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王莽寶藏(2)(1 / 1)

晉武長歌 滄海千浪 19186 字 8個月前

三人坐定之後,司馬炎忙夾了一條雞腿,放到了夏侯無忌的碗中,又夾了一條雞腿,送到了慕容雀兒的碗裡,再為二人各盛了一碗參湯。   他自己則用手,抄起一塊雞胸肉,扔進了嘴裡。他嘶嘶哈哈地道:“香,香,太香啦。”   慕容雀兒見司馬炎的吃相,活像個餓死鬼投生,笑吟吟地將自己的碗,推到了他的麵前,自己又用空碗,盛了一碗湯,慢慢地喝了。   司馬炎風卷殘雲般地吃了半隻雞,又喝了三大碗湯,這才滿足地拍了拍肚皮,道:“不知怎地,今天特別的餓,在師傅和雀兒姐姐麵前丟醜啦。”又對夏侯無忌道:“師傅,您剛才說的古劍是......”   夏侯無忌微笑著呷了一口酒,道:“那是四百多年前,大漢武帝的時候。當時墨家的最後一任钜子名叫姬勝,他無意間得到了始皇帝時期的熒惑之石。後來,他依墨家的“秘鍛術”耗時四年,鍛造了一柄長劍。此劍刃長三尺,柄長六寸,吹毛斷發,甚是鋒利。最妙之處則是在劍格的位置上嵌有一塊龍鱗,按下後此劍就會由一柄剛直的長劍變成了可圍於腰間的軟劍。再按一次,則龍鱗彈起,劍身又恢復了長劍之狀。可見這柄由熒惑之石鍛造的長劍,韌性可勝精鋼所鑄長劍的數倍。這麼好的韌性在你內功未至大成之前,倒是可以施展出這招‘群龍無首’了。”   司馬炎道:“原來如此。不知這柄神兵現在何處啊?”   夏侯無忌道:“這柄劍本是墨家钜子姬勝的佩劍,是準備用來行刺漢武帝的。可自從漢武帝聽從董仲舒之見,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後,姬勝再沒找到接近漢武帝的機會,自此鬱鬱而終。姬勝死後,他的後人就將此劍作為陪葬品隨他一同埋於地下了。為師曾在姬勝的墓中取得了此劍,然後就當作一件玩物,送予了丞相。”   司馬炎一聽此劍已成了曹操之物,當下不敢再多問,他岔開話題,道:“您說那柄古劍身上鑲著龍鱗?這世間難道真有龍不成?”   夏侯無忌笑著道:“什麼‘龍鱗’,其實就是拇指般大小,一塊極薄的奇石。因為沒有什麼名字,能夠形容這塊奇石,又因當時丞相和獻帝之間微妙的關係,程昱就為此石,取了個‘龍鱗’的名字。至於這龍嘛,為師是沒有見過的。不過相傳倒是有條孽龍,在守衛著王莽的寶藏,不知是不是條真龍?”   司馬炎道:“王莽寶藏??”   夏侯無忌緩緩地道:“是的。那是大漢朝最大的秘密,即便是本朝的曹氏皇族也不知曉。”   司馬炎追問道:“師傅,那您又是如何得知的呢?哦,對了,您定是在哪處漢墓之中,找到的線索吧?”   夏侯無忌搖了搖頭,道:“這個秘密不是死人留下的,而是活人告訴為師的。”   司馬炎道:“您不是說,就連本朝的皇族都不知道嗎?難道是大漢皇親國戚告訴您的?”   夏侯無忌道:“大漢的皇親國戚,也未必知曉,是獻帝劉協親口告訴為師的。”   司馬炎和慕容雀兒異口同聲地道:“獻帝——”   夏侯無忌緩緩點了點頭,向司馬炎道:“安世知道‘衣帶詔’的事吧?”   司馬炎在幼年之時,他的祖父司馬懿,曾給他講過這個故事,於是連連點頭。   夏侯無忌見慕容雀兒一臉的茫然,微笑著續道:“那是建安五年,漢朝獻帝懼怕丞相勢大,以贈送玉帶的方式,想要通過國舅董承,來散播玉帶之中所藏的詔書,召集仍忠於漢室的臣子們,為他清君側、奪皇權。由於事慮不周,此事終被丞相知悉了。一場腥風血雨過後,僅餘一個劉備僥幸逃脫。丞相盛怒之下,要殺了獻帝另立新君,是荀文若,程仲德和為師三人,力勸丞相,這才保住了獻帝的小命和皇位。獻帝與文若、仲德二位先生之間素有芥蒂,但卻感激為師的活命之恩。丞相故去之後,獻帝自知皇位不保,又知為師此生,隻忠於丞相一人,素來與文皇帝、賈詡等人不睦。他才在禪位前,告知了為師這個天大的秘密。”   司馬炎起身向夏侯無忌行了一禮,道:“師傅為人光明磊落,一生忠義無雙,連大漢獻帝,也這麼信任您,徒兒更是由衷的欽佩您。”   夏侯無忌示意司馬炎坐下後,苦笑著道:“丞相故去後,老朽已是萬念俱灰,至於什麼功名利祿,更是毫不在意。大漢的皇帝隻是不想,自己保守了一輩子的祖宗機密,就這麼跟著他長埋地下罷了;另外,他恐怕不隻是一吐為快這麼簡單,興許他還打算利用為師的能為,讓這批寶藏重見天日。財帛動人心,估計他所想的是:大魏國內必定有人,會為了爭奪這批名不副實的寶藏,而產生內訌的。即便不能顛覆大魏的政權,就算是給文皇帝增添點麻煩,那也是好的。至於信任,那是談不上的。”   司馬炎恍然道:“依師傅所言,這獻帝此人也頗為不簡單吶。”   夏侯無忌道:“不管怎麼說,他始終是名義上的大漢天子。