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到了冬季,這一日,司馬炎接父親司馬昭下朝,老遠就看到父親的神色甚是不悅。他快步上前問道:“父親,是誰惹您生這麼大的氣啊?” 司馬昭道:“先回家再說,為父正好有事要問我兒。” 父子二人來到了後堂,司馬昭居中而坐,道:“前些時日,朝廷收到了征東大將軍諸葛誕上的表,說東吳有意進攻我大魏,向朝廷要求增兵十萬,還要求沿淮河岸邊築城抵禦。安世曾經兩入淮南,那裡是否有增兵築城的必要呢?” 司馬炎想了一下,道:“自從新城之戰結束之後,孫吳元氣大傷,短短的三年時間恐怕難以復原。去年毌丘儉、文欽謀反,在這麼好的機會之下,也不見孫吳出兵入侵啊。如今,父親已經完全接收了伯父手中的權力,朝政清明。孫吳又怎麼會選擇這個時間,對我大魏用兵呢?況且,新城、合肥等地的城墻堅固異常,似乎沒有沿淮河修築城池的必要啊。諸葛將軍這又要人又要錢的,想要乾什麼啊?” 司馬昭道:“我兒所言極是。長史賈充建議為父派遣部下去慰勞征東、征南、征西、征北四位將軍,並觀察他們的動向。為父已經派他去淮南了,至今還未回來。今晨,諸葛誕又給朝廷上表,催促增兵築城的事,為父正是為了此事心煩。” 司馬炎道:“賈公閭乃是父親的心腹之臣,處事向來極有分寸,人也精明能乾。他若是探明了淮南的虛實之後,定會回來稟明父親的。” 正在此時,一個仆人來報:“啟稟大將軍:長史賈充,有事求見。” 司馬昭忙道:“快請!”仆人領命去了。 過了一會兒,賈充風塵仆仆地來了。他進入屋內,緊忙雙膝跪倒,向司馬昭父子行禮。 司馬昭笑著道:“公閭一路辛苦啦,快快請起。本大將軍正在和安世念叨你呢,你就來了。快說說此趟淮南之行有何收獲?” 賈充站起身,用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道:“回稟大將軍:下官曾代您親自視察了淮南的軍務,諸葛誕果然包藏禍心,大將軍萬勿中了他的奸計啊!” 司馬昭聞言就是一驚,道:“公閭何出此言?” 賈充道:“淮南此時兵強馬壯,糧草充足,根本沒有增兵築城的必要。孫吳自從新城大敗之後,此時的元氣並沒有恢復,更是無力發動大規模的戰爭。他諸葛誕在這個時候,向朝廷要兵要錢,根本就是居心不良。下官巡視完軍務之後,曾經問他:‘洛中的諸位賢達之人,都希望實行禪讓,您認為如何?’諸葛誕卻厲聲地說:‘你不是賈豫州的兒子嗎?你家世代受到大魏的恩惠,怎能想著要把國家轉送給他人呢?如果洛中發生危難,我願為國家而死。’” 司馬昭拍案大怒,道:“諸葛匹夫,好生的不識時務!” 司馬炎聽到“禪讓”二字之時,心中也是一驚。暗忖:“難道父親有代魏之心?”再看司馬昭聽到賈充的奏報之後勃然大怒,已經明白了父親的意思。 賈充道:“大將軍勿憂,下官有一計,可以除去諸葛誕這個禍患。” 司馬昭喜道:“公閭請講。” 賈充道:“來年開春,您可以向朝廷上奏,封諸葛誕為司空,讓他入朝任職。這樣就可以避免,他勾結淮南當地的勢力起兵造反了。下官這趟巡視淮南,發現諸葛誕在淮南是深得民心啊。況且,已故的鄧颺、夏侯玄等人,都是諸葛誕的好友。他既然與大將軍不是一條心,須當早早除去這個禍患才是。他入朝之後,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就不能翻起什麼大浪來了。” 