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 遇舊緣再收好漢 懷幾念終刺金臣(1 / 1)

再聚水泊 陪我到永遠 4214 字 2024-03-16

《州橋》範成大:   南望朱雀門,北望宣德樓,皆舊禦路也。   州橋南北是天街,父老年年等駕回。   忍淚失聲詢使者,“幾時真有六軍來?   卻說金軍布得八門金鎖陣,將義軍兵卒傷損不少,然因鬱頊真人之死,陣法終有缺損,何禱又得知陣形,因便破之。正要取城時,卻看城上楊澗、甄績兩個已據了城,迎眾人入。朱慷好奇,便問道:“兄弟所說貴人究竟是何方聖神,能將此偌大城池掌握!”楊澗笑道:“此自不是愚兄功勞,是那貴人與一城百姓相助得來。”便露出甄績背後一人,朱慷看時,那人麵色黃亮,氣宇外露,七八尺身材,腰橫一口短鍛利刀,想來有些不凡。楊澗道:“此位兄弟姓宿,名勛,自道是歸德府人氏,比先時叔祖曾官至太尉。後來隨遷至此,然時刻不忘中原故土,因領城中百姓開城相接。”那宿勛點頭,道:“二位義士昨夜流露在野,小人不忍英雄受苦,便請入莊相見。”甄績心中感奮,接過話道:“不是這位宿義士,此城若要拿下,無非強攻。然那城內百姓皆聽他排布,能戰者各執兵刃接應,弱力者也都贈米送幣。真是一人成軍也!”朱慷想起一事,便問道:“莫怪我沖撞,且請問這位義士,你所說那官至太尉的叔祖是何人?”宿勛道:“乃是先前華山禱福的宿太尉也。”朱慷聽得“華山”二字,想起自家父親曾講的華山賺金鈴吊掛的故事,道:“原來是一般的故人,須知家君與尊叔祖有舊也。”宿勛驚奇,道:“將軍莫非是那道君皇帝麾下之人麼?”朱慷道:“非也,此事正是出於華山禱福。”便講了自家聚義鹽山的事務,一直到取慶安縣、唐州城;直將宿勛說得心馳神往,道:“原來還有這般的往事,先前聽說官家將水泊視作對頭,一力圍剿。不料官家未做之事,卻由草莽義氣做成,真是叫人感嘆也。”又道:“若是眾位義士不棄時,待城防定了,到小人莊內一敘如何?”朱慷見宿勛如此說,便令關銅、楊澗等暫管城防,自與何禱換了便裝,帶數十個護身軍士,隨宿勛去了。   那宿勛所說莊子,卻有些寒酸,隻聚了數十個漢人莊客在彼;數十間瓦屋草房,連作一片。朱慷命將軍士暫且屯住,與何禱走入去;堂上一張桌擺了數盤不同的果品,又有兩壺好酒。宿勛請二人坐下歇息,道:“我那叔祖得知義軍將來,已望眼欲穿。且請他出來相見。”隻聽得那屋中朗聲道:“不必勞煩,老夫自來了。”看時,那宿太尉矍鑠依然,冠戴文昌紗帽,袍披朱色公服;雖然去職已久,仍可看出歷任幾方之意氣。朱慷、何禱起身問安,宿太尉笑道:“義士遠來,不必多禮,且請坐罷。”又對身後侍立的宿勛道:“孫兒也坐了說話,我們此處的糧草,盡可全數供給大軍使用,不必存留。”朱慷好奇,問宿太尉道:“休怪小子多言,隻是不知太尉所說糧草究在何處?”何禱覺朱慷言語有些不當,便伸腿踢他;朱慷曉得意思,便閉口不再問。那宿太尉卻是坦然,道:“剉薦供馬之事,自非一人獨行。老夫先前清廉,無甚家資;然城中漢家百姓自是同德之人,都盼義軍早到,驅走金人。義士登高一呼,定有眾人相助。”朱慷想及楊澗、甄績取城之事,似有所悟,道:“太尉所說,原來如此。民心所向,似水澤舟、根承樹也;實不相瞞,此次出軍,所為正是救民水火也。”