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江紅?寫懷》嶽飛： 　　怒發沖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裡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卻說當時完顏峻派探子去哨唐州城，欲探清唐州城情況如何；誰知連續數個探子報來那城內已沒有了宋軍，完顏峻很是意外，便親身去唐州城一探究竟，果是如那探子們所說，義軍已是撤走。完顏峻直到回灤縣前方才想到緣由，道：“莫非那廝們背後卻有人搗鬼麼？因此不得不回過頭去。”一路上自思索著不題。 　　這完顏峻確還機敏，原來義軍之退真與背後有人搗鬼相關。那薊平山、鹽山上卻都是些英雄，怎能乾出背信棄義之事？原來此事恰也不是草莽好漢所為，乃是那消遁已久的雲天彪所作。自鹽山同自家兒子、兒媳並麾下風會、孔厚遭敗後，雲天彪再不敢直覷鹽山寨，此也是朱慷等放心出兵的緣故。且再說雲天彪退軍之後去了何處，那前文便曾提及河北留守司，主將正是劉廣；其兩子劉麒、劉麟也都調去駐守，後續又來了範成龍、唐猛，雲天彪領殘兵到時，正是水泊梁山擴軍、符皓英勇鬥敵之際。後來張叔夜派金成英、楊騰蛟等主政山東，不論鹽山、梁山，皆無暇顧雲天彪、劉廣等，因此上雲天彪恢復了些許信心；道君皇帝並張叔夜也忘卻此事，那天彪更心喜不已，雖離鹽山遠了，卻時刻暗蓄報仇之意，連劉廣等也被讒惑了，都聽著雲天彪安排。雲天彪又探清了河北地方險山要寨之處，薊平山自然在內；那薊州知府季攸早看薊平山聚集的人馬不爽，便受了雲龍之邀，暗地裡監視薊平山寨。當時義軍攻破兩縣、唐州時，正是雲天彪緊鑼密鼓籌備之際；彼時又得到季攸密報，自以為是到了時候，乃布下家宴，請劉廣等一眾人赴席。那筵席並無外人，就是最疏之輩，也是範成龍、唐猛等雷部之徒；因無外人，眾人開懷痛醉，不一時，甕倒杯斜，殘羹剩宴猶如狼藉。雲天彪正要命侍仆取茶來解酒時，那雲龍恨恨地吐一句話道：“惜哉，那傅玉叔父的屍骨已不知埋在何處地下了，若是他還在此處，豈不更盡興乎？”雲天彪大驚，險些把手中酒杯摔了，道：“我兒，你莫不是醉了！怎說出此話來，那傅……”話至半時，也難出口，隻搖了搖頭，不再言語。劉廣見此情形，勸解道：“兀那仆婦，還不快些送上茶來！”隻見門外應聲上茶，雲龍便接過一杯，道：“爹爹當真以為不孝子醉了？隻是恨自家無力替父解憂罷了！至於仇讎，誰願報誰報去；那薊州的軍報已是傳來，鹽山寨賊軍聯合薊平山賊軍，去北麵金國處送死！又說那廝們雖然攻下幾個城隘，卻都不打緊。父親休要錯了時機！”隻見雲天彪大喝一聲，道：“孽障！再休要提起此事！明知那廝們不是好惹的，還要枉去送死，自取其辱也！”先前的其樂融融已消了，父子二人劍拔弩張。劉廣慌忙來扯住二人，喝道：“親家、賢侄，且都住手了，聽我一言。自做河北留守司以來，我便不感輕鬆；一來北地常有金人騷擾，二來正是賊人作亂。如今這二害相互殘殺，是天與的機會。賢侄所提正是時機，不知為何親家卻不允？”那畔雲天彪哈哈大笑，把茶灌入肚裡，道：“原來如此，親家果然心肯。親家道我真個不信龍兒麼，隻是相試而已，親家既是願隨我去，明日便點起兵馬去薊州！”劉廣見天彪如此，隻得允了，其餘人等也無異議，待得席散，都去安歇了。 　　