司馬昭道:“那他要是托辭不奉詔呢?” 賈充道:“諸葛誕要是不奉詔的話,下官料定他必然會糾集屬下興兵造反的,很有可能還會勾結東吳作為後援。時間和主動權,都掌握在大將軍的手中,您可以做兩手準備。一方麵為諸葛誕在洛陽修建府邸,向世人展示您尊賢賞功的胸懷;一方麵調動軍隊,籌集糧秣,整軍備戰。然後向壽春和東吳方麵都派出大批的細作,一旦發現了諸葛誕通敵的證據,就可以通報全國,宣布他擁兵自重,意圖謀反。這時候,您再起大兵,將壽春城圍個水泄不通,就可以將諸葛誕起兵謀反,所帶來的損失降到最小啦。” 司馬炎道:“賈長史這招‘逼虎跳墻’之計甚是高明,可父親領兵出征了。那朝廷這方麵該怎麼辦呢?父親畢竟掌權之日尚淺,朝廷一旦有事,領兵在外的父親,豈不是腹背受敵了嗎?” 賈充笑著道:“安世公子所言極是。如今您在朝廷任職的時日尚短,威望還不足以代大將軍監理朝政。微臣還有一個‘一石二鳥’之計,可以打消安世公子的顧慮。” 司馬昭道:“何為‘一石二鳥’之計?” 賈充道:“帶陛下禦駕親征!” 司馬昭先是一愣,隨即拍案而起,哈哈大笑,道:“賈卿好一招‘一石二鳥’!本大將軍這就依計而行。” 甘露二年,五月。朝廷晉升諸葛誕為司空的詔書,果然到了壽春。諸葛誕拜領完詔命之後,就讓手下將傳令的使者,以共同歸朝的理由,先軟禁了起來。 諸葛誕急忙召集手下的眾親信商議,他看出了司馬昭行此舉,確有討伐之心。於是他將朝廷的使者抓起來,嚴刑拷問,使者挺刑不過,便招認了。原來,他到壽春之前,已經先去過了揚州,並將司馬昭的密信,交給了揚州刺史樂綝,約他在諸葛誕起兵造反之後,配合朝廷平叛的大軍討伐諸葛誕。 諸葛誕聽後,勃然大怒,一刀斬了使者。他邀請手下的眾牙門將過府,置酒飲宴,又給他們帶來的隨從賜酒。待他們都喝得迷迷糊糊時,諸葛誕道:“本將軍之前就鑄造了一千套鎧甲和軍械,本是想用來對付吳國的。如今,本將軍要升任司空,回洛陽任職,這些東西以後就再也用不到了。我現在要帶兵出去,展示一下這些新趕製的裝備,找人樂嗬樂嗬。一會兒本將軍就回來,你們在這裡飲酒等我。” 他私底下命令手下的部將——蔣班和焦彝,抓緊時間籌備糧草,打造軍械。自己則親率了七百軍卒,直接殺奔了揚州城。 諸葛誕來到了揚州城的西門,叫揚州刺史樂綝,前來答話。樂綝聽說諸葛誕來了,命令守城官趕緊關閉城門,避而不見。 諸葛誕對城上的守軍喝道:“難道你們曾經不是本將軍的手下嗎?竟然敢關閉州門,抗拒上官!”他帶領人馬來到了南門,見南門也關閉著,就對城內的守將道:“本將軍馬上就要到洛陽去上任了,臨時帶領這些人出來活動活動,你們揚州的守軍關著城門,怎麼能夠看到他們身上穿的新裝備呢?”諸葛誕見無人答他,又帶領人馬來到了東門,見東門又被關閉了。諸葛誕破口大罵,當即命令手下的軍卒攻城。 揚州的守軍,見自己的上官率兵攻城,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於是,他們呼呼啦啦地全都跑了。走之前,他們還找準了風向,放了一把大火,焚燒了揚州屯糧的府庫。 城門被諸葛誕的軍卒攻開之後,他一馬當先,沖進了揚州城。樂綝看到兇神惡煞般的諸葛誕,急忙向城樓上跑去。 諸葛誕一眼就看到了落荒而逃的樂綝,他掄刀催馬尾隨其後上了城樓。 