險的情況自己遭遇了許多次,大不了自己拚命沖到公主府找康賢。這個世界,若不把自己的命擺上來,怎麼與別人掙命?   寧毅深吸一口氣,壓低身子,手中悄悄握住袖子口藏著的石灰袋,準備伺機而動。   就在這時,一聲呼喊傳了過來。   “雲竹姐!”   雲竹捂著臉淚眼婆娑地望過去,隻見元錦兒逐漸跑近了。容顏俊美的女子在跑動過程中肆意飛舞的發絲在風中起伏,臉上因為跑動帶上了一絲紅暈,顯得更加年輕美麗。   “錦兒!你別過來!”   元錦兒臉上興沖沖的表情還未減退,聽到聶雲竹的話立刻站定,原本看見聶雲竹想過來搭話,眼下的局勢明顯不對,她看向人群內部,一眼就發現了朝自己這邊望過來的鄭清。   “錦兒姑娘?哈哈哈哈,真是太有緣分了……”鄭清眼中一亮,搖著扇子走了過來,他作勢要摟住元錦兒,卻被元錦兒微笑著躲開了:“錦兒給爵爺請安了……”   鄭清臉上閃過一絲不悅,很快就被他壓下去。他合起扇子,遙遙指著聶雲竹:“錦兒姑娘與雲竹姑娘認識?”   “雲竹姐姐以前與錦兒一同在樓裡,自然是認識的……”元錦兒低著頭行了一禮。   “這樣啊……可你這雲竹姐姐恐怕不守婦道吶……”鄭清不懷好意地笑了笑,“你雲竹姐姐大庭廣眾之下與這贅婿談笑自若,本爵爺看不下去過來說了幾句,她卻處處偏袒這贅婿,你說這該怎麼辦……”   鄭清未等元錦兒說話,話鋒一轉,將扇子指向元錦兒:“不過啊,本爵爺畢竟不想這樣……正好我對錦兒姑娘的舞姿向往已久,不如今晚雲竹奏樂,錦兒姑娘獻舞,我們三人飲酒作樂,共赴極樂如何?哈哈哈……”   這樣的話語中透露出來的濃濃惡意幾乎是在侮辱元錦兒與聶雲竹清倌人的身份。元錦兒咬著嘴唇,輕聲說道:“爵爺,錦兒與雲竹姐姐都是清倌人,賣藝不賣身的……”   “哈哈哈哈……”鄭清大笑著突然停下,雙手張開上下晃了晃,指了指元錦兒,又指了指跪在地上的聶雲竹,仿佛覺得不可思議般地說道:“你們這些人,裝得清純,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被……真是可笑哈哈哈哈。”   “爵爺,錦兒求你了……”元錦兒麵色一緊,與聶雲竹一同跪在地上。   鄭清不屑地瞥了瞥這一對姐妹,眼中閃過濃濃的貪婪,又轉頭看向寧毅:“哈哈哈……今日先讓你這狗屁贅婿進衙門,我再辦了這兩個女的!我鄭清想要的女人就沒有得不到的!”   他回頭招了招手:“來人吶,把他們三個給我帶走!”   周圍遠遠的站了些百姓,不過對於鄭清這種貴族子弟的所作所為也無可奈何,身份階級的差異實在太大,連官府都管不了,自己這些平民百姓自然站隻能在一旁看著。   “爵爺不要……”   “求爵爺……”   “小姐……”   “聶小姐……”   寧毅暗暗嘆了口氣,取出了手中的石灰袋準備砸開,不遠處兩個人高馬大的護衛手中拿著漁網棍棒靠了過來。寧毅瞇著眼睛將石灰袋藏在身後,這是他最大的依仗,隻能趁對方不注意時施展才能發揮奇效。   對峙片刻,其中一人拖著木棍靠了過來,寧毅腳下一閃,伏著身子將石灰袋幾乎拍碎在那人的臉上。石灰彌漫著散開,將周圍的環境籠罩起來,很快,不同程度灼燒與腐蝕的劇烈痛覺在多數人的鼻腔與眼睛中彌漫開,鄭清也吸了幾口,咳嗽得眼中流出淚水。   他被人擁護著從石灰霧中退出來,護衛們捂著鼻子用衣袖扇開煙霧,卻發現寧毅與兩名女子早已不見蹤影。眾人往周圍一瞧,發現寧毅正拖著聶雲竹與元錦兒在不遠處跑著。兩個女子跑不快,寧毅又不能扔下她們,因此速度很慢。   “咳咳……快給我把他們抓過來咳咳咳!”鄭清還止不住地咳嗽著,因此麵目顯得愈發猙獰。   十幾個人烏泱泱地沖了過去,寧毅回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石灰粉隻剩兩袋了,後麵的人這次肯定會有所防備,恐怕這次不能再迷惑眾人,眼見身後的距離逐漸縮小,寧毅也犯了難。   身後一名使鐵棍的是這些護衛裡麵功夫最為出眾的一人,他使出縮地成寸的功夫,轉眼間已經跨過數十米來到寧毅身後,口中猶如猴子吼叫一般發出尖銳的喊聲,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一招拄地側翻,身形來到寧毅頭頂,鐵棍高舉,儼然使出一招猴棍中名為落步劈棍。   電光火石之間,寧毅隻能回頭死死盯住那人的眼睛,身子盡可能往兩個姑娘那邊靠了靠,企圖護住她們。   使出猴棍的這人盯著寧毅,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心中已經在思索等一下向鄭清請功該索要什麼獎賞了。   “嗚——砰!”   刺耳的破風聲傳來,寧毅看見還露出迷之微笑的這個護衛身後遠遠飛過來一個圓形物體,從遠處鄭清一行人頭頂飛過,逐漸靠近後看清是一個車軲轆。   看樣子,好像還是聶雲竹那架木車上的?   寧毅心中正疑惑,車輪已經飛過數十米的距離狠狠在護衛的背後爆開,這人整個身子在空中仿佛膨脹了一瞬間,隨後吐出一口鮮血倒在地上,手中的鐵棍也被砸彎了。   寧毅護住身後的兩人,朝著車輪飛來的方向望過去:能將數十斤重的車輪如同石子一般扔飛,自己認識的人裡,如此天生神力恐怕隻有……   王安站在鄭清那群人後方,頗具喜感地箍住袖子,雙手扶在腰上,偏著頭笑罵道:“喂,立恒,你又在搞什麼啊!”   “這家夥……”寧毅呼了口氣,輕輕笑了笑,遠遠地朝那邊揮手,嘴中小聲說道:“來的可真及時啊!”   鄭清許久不曾聽見這道讓自己坐立難安的聲音,咽了口吐沫,眼角抽搐著回頭望去,正好與王安對上眼神。   “喲,爵爺,又見麵了!Good afternoon!”王安張開雙手,帶著友善的笑容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