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靈臺斜月傍三星,唯願雲開見天明。 半生兵火載義氣,難敵方寸亂旌旗。 靈鹿識得玄黃威,致使吊掛重現形。 唯願天下無戰事,誰論氣宇竟不群。 隻說祝永清自到任山東鎮撫將軍後,便自招兵買馬,集軍演武,不為著別人,正是那新興起的梁山泊!當時部下人馬,原有被風會調去的,現存在部下的是三萬人,自從京城借調來的,已有五千人馬,哈、沙、冕三人部下各帶了數百人,總計約有二千,共是三萬七千人,部將之類,魯恭是其一,現又添了哈蕓生、沙誌仁、冕以信三人,原先駐守猿臂寨的頭目,名喚楊巨,現也算了祝永清出征軍中的將官。且說祝永清已定了興兵之期,同這魯恭等五人通了消息,原來彼時正是初夏,那祝永清嫌天氣燥熱,恐怕誤了行軍,因此約定初秋時興兵攻打梁山泊。也甚是可怪,一年時光,算不得長,梁山寨上而今炮石齊備,劍戟森森,回望那昔日屍橫遍野之梁山,豈不怪也!正是: 曾以血海驚天地,斷頭草寇傷刀光。 今日森嚴待兵鋒,水滸英雄展曜芒。 且不說時光飛逝,轉眼已至初秋,氣候稍涼,祝永清早按捺不住,幾番派遣探子去梁山泊近處打探消息,卻得報說那梁山泊不曾有動兵之向,永清心內暗喜,道:“原來這廝們也不知天兵來襲,且看我以快擊慢之策!”當時祝永清便集魯恭、哈蕓生等五人同下教場看演兵。待魯恭等五人到齊,祝永清早已飛步上點將臺去了,隻看令旗招處,一彪人馬紛起,頭頂赤纓,手提紅緞槍,身披火炎甲,端的猶如祝融下凡!這一彪人馬轉過,又是一彪人馬,頭頂玄鐵盔,手掄開山斧,身披黑鐵甲,好似烏雲蓋頂落凡間!依方位排布,這兩軍分處南北,又符合五行之位。兩軍轉開,但看又是一隊人馬現出,頭頂黃胄,挎口烈淬刀,身著明光甲,恰在中軍作貔貅。稍後三軍一動,三色刀槍耀眼,盔甲各放光芒,直把教場口那五人驚得隻顧咋舌!再看祝永清時,手執令旗,指揮若定,頗有大將風範。那五人看畢三軍又看永清,哈蕓生道:“我前番同沙、冕二位賢弟共處雲天彪相公部下,也曾作過這五色旗陣的將官,卻不曾看他演大陣!這番祝將軍演陣,倒飽了眼福也。”沙、冕二人稱是,那祝永清演陣已近尾聲,便放了令旗,對教場上五人擺手道:“諸位且上點將臺來相會,本將卻有話須說。”五人遵令,便邁步上點將臺去,與永清相見了,各問安畢,永清道:“恰才諸位在教場上看不仔細,且看我此陣全貌。”說罷,便再將那令旗一招,三彪人馬頃刻變作長蛇一般,卻各按三色兵器分開,成三縱列,看來甚是鮮明。永清道:“此三隊人馬當由五位將軍分率,我隻做個中軍,在彼督戰。今番我且把諸位所率的隊伍分個清楚,以免日後混雜。”便又開言道:“哈蕓生將軍聽令!爾今率那赤纓之軍,作我征討之先鋒!沙誌仁、冕以信二將聽令!爾今率那黑盔之軍,作我征討之後盾!魯、楊二將軍聽令!爾今率那黃胄之軍,作我征討之中堅!五將須聽本官調度,合力破賊,相互救應,猶如率然之勢,擊頭者,尾救應之!擊尾者,頭救應之!擊中軍者,頭尾共救應之!我輩今討賊出軍,所為者不過掃平山東賊氛!並不侵擾百姓!若有無故傷人性命、奪人財物者,軍法處置!”言罷,卻把那令旗一擲,振地有聲。五將聽得此話,心內一凜,感奮道:“願隨祝將軍誓死破賊!”臺下眾兵有聽得祝永清言語的,亦齊聲呼和道:“誓死追隨玉山將軍!”一時間,教場便是熱血沸騰。永清看了,心內暗喜道:“如此,出師也不必擔心甚麼士氣了。”便對魯恭等五人道:“我們揀個黃道吉日便出師破賊,如何?”魯恭等五人見永清如此激昂,隻得道:“既是主將如此說,我們如何不從!隻顧下令便是,我們自管向前。”