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著規矩，嬪妃頭次侍寢的第二天需單獨拜見皇後。葉錦河很困，但還是頂著厚重的黑眼圈去了長樂宮。她沒有趁中間個把時辰的時間差補個覺，以免長睡不復醒。 　　葉錦河不知道自己來得巧是不巧，恬妃正坐在皇後身旁，二人一麵喝茶一麵拉話，氛圍倒是融洽得很。 　　“臣妾請皇後娘娘安。嬪妾請恬妃娘娘安。” 　　恬妃眉眼彎彎，招手笑道：“嫻嬪過來坐坐，陪我們姐妹倆說說話。” 　　“愈發沒大沒小了。”皇後笑著點了點恬妃的額頭。恬妃一縮脖子，向皇後吐了吐舌頭。 　　皇後眼波流轉，上上下下打量著葉錦河：“聽宮人說嫻嬪極得皇上歡心，今兒一看果然不假，可不是伺候了皇上一夜沒睡麼。” 　　葉錦河聞到醋壇子翻了的味道。 　　“皇後娘娘，臣妾昨夜隻是與皇上探討哲理略晚了些，娘娘不必多心。” 　　皇後輕哼一聲，“你以為本宮會信這麼拙劣的謊言麼？” 　　葉錦河言辭懇切：“臣妾不敢有半分虛言，娘娘若是不信，大可親自來驗。” 　　“你……”皇後耳尖紅透，又不知該如何回復，於是半羞半惱看向恬妃，“不許笑！” 　　“好好好，不笑了不笑了。”恬妃努力壓下嘴角，“我隻是看嫻嬪可愛得很，倒像你小時候，鬧著要和我睡一塊那會。” 　　皇後嗔怪般瞪她一眼，又問葉錦河：“你這封號，是敬事房擬的還是皇上賜的？” 　　“臣妾不敢隱瞞，是皇上親賜的。” 　　皇後的表情一瞬間精彩起來，眼中翻騰的不知是厭惡還是什麼別的情緒。恬妃頗為悲憫地看了兩人一眼，起身道：“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又給葉錦河使個眼色，示意她趕快告退。 　　走在長街上，葉錦河忍不住詢問：“恬妃娘娘，敢問皇後娘娘為何……” 　　恬妃微仰著頭，流光拂過臉頰，“你別多心，阿繡她也是個苦命孩子，脾氣難免怪些。” 　　“恬妃娘娘和皇後娘娘，貌似關係很好？” 　　“我與阿繡自幼情同姐妹，情分自不必說。”恬妃微微抬一抬下巴，“我的縈碧館就在前麵，來坐坐？” 　　………… 　　“別一口一個恬妃娘娘的，老氣橫秋的，我不喜歡。我名淩若恬，你看著叫吧。” 　　葉錦河微笑：“那以後叫你若恬，還是若恬姐姐？” 　　淩若恬略一思忖，“我隻比你大五歲左右，怎麼叫都可以，隻是在外人麵前少不得要叫聲恬姐姐嫻妹妹的。”她抿一口茶，苦得一皺眉，“得虧姓謝的懶得給我取封號。” 　　“說到封號，若恬可知為何皇後對我這封號反應那麼大？” 　　淩若恬嘆息一聲：“阿繡啊……”她似有千言萬語要說，卻隻是搖搖頭，“你別在姓謝的和阿繡麵前提起這事，阿繡的事……我以後再慢慢跟你講。你隻記住別信男人的話就是了。” 　　看來皇後是受過情傷的了，這個嫻字八成和謝清暉的白月光有關，難怪皇後聞之變色呢。 　　葉錦河看向淩若恬手裡的茶，轉移話題道：“這茶很苦麼？我看你不喜歡。” 　　“是很苦，但如果吃不得這茶的苦，便要受生活的苦咯。”淩若恬語調上揚，似有些歡快地沖著葉錦河揚了揚茶杯，“你當這是什麼好茶？這是姓謝的賞我的避子茶。” 　　“若恬倒是開心。”葉錦河奇道，“換做寧貴妃之輩，要是遇上這種事隻怕要哭了。” 　　“寧貴妃？嗐，那也是個傻子。她每天喝的坐胎藥可比我這避子茶苦上百倍，還在殿中供了送子觀音像，一心想要個孩子呢。我不像她，我又不喜歡姓謝的，更不想要孩子。我已經是籌碼了，難道還要我的孩子一起成為姓謝的要挾我家族的工具？小孩子都煩人得很，一個恪兒已經夠我忙的了。” 　　葉錦河訝然：“你情願做籌碼？” 　　“不情願。”淩若恬將茶杯重重擱在桌上，“淩家手握兵權，與徐氏互為掣肘。姓謝的又怕哪個一家獨大，剛娶了徐月盈三天就向他爹求了我入太子府，又許我恩愛不疑，一生榮華富貴。我呸！要不是這個賤……要不是他非要娶我，我現在隻怕封將軍了！”淩若恬越想越氣，抄起茶杯就要往地上砸。 　　“冷靜，若恬，冷靜，茶杯是無辜的。”葉錦河小心翼翼給淩若恬順毛，“想開點，恩愛什麼的我們不管他，至少你還得到了榮華富貴。” 　　淩若恬放下茶杯，贊許地看了葉錦河一眼：“你是個聰明的，知道男人靠不住就好。可別走了阿繡和徐月盈的老路。” 　　“皇上雖然思維敏捷勤學好問，但長得沒若恬姐姐好看，待人也不如你真誠，狗都知道怎麼選。” 　　淩若恬有些害羞，找書苑 www.zhaoshuyuａn.com又有些傲嬌：“你是說我雖然長得好看但是不如姓謝的聰明？” 　　“沒有，若恬姐姐最好了。”葉錦河夾著嗓子撒嬌——其實是犯賤——激起淩若恬一身雞皮疙瘩。 　　“算了，我和你投緣，帶你去見見恪兒吧。” 　　葉錦河想拒絕。她屬於外忽冷忽熱但內在絕對算冷的類型，即使兩人很聊得來，她也不覺得就到了可以稱作朋友的程度。沒想到淩若恬居然要和她深交，弄得葉錦河不知所措。但葉錦河實在拗不過淩若恬的熱情，於是隻得半推半就跟著去了。 　　“母妃！”敬安公主謝恪今年才三四歲，小小一隻雪團子似的好不可愛。 　　淩若恬蹲下身把謝恪抱進懷裡，葉錦河也蹲下，像看小貓一樣看著謝恪濕漉漉的大眼睛。 　　“恪兒，這是嫻娘娘。”淩若恬指著葉錦河。 　　謝恪眨巴著眼：“嫻娘娘安。” 　　葉錦河向來不喜歡小孩，此刻卻心都要化了。像貓貓一樣的乖巧小孩誰不愛！ 　　淩若恬又道：“恪兒記住了，你嫻娘娘是好人。哪天母妃不在了，你就去找嫻娘娘，記住了嗎？” 　　葉錦河大吃一驚：“若恬你……” 　　淩若恬一臉輕鬆：“我的下場估計是不太好，先說與孩子聽了，免得到時候真出事了她沒個著落。” 　　“你敢確定我就是好人？” 　　淩若恬一笑，明媚張揚：“我敢，小錦河絕不是壞人。” 　　“你會後悔的。”葉錦河嘟囔著。 　　淩若恬是第一個如此信任她的人，她不會讓她失望的。葉錦河內心如此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