到得次日，雲天彪同劉廣集眾將整軍，教場上又是一片旌旗燦爛，驍勇之旅依次列齊，以風會為首，其餘雲龍、劉麒、劉麟、範成龍、唐猛等人各將兵器演練；大斫刀、鐵脊矛都甚出彩。雲天彪看了，欣慰道：“我部下的眾將都如此出彩，此番定能告慰傅賢弟地下英靈。”說至此處，言語中已帶哽咽。演武畢了，雲天彪乃傳令行軍，留孔厚守留守司，向薊州城去了。 　　到得薊州城，那知府季攸已奉命擺了接風宴席，眾將入席，一麵飲酒，一麵商議如何攻薊平山。雲龍詢季攸道：“卻有那薊平山地圖麼？前番你說那山寨龐大，賊人勢眾，到底是何情勢？”季攸命捧過地圖，道：“這薊平山賊寨若要一語道來，還要追溯到數任以前的知府了。那前任知府隻聽得叫馬士弘，養了一支守城軍，後來不知為何歿了，那守城軍便不顧號令，仍舊駐紮，也無人敢來管。這賊軍的首將喚作甚麼馬曇，聚集了不少亡命之徒，甚是令人煩惱。”天彪頷首，道：“季兄卻如何曉得那廝們動向，莫非賊子軍中有奸細也？”季攸道：“非也，自是那廝們太過旗鼓張揚，無故入境，又是大軍，如何不疑？至於後來那廝們夥同鹽山賊軍攻敵得勝的消息，便是傳揚甚廣，這周圍郡縣都曉得了，不是甚麼稀罕事。”雲天彪聽了，低頭沉吟不語，唯有內心至深如遊蛇噬咬一般；那義軍先時不曾害民犯境，後來又卻敵金國，若是趁人之危，正犯著正義二字。然不攻薊平山時，更報不得仇怨，雲天彪頓覺頭痛欲裂，好似元神出竅一般；抓著酒杯猛灌一口，方才緩將過來，道：“若是鹽山賊子端的來此，我便出軍報此大仇；若是鹽山賊子並不在此，此事也隻得罷休。”季攸聽至此處，笑道：“便是小弟還要求取那廝們合夥之證麼？雲兄不知，那廝們已過河北，即入遼國舊地也。到時威名震動，不由得雲兄不懼了，還請雲兄細細思量。”雲天彪心底又是一陣翻江倒海，咬牙道：“罷了，為護這一乾人周全，隻得如此也。季兄，我明日便大起三軍攻山！”季攸見狀，道：“雲兄也休要急，這薊平山是個大寨，前寨連飲馬川，後寨接燕山，堪稱是易守難攻。”雲天彪沉吟道：“隻不怕賊人強兵騂馬，唯懼地勢耳，不如集兵取其一處。”此時眾人那裡還有心思飲宴，都看天彪臉色；天彪命罷席，吩咐眾人機密。當夜就在薊州府衙安歇。 　　此時符皓、郝景娘已回山將息，寨上還有曹曠、張輔守護；然四人怎當得住雲天彪麾下更眾之將，況且又是背地來襲，更毫無還手之力也。當時雲天彪命雲龍、唐猛為先鋒，合力攻取飲馬川；原先薊平山寨在飲馬川半山處設了一寨，由夏侯遷巡視，現時改作曹曠。雖是到了北地，曹曠隻不敢大意，提那口赤銅寶刀，端坐崗樓之上，俯望山下平川。忽見一大隊人馬湧入，曹曠大驚，略估人數，約有數千之眾；這正是雲龍、唐猛所率的軍了。曹曠自知不敵，卻不甘心舍了飲馬川寨子，對身畔頭目道：“你且回山頂大寨報符兄弟去，那山下不知何處來的軍上山來也。”頭目領令去了，曹曠點起一千精壯嘍囉，慢慢沿山道而下。 　　雲龍、唐猛所受天彪之令，便是領軍直占飲馬川，供大軍紮營；二人也都知曉山中有敵手，都做了交戰之備。曹曠領兵轉過一片密林，便撞著唐猛殺來；兩人各自無話，舉手中偃月銅劉、鏨金銅刀廝殺。一個是打豹獵將，銅劉盤旋；一個是守寨蠻勇，刀鋒揮舞。鬥了三四十合，勝敗不分；此時雲龍已到，曹曠方躲過唐猛一劉，瞥見雲龍，驚道：“這莫不是先時鹽山寨下那雲賊的兒子麼？怎又到此處來了！”頓地一躍，轉身便走。雲龍便替過唐猛來戰，曹曠回身笑道：“好巧也，小賊也在此處！你那父親作惡多端，使手下之人壞我莊寨、殺我良民，而今還敢來討死！看刀！”