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的大牢裡暗無天日,牢門被牢頭打開,一束光射進,照在滿身狼狽的宋劫身上。 “昨夜兩個人,逃了一個女的。” “兩個人都是我白府的下人,昨夜私奔出府,有勞牢頭大人費心了。” 宋劫迷迷糊糊間聽到兩個人的對話,隻覺得光線有些刺眼。用手稍微遮擋一二後,勉強睜開了雙眼,隻見一抹金色映入眼簾。 白芝文將一袋銀子交到牢頭手中,牢頭笑嘻嘻的離開。他打開手中的折扇,象征性的搖了兩下又合上,緩步走近宋劫,用折扇輕輕敲了一下他的頭。 “真是沒用,你的輕功呢?”馬車內,白芝文難掩上揚的嘴角,冷嘲熱諷的說著。 宋劫翻了個身,並不去理會,在那陰暗潮濕的大牢裡待了一夜,他是一夜未眠,現在困倦極了。 原來就在昨夜,宋劫為了讓何姝影逃走,隻身引開了巡邏士兵。最終在空箭的警告下被迫投降被捕。 何姝影在大牢外守了一夜,找不到機會營救宋劫。於是打算找白芝文尋求幫助,哪知在半路就遇到了早早來贖人的他。 本來逃了一個人,牢頭是要責難宋劫的,但見他衣著不像是可以隨意拿捏的平頭百姓,於是就作罷。宋劫這才免了一番皮肉之苦。 到了白府,何姝影早已焦急的等候多時,見下人將宋劫攙扶馬車,她慌忙上前,卻被白芝文伸手攔住了去路。 “他並無事,隻是我需要和你談談。”白芝文的話語中不帶任何感情,也正因為如此,聽得使人生冷。 在廳堂上,白芝文隻是坐著,遲遲不肯開口說話。何姝影站著,感到十分不自然,最終決定先開口打破沉默。 “我不會再連累他,這個仇——” “——你還想怎麼報?”白芝文搶先一步向她發出質問。 “憑你手中那把劍?它本來就是個殘次品,更別提你那三腳貓的功夫。” “我聽說群英閣——” “——群英閣從來不接謀殺的委托,涉及官府的更是敬而遠之。” 白芝文此話不假,之前他就對宋劫接受的丞相府盜書一事感到疑惑,也一直在暗中調查,但至今都毫無收獲。 一連被白芝文嗆了兩回,何姝影漸漸紅了眼眶,淚水在打轉。白芝文也覺得自己的語氣過激,冷靜下來後問她。 “你我師出同門,師父臨行前有沒有什麼囑托?” 何姝影強忍著眼眶中打轉的淚水,說道:“師父算得你命有死數,讓我勸你莫管閑事。” 白芝文略有些震驚,隨後緩過來玩笑說道:“我遲早被你們害死。” 直至午飯時,宋劫才再次活力四射的出現在白芝文麵前。看到桌上擺著三副碗筷,但隻有白芝文一人,不見何姝影人影。 他詢問何姝影的去向,白芝文隻說不知道,還命人撤訴她的碗筷,並揚言他不吃也滾出去。 好漢不吃眼前虧,宋劫也終於難得的與白芝文,在同一張桌子上平起平坐。 直到這一天結束,何姝影都沒有露麵,宋劫有些擔心,但白芝文卻覺得她已經知難而退,回師父那去了。 但雖然這麼想,白芝文的心中還是有些不安,派了府中下人去尋找。 翌日晌午,依舊不見何姝影的蹤影,宋劫找到了她的佩劍,斷定她一定沒離開江北。白芝文的內心也有些驚慌,多多派了府中人手尋找。 時值江北令愛妾新喪,張鴻疇為他物色了幾個女子,皆美艷動人。囑命兒子張守明為江北令送去,張守明定了酒樓,宴請江北令。 那這個女子,皆是能歌善舞的,一個個排隊從張守明麵前經過。忽然覺得其中一個女子的步伐不對,張守明一把將她從隊伍中拉出。 眼神對視之後,張守明直接揭開了她的麵紗,看清麵容後,震驚的說道:“是你!?” 晚間,張守明與江北令宴飲酣樂,觥籌交錯間,喚來了舞女助興。江北令的目光瞬間被一眾纖纖細腰所吸引住,不覺間酒杯傾斜,灑灑在無數珍饈之上。 這些個舞女,舞技不俗,但皆柔弱之態。隻中間一女子舞劍,頓時吸引住江北令。張守明的笑容逐漸凝固,但並無多餘顯露。 待宋去趕到酒樓,宴會已散。江北令帶著舞女正打道回府。他在一堆舞女中認出了何姝影,將要跑上前,暗處伸出一隻手將他攔住,是張守明。 “你不要多管閑事。”宋劫惡狠狠的對他說。 “這話應該我對你說才是。” “你知道她要乾什麼嗎?” 說話間,前方江北令的車隊突然傳來一陣騷亂。宋劫知壞了事,顧不得張守明就飛跑前去。 隻見江北令下半截身子癱在地上,一隻手捂著脖子。何姝影手裡拿著簪子,簪尖沾著血。 “何姑娘,你多真不是我殺的。是牢頭,他為了勒索你爹,下手沒輕重。” 何姝影不聽他解釋,她一腳踩 住江北令,雙手緊握簪子就要刺下去。緊急時刻,張守明慌忙出手,一顆石子不偏不倚砸中何姝影的手腕。簪子掉在地上。 “小張大人,我對張家可是忠心耿耿啊!為什麼派這個瘋女人來殺我?” 護衛匆忙趕到,扶起江北令,欲捉拿何姝影。宋劫跑上前幫忙,與護衛交起手來,張守明則呆在原地。 天雲山上,竹林環繞之處,有一張石桌,兩個石凳。 月圓之時,月光正恰巧照在石桌之上,一老翁正坐在石凳上,雙手拿著卜卦占卜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月光照在卦象上——死,老翁不甘心,再卜一卦——死。他還是不肯甘心,要再卜一卦。 “人的命數都是天定的,你在這裡撥弄這些卦子,糾結這些卦象,又有什麼用呢?” 竹林頓時起了大霧,甚至遮住了月亮,待霧散去、老翁的麵前正坐著一位老者,鶴發童顏,頗有仙風道骨。 老翁再看到卦象,又是一死”,不由得嗟嘆一聲。“吾徒,命休矣!” 再看老者,撫白髯輕搖頭,又一手撥弄著卦子,解道—— “白氏遺孤白芝文,丟芝喪憶可憐身。一朝還芝天富命,舊友相念自散魂。” “他的命數理應如此,此生遇見老兄您,也算福厚了。” “我知你找我是為何事,隻是我已無心戀舊這世間的浮華了,什麼寒華賦,我都不在乎了。我現在隻想等著壽正終寢,好長眼於這竹林之中啊。” 老者點頭笑了笑,說:“華兄深知你心意,是我硬要來勸你呀!也罷,你既心意已決,我便不再相勸,這就告辭了。” 說著,那老者真如仙人一般,眨眼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但見石桌上隻留下一份書卷,名曰《短歌賦》。打開書卷,見序曰: “尋常巷陌,夕陽黃昏,橫槊自知蒼涼意,悲轉英雄幾何? 獨立城樓,風沙颯起,彎弓不勁知天命,老將也有無力。” 詞句之淒悲,讓老翁也為之動容,人生是何其的無可奈何,又是何其的悲壯激昂。 打開書卷,第一個映入眼簾的,正是署名曰:“白芝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