諸葛誕破口大罵,道:“樂綝匹夫,你的父親為大魏血染沙場,大魏又何曾虧待過你們父子?你這個混蛋,身受國恩卻不思回報,反倒要相助司馬昭那個目無君父的逆賊,圖謀我的壽春。” 還沒等樂綝說話,諸葛誕催馬上前,手起刀落斬了樂綝。 他攻下了揚州,在當地召集了四五萬歸附的人馬,將他們帶回了壽春。 諸葛誕給朝廷上表,說:“臣受領國家的重任,統率兵馬鎮守東吳的邊境。揚州刺史樂綝,專權狡詐。他誹謗、散播臣與東吳私通,又說他是奉了陛下的詔命,妄圖取代臣的職務。長久以來,沒個封疆大吏應有的樣子。臣乃是奉了國家的詔命,並將誓死捍衛自己的使命,從來就沒有過異心。臣對樂綝不忠的行為,已經忍無可忍了。就帶了七百人,在這個月的六日,討伐了不忠的樂綝,當天就將他斬殺了。樂綝的首級和臣的表章,一並通過驛站,傳送給了朝廷。如果英明神武的陛下,能夠諒解臣,我諸葛誕仍是大魏的忠臣;如果您不能夠諒解臣,諸葛誕隻好投降吳國,做孫氏的臣子了。臣心中有委屈,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次,臣恭敬地向陛下表述了臣的愚見,臣心中的悲痛無以復加,感覺都要流出血淚了。臣一邊寫表一邊哽咽,不知道臣所表達的這些,陛下是否能夠理解。乞求朝廷能夠體察臣的一片至誠之心。” 做完了這些事,諸葛誕就聚攏了淮南到淮北屯田的十餘萬官兵,和揚州新歸附的四五萬人馬,又聚集了足夠這些人馬吃上一年的糧草。準備以逸待勞,閉門自守,靜待朝廷討伐的軍隊到來。 同時,他派遣將軍朱成到吳國稱臣上疏,又派遣軍中的長史吳綱,帶著自己的小兒子諸葛靚,和一部分牙門將的子弟,渡江到東吳為質,請求吳國能夠發兵救援壽春。 曾經通過宮廷政變,殺死諸葛恪並取而代之的東吳丞相孫駿,受到魏國降將文欽的慫恿,準備出兵伐魏。 他派鎮北大將軍文欽、驃騎將軍呂據,以及車騎將軍劉纂、鎮南將軍朱異、前將軍唐谘,率軍從江都進入淮、泗一帶,想要占領青州和徐州。 豈知,孫駿在建康為出征軍隊餞行的過程中,突然發病死了,將後事托付給了時年二十六歲的堂弟孫綝。 孫綝接到諸葛誕在壽春謀反的消息之後,急忙奏報了吳國皇帝孫亮。他派遣文欽、唐谘與全端、全懌等人,帶領三萬軍隊先行趕往救援諸葛誕。文欽等人趕在了朝廷軍隊完成對壽春的包圍之前,成功突圍入城,與諸葛誕會合。 魏國的大將軍司馬昭,向皇帝曹髦上表,說:“昔日黥布叛逆,漢高祖親征;隗囂違抗,光武帝西伐;烈祖明皇帝,曾多次禦駕親征,這些都是為了振奮士氣,耀武揚威。陛下應該暫時親臨軍旅,使將士得以借助您的天威。如今,我大魏討賊的諸軍,約有五十萬,以眾擊寡,沒有不勝的。” 於是,他帶著兒子司馬炎,攜著皇帝曹髦與郭太後一起東征,征發青、徐、荊、豫四州的兵馬,並從關中分出了一部分的軍隊,共同會師於淮河北岸。 大軍駐紮在了項城,司馬昭讓廷尉何楨,持符節出使淮南,勸慰叛軍的將士,申明朝廷誅逆賞順的政策。 過了幾日之後,司馬昭將皇帝曹髦和郭太後留在了項城,自己則屯兵於丘頭。 此時,東吳的丞相孫綝,親率大軍進屯鑊裡,他又派遣大都督朱異率領丁奉、黎斐等將,集結了五萬軍隊,北上攻打魏國。 朱異屯兵於黎漿,遣將軍任度、張震等,在軍中招募了悍勇不畏死的精壯軍士六千人,在屯西六裡處搭建浮橋夜渡淮河,準備在北岸修築半月形的營壘。 魏國的監軍石苞及兗州刺史州泰,發現了北岸的吳軍之後,急忙率領著兗州的一萬精兵前去攻擊,結果被朱異的六千敢死軍,硬生生地擋住了去路。