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遠又連吃三個餃子，抹了一把嘴，憋著一股勁說：“我不去煤礦下井了，要去省城闖蕩一番，今天就走，你想一起去嗎?” 　　“好啊，你帶我走。”小蘭回答的很乾脆，很嬌媚。 　　說完夾起一個餃子吃下後更嬌媚，更乾脆的說：“我是你的人，你去哪裡我就跟你去哪裡，天涯海角，上天入地。” 　　“好！”高遠很厚重的應了一聲，隨即喜笑顏開的捏起一個餃子，遞到小蘭嘴邊，“啊……，張嘴，我也喂你一個。” 　　小蘭直勾勾的盯著高遠，猛地張嘴咬了半個，含在嘴裡說：“剩下的半個，你吃了。” 　　“我……吃了。”高遠捏著手裡的半個餃子，傻笑著一口吞下，“好……，香……” 　　兩人很快吃光了盆裡剩餘的餃子，大致的數量比是二比一，高遠一口一個，小蘭一口半個。 　　隻是最後的一個餃子兩人相讓了一番，小蘭咬了一半後另一半喂給了高遠吃。 　　你一半我一半的這種吃法已經是輕車熟路，習以為常。兩人相視甚歡，心中都是小鹿狂撞。 　　突然，小蘭猛地起身，收拾著碗筷逃離開。 　　不論是兩人喂著吃餃子，還是在看到高遠裸體的那一瞬間，她第一次有了生理上的害羞，而以往隻是心理上害羞。 　　這是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是一個女人了，不再是一個女孩子。 　　高遠盡管重生了，依舊看不懂為何小蘭會突然猛地起身離開。 　　隻是小蘭收拾碗筷離開時，他滿心的憂慮突然爆發出來，也起身踩著長條凳坐在石桌上，隨即又站在石桌上，又猛地跳下來落在地上，莫名變得像一隻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無所適從。 　　他想到了重生前的礦工同事，也是早早離開家鄉去外麵闖蕩，茍延殘喘數年不得不再回到家鄉，回到礦上下井。 　　而他此時也將要離開家鄉，前路茫茫，又想起老高說的話，江湖路是一條不歸路。 　　這一條江湖的不歸路，他帶著小蘭一起走，心中更加茫然，從避免小蘭自殺的角度看顯然是正確的，可是在更久遠未來看，他看不明白了，害怕了。 　　高遠在院子裡迎著日光踱步，耳邊時不時能聽到小蘭在輕聲的歡唱，那是一首古老的歌謠，是她小時候她的外婆唱給她的搖籃曲。 　　這首歌謠隻有一個字‘哦’，在被學校開除的那個夏夜，在山上的那座小廟前，兩人坐在廟前的臺階上，小蘭曾唱過一次完整版。 　　從第一個‘哦’開口，他仿佛是一頭被牽著鼻子走的老牛，從熱鬧的小鎮上穿過小溪潺潺的河灘，向著山上走去，走入了青紗帳，走入了桃花源，走入九重天，走入…… 　　小蘭的歌聲止息，高遠停下，停在土墻的背陰處，日光在他的腳下斷絕。 　　他再邁出一步，一腳踩在背陰處，一腳踩在日光裡，不進不退，隻是回首看向屋裡，看到小蘭正站在門框裡看著他。 　　這時，院門被推開，進來兩位穿著警服的年輕人，一男一女，男的走在前，女的跟在後麵，直到走到石桌前停下，兩人各自看向他倆。 　　男警開口問：“有村民見曹君一早來過這裡，來這裡做什麼，你們知道嗎？” 　　高遠聽到關於曹二狗子，轉身完全站在背陰裡，問：“曹二……他怎麼了，出事了。” 　　男警先回答：“死了，被殺了，應該是離開這裡後走到戲臺時被殺了。” 　　接著又問：“他來這裡做什麼？” 　　高遠從背陰裡走出來，走近男警，說：“他來找老高聊了一陣，具體聊了啥不知道，不過離開時毫發無損。” 　　接著又說：“說起來也是奇怪，這麼早，天剛蒙蒙亮，他就來了這裡，他又是從哪裡到這裡的。” 　　