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盛極必衰有定衡，天災地厄人交困。 　　莫看忠義久存懷，邪到盛極仍可耽。 　　到此敵手剠勍戰，再看英雄銳兵橫。 　　九天夜助再一夢，畫扇春風功始成。 　　且說完顏峻因朱慷眾軍大圍唐州，誓有取城之意，不得不再去尋鬱頊真人求助，將那陣法的要領解說一番。鬱頊真人也知此為最後之機，若破不得義軍，則自家與這一乾人都難免困窘；隻得咬一咬牙，把珍藏的陣圖將出，與完顏峻看。完顏峻雖有些心機，然並不通陣法，隻得問鬱頊真人其中玄妙之處。鬱頊真人展開陣圖，完顏峻看時，那陣細分八麵，像煞八門金鎖陣。然八麵之小陣又各有其不同，那書“乾”的陣上，戰車布於外圍，形狀渾圓；書“坤”的陣上，勁弩之兵據住四角，穩若頑石。書“坎”的陣是勾玉水滴之形，書“離”的陣上為灼火撲天之樣。其後“震”、“巽”之圖，分將伏兵置於陣之內外；“艮”、“兌”之圖，則少設步兵，以遊騎助其餘六陣。中還有一座將臺，供主將調遣佐將用；那陣中佐將之位都可見將臺。完顏峻看畢，道：“學生不才，也略知八門金鎖運動之理。老師此陣，看似變種，然又不似變種。究竟是何來頭？”鬱頊真人道：“來頭自不能說，然事已至此，運陣之法也隻得推心置腹說與你了。你曉得那八卦陣之卦象分應甚麼麼？”完顏峻道：“自是天、地、水、火、雷、風、山、澤而已。”鬱頊真人頷首，又道：“是了，你看此八陣細目，“乾”應天，則繼天之圓融；“坤”承地，則融地之方厚。“坎”與“離”則造其形，是兩路奇兵，必用親信之軍，方可使陣轉動。“震”、“巽”用包抄分割，“艮”、“兌”用誘敵深入。此八陣都是兵陣詭道深華所在，貧道除非救急，否則寧死不示人也。不知賢弟部下究竟還有多少可用之兵？”完顏峻略微點算一陣，道：“卻還有近一萬五千之數，部下連學生在內，有九員將領。”鬱頊真人道：“如此還有機會，然惜不得人力才能退那廝們。”又對完顏峻說了如此如此，道：“貧道此番也要親身入陣，方才保得不亂。”完顏峻允了，便去報完顏昱知道，完顏昱正為燃眉之急而愁，見鬱頊真人有法，不論好歹，隻盼他能退卻宋軍。便分撥兵卒與他訓練，又命嚴守城池，不得開城再戰。鬱頊真人集合人馬演練數日，自覺可用，便將陣法分拆；以完顏昱、完顏峻為攻戰之隊，完顏成、完顏起為守禦之隊，模擬兩軍將戰之情。眾金將及自家手下之人也知將到戮力拚搏之時，怎不傾力？完顏昱戰完顏成，錘槍並舉；完顏峻鬥完顏起，刀劍紛繞。不明所以之人，還以為義軍已殺入了教場。看時，那陣形果真各不相同，鬥到酣時，鬱頊真人便將那頂雉毛裘一舉，無數黑氣冒出，比先前圍慶安縣的毒霧還更駭人，黑氣中無數鬼怪嚎叫之聲傳來。地上完顏昱等人吃嚇了一跳，其餘將佐也驚得呆了；鬱頊真人收了法術，下將臺來見眾將，道：“諸位將軍已是曉得陣法變動之理，然還要與貧道之法相合，方才能殲敵全效。”聽得此話，眾將方才釋然，繼續演習陣法。如此數日，完顏昱見陣法練成，請完顏峻告知鬱頊真人，求戰宋軍。鬱頊真人唯恐出事，道：“貧道並不擔心甚，還請賢弟探明敵情，才好破敵。”完顏峻曉得意思，便到城上窺宋軍陣地；隻見三麵圍塹，仍然如舊，然已有鬆懈之態。完顏峻也怕是誘敵之計，然又怕城內無糧可支，隻得硬著頭皮道：“敵陣不整，時機已到，休要錯過良機。”當時眾將布成陣勢，沿東南麵出城。東南麵駐守之將，是楊澗等三人；楊澗見這數日裡金軍不曾有動靜，心生疑慮，正欲去尋甄績二人商議時，便見二人領敗卒倉皇來到，道：“壞了，那金軍已似山洪般沖來也！還伴著先前那黑氣，看來可怖！”楊澗道：“二位兄弟且休亂，據住陣地！”甄、顧兩個依言，借壕塹重新列隊。然金軍勢如瘋狂，已突破寨前鹿角，直沖中營。楊澗咬牙道：“顧賢弟且走，先報朱賢弟知道。