於是,石苞和州泰聯名向朝廷求援,他們求援的表章,很快被送到了司馬昭的中軍大帳之中。 司馬昭看完之後,對眾將道:“本大將軍已命豫州刺史王基,行鎮東將軍事,都督城東、城南的二十六萬大軍,已將壽春圍得水泄不通。我軍隻需嚴防死守,就可將逆賊諸葛誕、文欽,困死在壽春這座孤城當中。如今,東吳遣大都督朱異率軍五萬,前來救援他們。一旦讓壽春的十多萬兵馬,殺出了重圍,與朱異的救兵會了師,那我魏軍的損失可就大了。石苞和州泰已經發現了朱異的軍隊,吳軍在屯西六裡處,搭建浮橋夜渡淮河。他們準備渡河之後,在北岸修築半月形的營壘。石苞和州泰曾派兵攻擊,但是攻不克朱異的六千敢死軍,暫時不能夠取勝。他們聯名向本大將軍請求良將雄兵趕去支援,先得挫敗了那六千敢死軍,才能阻止朱異。軍情緊急,眾將認為:該派何人前去支援好啊?” 營中的諸將大多各有分工,再就是擅謀不擅勇的儒將和謀士,一時之間竟無人來答司馬昭的問話。 黃門侍郎鐘會,看到營中眾將均沉默不語,便道:“石苞和州泰,率領兗州數萬兵馬,連區區的六千人都攻不克,大將軍應當像斬殺臨敵怯戰的將軍李廣,及稱病懼敵的泰山太守常時那樣,斬殺了此二人。看還有何人敢畏敵怯戰。” 司馬昭掃視了眾將一圈,剛要說話。 司馬炎忽然插口,道:“大將軍不可!石苞、州泰和李廣、常時怎能一樣。想必是朱異的六千敢死軍,確有過人之處。既然稱之為‘敢死軍’,這些士卒定是吳軍當中,悍不畏死的精銳。末將向大將軍請命:單人獨騎前去相助石苞、州泰二位將軍。” 鐘會道:“安世公子的身份尊貴,可犯不上親身歷險,去幫這二人吶。” 司馬炎道:“末將去幫的乃是國家,怎會是他二人。” 鐘會笑著道:“下官失言!石苞、州泰數萬人馬,都對抗不了朱異的六千敢死軍,安世公子單人獨騎,又能做得了什麼呢?您的勇氣雖然可嘉,但是軍情緊急,一戰必須瓦解掉朱異的援軍。依下官所見,大將軍還是另派良將吧。” 司馬炎冷冷地瞪視著鐘會,向司馬昭道:“末將可立軍令狀,如若不勝,提頭來見。” 司馬昭忙道:“安世不可魯莽,要知‘軍中無戲言’!” 司馬炎向鐘會道:“那末將就與士季兄打個賭如何?” 鐘會道:“安世公子要與下官賭什麼?” 司馬炎道:“末將此去如若不勝,就將項上的這顆頭顱,輸給了士季兄。” 鐘會道:“安世公子怕是誤會下官了,下官對安世公子,隻有欽敬之情,並無輕視之意,何須以性命相賭呢?如果安世公子一戰功成,難道也要了下官的這顆人頭嗎?” 司馬炎笑著道:“士季兄乃是國之棟梁,末將當然不敢要士季兄的人頭。如果末將賭勝,隻需士季兄當眾給石苞、州泰二位將軍賠個不是,承認自己枉殺忠良的錯誤即可。” 鐘會先是一陣大笑,才道:“下官何時枉殺忠良了?剛才建議大將軍要斬石苞、州泰,隻是為了激一激眾將。大將軍英明神武,又怎會做那枉殺忠良之事呢?” 司馬炎心道:“鐘會你個王八蛋,居然將這盆臟水,潑到了我父親的身上。軍情緊急,先不與你在這裡相爭了,待我得勝歸來之時,再收拾你不遲。” 他“哼”了一聲,不理司馬昭的召喚,轉身出營去了。 司馬炎帶著鳴凰,翻身上馬,不一會兒就來到了石苞、州泰的軍營。 石、州二將聽聞親兵來報,說是大將軍的公子,中護軍司馬炎來了,緊忙出帳迎接。 司馬炎和他二人見過禮後,道:“軍情緊急,二位將軍能否跟末將形容一下,朱異的六千敢死軍,究竟是怎生個厲害法?” 