宿勛聽了,插話道:“這唐州府內尚是無事,自聽得有逃難來的百姓說先前遼境之中有屠城之事,看得人眼冒火星。”何禱道:“正因如此,我等方才來此。然所受之苦也是極深,不知老太尉足下願聽麼?”宿太尉也知了朱、何二人身份,乃問道:“二位當真是山東地方梁山泊來者?”何禱道:“是,卻也不是。若是老太尉願聽,便容我再細說。”將對宿勛說過之言再講一回,道:“天下烏鴉是恁般黑,甚麼立功將領,無非朝廷走狗;隻曉得內伐而已。至於外收寸壤,敢也不敢?”宿太尉嘆口氣,道:“老夫曾於先皇前進言,諫不可隻以內為重,也須著眼攘夷。不想便是此言害了老夫,彼時正與金國夾攻遼,老夫因此去官。後來心冷似灰,攜孫兒宿勛來此安身,少聞世事。”言畢此句,便飲盡杯中酒,要起身替眾人再斟,朱慷慌忙道:“折殺了!小人們隻是後輩,怎可如此!”何禱、宿勛也慌忙勸,隻見宿太尉搖一搖頭,示意眾人安座,想是有話要說了。   隻看宿太尉斟滿四杯,敬朱慷、何禱道:“二位義士請飲此杯,算是老夫代一眾漢家百姓敬諸位之勞苦了。”二人並不推辭,然看宿太尉似還有言語,都隻啜一口;那宿太尉又指著宿勛道:“老夫還有一事拜托諸位了,我這孫兒並非親傳,是一侄遺腹之子。老夫未曾婚娶,將此子作自家孫兒看待;而今其已大,也該報國遂誌了。不知二位軍中還缺人手麼?”朱慷聽了,道:“宿勛兄弟領民在城內接應,已是大功。我軍中怎不容他?既是如此說時,太尉也一道走罷。”那宿太尉搖頭,道:“老夫雖然心熱,隻犯著一個懶字。那道君皇帝有眼無珠,回去也難看得好臉色。”朱慷想起何禱曾言過蓋天錫汙陷梁山之事,又想起自家父輩心曲,躬身下拜,道:“隻是我等現時還背著賊寇名聲,若是不洗乾凈,縱是替國出力,也自覺骯臟。”便請何禱把蓋天錫所做之事與宿太尉細細談了。末了,何禱道:“皭涅有別,人心自有公道。且惡戰一場後士卒損了不少,不日也將撤走以圖長遠。太尉壹聽小生之勸!”宿太尉見何禱如此說,便答應了。自與宿勛將屋中糧草收拾齊了,運到城中去。義軍在城中數日,百姓皆感念其軍紀嚴整,都各有犒勞;也有願從軍的,便歸在宿勛麾下。總而言之,義軍在唐州得獲補充,眾將也都打起精神,預備再攻取灤縣。   義軍如此興盛,反觀金軍那畔,則是無比困頹。隨完顏峻重整旗鼓的七員降將,現存的不過耶律瑭、徐質兩個。這兩個又各懷心事,無精打采;前文已說耶律瑭兄弟三人齊降金國,然現時剩下他一人,如何不孤苦伶仃?到得灤縣縣城內,也無心管軍,隻吩咐了紮營之事,便去尋了一間酒館,痛飲一醉;到得夜間,踏著醉步歸來,倒臥鋪上,卻如何睡不著,腦海裡皆是往日歡聲笑語。輾轉反側,隻得起身,肚裡酒勁上來,外加胸膛裡一口氣咽不下,咽喉間唯有嘔噦之感;方吞下捯腸惡氣,便聽見帳外有男子作歌之聲。耶律瑭醉意頓消,便出帳一探究竟。隻見月白之下,巷角立著一漢人,鎧甲不脫,仰頭看月,不時彈劍吟唱;耶律瑭認出是徐質,想起同為降將,復生出天涯淪落之感,便不由得近去搭話。徐質雖是困悶,也曉得身後有人,回頭看時,認出是耶律瑭,道:“此位耶律將軍,為甚來此,莫非有要緊事麼?”耶律瑭道:“自是無事,無非心內苦悶而已,無人排解。”徐質嘆了一聲,道:“誰個不是如此?誤以為金人強悍,誰知不過如此;不如那宋軍的一根毫毛。再想歸宋,猶是登天也。”此話也觸及了耶律瑭,道:“徐將軍較我卻是幸運,畢竟還有家可回。我那遼地還在關山之外,怎讓我心安也?”