雲龍大愕，險些被劈著，忙起手中大刀架住，兩個戰了十數合，又得個平手。唐猛歇過氣力，復舞手中銅劉上前，卻被寨上箭矢射下，險些中傷；原來符皓已到，左手提衠鋼槊，右手內挽著那張麟臂弓，目凜寒星，絲毫不似箭傷方愈之人。雲龍見曹曠亦有幫手，也不糾纏，同唐猛齊退下去；符、曹二人殺散殘兵，加固了崗樓；符皓憂道：“如今不知又是何來人馬，恐怕再難得安寧也。”曹曠想起雲龍，道：“不是小弟胡說，此軍當是雲天彪部下。”符皓驚道：“莫非是賢弟曾言的統軍大將軍麼？”曹曠道：“正是，方才同我交手的便是那廝之子。”符皓沉思一陣，道：“如此也隻好請北麵撤幾位兄弟回來相助了；然這廝既是朝廷大將，為何與我等為敵？自不曾做甚麼負心事！”曹曠搖頭道：“隻不是我們負心，怕是那廝們有虧心事也。”遂將自家入夥鹽山的緣故說了，道：“符兄看這雲天彪何如？無非走狗罷了。”符皓因想到密保勝，嘆口氣道：“罷了，如今須得拚命也。”二人當夜便領兵據住崗亭，也不敢安睡，直撐到天明，幸喜雲龍、唐猛不曾再來，二人方才鬆一口氣，請郝景娘暫守崗亭，又使張輔前去報知朱慷。 　　雲龍二人退到半山，看那山上崗亭正處要沖，隻覺自家甚是好笑，唐猛道：“公子見麼？那崗樓隻留兩人守護，我等便退，豈不是示弱也？”雲龍嘆道：“隻怕賊人已作提備，不好再攻了。”夜來便在飲馬川山中紮營，又請派人助戰；次日便有劉麒、劉麟兄弟領三千精兵趕來，雲龍得了幫助，益發要逞英雄，便請劉麒兄弟二人齊去叫陣；二人應允，領兩千銳騎駐在崗前，與符皓對峙著。符皓也不慌忙，命曹曠守崗西麵竹林要道，景娘領女兵解運箭矢、糧米接續；然持續耗著，須不是法。符皓便思下崗戰二人一回，也顯一顯銳氣；便提衠鋼槊，挽了麟臂弓，一壺狼牙箭掛於鞍韉側，開寨門殺出。那劉麒、劉麟有了準備，便各提三尖刀、金鐧來對敵；符皓那條槊直取劉麟，找書苑 www.zhaoｓｈuyuａn．com 劉麟本不擅陸戰，被符皓逼得緊急。劉麒見狀，乃上前相護，三尖兩刃刀也覷準符皓咽喉砍來；符皓抽回衠鋼槊，擋住刀鋒，笑道：“你二人看來與我年歲相近，怎地如此不堪，尚要兩個敵一個也？”劉麒惱怒，道：“你這廝休廢話，且小心著狗頭！”符皓看雲龍不見，想來是去攻寨子另一側了，便撥馬回轉。果如其所料，那另一側曹曠也正激戰唐猛；殺至分際，曹曠一刀砍著唐猛肩膊，唐猛一劉劃傷曹曠腿胯。兩邊各帶傷損，勉強退走，然飲馬川寨中缺兵少將，已被雲龍等人知曉，更肆無忌憚，猛攻寨子；符皓焦灼不已，同郝、曹商議道：“非是我不願守土，這官軍端的難支。不如且放了此處，回大寨上據守。”曹曠嘆道：“叵耐官家大將比山賊還兇惡也！我等再守一二日，若是張兄弟還未請得其餘人馬回返，也隻好棄了。”符皓見說得有理，便計再守一日；此時寨正門、側翼山道上都密布人馬，烏泱泱猶如欲雨一般。符皓看腰間弓箭並手中鋼槊，自解不得圍，苦笑起來；又望暮雲密處，化成攪不開的血色。此夜正是符、郝、曹三人難熬之時，不比曾家莊前受箭舒服多少。 　　捱到天明，符皓已是渾身困乏，便要集合守寨之軍回撤時，忽見空中輕雲飄下一團來，正是何禱到來，並攜張輔齊到。符皓又驚又喜，道：“今番救星來了！不知何兄有何計謀可以保全山寨麼？”隻看何禱略有所思，說出一席話來。有分教：調虎看似引狼入，關門猶設圍城機。畢竟何禱所想究竟如何，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