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嘭嘭嘭!” 外頭大廳亂哄哄一片,不知什麼倒地的聲音。 “海子,別打了!求你別打了,再打下去山子會死的……” “讓他死好了!”聲音狂暴又憤怒。 雨滴聲、怒罵聲、慘叫聲、哭喊聲、哀求聲、呻吟聲,聲聲入耳,我頭皮發麻,渾身發冷,強行睜開眼睛,入眼是一片漆黑。應該是晚上了。我支撐起身,拖著虛弱的身體,扶著墻壁緩慢地向大廳走去。 在昏黃的燈光映照下,可見到地上都是倒下的桌椅板凳,還有一些白色的陶瓷碎塊和一地黑色的紙灰。山子躺倒在地,滿臉滿身是血,樣子恐怖。一名麵龐黝黑的男子正對他拳打腳踢。魏小田淚流滿臉,死命護著他。 男子三十歲左右,身材高大,濕透的衣衫緊緊貼在身體上,清晰地勾勒出他粗壯的骨骼、瘦削的腰身,麵貌跟山子有五六分相似。他咬牙切齒地扯開魏小田,對山子繼續施予拳腳。不用問,此人是山子的二哥魏大海無疑了。魏大海的臉拉得很長,喘著粗氣,指著山子罵罵咧咧:“孬種,你為啥回來?為啥不死在裡頭?你死了,債不用還了,姐好你好俺好大家好!” 見他不停地踢山子,而山子隻是打滾呻吟,沒有招架,沒有還手,任人虐待,魏小田護得了上邊護不了下邊,我連忙喊道:“停!” 魏大海回過頭看著撲上來的我,有點吃驚地喝問:“你是誰?來俺家乾啥?” “我是山子哥的朋友。”我有氣無力地說道,“你們是親兄弟,坐下好好談一談不行嗎?為什麼要打打殺殺手足相殘呢?打架解決不了問題。” “俺家的事不用你管,滾開!”他用手一推,如果不是及時抓住他的衣角,我肯定跌個五體投地。 我擋在山子身前,強行站直,抬頭仰望著魏大海,詰問道:“你弟弟刑滿出獄,作為哥哥的你是這樣歡迎他的嗎?” “嗬嗬,歡迎?老子恨不得他死在裡頭永遠不要出來!”魏大海鼓起血紅的眼睛怒視著我。 我一陣無語。怪不得山子不敢回家,原來不是每個人都能像黃手絹的主人公那樣得到原諒。 魏大海伸出粗糙的大手捏住我的下巴,猙獰地說道:“嗬嗬,好本事!一個勞改犯居然有女人送上門,老子辛辛苦苦熬了這麼多年,快三十了還未有著落呢。把這個婆娘給俺,俺這些年幫你還的債便一筆勾銷。”我本來就全身發軟近乎虛脫,這下直接虛脫了。 “魏大海,放手!你敢動她我決不放過你!”山子艱難地爬起來,猛地打掉魏大海的手,把我拉到他身後。我見他身體搖搖晃晃站立不穩,扶起一把椅子讓他坐下。 “海子,你別胡來。她是個好女孩,還是個學生呢!”魏小田也驚慌地說。 “跟他一起的能是什麼好東西?好女孩會隨便跟男人回家?”魏大海一臉嘲諷,“學生又咋了?學生就難道沒有壞的?讀書不成,未婚先孕、偷雞摸狗、坑蒙拐騙、吸毒賣淫的,大有人在。那個死了的孬種,不也個學生嗎?如果是好人,又咋會跟商少傑那七孫有過節?街頭群毆被打死?讀的書越多人越壞,石世勇那七孫還是個大學生呢,最是一肚子壞水,還有你倆,想當初可是三好學生、優秀班乾呢,還不是被他耍得團團轉?一個被他騙得坐牢,一個被他騙得幾乎沒命。他若敢再來,老子定打斷他的狗腿……” “海子,夠了!別說了!山子剛剛回家,難道要把逼走?奶奶在天之靈看著呢。你今天回來比平日晚了,早餓了吧,飯在廚房,俺給你留著,自己去吃。”魏小田吼起來,使勁地想將魏大海推入大廳後麵的廚房。 “不吃,氣飽了!”魏大海紋絲不動,如一塊風蝕多年卻依然挺立的石頭,眼神兇狠地睨著山子。 魏小田嘮叨了一句,繞過他跑到神臺前,打開抽屜,拿出一些紗布和藥油,幫山子處理傷口。 山子撥開她的手,目不轉睛地盯著她,聲音冷硬,“姐,當年石世勇跟我說,商少傑是家中獨苗,他若死了,他舅父舅母、姥爺姥姥必然也活不了。他舅父舅母、姥爺姥姥若然活不了,他沒心情結婚,姐未婚頂著個大肚子會被人恥笑。他還對天發誓,說會好好照顧你和未出世的外甥,一輩子不離不棄,所以我才心甘情願替商少傑頂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姐,石世勇到底咋回事?告訴我!” “什麼外甥?我跟他根本就沒有過那種關係,哪來的外甥?他居然這樣哄你?”魏小田驚訝地捂住嘴巴,淚水傾瀉而下。 “姐,當年你真沒懷孕?是那撲街騙我?”山子的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 “那龜孫子果然一肚子壞水,打的一手好算盤!”魏大海也傻了眼,牙齒咬得咯咯響,好一會才大聲罵道,“你個木憨憨!為什麼死的不是你?讀那麼多書,都讀到狗肚子去了!你主動認罪,大包大攬,死者家屬要求道歉並賠償一百萬,否則弄死你。一百萬,你獨占八成,其餘人犯平攤兩成。可那些人都說沒錢,最後一百萬全壓到俺們頭上。當時咱家雖有點兒小錢,根本不算富,可是事情鬧得太大,俺們不賠也得賠,賠到傾家蕩產家破人亡……商少傑不死,死的是俺們爹娘!……” “一百萬?”山子臉色慘白。 我望了魏小田一眼,不明白為什麼她說的跟魏大海說的出入這麼大。 魏大海雙眸通紅,似有火苗噴出,連連冷笑,“對,一百萬!死者是家中獨苗,家境富有,他父母本來要求爹娘一次性賠償到位。爹娘實在拿不出,後來在石世勇提議下,他們允許分期十年償還,但必須加上利息。為了讓你得到輕判,爹娘同意了,我們都簽了字。有了諒解書後,你被判了十二年。可是,你知道嗎?你的同夥隻判個三五年,最重的一個也不過七年。他們就在省內服刑,早出來了,活得比以前還瀟灑。判得最輕的是商少傑,一年不到就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