他一生身處權力的漩渦之中,日復一日地耳濡目染,就算是一個赤子,也被熏成黑心漢了。況且,獻帝自幼聰敏,否則,董卓也不會廢劉辨而立劉協了。”   慕容雀兒聽到“就算是一個赤子,也被熏成黑心漢了。”她不自覺地,看了一眼司馬炎,見他一張俊美的臉上英氣勃發,一對漆黑的眸子精光四射。   慕容雀兒從他的眼神當中,忽然察覺到了,以前從未發覺的一絲陰冷。她的身上頓感一寒,不自覺地向後移了少許。   司馬炎並未注意到慕容雀兒的異樣,夏侯無忌卻清楚地感覺到了,孫女的那股寒意。   他的心下也是一凜,暗忖:“雀兒天真無邪,安世卻生於將相之家,今後難免也會處身於,這權力的漩渦之中。他眼神中稍流露出的這絲殺氣,已讓雀兒這不諳世事的孩子,心中生出了恐懼,希望安世今後能夠潔身自好吧。”   司馬炎的一聲“師傅!”將他的思緒,從遠方拉了回來。司馬炎接著問道:“這個秘密到底是怎樣的呢?”   夏侯無忌呷了一口酒,道:“那是新朝的地皇三年,偽帝王莽自知難逃敗亡之局,遂令他手下的心腹大將王揖等,大肆搜刮劫掠長安的富戶,又命王邑率領了千餘親兵,連同禁宮的秘寶,和國庫的部分存餘,一並藏了起來,以備今後興兵復仇之用。地皇四年,王莽同王邑、王睦父子,以及一千多名知悉寶藏位置的臣屬,在長安被綠林軍的杜吳所殺,王莽更是被梟首分屍。此後就再也無人知道,這批寶藏的下落了。”   他接著道:“大漢的光武皇帝劉秀,定都洛陽後,曾遣雲臺二十八將,將長安城幾乎翻了個遍,也沒能找到這批寶藏。光武皇帝直至駕崩之前,還對此事耿耿於懷。他命令岑彭和馮異,秘密將雲臺二十八將按東、南、西、北四方,分成了四組星宿。每組七人,設置星主一人,其他六人則稱為星君,暗中主持寶藏的搜尋工作。這雲臺二十八將,分別成了東方青龍七宿、南方朱雀七宿、西方白虎七宿和北方玄武七宿。在這三百年的光陰中,大漢皇族是靠太廟中,光武皇帝像下,暗格內的一道金牌,來一代代傳承這個秘密的。獻帝的秘密則是少帝被廢之後,悄悄口授給他的。當年,十八路諸侯討伐董卓之時,董賊一把大火,將大漢數百年經營的長安城付之一炬。那塊傳承秘密的金牌,也隨著這場大火消失了。而這三百年間,雲臺二十八將的人,早已相繼離世。起初的一百多年,他們或是父傳子,或是叔傳侄,都是將秘密,一代一代傳於血脈至親之間。隻有身為星主或是星君的家主,才能知曉這個秘密。而近一百多年,昔日的雲臺二十八將一族,大多都已消失在了歷史的長河中。他們的星主,在後繼無人的情況下,就會秘密收徒,臨死前再將秘密傳與下一任的星主。聽聞現任北方的玄武七宿,已是漠北匈奴的一支了。迄今為止,這個秘密並沒有在天下間廣為流傳,可見秘密的守護者們,已經從國家的使命當中,脫離了出來。他們彼此間,不再有什麼聯係,逐漸演變成了,以本部為單位的尋寶組織。”   司馬炎道:“我曾聽伯潛叔叔提起過,在洛陽以東,有個神秘的青龍七宿。聽說他們行事異常詭秘,從不涉及什麼軍務政事,也不爭奪什麼名望地位。他們的首腦,是個叫作裴宇軒的,一身功夫甚是了得,鄉野之間卻鮮有人知。這個青龍七宿,難道就是掌握王莽寶藏秘密的,那個雲臺二十八將的傳人嗎?”   夏侯無忌點了點頭,道:“正是他們。因為王莽寶藏不在長安和洛陽附近,又沒能留下什麼地圖索引,所以知道秘密的人,隻能遵從祖訓,在自己負責的那個方位,進行秘密的探尋。三百多年了,天下早已改朝換代,這批人卻仍在漫無目的地找尋,也不知道,世間是不是真的有這批寶藏。”   司馬炎道:“師傅,您可是天下第一的發丘中郎將啊,怎地自己不去尋找呢?”   夏侯無忌笑著道:“這批寶藏被藏起來之前,王莽可還是活生生的新朝皇帝。他是藏寶,又不是建墓,自不會依墓製來埋寶;他手下的王邑,隻是名武將,既不懂易學,又不懂觀星辨勢,更不會依某種易理,來埋藏寶了。何況,王莽本人行事,不僅與漢朝廟堂大相徑庭,甚至與整個時代都格格不入。隻有天才曉得,他將這批寶藏埋在了何處。老朽已是閑雲野鶴,哪會再為這數百年前的勞什子操心。”說完,他將碗中之酒一飲而盡。   司馬炎邊為夏侯無忌添酒邊道:“師傅,這些人不辭辛勞,一代又一代的尋找,想必確有其事。但這數百年間,竟然一無所獲,哪怕有點線索,也是好的啊。”   夏侯無忌道:“或許吧,但由於這近百年間,二十八星宿的人,行事甚為隱秘,他們即便是找到了什麼線索,也不會向外界泄密的。或許什麼時候,忽然崛起了一支力量,可能就是他們其中的某些人,已經找到了這批寶藏吧。”   司馬炎恨恨地道:“王莽這賊豎子,哪裡是藏了什麼寶藏,他埋下的簡直就是一顆,妄圖天下大亂的禍心。”   夏侯無忌見他小小的年紀,居然能有此等的見識,也是非常欣慰,鼓勵性地拍了拍他的肩頭。   司馬炎又道:“您剛才說有條孽龍,守護著王莽的寶藏。