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千裡之堤能穴潰,英名豈不一朝摧。 灰涯書續烏雲起,白日晴翻天雷威。 重聚水泊空山裡,學取忠義朝堂歸。 勘問畢竟源頭處,談笑誰是與誰非。 卻說朱慷當時聽了這個探子的報來,禁不住大笑,笑了一回,道:“好了,好叫這大軍上下離心。原來那廝們好事不做,卻叫部下偏將舍死向前,去劫人家的村坊!隻要散布了這消息,那雲天彪手下人馬必然以為他無道德,說不定群起而而反之也未可定。待何禱兄長回來,我們便如此如此……”思量一陣,又出帳去了,仍舊點兵防守,不叫雲天彪發兵入來。 隻說雲天彪自去了蘭生後,心內一直不定,這一月來,又十分痛惜傅玉的緣故。正是午後之時,天彪飲了些酒,不覺又想到傅玉和哈蘭生身上來,便悲嘆道:“為何前番征討那梁山賊人時,士氣好生高昂,今番征討這鹽山寨,賊人又不多,兵馬又不如那梁山精壯,最不如他的便是那梁山泊前八百裡水涯,堪稱是天險屏障,卻被徐虎林總管同顏務滋、任人銜又韋揚隱、李宗湯五人,大兵一至,填平水泊,叩門進擊,無有不勝。彼時我同陳道子合力,不費吹灰之力,大破賊兵。誰知此刻竟如此困窘。雲天彪,你為何如今這般無能了!”言語間,便要用拳打自家麵門,當時酒又湧上來,天彪不勝酒力,醉倒在臥榻上了。朦朧間,見傅玉渾身血汙,來到眼前,道:“天彪兄,雖然我等是天上雷部神仙下凡,畢竟做事多有不武,今天道輪回,不日天下將有兵火大禍,相公須得多多保重,末將去了!”天彪大驚,醒將過來,頭重重的磕在鋪上,原來正是一個噩夢,忽又聽得耳畔雷聲陣陣,天彪又是一驚,急出身去帳外看時,朗朗晴天,那裡有雷聲?天彪惶惑不已,急召雲龍、風會等人來帳下議事。須臾雲龍等人都到。天彪開言道:“一月之前,與賊人先鬥陣法,又鬥武藝,不料先折了無數人馬,又損了傅玉將軍。我想這些兒郎,他們的性命如何不重要?不如且與賊人議和,保全這些軍士,以待後日廝殺。我兒,風賢弟,你們覺道如何?”雲龍、風會、劉慧娘、程子明等人俱各大驚,雲龍道:“爹爹,為甚議和?剿寇大功未建,傅將軍英靈不遠,兒郎們都欲和賊人交手,為何說出這般沒氣力的話?”不顧自家同天彪是父子,倒把心內所想都說出來了。天彪聽雲龍如此說話,笑道:“我兒,你不知我平素最崇敬武聖關將軍,關將軍當初隨劉備皇叔征戰,也有陷在曹操鼠輩手下之時。我不敢自比關公,卻也曉得運數輪回,此刻當是我們困窘之時,若是暫息一息,養成氣力,正好同張叔夜相公、陳道子等人合力,大破賊兵。昔日那梁山賊人也有狂妄之時,你不見那廝們習學奔雷車戰法時,我等倒也吃了不少苦頭,如何說沒有苦處?到頭來那廝們還不是為我所擒。我兒,風賢弟,你們休道那廝們有甚威力,我們既是奉命剿賊,親身冒矢石而前也使得,暫收兵罷戰也使得。勝敗乃兵家常事,千載來都是如此,豈隻有我們數人這般?”風會聽了,道:“仁兄所說,卻也不錯。隻是一事有些難支,我們若是退軍時,恐官家麵前難以對答,這卻怎好?”天彪道:“無妨,我們隻說仍在交戰,並報些功上去,那趙官家自然不疑心我等,他雖然有些掛心政事,隻犯著一個“懶”字,便算不得好皇上。”劉慧娘道:“為何不令奴家設置機關?”天彪擺手道:“我媳,你隻是看他好欺,便要用機關。雖然奔雷車好使,卻用錯了時機,空為賊人所用。你不見陷地鬼戶,已被那廝破了?”慧娘啞口無言。天彪嘆氣道:“雖然我的將佐都如此英雄,畢竟為時勢所限,真可悲哉!”眾人俱默然無語,良久,雲龍起身,道:“父親如此說來,倒也不錯。”風會道:“我風會也聽仁兄安排。”劉慧娘見二人如此說,也隻得同意了。天彪道:“孔將軍現今在寨後運糧,他也定然與我心思一般。”隻有程子明霍地立起身來,道:“雲將軍,非是程某不知軍心需穩,實在這個計議非同小可。當年蔡京還當太師時,曾為女婿梁世傑之仇,興兵攻打梁山賊寇。原先賊人那智多星吳用,頗好用計,蔡京彼時要同賊人議和,以保全他女婿夫妻二人的性命。相公且想,那蔡京是狗隻一般人物,相公是當世豪英,刀下賊人授首無數!