女警在本上記錄著所有的問話，然後合上，看向男警說：“走吧。” 　　兩人離開，高遠追上幾步要再問些什麼，猛地停下看向了小蘭。 　　兩人又坐回石桌兩旁的長條凳上，小蘭洗碗後手上還留有的水珠彈在高遠的臉上，意猶未盡的說：“曹……二狗子就死在了戲臺的中央，被扒光了衣服，還有……” 　　“還有什麼？”高遠滿眼震驚，隨即又長嘆一聲“雖說死了活該，可是怎麼就死了呢！” 　　小蘭遲疑著說：“我沒看到，聽圍在戲臺的人們議論說是那東西被割下來塞他嘴裡了。” 　　“那東西……，哦……”高遠猛地坐起，“啥？塞嘴裡了……” 　　高遠又坐下，摸著下巴說：“人生如戲，戲臺裸屍。 　　這殺人手法有點變態啊，這手法一看就是奸情敗露出的人命啊！ 　　這貨指定是睡了別人媳婦被發現了才招來殺身之禍的。曹二驢子這名號也不是白叫的，不過就此終結了。” 　　他重生前的記憶再次打開，重生前沒發生這事。 　　小蘭自殺，鎮上的首富離奇離開之後，沒兩年的功夫，曹二狗子就成了鎮上的新首富了。他在煤礦被炸死了曹二狗子都沒死。 　　“不好。”高遠一聲斷喝。 　　小蘭一驚，不解的問：“怎麼了？有什麼問題？” 　　這時，院外的巷子裡響起了摩托的轟鳴聲，片刻間院門被摩托前輪輕微的撞開，老高騎著摩托進來，後座坐著小蘭的父親。 　　摩托停在石桌前，老高按響喇叭，一聲很長的‘滴……’聲之後，笑著說：“小子，愣啥呢，快扶你老丈人下馬。” 　　“老丈……人。”高遠從一臉不解中猛地明白過來，笑著起身，還沒來得及扶，小蘭父親已是先下了車，伸手在高遠的肩膀上拍了拍，坐在了小蘭坐著的長條凳上。 　　小蘭打量三人，眼神最後落在她父親老葉身上，老葉笑著說：“小蘭，楞啥呢，快扶你公公下馬。” 　　“公……公。”小蘭雖然早有預料，往日裡也早有如此的調侃，隻是沒預料到老葉也會如此說，一時尷尬住，隻好尷尬起身去扶老高，隻見老高並未如老葉一般從摩托上下來，而像是等著小蘭去扶。 　　這時，找書苑 www.zhaoshuｙuan.cｏm 小蘭的母親進來院子裡，笑著說：“老高，你這可過分了啊，來來來……，我扶你可好。” 　　老高立馬從摩托上下來，坐在了高遠坐著的長條凳上，緊接著小蘭母親坐在了小蘭的另一邊。 　　兩家人對坐在兩條長條凳上，頗為莊嚴。小蘭和高遠相視一笑後已經明白這種局麵，顯得像兩隻溫順的羔羊。 　　不過，兩人心中卻是頗為暗喜，老高顯然為他們一起離開鋪墊好了路，這局麵隻是走一個過場而已。 　　盡管隻是走一個過場，不過，本質上也算是一次預訂婚。 　　他兩在一起這事早在兩家人心中默許，如果不是要一起離開，這樣的局麵怕是還要晚幾年，現在就隻好提前了。 　　小蘭從中間起身，又看了高遠一眼，他似乎沒有明白小蘭的意思，小蘭隻好又叫了他一聲：“高遠，我們去弄點茶水。” 　　老高拍了一巴掌高遠，笑著說：“這傻小子，快去。” 　　兩人離開時下意識兩隻手碰了碰，小指很是自然的勾在一起，擦著肩回到屋裡。 　　老葉看的一臉悶氣，老高看的一臉得意，小蘭母親看的一臉的慈愛，接著說：“小遠這孩子也算我們半個兒子，還吃過我半年奶呢。那時候我家小蘭都不夠吃了。這下好了，女婿半個兒。” 　　老葉接過話茬說：“也是，老高，我家這白菜可是便宜了小遠這小子了。這小遠走了，你也找一門親事，磨磨槍。” 　　老高點上一支煙，丟一支給老葉，吸一口猛地吐出，煙霧彌漫間，他語氣低沉的說：“我也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