那換言之:找到了那條孽龍,不就是找到了這批寶藏嗎?”他思索了一番,又感覺好像哪裡不對勁。   慕容雀兒譏諷他道:“呆子,王莽要是能控製什麼孽龍,又何必受難身死?他隻需將這家夥,往城門前一置。那些綠林軍,早做鳥獸散了。哪裡還會容得他們,來改朝換代呢?想必這條孽龍,是個前知八百年,後知五百載的主兒,又或是個見錢眼開的市儈之龍。”說著,她掩起嘴,不住地咯咯嬌笑。   司馬炎道:“雀兒姐姐說得是啊。師傅,這又作何解釋呢?”   夏侯無忌道:“這條孽龍守護寶藏的傳說,是從二十八星宿的口中傳出來的。他們雖是分處四方,卻在尋找的過程中,或先或後地遇到了這條孽龍,折損過不少的人手。一百多年前的星主們,還是效忠於大漢皇帝的,所以每代星主,都會將遇到孽龍的事,奏報給當朝的皇帝,這才一代代的傳承了下來,最終由獻帝告知了為師。”   司馬炎釋然地道:“難怪這歷時數百年,且毫無蛛絲馬跡的寶藏,會讓大漢的皇帝們,和歷代二十八星宿的星主、星君們,堅信不疑啦。”   慕容雀兒問道:“爺爺,王莽這人也不過是一介凡夫俗子,他所囤積的寶藏,也是由當時長安城中的富戶那裡搶來的。這批寶藏總不能分散四麵八方地埋吧?都零散的東一塊、西一塊了,那還叫什麼寶藏啊?”   司馬炎道:“當時除了長安富戶的家私,師傅說還有一部分禁宮的秘寶,和國庫的存餘。這國庫的存餘,自然不會太多,如果真是國庫充盈,王莽早就募兵平亂了,也不會落得個被梟首的下場。師傅,難道這批寶藏裡麵,會有什麼奇異的宮中秘寶?以致引得那條孽龍,要為了尋找這件寶物,擔起了‘守護’之責嗎?”   夏侯無忌贊道:“安世分析得不無道理。譬如:這供奉於皇室的稀罕珍珠,就是產於深海的巨蚌之內。傳聞海族中的巨獸們,為了明珠,往往會與巨蚌爭奪經年。但凡有敢阻礙它們的,一律都是先殺之而後快。由於巨蚌不能隨意移動,所以長年累月下來,未能得手的巨獸,反倒成了明珠的守護者了。”   他又對慕容雀兒道:“雀兒剛才說的,也是言之成理。為何身處四方的二十八星宿,都曾在其屬地,遇到過這條孽龍?既然稱之為寶藏,必然是要集中存放的。況且,地皇三年時,王莽此法乃是倉促之舉,王邑不可能僅在一年之內,攜著大批的寶藏,走遍東南西北的。那麼,就隻剩下一種可能了!”   司馬炎和慕容雀兒,齊聲搶著道:“這條孽龍也是個尋寶的!!”   夏侯無忌笑著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正是如此。老夫曾追隨丞相南征北戰,卻從未聽聞過,有關這條孽龍的半點訊息。又是一百多年過去了,不知這畜生是死了,還是已經找到它想要的至寶了。”   司馬炎道:“這條孽龍到底是何種怪物?獻帝可曾說與師傅嗎?”   夏侯無忌道:“他也不知道這條孽龍,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隻是祖宗們口耳相傳下來,有這個孽龍的說法罷了。依為師看來,可能是條壽歲百年的巨蟒或者大蛇吧。”   司馬炎道:“師傅何以見得呢?”   夏侯無忌道:“首先,這條孽龍可能體型甚是龐大。以數代星主、星君精深的武學修為,竟會對這畜生一籌莫展,甚至是喪生在其口之下;其次,據獻帝與為師的描述,這頭巨物殺人往往是一口而吞,並未有過什麼斷肢殘體的奏報;最後,這條孽龍若是生有四肢、利爪,那必定會在山野之間留下足印。這足印一旦留下,二十八星宿的人姑且不論,就算是被個普通的莊稼漢,或是獵戶見到了,也必會糾集鄉裡以訛傳訛的。可近一百多年的時間,怎會毫無孽龍的半點訊息呢?”   司馬炎低頭沉思不語,慕容雀兒笑著道:“難道這條大蛇是丟了龍珠,不能化龍飛天嗎?”   夏侯無忌道:“數百年裡的傳聞,其中的很多疑點,都不可解。隻不過因為這個這傳聞,來自於大漢的皇族,比之鄉野間的傳聞,更加可信罷了,也不必過於執著。你們今後無論是誰,不管是遇到神秘的二十八星宿,還是那條詭異的孽龍,都要避之為上,不可逞強,免遭橫禍。”   司馬炎道:“師傅,這二十八星宿的武學造詣,真的很高嗎?相比師傅卻又孰高孰低呢?”   慕容雀兒道:“與爺爺相比,他們自然是遠遠不如的啦!”   夏侯無忌道:“為師從未見過二十八星宿中的人物,這青龍七宿星主‘裴宇軒’的名字,還是聽昔日一名掘子軍的兄弟,受重傷之後所說的。”   他嘆了一口氣,道:“那是二十年前,為師剛辭官歸隱不久,行至瑯琊縣附近的山中遊覽,在山腳下遇到了一名傷者。我上前查看他的傷勢,這才認出:此人乃是昔日伯潛轄下的一名曲侯。”   司馬炎插口道:“師傅,這曲侯可是丁德旺嗎?”   夏侯無忌道:“正是丁曲侯。”   