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古來訟堂最難猜,有理無錢莫進來。 始計誘奸折傲骨,終喪體軀殞草萊。 持善禦龍震寒霄,斷躉黜惡入陰霾。 末世煙塵絆馬蹄,誰替天公放賢才。 卻說當時那祝永清與魯恭兩個議事,永清把自家與蘭生的交鋒和盤托出,魯恭諫道:“小人卻思得一個人,那人也許能解將軍憂愁……”便把那刑部侍郎的名號報將出來,永清笑道:“此人秉公執法,神斷如炬。先前上皇使人招安梁山泊賊寇,彼時擔任天使的正是侯蒙,誰知那梁山泊賊寇愚蠢至極,不思忠義進身,卻把天使來刺殺了。這卻罷了,那廝們還望我等身上潑臟水,嫁禍於我老丈並內人,妄圖顛倒黑白。多虧此人決斷疑獄,方才得個清白。”魯恭自是知道這等事務,便道:“卻派人去請他來如何?”祝永清道:“這個我自省得,隻是派何人去?雖說那畢應元與我相識,也知我現任山東鎮撫將軍。我卻未曾與他共事,若不派口舌利便之人去時,恐怕行不得。”魯恭道:“現放著小將在此,還用得著派別人?這山東境內原不太平,以畢應元急公好義之性,必是看不得此事。隻須小人一語,管叫他來此助相公一臂之力。”永清頷首,當時兩個商議著寫了一封與畢應元的信。思來想去,那永清覺道蘭生必不肯罷休,又派部下親信頭目向四周村坊傳信,命提高警備,擬將備禦城防的人馬抽調部分,向鄰近州郡散發,以防哈蘭生又來生事。可憐這祝永清與哈蘭生並列雷部三十六將,先前征討梁山泊時也都各出其力,此刻卻已到了反目成仇、避之不及的境地。正是: 肘腋相交通力強,禍起怨懟兆不詳。 遙遙天疆閃晚星,可嘆難牢是蕭墻。 便不說那祝永清如何向各州縣散發人馬,隻說那魯恭受了祝永清書信,帶了隨身金銀並路上乾糧,向汴京城進發。行路半月有餘,路上風霜雨雪,比前去正一莊請哈蕓生等三人時更加艱苦,幸喜平安無事。這日到了京城,魯恭見這汴京城時,仍是雄踞中土,氣勢無當,不由得嘆道:“現今山東境內虎狼橫行,這汴京還是如此好氣象,真是令人慨嘆。”當時魯恭便入了城,尋了一處客店,暫居下來。次日便去那畢應元府邸處,先問了看門的蒼頭,道是畢應元入宮理事去了,便耐心等候,至傍晚時分,陸恭見兩人望府邸方向來,為首的騎匹馬,頭戴烏紗冠,身著白袍,麵色白凈,極像讀書人。魯恭料到這必是畢應元,便上前進見。那畢應元見有人候在那裡,便下了馬,吩咐那隨來的童仆牽了,來與魯恭說話。魯恭見畢應元平易近人,也不怕生,便施了一禮,把祝永清的書信將了出來。畢應元啟了信封,看了一回,對魯恭道:“先生路途勞累,且請在寒舍歇息一日,下官有話須說。”魯恭應了,畢應元便同魯恭一道回府,命仆婦將酒飯上來。兩個入了正堂,分賓主坐下,畢應元斟過酒,開言道:“魯賢弟此信,當真也不?”魯恭道:“卻有甚假?”又把祝永清如何煩惱向畢應元透露了。那畢應元頷首道:“且待我思量一回,且請用飯,膳畢再談。那魯恭依言,待到夜深,畢應元又道:“且請賢弟在我府上住一宿,明日我卻答復賢弟。”命一個童仆領了魯恭客房裡去。魯恭本待問畢應元時,卻怕辦不成事,隻得憋了言語,去客房裡睡了。次日,那畢應元又請魯恭來用早膳。魯恭隨了童仆去時,畢應元已在堂上久候,見魯恭來,笑道:“賢弟安寢如何?”