豈可同蔡京一般輕易議和?”天彪道:“程將軍,彼時我也同你一般,深恨蔡京入骨。隻是蔡京為的是一己之私利,我雲天彪所為,乃是帳外那些兒郎!反對之言,再也休提。”程子明隻得閉口不言。當時眾人悶坐了一回,各回營寨點視人馬。天彪沉思一回,見天色已晚,隻得暫且歇了,待到次日再議軍務。 卻說鹽山寨內,因添了曹晰、曹曠兄弟兩個,事業更是興旺,卻還來不及報知朱慷等人。當時何禱歸到寨內,便見兩個新到頭領,心下已知了,趙備、黎藏跡引薦道:“這二位是新來本寨入夥的好漢,是兄弟二個,喚作金弩將軍曹晰、潑天流星曹曠。”曹晰二人見何禱儀表不俗,知曉他也是個好漢,急忙上前參見了。三人敘禮罷,同其餘好漢尋把交椅坐下,何禱道:“愚兄本在山下朱慷兄弟軍中參謀,今奉了命令,回寨內看一回形勢,見你們眾兄弟都把守得好,料想無事。現今還要去梁山泊本寨內一回,探看宋江兄長。”眾人見說,便道:“俺們這裡卻有新收的好糧食,更有魚鮮、美酒之類,何兄長就這裡與我們聚了一回再走。”何禱見眾人情分好,怎的不依?當時吩咐排下宴席,眾好漢在忠義堂內飲酒。時至正午,諸位好漢都醉飽了,何禱便要告辭。眾人依依不舍,看何禱駕著雲去了。 何禱行了一陣,便到了梁山泊上。見城防設置得好了,又看阮涼在彼訓練軍士,進退得法,心內甚喜。當時與阮涼廝見了,一同到寨上去看視宋江,嚴偃早收拾了許多魚鮮之類,同部下水兵頭目齊來作陪。宋江道:“好些時不曾得鹽山寨消息,賢弟卻說如何。”何禱笑道:“正是一個興旺基業在彼。”將新來好漢入夥並大敗雲天彪、斬得傅玉的事務都說了。宋江大喜。當時四位好漢並頭目們吃了一回,就留何禱在山泊上宿歇,次日天曉,阮涼取些肉食好酒相待了,送何禱便歸朱慷軍中。 隻說朱慷想著那施放探子並擾亂雲天彪軍心的計謀,候著何禱來,便要商議,正在盼何禱時,忽聽得報來,說道何禱歸來了。朱慷大喜,請何禱入帳道:“愚兄探聽過一回形勢,我鹽山寨上並宋江阿叔所在梁山泊都如何?”何禱備細說了一回,朱慷對何禱道:“兄長在彼探看時,小弟思量了一條好計謀,便是……”把雲天彪縱手下人馬打劫村坊的事務說了。何禱聽了,道:“賢弟不知,我們寨上有新來入夥的兄弟二人,聽他二人說,他們的寨子正是被一夥朝廷軍馬攻擊,以至於前來投奔。賢弟且想一想,這裡朝廷軍馬,不是雲天彪那廝,卻是兀誰?賢弟這條計端的妙,我且將息一日,到鹽山寨上請來那二位豪傑,一同相見。”朱慷稱是。 何禱養蓄好了氣力,便將出羽扇作起法來,駕著那雲又去了。不過一個時辰,便見那雲返來了,看時,正是何禱領著兩個英雄到來,不是別人,便是曹晰,曹曠兄弟兩個,隨了何禱到此。何禱收了法術,三個下得雲來,曹曠性急,便問道:“兄長,此是何處?看來是個軍營。”何禱笑道:“賢弟好眼力,正是我鹽山寨軍馬的營壘。”曹曠道:“我們到此做甚?”何禱道:“這個且慢慢說來,我們便先見一位英雄。”說罷,引著二人進朱慷的軍帳去了。當時朱慷正不知來的豪傑是何人,等得有些焦急了,忽見何禱入帳來,道:“賢弟,且出來見那二位英雄。”朱慷出帳看時,見曹晰二人端端地立在麵前,不由得叫道:“果然是兩個英雄!”曹晰看朱慷時,腰間橫挎著兩口雌雄劍,七尺五六寸身材,端的也是個好漢,不比天間玉麒麟,定是人世神武將。當時四個又相見了,朱慷請曹晰兄弟二人到自家帳內坐地,對何禱道:“這二位定是來我鹽山寨入夥的好漢了。”何禱道:“正是。”曹曠道:“小人便是曹家蠻寨蠻人曹曠,平生最好習練武藝,學使槍棒。此位是小人的哥子曹晰,武藝也一般高強。因雲天彪那廝,縱手下人馬如同山賊一般,徑來我兄弟的寨內劫掠物事,又殺死良民,便奮了一口氣,除殺了那廝的頭目,徑來此地入夥。這位兄長領著我兄弟二人來到此處,不知有何見教?”朱慷見他語言直爽,心下也喜,道:“二位既是來入夥時,便在此處過幾時,有大用處,也能替二位報那仇恨。”曹曠聽了,十分心喜,對自家哥子道:“哥哥看我說得如何,那黎家兄弟所言,正是不錯。”閑話休說,當時曹家兄弟二人便在朱慷軍中安身。 