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呢？他家不是很有錢嗎？不至於連幾千塊都不肯借吧？”山子又問。 　　“你沒有姐夫。我跟他散了。” 　　“散了？怎麼散的？”山子驚訝地瞪大眼睛。 　　魏小田沒有回答山子的問題，咬著牙齒輕輕說道：“山子弟，你們還未吃午飯吧？我馬上回去做飯給你們吃。” 　　“姐，我不餓。姐夫到底咋回事？我幫他表弟頂罪，他答應幫我照顧爸媽，照顧你一輩子的。他怎麼能這樣？這算哪門子的照顧？幾千塊都不肯借？不行！我去找他算賬！”山子霍地站起，麵目猙獰可怖，通紅的雙眸迸出懾人的光。 　　魏小田一手拽住他，“山子，別沖動！那種人不值得，況且他已經死了。” 　　“死了？怎麼死的？”山子身體搖晃，一臉驚愕。 　　“死了。他言而無信，所以得到報應。”魏小田有些慌張，“不說他了。你們一路辛苦了，你不餓，妹子也餓了吧！餓壞客人可不好。” 　　“對，我餓了。”我見魏小田明顯回避問題，知道她必有難言之隱，連忙接過話頭，裝出一臉無辜說，“一大早起來趕路，中途隻吃過三塊餅乾和半個饅頭，山子哥，我真餓了……” 　　山子現在處於非常時期，沖動容易壞事。我摸著癟癟的肚皮，繼續說：“姐，你快回家做飯吧。我一個人可以看著山子哥的。山子哥離開多年，剛回到，想跟爸爸媽媽多待一會，我等會帶他回去吃飯。哦，姐，還有比吃飯更重要的：你得準備一個火盆。山子回家，要跨過火盆去除晦氣。”按照以前，我斷不會說出這樣的話，自從知道自己的身世後，我的心態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開始關注世態炎涼，學習察顏觀色和各種風俗習慣。 　　“哦哦，我馬上回去準備。那山子這裡就拜托妹子你了。”魏小田眼神有點復雜地望了我一眼，低頭匆匆走了。 　　“妹子，你也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山子頹然坐下，臉扭向一邊。 　　看著他痛苦的表情，我的心堵塞難受，故意生氣道：“不行，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說不定一個不小心便被人拐賣了。還有，你還有一千元沒給呢。我要黏著你！”說著一屁股坐在他身邊。 　　山子沒理我，茫然地望著對麵的山巒，不知道在想什麼。 　　風逐漸加大，墨雲翻滾，沒多久就覆蓋整個天空，天地之間霎時陰暗下來，仿佛世界末日降臨，看樣子這將是一場特大暴雨。我離家時隻帶了一套便服和一套校服，再淋濕就沒得穿了。我感覺到涼意，有點害怕，央求道：“山子哥，我們回家吧。今天淋了幾次雨，再淋下一次非病不可。我可不要緊，但你不行，你奶奶明天滿月，你要拜祭她吧？還有你爸爸媽媽……空手拜祭可不行，要準備香燭紙錢……” 　　山子的頭埋在膝蓋上，沒有任何反應。 　　狂風呼嘯著，怒號著，咆哮著，雨真的快來了，再不跑就來不及。 　　我越來越冷，開始煩躁不安，來回踱步，真想撇下他自己跑回去。但我不能，我答應過他姐姐要將他帶回去，我不能言而無信。 　　然而此刻山子如一塊石頭，油鹽不進，看來得刺激一下他了。我於是怒吼道：“人死不能復生，後悔有什麼用？你如今要做的就是要你父母放心。想要你父母放心，你就要振作起來。你坐在這裡是什麼意思？你隻知道哭泣，除了哭泣，你想過他們需要什麼嗎？我告訴你，他們需要的不是你摧殘自己、虐待自己，而是你的平安、你的健康！你的平安健康才是他們最大的安慰，才是他們最想要的。哭有什麼用？如果傷心流淚可以令你爸爸媽媽起死回生，你哭瞎了眼我也不會乾涉半句！可是你明知道這是根本不可能的，卻不珍惜自己，叫你父母九泉之下如何安息？如何瞑目？！” 　　見山子沒反應，我乾脆再加一把火，“你既然是替人頂罪的，那就更應該保重，要翻案得做好長期準備，得有個聰明的腦袋，更要有個好身體。” 　　山子依然沒反應，甚至沒動一下。這下我真的沒輒了，隻好賭氣地坐在他身邊，大膽地把頭靠在他肩膀上，雙手圈住他的腰，負氣說道：“好，好，不走就不走，我陪著你。找書苑 www.zhａoshuyｕan.com 反正我也無父無母，沒人憐惜沒人疼，成績好又怎麼樣？考上大學又怎麼樣？兩千元都不夠交學費。沒錢讀書，回去也沒用。乾脆我陪你淋雨，如果遇到泥石流，那就一起埋在這裡好了……” 　　雨真的來了，大顆大顆地砸在我們身上，有點冷，有點疼。我哆嗦起來。山子突然顫抖了一下，手背擱在我滾燙的額頭上，啞著喉嚨道：“你發燒了怎麼不告訴我？你想死嗎！”說畢背起我大步往家中奔去。 　　回到家，我們渾身濕透，魏小田見我抖個不停，嚇了一大跳，連忙叫山子去煮紅糖生薑水，她則取出自己的衣服幫我換上，並裹上兩床薄薄的毛毯子。 　　喝下紅糖生薑水後，我發了一身汗，抖得沒有那麼厲害了，吃過一片感冒藥後，沒多久便睡著了。 　　昏昏沉沉間，感覺額頭有些涼意，有人握住我的手，輕輕說著話：“對不起，妹子，你是個好女孩，我不該把你帶到這兒來，不該讓你……” 　　我知道是山子，想睜開眼睛看看他，但做不到，隻得任由耳邊的說話聲跟屋簷的滴水聲混在一起。 　　隱隱約約間，一陣摩托車的噪音響起，一個狂暴的男聲在耳邊轟炸：“姐，誰來了？是不是那家夥又來欺負你？” 　　“海子，沒有的事。別胡說。”魏小田的聲音聽起來非常不自然。 　　“哥，是我。我回來了。”山子迎出門去。 　　一陣沉默後，突然砰一聲巨響，跟著是山子的悶哼聲和魏小田的驚叫聲，接著是一聲咆哮：“孬種，這裡不是你的家，你回來乾啥？滾！給老子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