石苞一拱手,道:“安世公子,那六千敢死軍,確為東吳的精兵。他們不僅勇武過人,而且悍不畏死,尤其是他們的統兵官——朱同。這朱同乃是東吳名將朱桓的次子,朱異的胞弟。他天生板肋虯筋,力能舉鼎,使一條金釘乾元槊,萬夫難敵啊!” “早期聽聞,他一直隨著他的師傅,在夷州修行。今日不知怎地,突然來到了陣前,成了朱異六千敢死軍的統兵官。末將和州刺史,率領了兗州的一萬精兵,前去攻擊正在修築營壘的吳軍。結果被那朱同,率領著六千敢死軍,殺得大敗而回,這才向大將軍求良將雄兵相助,怎麼隻有您和這位姑娘來了?” 司馬炎笑著道:“末將就是那良將雄兵!如若二位將軍信得過,就撥給末將一萬人馬,我去會會那個板肋虯筋的朱同。” 州泰道:“我等曾聽新城的守將說過,安世公子武藝超群,我二人當然是信得過公子的,隻是不知您準備用什麼兵刃,去對敵那個朱同啊?” 司馬炎向鳴凰背後一指,又拍了拍自己的腰間,道:“當然是吳王六劍和末將的盤龍劍啊。” 州泰連連搖手,道:“不行!不行!朱同要是將一條金釘乾元槊使開了,方圓兩丈之內,都無容身之處啊。您隻憑幾把長劍,怎麼能夠取勝呢?要是您有半點兒損傷,末將和石將軍可怎麼向大將軍交待啊。我等寧可被大將軍以軍法斬了,也不能賠上您這個新城將士心目中的真英雄啊!” 司馬炎道:“吳王六劍和盤龍劍都是罕見的神兵利器,怎會不敵朱同的什麼金釘乾元槊呢?” 石苞轉過身去,由後方的帥案上,拿過了一柄“慘不忍睹”的長劍,遞到了司馬炎的眼前,道:“安世公子您看!這是末將家傳的殘虹劍,曾經也是一柄寶劍,可被朱同輕輕的一槊,就給擊成了這般模樣。”說完,他的眼淚都快流下來了。 司馬炎接過殘虹劍一看,可真夠慘的。劍身不僅被擊成了一把曲尺,上麵還留下了一個大窟窿。他用拇指試了試劍刃,確實是一柄吹毛斷發的利劍。他不由得躊躇起來,心下暗忖:“這上陣攻殺,果然和比武較藝不一樣。真正遇到了軍中的高手,我空有這七柄神兵卻全然無用。早知道如此,就向師傅他老人家,求取那支楚項羽的‘霸王戟’了。此時軍情如此緊急,遠水救不了近火,這可如何是好啊?” 正在苦無對策之時,忽地從營帳門口的上方,落下了一件長兵刃,正好插在了帳口前的土地上。 司馬炎忙跑了過去,見是一條通體烏黑的鑌鐵戟。戟桿不算插入地上的部分足有一丈多長,戟頭得有近三尺長,一側寬大的月牙戟刃,另一側則是由寬變窄的奇異形狀,有點像一柄橫著的長刀,隻露出了半個刀身,卻是兩麵帶刃。 司馬炎用拇指在刃口上試了一下,戟刃的鋒利程度,不亞於自己的盤龍劍。上麵還用一條紅綢繩,拴著一塊手掌般大小的木片,掛在了戟枝之上。 司馬炎拿起那塊木片一看,見上麵寫著“西楚霸王戟,萬人鮮血洗。謹記好生德,強敵化知己。”二十個字。他一眼就認出了,這是恩師夏侯無忌的筆跡。 他心道:“師傅雖然將此神兵贈予了我,卻叮囑我要謹記:‘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大魏與孫吳乃是死仇,我究竟需要如何做,才能化戾氣為祥和呢?” 司馬炎一把將這條鑌鐵戟拔了出來,隻覺入手頗為沉重,足有八九十斤。戟桿的粗細約有一寸,剛好他可以握得過來。再看長戟的柄鐏,是一截將近二尺來長的三棱透甲錐,血槽成弧,刃口極佳。 司馬炎贊道:“果然是不可多得的馬戰神兵啊!”