魯恭答道:“托相公之福,卻得一夕安眠。”看那畢應元時,卻似一夜未睡一般,魯恭心內有些犯疑。畢應元道:“賢弟昨日那封書信,卻是祝將軍來問我如何解決。我卻有個良策,若是隨賢弟去時,自然是好。”魯恭心內大喜,卻道:“畢相公不必大費周章,祝將軍隻是派小人來求教的,怎好使相公路途勞累!”畢應元道:“休如此說,保得一方民眾安穩正是要緊事,何況祝將軍現做一方鎮撫,豈能誆我?魯賢弟,你便回你原先住處收拾行李,我也不多帶人,隻領數個親信,便隨你去,也不須耽擱,明日便動身去山東。”魯恭見畢應元乾脆,也不多言語,便辭了畢應元,離了畢府,返到原先住的客店裡,收拾了行李。這魯恭來時一個隨從也不帶,怕的卻是引人注目,因有了畢應元,膽子便壯許多。如此這般過了一日,第三日再入畢府,同畢應元會合。畢應元果真如先前所說那般,並不帶許多人,隻領了二三個親信,同魯恭相見了,便出汴京城,向山東地方前行,路途自也是勞頓,不必細表。 再說那哈蘭生這數日內卻做得甚事。原來自屠了村坊、焚了屋舍後,那哈蘭生不思悔改,反變本加厲,見祝永清毫無懼意,便暗中思量,意欲去擾那猿臂寨清平。想了一回,便對部下人馬道:“這數日不曾快活,明日卻帶你等去尋金銀財寶快樂一回。”那部下人馬有了上回經歷,也算是開了葷,都道:“將軍若是如此說時,我等自追隨將軍去。”哈蘭生便命部下人馬收整了行裝,向那猿臂寨方向行進,又要做起打家劫舍的勾當了。哈蘭生原先屯駐之處,卻離濟南府不遠,此刻前往猿臂寨,是望沂州方向去。祝永清自前番在城下與哈蘭生交鋒後,便生了懷疑,向那軍中派了探子去。哈蘭生屠村坊時卻隻帶了親信人馬,那探子隻見得哈蘭生一夥人返回時猶如打了勝仗一般,續後便接到有村坊遭劫的信,便趁夜離了哈蘭生軍中,向祝永清報告哈蘭生動向,祝永清以此增了對哈蘭生的懷疑。這番祝永清又得了哈蘭生人馬的動向,便坐不住了,魯恭又不在身畔,不知如何是好。那猿臂寨先前征梁山泊時去了楊巨,頗有群龍無首之感,離那濟南府又遠,自不曾有防備。哈蘭生領部下人馬向彼處疾行,不過十數日便到猿臂寨地方。那猿臂寨而今卻是一處繁盛地方,蘭生念及自家正一莊時,氣便不打一處出來,指揮部下人馬,殺戒頓開,加之那猿臂寨卻是駐有人馬的,因此兩軍便混戰起來,較上一次更是慘烈。殺得遍地是血,財物也被那哈蘭生部下的人馬掠得一乾二凈。哈蘭生見過足了癮,便率人馬回走,臨走時,便把那猿臂寨副知寨的頭顱割下,帶在身上,預備去威脅祝永清。殊不知,那哈蘭生作惡返回之際,正是畢應元同魯恭趕赴濟南之時。祝永清正坐立不安,聽得魯恭等人到了,急命接入。到得衙署內,祝永清、畢應元、魯恭三個坐了,永清便命上茶來飲。畢應元道:“祝賢弟休要多禮,且把情況再詳細說一遍與我聽。”祝永清道:“這卻使得。”便再說了一回那哈蘭生同自家的恩怨,又補充了探子對哈蘭生的懷疑。畢應元聽了,沉思一陣,對祝永清道:“自古便有“禍起蕭墻”一詞,不知賢弟卻如何看?”祝永清道:“卻是不知。那蕭墻不是兄弟的意思麼?”畢應元道:“何止是兄弟,蕭墻所指,正是自家人。賢弟且想,我不遠萬裡,來你此處,替你排憂解難,豈非一家人?我先前同那哈蘭生將軍一道在天彪相公麾下作戰,豈非一家人?便是那戰死的哈蕓生將軍,也是為國而亡,並非殉私。