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傳播得比人們預想的更快。 　　誰也想不到這座城市大年初一晚上的統一話題是一起碎屍案。在人們添油加醋的傳播中案件已經迅速偵破，隻是不同版本的傳言中，案件的起因和兇手略有不同。 　　每年初一，作為家中長兄的田富春都會組織弟弟妹妹，三個家庭在一起聚餐，算是過年的一個儀式感。家庭聚會吃什麼不重要，家長裡短的交流似乎是主要目的，聊一聊每個家庭一年來的變化，孩子的工作、學業、有沒有找對象之類。今年不一樣了。人未坐定，碎屍案的話題率先開啟。 　　“聽說了嗎，集團的財務總監，梁麗在家裡被殺了，還被碎屍，沖進下水道。” 　　“聽說那個梁麗雖然平時看起來人很溫和，實際在家裡厲害的很，老李父子兩個被欺負得小綿羊一樣，在家裡大氣都不敢出。這老李看起來老實，被欺負急了也起了殺心，這次就是父子倆聯手殺了梁會計，殺了還不解氣，把個人千刀萬剮了，可見平日積累起多少仇恨。” 　　田富春的妹妹愛春是個信息靈通的人，她也很愛她那信息靈通的虛名，搶先在聚會上拋出最新消息。 　　“老實人惹急了很極端的！” 　　愛春又補充評論道。 　　田富春供職於礦業集團機修廠，當了多年的車間主任，有過辛苦勞作的青年時代，事業輝煌、躊躇滿誌的中年時期，如今身與心都歸於平靜，也是，再有兩年也就該退休了。人生經歷使得田富春對每件事情都有自己獨立的判斷。沒那麼容易輕信傳言。尤其是死者是自己的前同事，田對死者和她的家人也還熟悉。 　　“梁會計調到集團之前就在我們廠做會計，人確實很好，我是不大相信她在家裡就會大變樣，何況那時她在廠裡常常加班，怕她一個人走夜路，老李總是來接她，感覺夫妻感情很好。事情肯定沒那麼簡單吧。小道消息未必準，等過兩天警方肯定會有正式消息的。” 　　富春還是習慣於叫梁麗梁會計，梁在機修廠任會計已經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後來梁麗平步青雲一路升至集團財務總監，而富春始終原地踏步，如今這年紀也不可能再有什麼作為。富春與梁麗算不上有什麼私交，隻是工作接觸下來相互認可對方為人處世的態度，尊重對方的人品。後來不在一個單位工作了，偶爾碰到也還寒暄幾句。 　　富春實在想不通為何會發生這種事情，也不想多談，打算就這樣結束這個話題。 　　未解其意的妹夫接過了話茬， 　　“剛剛進門時我不是在接電話嗎，我朋友剛在電話裡說，他的朋友就在刑警隊，他說都已經招供了，起因是母子間的爭吵，母親不許他結交社會上的狐朋狗友，說到激動處就動了手，推搡之間兒子失手推倒母親，頭撞到桌角人就沒了。因為怕坐牢，父子倆就想出毀屍滅跡的歪點子。” 　　“這跟我剛才說的不矛盾。”愛春補了一句。兩個人能走到一起，與分享八卦新聞的共同愛好有很大關係。 　　本來年輕人很少參與到父輩的話題當中，富春的兒子更屬於在外熱情洋溢，在家沉默寡言的類型，參加親戚聚會都屬於勉為其難。這次也破例發表了見解。 　　“我就是李哲的狐朋狗友，要我說李哲不可能殺誰，昨天中午我們還在一起喝酒呢，我回家時他都已經喝多，據說我走後幾個人換成啤酒又喝了一輪，他回家時恐怕站都站不穩當，哪還有力氣殺人，他像麵條一樣軟綿綿還能把人推倒？我是不信。” 　　李哲是小李的全名，富春僅有的兒子在外的綽號卻是“田二”，田二之所以破例發表一番見解，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對姨父所說“狐朋狗友”一詞心懷不滿。 　　“確實，我就聽說這事兒子並未參與，全是老李一人所為。”二叔立春趁機打了個圓場。 　　謠言總是越傳越離奇，田家聚餐上的幾種傳說很快就會因為不夠離奇，細節不夠充分而被拋棄。 　　此時的田二還不知道，他很快就會成為謠言製造者們圍獵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