我同甄兄弟抵擋！”手提銀槍，領數百精兵出戰。甄績隨後提銅瓜錘也到，兩個便攪亂了前鋒。這前鋒是八陣之中的乾陣，陣圍是戰車滿布；楊澗一馬飛到，躲過石彈，甄績揮錘砸開一架戰車，徑直殺入。背後眾兵有的便被沖倒，然並無臨陣逃竄之人。兩個便分頭對敵，各殺開一條血衖堂來；這守乾陣的將是完顏成，聞知有將闖陣，便提槍來戰。楊澗銀槍抵住完顏成鋼槍廝殺，三十餘合不分勝敗；甄績左劈右打已錘翻數十個金兵，方折回楊澗處來相助。正在此時，那半空中黑氣漸起，陣形變動，殺來兩路伏兵；原來艮、兌二陣都在乾陣側邊，徐質、陳進兩個漢將換走了完顏成，來戰楊、甄。楊澗識得是漢人，輕笑一聲，縱馬直前，假做個招式，引陳進來鬥；陳進不知天高地厚，便來廝殺。楊澗伏鞍起槍，刺著陳進臂膀，撲地倒了；又復上一槍，殺卻叛將。甄績銅瓜盤旋，一人擋住一隊廝殺，然背後已無自家兵卒，看陣勢時，兩人被裹入旁翼，殺出陣時，金兵也不來阻攔，直奔西麵殺去。楊澗看時，隻叫得苦；然自家部下兵卒星散，兩人身已無力，隻得暫避鋒芒，幸喜城西南朱慷等已知曉了事務。 　　再說顧稠縱馬狂奔，到得朱慷營地時，正是楊、甄二將不要命力戰之際。朱慷聽得如此，急與關銅等三人盡點部下人馬，又命顧稠再去通知馬曇等；雙股劍並金龍刀當作前鋒，迎敵而去。 　　金軍放過了楊澗、甄績二人，毀盡城東麵壕塹，向西去了。朱慷殺到半路，便見金軍戰團如滾，卷襲將來。當前鋒的陣形變為了坎、離二陣，朱慷見此陣奇怪，對何禱道：“仁兄覺此陣如何？”何禱不假思索，指陣道：“賢弟同關兄弟直沖其中，我並賀兄弟作法接應！”二人答應一聲，揮劍掄刀，領兵殺入。何禱喚起雲來，在半空中看陣；見陣分八麵，覺道驚異，對賀瑱道：“賢弟見那將臺麼？”賀瑱遠看那將臺上有人，道：“想是先前與我相鬥的賊道了。”何禱頷首，道：“我們二人且作法助陣，先除了那廝。”賀瑱從袍間掣出符來，把公孫勝言語轉告了，道：“兄長燃符念訣，我自用藜杖掃蕩那廝。”何禱應了，揮扇點燃符帖，隻見紫煙幻生，隨賀瑱青光共起，直擊將臺之頂；不偏不倚，把鬱頊真人擊倒。那將臺上護從的眾人亂將起來，又不敢驚動臺下廝殺，正慌之間，那鬱頊真人化作一條黑蟒，沖雲而起，直奔何、賀二人而去。賀瑱大驚，舉杖抵住，那黑蟒狂噴獠牙，把雲團撕裂，兩人墜於地上，幸喜那雲不甚高，並無大礙。黑蟒見二人落地，復要追咬；隻見何禱鶴翎扇翻、賀瑱青藜杖旋，把那黑蟒製服了，僵倒地下。二人顧不得多想，還要再召起雲時，都各覺疲軟，隻得作罷。何禱嘆道：“此刻不知朱、關二位賢弟在內如何了，幸得已除了賊道。”背後馬曇已領兵殺到，道：“二位兄弟且在此等待，看我殺入去救朱賢弟。”言罷挺槍殺入，方殺不到半裡，便看朱慷、關銅兩個帶傷殺出，道：“壞了！那廝們也不知用何妖術，一連卷倒百十名兒郎，又如換了個人一般兇猛，連我二人都被傷了！更找不到楊澗、甄績二位兄弟，如此奈何？”馬曇已覺得險，道：“若是把二位兄弟捉獲了，我自去救回，二位且走。”便放二人過去，縱起手中竹節槍，來闖惡陣；沿途便有殘兵敗卒聚齊，馬曇便帶這一眾人殺入去，迎著坎陣，勾玉環處捧出一員大將，便是完顏起。馬曇也不多話，揮槍辟路；又轉出耶律瑭、耶律瑜二人，見是馬曇，耶律瑭便不敢交手，耶律瑜怒道：“殺害自家兄弟，不敢還手，是何道理！”向前求戰。眾看官道為何朱慷、關銅兩個都帶傷了？原來先前有鬱頊真人黑氣助力，縱是武藝不加之人也精神倍長。此時鬱頊真人已亡，馬曇沖陣無阻，鬥過十數合，一槍將耶律瑜刺於馬下。耶律瑭大驚，命士卒左右夾擊馬曇，馬曇入陣之時不曾帶得多少人馬，隻好突將出去了，未曾救回自以為陷在陣中的楊澗、甄績。 　　是夜收兵之時，眾人都餒氣無力，朱慷點兵時，自家營損了數千人馬，將領少了楊澗、甄績二人；馬曇那畔荊忠等也損了數百人馬。