隻說朱慷安置了曹家二人,又請何禱來商議軍陣事務,道:“仁兄,這番須把那雲天彪的首級割將下來,祭奠我那枉死的叔父們了。”何禱道:“賢弟說得甚是,這番得其時了。一來是你前番說過,雲天彪軍中風氣不正,二來便是這二位好漢,武藝端的高強,真是可趁之機。”朱慷大喜,便請何禱傳令;次日天曉,請眾將來到,便分關銅作第一陣,楊澗作第二陣,於玦作第三陣,各領三千人馬,隻看雲天彪營寨實落處攻打;又分王飛豹、曹晰二人,分領二千人馬,埋伏在前番交戰的要緊之處。曹曠聽了,起身道:“何家兄長為何不令我去?我曹曠武藝又不是不勝他人……”何禱笑道:“賢弟,我豈不知你?你同我那個兄弟埋伏一處……”曹曠聽了大喜。當時眾人自去乾事了,按下慢表。 隻說雲龍當時正在營寨之前防守,因想到自家父親心裡煩悶,故自己也不曾開懷,正在那裡悶悶地看著天,忽聽得一聲暴雷也似大喝,轉出一彪軍馬來,為首一將,坐騎一匹棗紅色快馬,手提金龍偃月大刀,怒視雲龍,道:“賊子,我前番不曾殺得你和你那父親雲天彪,隻砍了一個傅玉,今要你們二人的首級做個副撚,一同享祭我父關勝!”雲龍大驚,認得是關銅,不敢上前,急聚齊部下軍士,方敢上前迎敵;關銅冷笑一聲,使轉大刀,逼得雲龍風旋雲轉,招架不暇,正在難支時,忽見一將來到,手提渾鐵槍,喝道:“賊子無禮,你認得大將程子明麼?”關銅笑道:“休管你是甚麼程子明還是雲天彪,既然到了,一同做個祭物!”子明大怒,提槍上前,同雲龍大戰關銅。此時,第二陣楊澗也到,便替過關銅,接住程子明。兩將都一般的使鐵槍,武藝爭差不多,鬥到三四十合,勝敗不分。雲龍見有脫身之機,急虛晃一刀,撇下程子明,更不管事,隻顧走了。程子明當即被圍於垓心,第三陣於玦也到,三將各提戟揮刀,便望程子明身上招呼。程子明全無懼怯,一枝渾鐵槍左右上下掃將來,突將去時,把關銅頭盔劈落塵埃;回手一刺,又險些將楊澗馬頭捎著!關、楊、於三人各不由一驚,看程子明時,猶如潑風猛虎一般,力戰三將!雖然子明忠勇,畢竟武力及不得三人,早被於玦背後一戟刺著左肩,關銅揮起刀來,劈下馬去。子明哈哈大笑一聲,氣絕身亡。三將見程子明如此勇烈,心生敬意,關銅下馬,用一匹空馬馱了程子明屍首安置了。那背後雲龍手下的人馬,見主將奔逃而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更是不敢交手,吃關銅一趕而散,有走的,也有來馬前投效的,總而言之,忠心敢戰的人不過數個。且說雲龍不敢回頭,隻顧要走,士氣一潰而散,正是勢去如山倒,那一個敢交鋒?當時雲龍一徑而走,去尋雲天彪報備。看背後時,無數賊兵吶喊著趕來。雲龍心慌,卻看雲天彪手提偃月刀,領部下五百校刀手到了,大喝一聲,怒道:“賊人鼠輩,快來領死!”雲龍如見了救星一般,不顧一切奔將過去。雲天彪放過雲龍,提刀親身上前,正逢著關銅,兩個自是敵手,大戰了五十合,看看不分勝敗,天彪賣個破綻,策馬閃開。關銅見走了天彪,本待要奔雲龍去,那雲龍也躲開了,關銅曉得天彪軍勢已潰,還要尋人廝殺,卻見許多人馬亂紛紛地奔過來,關銅提起刀看時,便是風會來到。於玦便挺戟來刺,卻看一個好漢,在後麵趕將來,正是曹曠,一口赤銅寶刀掄得飛風也似,趕了風會一程,見趕不上,隻得來關銅麵前,道:“那廝們腿滑,正追不上。”又見曹晰、王飛豹也到,道:“正不知恁的,俺們那裡不見一個賊子。”關銅覺道好生奇怪,隻得暫同眾將收攏了人馬,預備趕一程走,又怕雲天彪有些詭計,不敢便追,隻得暫屯下來。 卻說風會一地裡隻顧奔走,不防暗處忽的伸出一柄開山大斧,斜刺裡劈將過來,風會不及備防,坐下馬吃那一驚,險些倒了。那提大斧的人便奔將過來,要殺風會。有分教:全師不曾見大功,失意方才覺艱險。畢竟風會性命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此回內退場一員朝廷將領: 程子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