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要到哪裡去？”身上乾凈無垢的孩子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 　　兩個人被這突然而來的問題問懵了，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支支吾吾在原地回答不上來。 　　所幸，問問題的孩子沒再繼續追問，反而是他身邊的小胖墩笑嗬嗬地開始介紹起他們自己。 　　“我大母是合穀，大母叫我小登，你們好。”他的著裝與族中大多數人一樣的草衣，由火草葉與麻布以及各種植物纖維混製而成，頭上別是一根小小的鳥羽，除此之外再無外物。不同於別人的是他有點胖，是族中少有的胖小孩。 　　說罷，他又轉過身子，先看了一眼身邊的男孩，隨後向他們介紹道：“他叫小廣，他和我有同一個大母。” 　　“同一個大母？你們是兄弟嗎？”隨著小胖墩小登的主動示好，小巨已經忘掉了剛才的不愉快，此刻對眼前的二人充滿了好奇。 　　“我大母早就魂歸神明了，他的大母與我的大母曾經有同一個大母，所以我們現在有同一個大母。”一邊說著，他的目光在小貪身上遊蕩，最終鎖定在了小貪脖子上掛著的貝殼之上。“你呢，你大母是誰？” 　　“我大母在那裡，她讓我們去拿幾個酉過來。”小貪左手擋住胸前的貝殼，右手指指前麵正在帶著族人舉行儀式的大母，很不友好的與小廣拉開了一個身位的距離。 　　“你大母是族正啊！”見到自己麵前的人是族正之子，小胖墩小登的眼中立刻放出精光，“你能不能跟你的大母說說我們不要到山洞裡去住了，我會想我的大母的。” 　　小貪聽到這句話，對眼前這個小胖墩的好感度立即加深了三分。既然大家都是離不開大母的孩子，那大家就是兄弟。 　　“好，今天的大食結束我就會去跟我的大母說的”此刻小貪在為終於找到了見大母的理由而感到開心，但是礙於麵前有個讓他不舒服的小廣在所以他並沒有直接表現出來。 　　跟著大母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大母曾經無數次告訴過他，不要把自己的情緒都表現在臉上。雖然這使得他與同齡人的相處不是很順利，但是既然大母說了，他便按照大母的要求去做，因為大母說的從來都是對的。 　　“是大祀不是大食，我大母說這是我們九黎的立族之結。”胖墩小登聽到小貪的錯誤，便想要給他改正過來。 　　“大祀？立族之結？那是什麼？”小巨一聽，登時便來了興趣。此刻他已經完全忘記了剛才要跟小貪一起去找那個麵具人的想法。 　　見小巨對麵前這一對“兄弟”來了興趣，他又想起麵具男人此刻已經走出很遠，於是他也顧不得麵前的二人，便迅速抓住小巨的手，拉著他就要向遠方跑去。 　　小巨感受到手腕上傳來的拉力，知道小貪此時已經急了，便一邊向前小步跑著一邊回頭盡量壓低聲音對著那二人說道：“等到回山洞我給你們帶好吃的漿果。” 　　二人這才終於擺脫了身後的小登和小廣，借著灌木叢和人群的阻擋向著麵具人離去的方向大步跑去。隻是他們兩個都沒有注意到，此時的小廣一改剛才滿臉戲謔的笑，向著他們遠去的方向投去了嚴肅的神情。 　　與此同時，大祀之地西方不遠處，幾個手拿木棍的男人已經站到了一起，隨時準備戰鬥。 　　過了一會兒，身穿獸皮衣服，頭戴牛骨麵具，手拿權杖的男人大跨步趕到了這裡。 　　“關，怎麼回事？”他氣喘籲籲地對著為首的一個高瘦男子問道。 　　“有巡者兄弟說似乎在那片樹林中看到了一隻白羆，如果讓它闖到大祀之中去，恐怕會影響大祀驚擾神明。”被叫做關的高瘦男子目光時刻盯著不遠處的那片樹林，那是大祀之地與山洞之間的必經之路，就算野獸沒有侵襲大祀，孩子們回去的過程中也可能會被野獸襲擊。 　　他們可是九黎的寶貝！絕不能讓他們遇到危險。 　　遠處，一片灌木從後麵，小貪和小巨早已到達這裡，遠遠地偷聽了一段時間了。 　　“白羆，那是什麼？”小貪扭頭對著小巨問道。 　　“我大母跟我說起過，她去采漿果的時候好像遇到過，那是一種黑白黃相間的兇獸，既吃草木也吃人，兇猛的很。”小巨平時常常聽他大母給他講采果時發生的奇聞軼事。 　　雖然聽了小巨的描述，但是小貪還是難以想象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畢竟他從來沒有見過那種東西，隻能全靠自己的想象去理解，難免在認知上會難以靠攏。如果他能夠生活在現代，隻要說一句國寶熊貓，相信他一定不會不認識。 　　遠處，眾人商議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關，依你之見我們現在該怎麼做？”麵具人的聲音經過麵具內空氣的重新“加工”變得與眾不同，一聽便能分辨出與平常人聲的區別。 　　“白羆極為兇猛，一不小心就可能會傷到族內姐妹兄弟，我們能夠不傷到自身而將它驅趕出九黎就好。”