此是入北地戰金兵以來頭遭敗績，眾人都打不起精神。朱慷恨恨道：“也不知金人究竟為何如此奮勇，明明是自家土地，我們漢人來守豈有錯乎！”何禱道：“雖然楊、甄二位兄弟失陷，然那金人的邪道也被愚兄並賀兄弟鎮伏。這陣想來是他所布，明日愚兄定想法破陣，替死難兒郎報仇！”夜來眾人回到帳中，都枕兵而眠，提防金兵夜襲。 　　何禱也悲楊澗、甄績二人失蹤，百思不得其解，道：“為何金人這番如此神勇？莫非天意不容我進取麼？”正難抑時，忽聽有人答話道：“天意難料，然人心可恒。星君永葆誌向，前路方能坦蕩。”何禱起身，看身畔時，有一個飄渺的仙尊立著，何禱不識得是何人，但看那仙尊道：“天暉星君，你那書簡在何處？”何禱聽得“星君”二字，猛然悟道：“莫非是玄女臨凡也？”那仙尊慢掀麵紗，道：“正是，近時北地有星火熠熠，料想是你等這後曜的繼誌之人來也。然金國之力大，不可一朝下之，吾今臨凡助你破陣。金人之陣，有道是八卦變形，又各具形貌，喚為“八門金鎖陣”是也。”又對何禱道：“那天驕星君從嵩山取來的書簡，有其詳細之解，汝可詳細研之。”何禱想起一事，問道：“吾等聚義之輩，日後前途如何？”隻聽玄女嘆道：“分合定數，不可告矣。然破滅不在此時。”言罷，指地下道：“且看那地上是甚麼？”何禱俯身時，麵額便磕著地，醒將過來，原來又是南柯一夢，不由得聯想起先前東方橫幫助破鬱頊真人之事來，感嘆道：“有如此多人相助，想來忠義不枉也。”便找出那竹簡來，翻找出八門金鎖陣的解法，想了一回，又按玄女指教，冥想一回，重復睡去。 　　次日，何禱便請朱慷發令點軍，道：“愚兄已是曉得敵陣要害了，那八個小陣如今失了首領，是無頭率然而已。況且昨日馬兄弟入陣時也斬了敵一將，想來陣形不整。休要錯了機會！”朱慷道：“三軍雖然有損，畢竟還有有生之力，隻聽兄長調度了。”何禱便分馬曇領三千人馬，直搗中陣；關銅、荊忠各從陣左、陣右入陣，也分領三千人馬，朱慷領其餘人馬四處策應，見陣有破處，便殺入應援。眾人答應了，齊聲怒道：“這番誓要將這金敵克下，以報兩位兄弟之仇！”各如猛虎一般去了。 　　金軍一日廝殺，到晚回城；因鬱頊真人之死，眾人沉悶不已。找書苑 www.zhaoｓhuyuan．ｃom 完顏峻痛惜道：“若非我執意退敵，怎會又害了老師！”完顏昱嘆口氣，道：“幸是將那廝們打退一陣，又殲了許多人馬。”完顏峻道：“卻怎抵小弟心中愧疚？罷了，明日再戰一回，力求畢殲那廝們。”次日依舊如此布陣，卻因折了陳進、耶律瑜，隻得變換陣形，將陣略縮。出到城外，正欲再攻義軍營地時，馬曇提槍躍馬，已殺入陣中對敵；完顏成擋住交手，三十餘合，仍是勝負不分。然完顏成聽身後人馬紛亂之聲，心焦氣躁，不願再鬥，架一槍便回馬撤走；馬曇曉得關、荊二人兵馬已到，便截住完顏成再戰，完顏成無奈，看馬曇時，愈鬥愈勇。關、荊二人正如馬曇所想那般從兩翼殺入，荊忠逢著完顏起部將完顏鉞，戰不數合，一棒打翻。關銅也逼退完顏峻，完顏昱、完顏成無奈，隻得回師暫避。然唐州城上鼓角聲聲，楊澗、甄績兩個立於城頭，高聲喝道：“金賊那裡去！唐州城已被取了！”朱慷等人大喜，殺散金兵，據下了唐州城。完顏成那一乾金將不知二人究竟從何殺出，白白失了根基；隻得退向距唐州百餘裡之隔的灤縣去了。見楊、甄兩個死而復生，眾人都喜，道：“你二人好生狡獪，不知從何而出！”楊澗笑道：“那金人無命據城而已，且在此修整一回便是；我同甄兄弟入城兀自辛苦，幸有一貴人相助。”朱慷好奇那貴人身份，問道：“兄弟所說究係何人？”有分教：神州興漢倘北望，老臣猶然思故鄉。畢竟楊澗所說貴人究竟是何人，請看下回分解。 　　此回內退場兩員金國將領： 　　陳進、耶律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