說罷,他將霸王戟插回了原地,向著長戟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他知道師傅不願意露麵,所以也不聲張,隻是心中感念師傅的恩德。 他站起身之後,向石苞和州泰道:“二位將軍這回沒有疑慮了吧。” 石苞和州泰緊忙走上前來,對這條從天而降的長戟瞧了又瞧,摸了又摸,愛不釋手。 他二人都是甚愛兵器之人,石苞道:“安世公子,這莫非就是當年西楚霸王,縱橫天下的‘霸王戟’嗎?” 州泰笑逐顏開地道:“末將這就為公子點兵去!”說罷,他轉身出帳而去。 石苞向司馬炎一抱拳,道:“安世公子真是洪福齊天啊!冥冥之中,竟然能夠得到西楚霸王英靈的眷顧,不知您所乘的是何名駒啊?” 司馬炎搔了搔頭,道:“名駒?隻是一匹尋常的戰馬啊。” 石苞道:“那怎麼行?這條‘霸王戟’足有八十來斤,再加上您自身的體重,尋常的戰馬怎能承受得起啊?末將就將自己的坐騎,贈送給安世公子吧!”他向帳外喊道:“來人吶!把本將軍的‘踏雪烏騅馬’牽來!” 不一會兒,就聽到帳外傳來了一陣馬嘶之聲。司馬炎雖然不懂馬,但也聽出了這陣馬嘶之聲有若龍吟,心下甚喜,忙隨石苞出了大營。 兩名軍士分從左右,死死地勒住了馬韁繩,“拉”過來一匹高大神俊,通體烏黑,鬃毛滑順,有如黑緞一般的駿馬。它四條馬腿的底部,整齊地生著一尺高的白毛,馬頭的正中有個三寸長,一寸寬的半月型印記。除此之外,這匹駿馬從頭至尾,沒有一根雜毛。 石苞走上近前,伸出大手牽過馬韁,揮退了兩名已經筋疲力盡的軍士。他用手在馬頸側輕輕地愛撫了兩下,那匹“踏雪烏騅馬”便安靜了下來。 它又將頭貼近了石苞的臉,來回摩擦,顯得甚是親昵。石苞回頭向司馬炎道:“安世公子,當年西楚霸王——項羽,所乘的坐騎名喚‘踏雲烏騅馬’。那匹神駒不僅是馬腿的底部,就連四個蹄子都是白色的。末將的這匹‘踏雪烏騅馬’和楚霸王的‘踏雲烏騅馬’,唯一的區別就是蹄子的顏色。這兩匹都是出自涼州的‘河曲馬’,乃是我大魏軍馬當中最好的馬種。末將極是喜愛戰馬,三年前,末將在涼州戍邊時,尋遍了整個涼州的大小馬場和周邊的外族馬市,終於讓末將在一個羌族的馬販子手中發現了它。當時,它還是匹小馬駒呢!末將買下它後,精心馴養了三年,如今剛滿四歲。末將不誇口地說,在我泱泱大魏朝,末將的這匹‘踏雪烏騅’要是自認第二,就沒有其他的名駒敢稱第一了!此馬不僅膂力雄強,耐力出眾,速度也是奇快,可以日行一千夜走八百呢!” 他向馬頭一指,接著道:“這匹‘踏雪烏騅’由頭至地,高為九尺,從頭至尾,長是一丈。它的馬尾就長達五尺,您可別小看了這條馬尾,它可是馬戰當中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利器呢!您看!”說著他用手拉起了馬鐙,在馬後腹一個黑旋之上輕輕一磕。 “踏雪烏騅馬”本來悠閑地左右輕搖的馬尾,忽地由前至後猛地甩出,好像軟鞭一般,勁灌馬尾的末梢。 司馬炎越看越是喜愛,樂得嘴都合不攏了。 石苞又道:“楚霸王與他的‘踏雲烏騅馬’征伐一生,身經百戰,未嘗一敗。想當年的巨鹿之戰,項羽九戰九捷,一人一馬,力敵秦將六十多員,堪稱當世無敵的猛將啊。末將謹以此馬贈予安世公子,希望公子的武功,也能向西楚霸王一般,縱橫天下,獨步寰宇!” 司馬炎向石苞躬身施禮,道:“末將多謝石將軍的贈馬之德!請問石將軍,這馬有名字嗎?” 石苞自豪地道:“末將為它取名‘奔雷’!” 