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弟,你怎麼也開始喜歡這些東西了。” “啊?也?怎麼說?” “額,沒什麼,就是周倉,他之前也找我要過,說什麼跟關將軍學著看會春秋……不是很清楚。” “哦哦,啊,我是平時閑著沒事做,看了看,覺得挺有意思的。” “哈哈,來,給你說說,你看,這些東西有是有意思,可是還是少看點,看多了會誤入歧途的。你再像這些諸子學說倒是可以多看看,稍有學習,便能受益啊……” “知道了,謝謝乾大哥,祝乾哥事事順意,祝嫂嫂和侄兒侄女身體健康,也祝瑞姐快快樂樂。” “嘴巴真活,誰教你的?” “哈哈,那我就先帶這些走咯。” “好,慢走啊,有什麼想法的話,多來找我啊。” “好——” 一出門,李缺就直奔宮念的住所,步伐輕快,喜形於色,期待著、盼望著,他很久沒像這樣渴望去做某件事情,急不可耐。他正在努力完成君主授命他的任務,身負重任。很多時候就是這樣,明明隻是一句輕飄飄的、稍不留神便會飄走的諾言,卻給人一種虛幻的滿足感,將其視為不得不完成的使命。 李缺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點作賤自己了,但是這想法很快抹去了,他就是喜歡做些沒有意義的事情。 等李缺走到宮家院墻邊,他卻聽到了不和諧的聲音。李缺沒有直接敲門進去,而是緩緩沿著墻邊靠近聲音的來源,然後默默的靠在墻邊,而墻後便是父女二人。 宮念說的什麼李缺全不記得了,腦子裡回蕩的都是宮父的聲音。 “從現在開始,你給我離那小子遠點。” “……” “你死了這條心吧。” “……” “再讓我看到你和那小子往來,別怪我無情!” “……” 隨後是一陣劈裡啪啦,東西墜落的聲音。然後,李缺聽到一聲猛烈的摔門聲。再然後,一陣氣勢洶洶的腳步聲。 直到聽不見任何聲音了,李缺才慢慢挪到門口,透過一絲門縫向裡觀望。 宮念一個人蹲在地上,默默地把散落在地上的書簡收拾乾凈。但從她的臉上看不到沉重和悲傷,隻是癡癡的、呆呆的、默默的。 不時眉眼低垂,那是因為一卷竹簡上的繩子斷了。 不時微微笑笑,那大概是因為看見了書簡上某個有趣的故事吧。 等把地上收拾乾凈的時候,宮念又恢復了平常的神情,她是個堅強的女孩。李缺又發現,她的眼睛又有點亮瑩瑩的,不想打擾,把背上背的書籍放下,敲了敲門,然後轉身離開。 “隨意闖入一個人的生活是不禮貌的。”李缺對自己說“順其自然好吧。” 走了幾步,李缺又開始後悔了,後悔沒跟著感覺走。但他隨後也就釋懷了,自己其實浪蕩慣了,哪怕別人盛情款待,自己大抵也不會停留。 當一個人錯失了某些東西或者失去了某些人的時候,自己也會不由自主的向他所失之物靠近,然後慢慢的改變,填滿,自我痊愈。可是李缺發現自己好像並不是這樣,他沒有覺得自己必須經歷這一階段,直接跳過去了。所謂的失去啊、錯過啊、挫折啊,這些庸俗的字眼並沒有傷害他,反而讓自己更加富有感知,靈魂更加自得其樂,像是丟掉了包袱,“總不可能別人覺得我應該哭,我就要哭吧”。 不過這也讓他陷入了一些困境,他發現自己雖然能感受到周圍變化,卻不大能分辨出來,不知道是對是錯,更遑論做出適合自己的選擇,所以很多情況下,他隻是雙手一攤,微微搖頭。這倒讓他有些緊張起來,萬一自己擺手慣了,會不會錯過本來存在的可能?又如何看待已擁有的東西?又一定能事事遂願嗎? 果然,情感這個東西實在是復雜不過了,真想不明白,所以還是好好沉淪一會吧,就是注意別睡太死了。 ...... “挺久沒見過你了,發生了什麼事嗎?” “久嗎?沒覺得誒。” 宮念又睜大眼睛,隨後瞇小了一點,又笑瞇瞇地看著李缺:“我看出來了,你是少了一個人陪伴,像是女朋友。看你還有點放鬆的感覺,又像是少了一個小跟班。” “嗯?你腦袋瓜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我說對了?” “好像還真被你說到了,我得叫你聲大師了。” 宮念又靦腆笑著趴在桌子上,下巴抵在手上,但是笑容很快消失了。 “你好像很難過。” “沒有啊,我感覺還好啊,能吃能睡的。” 宮念表情漸漸嚴肅起來:“我才不是那麼好騙,一個人高興還是難過,我再清楚不過了。” “不是,我真沒感覺,就和平分手了而已。” “可能隻是你沒感覺到,我見過不少人傷心難過,他們被難過完全取代了,所以自己都沒感覺到。” “額,也許吧,反正我沒感覺。” “那句話怎麼說的,哀莫大於心死。” 宮父看起來並不知道他女兒的成熟,不過這也很正常。 “我得跟你爹匯報下他女兒的成長歷程了。” “說唄,他老是把我當成小孩子,這種感覺,我說不上喜歡,也不討厭。” 李缺想對宮念說:等你什麼時候能隻靠自己生活了,這些問題都迎刃而解了。 怕被嫌棄老土,他又改口了。 “珍惜當小孩子的時間吧,我做夢也想變回小孩子。” “額,又是這種口吻,你沒比我大多少吧。” “我都快三十了,虛歲再漲幾歲,離四十還會遠嗎?四十到了沒幾年就四十五了,四十五就能叫五十了,五十已經是和你爹一樣的老頭了,跟六十有什麼區別?我活都想活過六十呢。” “我爸還沒到五十呢……” “誰讓他老是給我渲染中年危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搞得我都緊張了。” 李缺突然感覺這段對話在哪見過。 宮念又撐著腦袋,表情低落:“也不知道我爸怎麼喜歡上你的,當他麵恭恭敬敬,背地裡又損人。” “這叫惺惺相惜,男人間開點小玩笑才沒什麼事,主要是看這個人行不行,你爸的眼光就不錯,他很懂男人,特別是年輕人,他看見了我身上優良的品質。” “可別吧……” 李缺看到宮念又開始發呆了,雖然撐著腦袋的姿勢沒有變,但是能看出來,想法早就飛到窗外去了。宮念眼睛水靈靈的,然後慢慢落寞,像丟失了自己最珍愛的寶物。李缺很清楚這種眼神出現的緣由,在某些時刻,人的悲歡是能夠想通的。正像她說的,隻是對方沒有感覺到罷了。 李缺打破寧靜:“喂喂,在想什麼呢?” 宮念才從寧靜中驚覺,但隨後又恢復平靜:“哦,沒什麼,我老是發呆。” “想的太多,多到走不出來的時候,人才會發呆。” “那你猜猜我在想什麼?” “我猜是在想一件事,而且這件事發生時,你一定在旁邊,而且做了一個後悔的決定。” 其實這句話可以套用在幾乎所有讓人耿耿於懷的時刻。 “呃……算你說對了。” “等我再猜猜啊。” “打住打住,別猜了,我爹肯定跟你說過了,他一喝醉什麼都往外說。” “哈哈哈……” 在李缺的帶動下,宮念也笑起來,笑著笑著就笑出眼淚了,然後是久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