慕容雀兒望向司馬炎,道:“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司馬炎道:“伯潛叔叔跟我提及青龍七宿時,他說:就是從曲侯丁德旺口中得知的。想必是師傅,先將丁曲侯救下後,又送到客棧當中的吧?”   夏侯無忌道:“確是為師救了他,他現下可好啊?”   司馬炎嘆道:“伯潛叔叔收到了口信之後,在瑯琊縣的客棧中找到了他,還沒說上幾句話,丁曲侯就死了。伯潛叔叔說,他當時外表無傷,是死於全身經脈盡碎。下手害死丁曲侯這個‘裴宇軒’,不但武功甚高,這心腸也是歹毒得很吶。”   夏侯無忌道:“原來這個娃兒,真會‘絕脈掌’這門功夫啊。”   慕容雀兒嗔道:“爺爺,你們說的什麼,雀兒聽不懂啊。”   夏侯無忌道:“那日我發現了丁兄弟,問他何以至此,他說是奉命前來,探查此處的一座古墓。他在勘定後,正要離去之時,遇到了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年輕男子,正獨自一人,在山中練掌。丁兄弟不便觀瞧,就想繞路離開。豈知,這個男子一言不發,便上來與他動手。丁兄弟乃是伯潛的愛將,‘碎碑掌’的造詣已是不俗,當即二人就打了起來。他們僅鬥了十餘招,丁兄弟就知道自己,遠遠不是那個青年的敵手。他想出言認輸,可那個青年的掌勢,卻淩厲狠辣,不像單純的比武較藝,倒似要立斃他於掌底。”   慕容雀兒道:“這人忒也無禮,二人偶然相逢,丁曲侯也沒有偷看他練功之意,何必無端地施辣手,要致人死命呢!”   夏侯無忌續道:“丁兄弟曾隨老夫學過一些《地遁》之術。那個青年的武學修為,本就在他之上,加之招招狠辣,他已是避無可避。他見取勝無望,就欲尋找退路。於是,他退至崖邊,匆匆一瞥間,看到崖壁之中,橫七豎八地長著幾株小樹,似是可以作為退身之用。豈知,那人早已識破了他的意圖太。丁兄弟剛剛縱身躍下,那人也立即躍離了崖邊,還一掌拍向了丁兄弟的後心。丁兄弟無奈,隻得急忙回身,想要抓住那人攻來的手臂。他心想:哪怕是能和敵人,拚個同歸於盡也是好的。那個青年一掌拍來,手臂不知怎地扭動了幾下,就穿過了丁兄弟的雙手,一掌擊中了他的胸口。丁兄弟想用手指,去抓那人的手臂,可他中掌之後,手指怎麼也不聽自己的使喚了。結果,那人借著一掌的反震之力,一個筋鬥倒縱回了崖邊。丁兄弟最後看到的,隻是那個青年麵上的冷笑。”   司馬炎道:“丁曲侯怎會中掌後,瞬間就至雙手無力的呢?師傅曾說過,即便可以一招斃敵,也要防備對方的殊死一擊。這等結果,豈不有悖常理?”   夏侯無忌道:“這就是‘絕脈掌’的厲害之處?”   慕容雀兒奇道:“絕脈掌?”   夏侯無忌道:“當時,丁兄弟雖被這一掌,打得墜下懸崖。他下落了六七丈後,天幸被崖壁間兩株較長較粗的小樹給接住了,這才免去了墮崖身死之禍。他震驚之餘雙手亂抓,才感覺到自己的雙手,似乎有了些許力氣。他怕那個青年,見到自己沒死,再來動手加害。於是,他緊緊貼在崖壁之上,不敢稍有動作,隻盼那個青年,可以速速離去,自己好能脫身。片刻之後,那個青年非但沒有離去,還有幾個人前來找他。丁兄弟聽腳步之聲,像是有六七個人。他當即屏息凝氣,側耳細聽。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裴宇軒,似你這般功夫還沒練到家,卻要好勇鬥狠,今後如何能夠率領這青龍七宿呢?’那叫裴宇軒的青年,急忙雙膝跪地,道:‘徒兒知錯,請師尊懲處。’之後,幾個人輕談了幾句,就一同離去了。由於他們說話甚輕,加之耳邊山風呼嘯,除了方才的那兩句,丁兄弟再沒聽清什麼。他又等了一炷香的時間,確信崖邊再無一人後,這才順著崖壁滑下,跌跌撞撞地下至了崖底。他受傷甚重,想要趕緊離開,剛一邁步便即撲倒在地了。他感覺:自己的雙腿雙足,已然麻木異常,為師就是在這時趕到的。我問明情由後,當即為他診脈,隻覺他的脈息微弱得很,觀他的麵色和瞳孔,卻沒有什麼異狀。我當時想:他的性命應是沒有大礙的,估計是被掌力震傷了經脈,將養三個月,也就是了。由於為師決心歸隱,不願多見故人,所以才將丁兄弟,送到了瑯琊縣裡的一家客棧之內。我付了掌櫃一些銅錢,又托他給伯潛捎了口信。我見諸事辦妥之後,就起身離開了。萬沒想到,這一麵竟是與丁兄弟見的最後一麵。”說罷,他將碗中的酒一飲而盡。   司馬炎又為夏侯無忌添了一碗酒,道:“師傅,這‘絕脈掌’好生的怪異,怎會弄得人這般不死不活的呢?”   夏侯無忌道:“想是那裴宇軒,當時年紀甚輕,功力不純,掌擊的位置,也略有偏差。所以丁兄弟才會在他一擊之下未死。不過這‘絕脈掌’的確是一門絕學。多年後,我在廣陵縣的一家酒店中喝酒。當時,我正坐在二樓,忽然聽到樓下,傳來了重物墮地之聲與喝罵之聲。