高瘦精壯的關操著一口渾厚低沉近乎沙啞的男聲，對著麵具人回答道。 　　“好，那我們如何驅趕它。” 　　“可惜現在沒有崇丘人在，他們最善於驅蟲趕獸。這樣吧，讓兄弟們上樹，在樹上找找那白羆吧，它隨兇猛，但不能上樹。” 　　“好，你們幾個，聽從關的安排，無論發生什麼，一定要把那白羆趕走，絕不能讓它影響我們的大祀。驅趕它時小心點不要被它碰到，今日大祀之日神明一開心或許會多帶走兩人，自己小心著點。”麵具男對著那邊的幾個人發號施令道。 　　“好！”眾人齊聲答應。 　　“去吧，我就在此等著你們，如果不能驅趕它或者它向著大祀之地過去立刻過來告訴我。”麵具男的聲音再度響起。 　　而此時的灌木叢後，“崇丘人，那是什麼人？”小巨一臉疑惑地對著小貪問道。 　　“我曾聽我大母說過，似乎這上下之間除了我們九黎人還有其他人，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小貪此刻正倚著身後灌木的紙條，很放鬆地坐在地上。他的腦子裡還在幻想兇獸白羆地樣子。 　　就在這時，他們身後的灌木叢突然傳出一陣響動。 　　“別亂動，弄出聲響該被那人發現了。”小貪並沒有轉頭，隻是小聲地提醒身邊的小巨。 　　剛說完，後麵的灌木叢又有響動傳了出來。這次小貪忍無可忍，立即轉過頭去，打算怒斥小巨貪玩。 　　可是他剛轉過頭去，就看見了小巨一臉無辜的眼神，他此刻並沒有靠在灌木叢上，反而是小步地遠離著灌木叢，臉上的表情逐漸變為驚恐。 　　突然，小貪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碰了自己的後背一下，他回過頭看去，目光所及卻是冷硬的灌木叢。 　　突然的恐怖氛圍嚇得小貪腿頓時軟了下來，他此刻的大腦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眼淚迅速上湧，瞬間就模糊了他的視線。 　　混亂中，他隻聽到小巨大喊一聲：“跑！”，他想要想過往的無數次一樣拉著小巨的手向前狂奔，可是現在他做不到，他的腿已經脫離了他的控製，此刻隻又通過感受腿部的顫抖才會讓他覺得原來他還又雙腿。 　　他從小就膽小，偏偏人菜癮大，總愛跟小巨探索些無人之地，好幾次都是小巨拉著狂飆眼淚的他四處狂奔。而現在，他又一次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淚眼模糊中，他感到前麵有一雙手拉了他一把，那雙手曾經無數次將他從危險之中拉出，他能清楚地感覺到那雙手就是小巨的手，小巨又折回來拉他了！ 　　就在這時，前麵的拉力突然斷掉了，而他的身後卻出現了一股力量，不知什麼東西拉住了他的草衣，把他帶到了空中。 　　“抓到你們了。” 　　小貪聽到耳邊傳來駭人的聲音，那是他這輩子聽過最可怕的聲音。 　　一秒鐘…… 　　五秒鐘…… 　　一分鐘…… 　　他懸在空中，等了好久好久。久到他感覺仿佛有第一次到那個破山洞中過的那一夜那麼漫長。 　　意料之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他就這樣在空中懸了一段時間。 　　哭了幾分鐘，小貪哭不動了。而隨著理智慢慢地回歸，找書苑 wｗw.zｈaoshuyuan.coｍ 他漸漸搞懂了現在的處境：他被一個人抓住了！ 　　可是為什麼要抓他？小巨又去哪裡了？ 　　雖然害怕，但是他還是忍不住擦掉了眼中的淚水。反正已經被抓到了，至少這樣能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睜開眼睛，眼前的畫麵讓他久久難以忘懷： 　　小巨此刻正雙手拿著一塊不小的石頭，離他約有三步的距離，側著身子充滿敵意地看向他的後麵。不知是不是因為緊張，那塊石頭有鋒刃的一麵竟然朝向了小巨自己。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小巨擺出這樣的姿態。小巨平時沒什麼大的追求，往往隻是小貪，漿果，美夢之類的簡單事物就能讓他滿足，所以他幾乎沒見過小巨緊張的樣子。 　　不知為什麼，這種情況下突然見到小巨這副樣子，竟然讓他有點想笑。最終他還是沒忍住，對著小巨笑了出來。 　　而如臨大敵的小巨一隻盯著他的身後，小貪突然這一笑把他給搞懵了，頓時他有點不知所措。 　　小貪又把頭向後轉，他知道那個人大概不會傷害他，不然他早就已經死了，但是他現在想要看看到底是誰在這裡把他抓住了。他已經做好了看見任何東西任何人的準備，可是過程中他還是忍不住閉上眼睛，仿佛看到後麵的東西就會傷害到自己一樣。他熱衷於這樣自己跟自己做些沒有意義的遊戲，尤其是在這種緊張的時候，仿佛這樣氣氛就能變得開心一點一樣。 　　猛地一下，小貪睜開了他的眼睛。 　　謝天謝地，與他預想的一樣： 　　一張牛頭麵具此刻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