永清便又商議一番,當晚設宴與五人痛飲,便定了五日後出兵。 那數日裡,梁山泊上卻也是教兵講武,如何讓那祝永清一星兒消息打聽不得?原來便須追溯至上一回那整修梁山泊之事,當時何禱、墨足深以為原有水泊地利甚好,便於水道近處密植蘆葦,安插伏兵於水道側畔,密匝匝地攔住來路,使外來之敵找不得入口。這機關卻是預料那祝永清倘攻水泊,彼時正好截住他人馬,卻從原先頭關之位放出大隊人馬,直攻而下,前後夾擊,包抄祝永清之軍。何禱等雖不知祝永清將作山東鎮撫將軍,卻以萬一為上,作此防範,誰知此番卻正算著那玉山郎的攻取之事,也是天數使然,好叫祝永清領兵來攻水泊,於細密處設計取之。而今且不細說水泊守禦如何,隻說祝永清於五日後出兵攻梁山泊,當時旌旗耀空,人喧馬嘶,氣勢昂然,好一派嚴整之態。當時為首之軍,正按那日所定,是哈蕓生作主將,那蕓生,手提一口大刀,潑風也似舞動,身後那彪軍馬,猶如潑天火一般,精神無比;中軍便簇擁這一個少年良將,不是別人,正是那玉山郎祝永清!兩旁扈從軍士雁翅般排開,左手軍旗開處,捧出一員佐將,正是鎮撫參事魯恭,右手軍旗開處,捧出一員佐將,便是猿臂寨知寨楊巨,那中軍儀仗輝煌,猶是親征戰陣之將上陣場麵。中軍過盡,便是後軍,那後軍前哨便是沙誌仁,手提長槍,威風四麵,後軍押陣乃是冕以信,也一般的手提鐵槍,引軍向前。當時祝永清等六將率兵於教場上列好陣勢,便引軍出了衙署,望梁山泊方向進發,預備與梁山泊上大敵交手,那其餘一應事務,便交與副手參辦,原先山東留守司乃是傅玉,而今卻換了一個名喚清萬年的不管事人,不比那《蕩寇前傳》中的張繼能力強些,唯有不傷害生民、不收受賄賂二者過於此人,是個庸才罷了。當時祝永清出兵走了,政務便隻得得過且過而已,此是後話,且按下慢表。 隻說祝永清領兵行進,不上半月,漸至梁山泊附近。那祝永清前番來梁山泊時,正是深秋初冬,彼時正是討鹽山本寨大敗之時,心內不勝感慨,又思及不知何處去的內人並老丈,便是那教自家開手的師父欒廷玉、欒廷芳,也魂歸西北、不知去向了。想到此處,永清不由得憤慨異常,怒道:“這老天卻也不是甚麼好人,直叫我祝永清如此命蹇時乖!這梁山泊上的甚麼賊寇,並那新起來的鹽山惡賊,直如此討伐不得麼!我這番定要將那廝們首級將來祭奠欒師父!”正在氣急時,忽聽得前軍報道:“不好了也,卻至這茫茫蘆葦蕩裡來了!”祝永清急勒住馬,看四周時,卻是已近水泊。那前軍更在中軍前,已望那蘆葦蕩裡去了。永清細看了一回,道:“此蘆葦蕩內不曾有伏兵麼?”正要傳令集哈蕓生到中軍商議,忽聽得前軍一片發喊,都叫道:“哈將軍已交上手也!”永清心內大驚,道:“卻是何故?”那一眾兵都紛亂起來,更不知頭路了。 原來那茫茫蘆葦蕩內卻真埋伏了人馬,便是何禱前番所安插伏兵,一來警戒水泊安危,二來隨機應變,防備外敵。當時哈蕓生不曾料此,見水道在彼,便命人砍伐蘆葦,意欲開辟道路,誰知那蘆葦叢裡人馬,卻是由嚴偃統領的水兵,見有人砍伐蘆葦,便急去報嚴偃,嚴偃心下已知那人馬來歷,便道:“你等且休要動,大魚來也。”言罷,便提了短劍,邁步望半山裡去。走不到半程,便見一將手綽短柄蛇矛,帶一彪人馬趕將下來,道:“何家哥哥智謀果然世之少有,嚴家兄弟,你且照舊埋伏著,休要驚動他人,我自去對敵。”言罷,便領那彪軍馬踏水前進,一路逼近那砍伐蘆葦的前鋒,嚴偃還自召集水兵回舊時埋伏地方。 那哈蕓生正領人馬砍斫蘆葦,正熱火朝天之時,卻不防阮涼等人棄了馬,步行沖將過來,當時阮涼大喝一聲,手起矛落,早已刺翻兩個軍士,拔步便殺到蕓生麵前,蕓生不知頭路,見阮涼來勢兇猛,料想便是那梁山寨上的賊人,把腰間大刀抽出,便砍阮涼。