待我下得樓來,就見到了一具男屍,躺倒在了店內的墻邊,身邊還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我一問之下,這才知道:這人是被另一個人,從店外一掌給打進店內的。我蹲下身子仔細查看此人,發現他高鼻深目,頭頂微陷,他兩側的太陽穴,甚是突出,顯然是個內功頗為不俗的胡人。以他的這身內功,全身的經脈,居然被那一掌盡數給震碎了。我早就聽聞這‘絕脈掌’,是世間的一門奇功,如果中掌者的內功修為,不如出掌者,諸身穴道之中,隻要有一處中掌,此處的經脈,就會被其震斷;若中掌者的內功修為,高於出掌者,則不懼他的這門功夫,但隻要是膻中穴或是氣海穴,被‘絕脈掌’拍中,全身的經脈立時就會被震碎,無藥可醫。以往我隻是聽聞,當日見到的那個胡人,的確是胸膻中穴上中的掌,才知此言果然不虛。”   司馬炎道:“師傅,那這‘絕脈掌’,豈不是成了內家高手的克星嗎?”   夏侯無忌道:“當麵對敵,自是各展所長。如若是攻其不備,那可就不好說了。”   司馬炎遍體生寒,問道:“師傅,那咱們這套源自《本經陰符七術》的內功,遇到這‘絕脈掌’會怎樣呢?”   夏侯無忌道:“以為師的修為,要是能讓人,輕易將手掌伸到周身的三尺之內,即便對頭不是用那‘絕脈掌’,為師的這條老命,恐怕也要休矣嘍。”   司馬炎心道:“師傅說得是,鬼穀傳人又豈是這麼好欺負的?徒兒今後定當用功再勤奮些。”   他心道:“師傅真是待我不薄,不但救了我的性命,還以高深的內功和劍法相授,就連這曹魏皇族,都不知曉的秘密,也告知於我了。”他離座跪倒,向夏侯無忌叩首,道:“師傅的再造之恩,司馬炎粉身難報。”   慕容雀兒先是一陣嬌笑,又壓低了嗓音,老氣橫秋地道:“安世,你別總是拜啊拜的。老夫是為了:曹丞相和郭祭酒的理想,能夠後繼有人,又見你聰明刻苦,這才不吝傳藝的,又不是為了讓你替老夫做些什麼。隻要你能心口如一,以有用之身為國為民,為師就很高興了。”   她又向夏侯無忌撒嬌道:“爺爺,雀兒說的是不是啊?”   夏侯無忌微笑著道:“雀兒說的極是。”又道:“時辰不早了,你們都去休息吧。爺爺還要思索一些事情。”   慕容雀兒見數落了司馬炎,本來極為得意,忽然聽到爺爺下了逐客令,小嘴頓時撅起了老高。   司馬炎道:“今天雀兒姐姐下廚辛苦啦,這撤桌洗碗的艱巨任務,就交給小弟吧。”   慕容雀兒立即化嗔為喜,學著夏侯無忌的口氣,道:“安世,真是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那我睡覺去啦!”說著逃命般地去了。   司馬炎向著她離去的方向,高聲喊道:“雀兒姐姐,剛吃完飯,你倒是活動活動再睡覺啊,免得變成了‘阿花’。”   這個“阿花”,乃是他所喂養的一頭母豬,因為是黃白相間的,所以司馬炎便叫它“阿花”。   司馬炎正要笑出聲來,忽聞麵前傳來破空之聲,他急忙舉起了托盤擋架。“啪”的一聲,雪花四濺,原來是個大雪球。   司馬炎放下托盤,他眉飛色舞地剛要說“沒打著”。這個“沒”字才說出了一半,一個相對小了一點,黑乎乎的東西,已經無聲無息地到了他的麵門。他來不及躲避,隻好兩眼一閉,又是“啪”的一聲響,那團物事正中司馬炎的麵門。   他嘴裡咕噥著道:“沒——躲開。”又連忙呸呸呸的,吐出了嘴裡的渣滓。   遠處傳來慕容雀兒嬌滴滴的聲音,她道:“這個打著沒啊?姐姐這招‘無聲無息’,可還入得了安世弟弟的法眼嗎?記得睡前要洗臉哦,否則真成‘阿花’啦。”   她發出了一串銀鈴般的嬌笑,不待司馬炎回答,“哐”的一聲,關門睡覺去了。   原來,她聽見司馬炎說話,便即團了一大一小兩個雪球。她將小雪球,在地上的泥土裡滾了一圈,這才用夏侯無忌所傳的暗器手法,將兩個雪球擲了出去,大的在前,小的在後。   司馬炎僅聽到了大雪球的破空之聲,卻沒能發現後麵跟著的小雪球,結果被打了個正著。   司馬炎與夏侯無忌相視苦笑,前者忙收拾完碗筷,端著托盤去了。   此後月餘,司馬炎每日刻苦練劍,苦於隻有枯枝而無真劍,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這日,司馬燮又來看他了,他忙央求司馬燮,為他準備十幾柄長劍。   當時的長劍屬於軍械,個人無論是采購還是鑄造,都要受到國家嚴格的管製。好在司馬燮持有太傅府的令牌,可以從弘農郡守那裡弄到些。   司馬燮不解地道:“少爺若是練劍的話,有個兩三柄也就夠了,何以需要十幾柄之多呢?”   司馬炎不答,轉身從房內,取出了一節四尺來長的枯枝,道:“伯潛叔叔您看!”   他試演了一招“群龍無首”,枯枝剛一刺出,枝頭處就斷成了兩截。   司馬燮笑著道:“老仆明白了。”   三日後,司馬燮去而復返。