祝賢弟,若是你同哈將軍鬧起來時,被上皇得知,豈不是添亂?我且有一法,使你你並哈將軍都不吃虧,並解你們二人的芥蒂。”永清急問道:“卻是何法?”畢應元道:“卻以我名義,把哈將軍邀到此處,我便替你們二位說和,那焚村坊的事務,卻算在梁山泊賊人頭上,此事便是雙贏,又丟了那賊人的麵子。不知賢弟意下如何?”永清聽了,喜道:“卻有如此良法,我尚不曾想到,畢兄果然當世賢才!”畢應元道:“既是如此時,卻派何人去與哈將軍交涉?”那目光卻止不住地盯著魯恭。魯恭正要開言時,忽見一員管城防的副將奔進來,慌張已極,道:“前番那鬧事的軍隊又來也,為首那將指定要見將軍!”祝永清道:“說曹操,曹操到。這哈蘭生便來了,且看他有何話說。”便出到城樓上去看。那畢應元並陸恭也隨了出去,永清走得快,已到了城臺上,那哈蘭生卻不似前番怒氣沖沖,倒是囂張跋扈,猶如換了一人。永清好生奇怪,也不知他究竟要說甚麼,魯恭同畢應元兩個也上了城臺,哈蘭生一見畢應元,便道:“畢侍郎,為何你也在彼,倒同祝永清一道,莫非那廝給了你甚麼好處麼?”待了一陣,見畢應元並未應答,便轉頭向祝永清道:“玉山賊,你卻到底甚麼態度,我那沙、冕二將軍的事務卻如何說,你不表態時,我這裡有一顆首級,卻與你看!”說罷,卻把那猿臂寨副知寨的頭顱將出,那頭顱倒被挑在一桿槍上,永清看得清清楚楚。那副知寨卻是祝永清先前部下的親信軍官,永清自然認識,見那副知寨死於非命,又看哈蘭生囂張跋扈,已是知了情況,險些氣得暈死過去。那哈蘭生見祝永清如此,哈哈大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道:“玉山郎,你若是不還我沙、冕二兄弟的首級,這裡這顆頭顱隻是開端,後續便有你好受的了!”魯恭、畢應元兩個見事不好,急忙攙扶了永清,返衙署去歇息。走到半途,永清方喘過氣來,便對畢應元道:“畢兄,你也見了那首級罷,實不相瞞,那首級便是我猿臂寨副知寨的首級!”畢應元見永清氣倒,又見哈蘭生手提那顆首級,言語如此不屑,早已料到一切,一路默默無語。三人返到衙署內時,永清對畢應元道:“罷了,畢兄,你前番所說的良法,卻是難行。”畢應元頓覺難堪,道:“如今哈將軍既是如此,我們也顧不得情義了,先把他抓獲了,再行計議。”永清道:“早是應該如此了!那廝們如今禍害村坊的證據有了,隻差求證罷了!”畢應元道:“如今卻用甚法擒這哈蘭生?”祝永清道:“那廝念及的無非是他那沙、冕二人的頭顱,卻用這個作幌子,假意和解,把那廝先賺了來,他部下原有的兵馬,卻待處理了這哈蘭生,再做商量。”應元稱是,永清又道:“至於如何抓獲那廝,我也想了一法,便是兄長先前所說的法,卻把酒裡下了藥,迷暈那哈蘭生,便好抓捕了。”畢應元道:“似如此也好,我本以為此人會在意同僚之情,誰知竟如此出言不遜。也不知那廝來也不來。”永清道:“便以我名義請那廝入城相見,更為正式。”當時商議一陣,便令魯恭執筆,書了一封與哈蘭生的信,遣一個精乾的參謀向哈蘭生營中送去了。有分教:設陷阱但騙無謀饕餮,舞銅人怒打喋血盛宴。畢竟哈蘭生接到這信卻有何反應,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