想了一回,悔恨已沖散醉意,發狠道:“徐將軍,我倒有個主意在此,你看如何?”徐質問道:“卻是甚麼主意?”耶律瑭道:“大丈夫一不做,二不休。不如行刺了那金軍首將,將首級去宋軍處投效,也不算枉活了。徐將軍看如何?”徐質初時膽怯,轉念一想,機會便在眼前,怎好舍了?便答應下來。兩個商議了如何行動,都回自家帳內睡了。   其餘金軍眾將也都自懷懣意,內中完顏峻最為憂苦,長籲短嘆終夜,還未到晨,已起身出屋;走不得數步,便被一物絆倒,起身時,看見有兩人慌慌張張逃開。正覺反常之時,看手掌上,血與塵埃混沾,那一物卻是個死人,縱使完顏峻歷經多事,見得此景也慌張不已,急忙翻過那人來看,認出是完顏起,脖上倒有一道深劃的刀傷。完顏峻忍住慌,回身要去報眾人時,那完顏起吐一口氣出,斷斷續續道:“且告訴……那二人叛了!”便斷氣絕命。完顏峻明白完顏起意思,匆忙回去了;完顏昱、完顏成二人知曉了,隻覺悲痛不已,並按完顏峻所說,追捕徐質、耶律瑭。不多時,完顏峻便領衛卒擒二人到來;完顏昱、完顏成大怒,吩咐不須審問,直將二人斬於堂下,掛起頭顱號令。又命設重祭哀完顏起,屍首厚殮,舉哀數日,不在話下。   說至此處,定有看官覺得完顏起之死不尋常;那徐質二人既打算殺了金將去漢軍前投效,卻為何不割下完顏起頭顱作證見?且既是殺人,為何不令完顏起死透,倒讓他拚一口氣將自家供了出來?莫非是完顏峻將完顏起殺死,來誣賴二人麼?哈哈,原來殺死完顏起的還隻是那徐質二人,卻是完顏起性命頑強,遇了刺,還敢還擊。當時徐質二人一夜未眠,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恨不得當時便尋一個金軍裡有頭有腦的人物害了來遂意。也是完顏起命該絕此,碰巧走到屋外散心,早被耶律瑭一刀架在脖上,割了喉。然耶律瑭下手不重,完顏起回身一拳打來,驚退了耶律瑭,又看見了在旁的徐質,霎時曉得了事務,隻是雙拳難敵四手,終是死於二人刀下。後來之事,眾看官自然明白,完顏峻看見慌慌張張逃開的人正是那兩個。此事便隨二人正法而結束,金軍連少三員人手,更擋不得義軍進攻了,這灤縣正如風雨飄搖之茅屋,堪堪欲倒,還不知義軍又有何奇策攻取也!   數日哀畢,完顏峻忽的想起宋軍動向,生怕徑直來取灤縣,渡灤河過,離原先遼地便不遠了;因派探子前去,哨探唐州如何。出眾人意料的便是那探子過了兩日便返來,報說那唐州城中已無一點宋軍影子,不知向何處去了。完顏峻意外,生怕這探子受了計,又連派幾員探子去,結果依然如舊。完顏峻有了些膽氣,便自領著一千精兵向唐州城去了。到得城內,隻見人去樓空,半城無人;完顏峻便尋了一個百姓問話,那百姓支支吾吾,方才道:“那進城的宋軍待了數日,不知為何便撤走了。”完顏峻放走那百姓,自在心裡想了一回,也不知義軍為何退走,起身要領兵回轉時,忽的茅塞頓開,道:“莫非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有分教:久不見仇敵忽重逢,難忍機邪雷再出山。畢竟完顏峻所想“螳螂捕蟬”究竟何解,義軍又為何突然離唐州而去,請看下回分解。   此回內退場三員金國將領:   徐質、耶律瑭、完顏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