回來時,他用肩上的布袋,背負了二十餘柄長劍。有青銅劍、鐵劍,也有造價較高的合金劍、精鋼劍。他知道夏侯無忌不喜歡兵刃,就將這些長劍,在院外的雪地上,插了一個圈,才進到院落中,找到了司馬炎。   司馬炎聞訊大喜,緊忙隨司馬燮出得院來。他見滿地都是長劍,歡喜地道:“有勞伯潛叔叔了。”他從中挑選了一柄質地不錯的精鋼劍,在手中掂了掂。   司馬燮哈哈大笑,道:“這柄精鋼劍,是老仆從弘農郡太守的腰間搶來的,杜恕那個家夥,根本就不會什麼劍法,卻也心疼得眼淚都要流出來啦。”   司馬炎拿著這柄精鋼劍,約麼有五斤多重,他用手指在劍身的無鋒處一彈,劍刃立時彎了過去,緊接著又彈了回來,嗡嗡作響。   他心道:“這下應該差不多了。”   他潛運內功,左手兩指捏了個劍訣,用長劍挽了個劍花,向著司馬燮道:“伯潛叔叔,要不要來試試我新學的劍法?”   司馬燮豪氣頓升,他哈哈大笑,道:“老仆正要領教。”說著,雙掌一分,擺開了架勢。   司馬炎知他和夏侯無忌一般,也不屑使用兵刃,當即朗聲道:“伯潛叔叔小心,我可要進招了。”   話音剛落,他一劍自上而下劈了過去,隱有躬身下拜之意。   司馬燮道:“少爺莫要小瞧了老仆,盡管放手進招便是。”他見司馬炎出手客氣,催促他放膽進招。   司馬炎道了聲:“好!”右腕上翻,一招“矯若驚龍”自下而上閃電上挑,劍在途中忽又從上挑變為了下劈,接連幾個轉折,劍尖已經遞到了司馬燮的麵前。   司馬燮見他劍勢吞吐不定,一起手就是高招,當下不敢怠慢,忙勁灌雙臂,運起“烈風掌”相迎。   他的這路“烈風掌”,是以純陽的內勁催動,內力到處,掌心殷紅,使將開來,掌風炙體,乃是司馬燮平生,最為得意的武學。   司馬燮的雙掌,在身前相對擊出,合十一般擊向了急刺而來的劍尖,要以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奪下他手中的長劍。   司馬炎劍尖向上回挑,半空中劍刃由前向後劃了半個圈子,改以劍柄攻敵。“或躍在淵”夾帶著一股勁風,點向了司馬燮右肩的缺盆穴。   司馬燮想試試他的內力,當下不閃不避,待到劍柄點至,忽地右掌快速擊出,咧咧罡風正中司馬炎點來的劍柄。   他知道這三年多來,少爺的內力大進,是以這一記烈風掌,用上了七成的內勁。   果然,司馬炎的長劍,在他這一掌之威下,被打得脫了手,劍刃貼著他的脖頸向後飛出。   司馬燮微一錯愕間,司馬炎被擊飛了劍柄的右掌,已經抵住了他的右掌,鬼穀內力吐出,他頓時感到由司馬炎的掌上,傳來了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道,僅僅是掌風的壓迫,已經讓他頗感難受了。   司馬燮提起左掌,拍向了自己的右掌背,他催動內力,堪堪抵擋著司馬炎雄渾的內勁。   司馬燮雙掌疊加之際,已是使出了全力。他生平與人對敵,從未有過第二招,就被迫使出全力的情況。   他心下正自駭然間,本已被他擊飛的長劍,被司馬炎的左手,忽地抓住了向後疾飛的劍柄。他左臂一揮,長劍由急向後刺,瞬間變為了橫削司馬燮的腰間。   此時,司馬燮的雙掌,正在對抗司馬炎的單掌,又是全力向前,這橫削的一劍,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去了。   他由衷地欽佩夏侯無忌,心道:“老哥哥一生從未用劍,然而傳於少爺的這套劍法,竟能玄妙至斯。以我之能,居然第二招便即落敗。”   就在劍刃及體的剎那間,司馬炎的長劍,由橫削變為了上挑,抵著司馬燮雙掌的右臂陡地一曲,將他兩掌合並為一的剛猛掌力,向身後一甩。   司馬燮被他這麼一帶,自己開碑碎石的“烈風掌”,忽地失去了抵抗。他頓時控製不住自己的身形,徑直向前方的院墻擊了過去。   那堵院墻在他全力的一掌之下,轟然倒塌。豈知,司馬炎的這招“或躍在淵”還沒用完。他在急沖而前的情況下,居然能如神龍擺尾一般,陡然調轉了身形。左手上挑的一劍,變作了以劍柄迅疾下磕,輕輕點中了司馬燮的後腰。   司馬炎朗聲道:“伯潛叔叔再看!”   他輕點在司馬燮腰間的長劍,向後方一招“群龍無首”急刺而出。   司馬燮猛然回身,見他向後刺出的這一劍,劍尖亂顫,就在長劍顫到第三下的時候,劍身上傳來了一聲脆響,終於還是吃不住司馬炎的內勁,劍刃斷去了一尺來長。斷折後的一截鋒刃,沒入了他身前的雪地之中。   “哎呦!”司馬炎一聲驚呼,他隨後嘆道:“伯潛叔叔,以我現在的內力,還是駕馭不了這招劍法,平白折損了杜太守的這柄長劍。”   司馬燮定了定神,道:“少爺莫要苦惱,老哥哥的這路劍法玄妙無匹,想是用尋常的兵刃難以施展。