阮涼閃過,一矛閃入,就手去揪蕓生,蕓生手中大刀掄回,隔過阮涼手臂,阮涼急又將蛇矛來刺,兩個便好鬥一回,鬥到四五十合時,蕓生雖然武藝猶能抵當,卻怕那阮涼威風之態,兩邊軍士也不敢來助,生怕傷了主將。又鬥了十餘合,蕓生怯陣,早已不敢再鬥,虛晃一刀,便望後走。阮涼那裡肯舍,便追將去,蕓生部下人馬見主將敗了,便憐惜起性命來,各自望後逃去,即刻潰不成軍。當時祝永清所見,便是那般圖景。且慢,既說到永清,此刻他部下中軍便如何了?原來那中軍雖是祝永清親身統領,惜命之心也自不少,見那前哨已潰,自亂將起來,永清隻得放下事務,便去彈壓軍心,正慌得不可開交時,那中軍之後忽的又殺出一彪軍馬,為首一將,赤棗麵,朗星眼,不是關銅,卻是兀誰?那關銅卻領兵沖將過來,把尚未得永清號令的一部沖散開來,霎時,那蘆葦蕩便作亂軍之馬場,也有跑的,也有叫的,也有走不動路被踏倒的,隻得幾個大膽的,便去報祝永清。那永清見自家中軍亦被沖散,更不知如何是好,隻得暫且收束人馬,圍成方陣。彼時蕓生正奮命奔逃,逃了一程,卻不見阮涼,隻看得無邊無際的蘆葦,密密麻麻,猶如圍城,身畔人馬,僅剩數百散兵,把昔日一個上陣不懼死的勇回子駭得不知何從。永清部下人馬,也總不敢廝殺,便聚於一處,看那天色時,早已漠漠地黑了。永清無奈,隻得召魯恭、楊巨兩個來商議,兩個雖然也曾上陣,畢竟隻是頭目,雖然有些心機,那出得大主意?無非說些寬慰言語罷了。如此一來,隻苦了永清部下的人馬,方欲造飯,便聞鬼哭,方欲歇力,便見人影。輜重雖帶,畢竟屯於後軍,而今不知情況,那敢去尋沙誌仁、冕以信?這一夜,便是這玉山郎擔驚受怕之夜,隻待天明,便要退軍。 如今卻說關銅、阮涼二人部下人馬如何。原來這又是何禱所設一計,乃是令關、阮二人分切包圍,將祝永清這軍活活分作三段,使其不得救應,這便是那趙括所中的“關門捉賊”之計,而今卻用這計來對付祝永清。當時關銅、阮涼就戰場上屯兵紮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梁山寨本是這好漢所居多年之地,自是相熟,因而便閑閑地屯了軍造飯,又安排了頭目輪流打更,不叫永清那彪軍逃出。且說永清當夜心似油煎火燒一般,恨不得即刻便天明起來,好叫自家率人馬暫退一退,去尋沙誌仁、冕以信兩個救應。好容易卻熬得天色魚肚白一般,永清出帳看時,那帳外軍士“齁齁”地睡著,更無一絲防備之意。永清見了,心內氣急起來,道:“我身為主將,為這人馬安危,倒愁得一夜未眠,這廝們身在下僚,倒不為我分憂,是何道理!”便召魯恭、楊巨二人來到,看那二人,也是一夜無眠。永清道:“這廝們不知我一夜如何心焦,倒睡得著!你們且去喚軍中頭目,喊那睡倒的兵士盡數起來,傳下令去,探看有無伏兵,我欲暫望後退軍,穩住軍心為上,二位且看如何?”那魯恭、楊巨二個默默無言,良久道:“祝將軍休要如此,且看軍心不穩,退軍豈能穩乎?”永清道:“你二位卻不必多言,本將自有調度。”那二人見永清如此說,隻得出帳去了,少頃,那人馬便列隊整齊,於帳外聽候號令,永清看那人馬時,不由得想起蕓生來,便自家尋思道:“不知哈將軍如何了?”正欲集合人馬去尋蕓生時,忽聽得遠處一聲號炮響動,無數人聲吶喊起來,一彪人馬卻從那水道附近蘆葦深處趟水殺來,為首一將手提一顆首級,綽一條短柄蛇矛,縱馬直沖過來,不是別人,正是阮涼!有分教:關門捉賊引出打草驚蛇,三軍合力翻作一敗塗地。畢竟這阮涼殺來有何事故,那首級又是兀誰,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