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以衡的心頭掠過一絲疑問,卻迅速被喜悅沖走。她忍不住沖瞿仲益直笑,笑得他心頭都發慌。 瞿仲益低下頭。 正好蘇姐推來了蛋糕車,所有人便四麵八方向餐桌湧來。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禮禮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一首不知道傳唱過多少年的生日快樂歌結束了。瞿榆晚拍著手起哄,“許願,許願,許願。” 禮以衡掃視一眼四周,然後雙手合十。閉眼,再睜眼,她呼地一下吹滅了21造型的蠟燭。 “哦~~~~”身邊響起一片喝彩聲。 禮以衡的嘴角也微微動了動。她親手切了一大塊兒蛋糕遞給瞿伯謙,喚了他一聲“伯父”。 瞿伯謙年愈五十,正值壯年。他少年得誌,一畢業就進了外務部,下一步就該是聯合國。隻可惜16年前,也就是禮家車禍那年,他突然折戟沉沙,被下派到地方,從此再未受到重用。 調回京市,也就這三年。 禮以衡隱約覺得大伯的“滑鐵盧”和自己有關,她在一年團年飯後,悄悄問過瞿仲益這個問題。 瞿仲益異常嚴肅地用手臂在胸前比劃出一個大大的叉,還重重往前推了推,“沒有,不是。” “你不虧欠任何人。”他蹲下來,一雙大手掰著禮以衡的肩膀,一字一頓,刻意將每個字的口型都做得特別標準,“你,活著,不虧欠任何人。” 那時外麵正在放禮花,絢爛的煙火和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下,禮以衡將他無言的話“聽”得異常清楚。 但即使撇得開虧欠,感激也是逃不掉的。 此刻,瞿伯謙接過了禮以衡遞來的蛋糕,微笑著注視著她。 說起來,或許是因為同父異母的關係,瞿伯謙和瞿仲益長得一點都不像。 瞿伯謙有著瞿家祖傳謙謙君子臉,濃眉大眼,極正派的長相,目光也總是很溫和。 瞿仲益則隨了他的明星母親,輪廓料峭,臉上不掛半兩肉,幾乎是骨頭上麵直接貼了層皮。好在他骨頭也生得規整,所以隻顯出一種缺少脂肪層保暖的“冷”,並不難看。 或許正因如此,禮以衡總覺得,瞿伯謙的注視有種長輩的溫暖。瞿仲益的注視則完全不同。 “嗯~”這會兒,瞿伯謙嘗了嘗蛋糕,發出贊美的感嘆聲。“禮禮快畢業了吧。”他說。 “嗯。最近在考慮留校。”禮以衡謙恭地回。 “唔。”瞿伯謙吃了幾口就不再吃。他放下餐盤,擦擦手,從衣兜裡掏出個信封來。 禮以衡雙手接過信封。信封版頭赫然標著公文份號,標著機密二十年的字樣。 禮以衡納罕地抬頭看一眼瞿伯謙,後者依舊用那種包容萬物的眼神看著她,她便又低下頭。兩秒後,虹膜驗證通過,文書上顯示出內容來。 是去C國醫科院的推薦信。 說實話,以禮以衡的實力,進醫科院並不難。但這份推薦信推薦她去的研究所,隸屬於國安部。 禮以衡慎重地將推薦信收起來,鄭重道,“多謝伯父,我會認真考慮。” 瞿伯謙彎了彎眼睛,眼下便出現兩道臥蠶,“又長大啦,禮禮,生日快樂。” 禮以安從瞿伯謙拿出信封就在張望裡麵的內容,見到是加密函,臉色更是沉了沉。這會兒他拿出一個盒子遞給禮以衡,“姐姐,生日快樂。” 禮以衡打開,裡麵是對水栒子耳環,白花開得正茂,簇擁著抱成一大團。 “喜歡嗎?”禮以安似是有些緊張,期待地問。 “嗯。”禮以衡合上蓋子,微笑著說。 “這耳環得戴在耳朵上,靠人體供能才能活得久。”禮以安解釋。 “嗯。”禮以衡點點頭,這是她高三那年做的小玩意兒。 那天瞿仲益抱了棵水栒子回來,花開得正好。禮以衡心血來潮便摘了枝簪在頭上。瞿仲益一臉不高興地拉著她“講”愛花。說什麼愛就是讓它開得更美更長久,而不是為一己私欲占有。 禮以衡聽得頭大,正好手上有個競賽項目,她便順手做了這麼個玩意兒,並且申請了專利。 這是她第一次申報專利。專利下來那天,禮以衡興沖沖地戴著自己研製的水栒子耳環,得意地向瞿仲益炫耀,“你看,現在既能占有,又能讓它長長久久了吧?” 那會兒她已高考結束。她還做了個水栒子戒指,然後磕磕絆絆地遞給瞿仲益,說了許許多多的話。 大抵是太過羞恥和屈辱,那些話她一句都記不起來了。 不過瞿仲益的回答倒是銘心刻骨。他看著她,沒有慌亂、沒有緊張、沒有糾結也沒有不屑,更沒有把她的話當兒戲。他隻是很認真地說, “如果你希望的話,我願意用餘生來陪你。” “但我永遠沒辦法以你期待的方式去愛你。” “你知道,人是沒法對自己養大的孩子產生兩性沖動的。” “在我眼裡,你永遠是那個5歲的你。” 禮以衡幾乎是落荒而逃。 他可真厲害,他360度無死角地封死了禮以衡的路,讓她想到這段關係,就隻能想到羞愧和恥辱。 還有什麼,比一個5歲的孩子濃妝艷抹,去大人麵前扮成熟更可笑的呢。 而且,水栒子戒也是有缺陷的。它並不是每天佩戴就能一直活。即使進行了編譯,即使用人體生物能供養,它也最多能綻放六個月而已。 所以有些花,的確是開在枝頭好。 禮以衡在禮以安的注視下,重新打開盒子,戴上耳環。“我會好好戴,用心養的。”禮以衡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禮以安鬆了口氣,瞿榆晚也跟著放鬆下來。她拿出自己的禮物,一個種滿珍稀植物的生態球,“喏。” 禮以衡接過生態球,放在眼前看了又看,微笑著說,“我很喜歡。謝謝。” 珍稀植物本就難尋,更何況要種進一個生態球中。禮以衡知道這份禮物一定是瞿榆晚交給手下人準備的,但她的確很喜歡。 其他人也紛紛送上禮物和祝福,禮以衡一一謝過。待生日宴結束,她已累得一句話都不願多說。 一來一去,時間竟然到了晚上十點。瞿伯謙作息養生,早已睡下。禮以衡向瞿熙川道過別後,拎起禮物準備離開。 吳嬸跟著禮以衡走到門口,她拉著禮以衡的胳膊,說,“以衡,今天就在家裡住下吧。” “你的房間一直都留著,每天打掃呢。”她說。 吳嬸是瞿家少數幾個不叫“禮禮”,而是直呼“以衡”的。 禮以衡歉意地看著吳嬸,“不了,我住校習慣了。” “明兒一早還得去實驗室呢。” 吳嬸戀戀不舍地鬆開禮以衡。禮以衡揮揮手,做了個“bye”的口型便走了出去。她一開始就沒打算留宿,所以沒把車停進瞿府院裡。 夜晚溫度低,路麵有些潮潮的。道旁植株都掛了露,濕噠噠的,潤濕了禮以衡的短靴。 禮以衡慢慢走著,走著,想看看身後的尾巴究竟什麼時候能湊上來。 可直到看見了自己車,身後那個影子依舊隻不遠不近地綴著。她耐心喪盡,轉身問,“你還有事嗎?沒事別跟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