老仆這趟回去後,自當稟明太傅大人,請他老人家,為少爺搜羅一柄寶劍也就是了。”   司馬炎氣餒地道:“師傅僅是用了一根枯枝,都能施展出這招‘群龍無首’,我卻連精鋼鍛造的長劍也給震斷了。師傅這般的內功修為,我要何年何月才能練到此等的境界啊。”   司馬燮安慰他道:“少爺以不足弱冠的年紀,第二招就擊敗了老仆,這縱橫半世的摸金副校尉,已不知超越了天下間,多少的習武之人?假以時日,少爺必定能像你的師傅一般,縱橫宇內的。”   司馬炎暗下決心:“這鬼穀內力,我還當練得再勤一些才是。”   他對司馬燮道:“伯潛叔叔,讓您擔心了,我再多多用功就是了。”   他看了一眼倒塌的院墻,嘆道:“哎,這回又得當泥瓦匠嘍。”   司馬燮哈哈笑道:“此等小事,哪用得著少爺費神,交由老仆去辦就是了。這些劍就先留在這裡,我們進去吧。”   他二人來到了後堂,夏侯無忌正笑吟吟地坐在屋內看向他們。   司馬燮緊忙上前,跪倒施禮,道:“兄弟給哥哥請安。少爺的武藝進境,真是一日千裡,這全賴哥哥的細心栽培。”   夏侯無忌道:“那是安世自己的福緣和造化,老夫不過是做個順水人情罷了。”   司馬炎皺著眉道:“徒兒已經加倍努力了,可還是沒能達到師傅的期望,徒兒有愧。”   夏侯無忌嗔怒道:“難道你又忘了為師的叮囑嗎!?”   司馬炎躬身道:“師傅告誡徒兒要‘戒急戒躁!’司馬炎不敢或忘。”   夏侯無忌的語氣緩和了些許,道:“你莫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了。天下第一的高手,也不是旦夕之間,就可以做到的。即便是做到了,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想要安邦定國,不僅需要一技傍身,腹有良謀;還需要心胸開闊,海納百川;更需要掌握火候、運用時機。你隻是一味地急於求成、冒失躁進,實是於己不利。自己把自己壓垮了,還談什麼利民興邦?安世,你不可再這般的任性了。”   司馬炎麵露慚愧之色,輕道了聲:“是。”   司馬燮從未見過夏侯無忌,像眼前這般的疾言厲色。他忙打圓場,對司馬炎道:“你師傅的拳拳愛護之心,安世少爺須當謹記,為己為人都不可以對恩師的訓誡,有一日的忘記。”   司馬炎忙向夏侯無忌跪地施禮,道:“師傅的教導,徒兒記下了,請師傅莫要生氣。”   夏侯無忌是何等樣人,他對司馬炎那倔強的眼神,隻是掃了一眼,就知道這個小鬼頭,隻是嘴上應付。實則內心當中,還是沒能過去那個,“成才要趁早”的坎兒,說到底還是骨子裡的傲氣作祟。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心道:“成長於將相之家的年輕一輩中,安世已經算得上是鶴立雞群的了。然而,由身有傲氣成長到身具傲骨,他還需要在一次次的挫折當中,不斷地歷練,我也不必太過苛求於他,讓他偶爾犯犯錯誤,也是一種成長嘛。”   想到此處,他心下便即釋然了,但是對於他那身進步神速,又威猛霸道的內功,夏侯無忌還是隱隱感覺到了一絲不安。   司馬燮見夏侯無忌搖頭不語,又觀他眉宇間的神情變化,便知老哥哥對少爺的不以為然,是動了真怒。但他剛剛與司馬炎交過手,眼前這個年僅十三歲的少年,明明在兩招之間,就擊敗了自己這個縱橫半生、鮮有對手的摸金副校尉。   他心道:“少爺年紀輕輕,就擁有這般的武學修為,已屬驚世駭俗了。我應當想想辦法,給他弄一柄趁手的長劍,這才能夠幫助少爺,練成老哥哥所傳授的高明劍法。”   司馬燮還從夏侯無忌緊鎖的眉頭中,感受到了他內心的不安。他思索了一會兒,始終不得要領,也隻好將此事擱下,暫時先不去想了。   他忽地想起一事,對夏侯無忌道:“哥哥,安世少爺明年可以出師了嗎?”   夏侯無忌一愕,道:“伯潛何有此問呢?”   司馬燮道:“哥哥容稟:這幾年,武安侯集團與司馬氏的鬥爭,麵上雖然相安無事,實際裡則是愈演愈烈。前些時日,武安侯聽從了何晏等人的謀劃,把郭太後遷到了永寧宮。曹氏兄弟共掌禁軍之後,專擅朝政,多樹親黨,對朝廷的政策體製,更是朝令夕改。司馬太傅早就被他們架空了,很多政事都不能參與,他隻好稱病回避。武安侯見太傅老邁久病,反而更加的肆無忌憚了。曹爽縱容他的黨羽親信,屢壞國家法度。那個何晏,就霸占了洛陽、野王典農的數百頃桑田和湯沐之地,作為自己的產業,又向其他的州郡索賄取物,各地受害的官民,都是敢怒而不敢言。曹爽這賊豎子的飲食、車馬和服飾等,處處都要比肩皇帝。此人不僅貪財而且好色,他膽大包天,居然私自帶走了明皇帝七、八個才人,作為自己的妻妾。他種種越製的行為,正是上欺天子,下壓群臣,每日裡領著他手下的那些佞臣,窮奢極侈,胡作非為,這......這不就是第二個董卓嘛?”   旁邊的司馬炎怒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夏侯無忌平靜地道:“曹氏宗親亂政,自有人會來治他,這又關安世出師什麼事呢?”   司馬燮道:“如今太傅大人被投閑置散,子元、子上大人,也是毫無實權。司馬氏雖有匡扶天下之誌,無奈英雄無用武之地,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國賊日益坐大。當下,正是司馬氏用人之際,以少爺現如今的身手,必能相助太傅大人一臂之力的。”   夏侯無忌的嘴角上,溢出了一絲笑意,道:“投閑置散?伯潛,那司馬仲達是何許人也?”   司馬燮剛才還是侃侃而談,被夏侯無忌突然這麼一問,一時間卻不知如何作答了,他立時結巴道:“是......是......”   夏侯無忌不待司馬燮“是”出結果,大笑著道:“他是讓蜀漢丞相諸葛武侯,也無可奈何的人!”   夏侯無忌接著道:“以仲達的經天緯地之才,怎麼會讓武安侯那個蠢貨,壓得翻不過身來?這個老家夥,必是想讓曹爽麻痹大意,他自己則躲起來韜光養晦,等待時機。這點瑣碎之事,又怎麼會要安世這個孩子來幫手呢?依老夫之見,這個老家夥,一定是嫌安世習武太久,怕耽誤了他的前程,所以才要親自教導,是也不是!?”   司馬燮大瞪著雙眼,啞口無言。他內功精湛,又深諳《人遁》之術。在他的極力掩飾之下,雖然不至於額頭上滲出冷汗,可他後心的內衣,已然被汗水浸透了。因為司馬懿在他這次來之前,確實向他表達過,想要親自教授司馬炎政務的意思。   夏侯無忌道:“伯潛不必緊張,你回去稟告司馬太傅,安世於近日才習得一套劍法,老夫還需要一年的時間,對其加以指點和鞏固。明年的十月,老夫必定還他一個健健康康,堪當大任的孫兒。”   司馬燮連忙道:“是,是,兄弟回去就向太傅大人稟告。隻是......隻是......”   夏侯無忌笑著道:“伯潛,你真是越老越糊塗,有話直說便了。”   司馬燮不好意思地道:“哥哥責怪得是。隻是這段時間,兄弟會非常的忙,怕無暇分身來接少爺。”   司馬炎道:“伯潛叔叔盡管放心為祖父分憂便是,小侄明年就十四歲啦。不說我的年齡已然長大,單是跟隨師傅學的這身本事,就足以自己回家了,何用人來護送呢?發丘中郎將的徒弟,又怎會是這般無用的?”   司馬燮道:“少爺提醒得對,是老仆糊塗了。”   這時,門外傳來了慕容雀兒的聲音,她道:“伯潛叔叔放心好了,雀兒會送安世回家的。”   司馬炎知道她早就來了,隻是一直躲在門外偷聽,聞她忽然發聲,當即道:“多謝雀兒姐姐的好意,我走之後,還望雀兒姐姐好生照顧師傅,小弟自己回家就行,不敢勞煩姐姐相送。”   慕容雀兒已經走進了後堂,她撇著嘴,道:“安世少要臭美,我隻是順路罷了,莫要自作多情,嘻嘻!”   司馬炎疑惑地道:“順路?”   慕容雀兒道:“你忘了我要去當麵叩謝,元姬夫人的贈簪之恩了嗎?”   司馬炎恍然道:“可姐姐隨小弟回家去了,師傅這裡該由何人來照料呢?”   慕容雀兒用手敲了敲司馬炎的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道:“你當爺爺是尋常的老翁嗎?我們不去煩他,他老人家更是樂得自在呢。”   她又向司馬燮道:“伯潛叔叔不用擔憂,雀兒老早都和爺爺商量好了。”   司馬燮起身,向慕容雀兒行了一禮,道:“那就勞煩慕容姑娘了,老仆在洛陽掃榻相候。”   他轉向夏侯無忌躬身施禮,道:“哥哥豁達,客氣的話兄弟就不多說了,司馬燮現在就走,順路還要為太傅大人,辦理一些事情,安世少爺就有勞您多費心啦。”   夏侯無忌手撚銀髯,微笑著點了點頭。   司馬燮又對司馬炎道:“老仆走後,少爺萬事要聽從師傅的教誨。院墻的事老仆自當備好物料,為哥哥修葺好了才成……”   司馬炎插口道:“伯潛叔叔放心,炎兒對師傅的感情,不亞於對祖父的孺慕之情。請您帶我向他老人家問安,就說炎兒隨恩師習藝有成,明年必回,請祖父大人放心。至於院墻的事,您就不必勞心了,小侄自己就行。”   慕容雀兒嬌笑著道:“啊哈,我還以為是誰這麼胡鬧,敢拿我家的院墻來練功,原來是你這個臭小子。我不管,今天晚上,你就得做泥瓦匠把它修好,否則就沒有飯吃,嘻嘻。”   司馬燮老臉一紅,道:“慕容小姐,其實......”   夏侯無忌打斷他道:“伯潛去吧,這點小事何,勞你來掛心。讓這兩個小家夥,練練耐心也好。你事務繁忙,老夫就不留你了,善自珍重吧。”   司馬燮道:“兄弟理會得。”他向三人深施了一禮,這才啟程回洛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