司馬炎默念了兩遍,道:“好名字!末將可以試騎一下嗎?” 石苞大笑道:“當然!當然!不過,公子您可要小心點兒,‘奔雷’的脾氣可是烈得很呢!” 他將馬韁遞給了司馬炎後,遠遠地退開了。司馬炎右手抄起‘霸王戟’,左手拉住了“踏雪烏騅馬”的馬韁。 “奔雷”見手持馬韁的不是石苞,又開始發脾氣了。它四蹄不住地倒退,狠命地甩著馬頭,想要人立而起。任它如何折騰,司馬炎攥著馬韁的左手,卻是紋絲不動。他微笑地看著“奔雷”的馬眼,忽然看到:有如黑寶石一般的馬眼之中,閃過了一絲狡黠的神色,便即安靜了下來。 他微微一笑,道:“好馬兒,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司馬炎的坐騎啦!‘奔雷’可要乖乖地聽話哦。” 那馬居然咧開了馬嘴,露出了一口整齊的馬齒,對著他“笑”了起來,同時發出了一聲低鳴。司馬炎左腳踏上馬鐙,右腳發力,就要跨上馬背。 豈知這匹烈馬的順從,完全是裝出來的,它側眼看到司馬炎正要跨上馬背之時,拉住韁繩的手臂變換了位置,它居然一聲長嘶,前腿人立了起來,同時後腿平行向右挪了幾步,想讓司馬炎跨不著馬背。 司馬炎早就知道它的鬼主意,心道:“這家夥居然跟我一樣壞,所以這匹‘奔雷’注定是我司馬炎的坐騎!” 他的右腳在蹬地發力之時,已經向左微傾了一下。正是因為這微傾的一下,他的右腿竟然可以緊隨著馬背移動,同時左臂一用力,拉得馬頭向左一歪,“奔雷”就無法再向右移動了。 當“奔雷”的後腿,想要再次移動之時,司馬炎已經跨上了馬背。他雙腳用力,向下猛踩馬鐙,人立而起的“踏雪烏騅馬”便落了下來。 豈知這匹烈馬仍是不肯服輸,原地亂蹦亂跳,四隻馬蹄,前踢後踹,身子左右晃動,想要把司馬炎甩下馬背。 司馬炎嘴角一揚,雙腿猛夾馬腹,這一夾不下千斤之力,“奔雷”吃痛,便停止了抗議的舉動。它回過馬頭,瞇起眼睛,咧開嘴,笑嘻嘻地看著司馬炎,又將馬頭上下點了幾下,像是在說“我服了!” 司馬炎哈哈大笑,鬆了雙腿的力道,輕輕摸了摸“奔雷”有如黑緞般順滑的馬鬃,道:“想跟我使壞,你還嫰了點!” 他左手一帶馬韁,肩向後傾,“踏雪烏騅馬”再次人立起來,並發出了一聲有若龍吟般的馬嘶。 馬上的司馬炎瞥眼瞧見,一直在注視著他訓馬的石苞,此刻卻在連連搖頭。 司馬炎道:“莫非石苞將軍舍不得了?” 石苞還是搖了搖頭,道:“兵刃、戰馬都有了,就是公子身上的這套甲胄,不大合適啊。”他側目向遠處一看,大笑著道:“哈哈,送戰甲的來啦!” 這時,州泰笑嗬嗬地回來了,將令牌遞給了司馬炎,道:“安世公子,末將已經為您挑選了一萬名兗州的精壯士卒,他們都未參與過之前與朱同的作戰,免得有人被嚇破了膽,影響您的士氣。如今大軍已經在寨外集結待命了。”說完,他看了看司馬炎胯下的“踏雪烏騅馬”,嘆道:“仲容將軍把自己的‘奔雷’都送給您啦!?” 石苞走了過來,拍了拍州泰的肩頭,笑著道:“我說州泰將軍,您沒發現公子的身上,少了點什麼嗎?” 州泰一愣,向後退出了兩步,上下打量著司馬炎,接著用手一拍大腿,道:“安世公子稍候,末將去去就回!”說完,他一路小跑,回自己的營帳去了。 司馬炎右腿一抬,從“奔雷”的頸側跳了下來,將霸王戟往地上一插,又拿馬韁在戟枝上繞了一圈,才對石苞道:“州泰將軍乾嘛去了?” 石苞將雙手環抱在胸前,笑著道:“當然是去取他家祖傳的寶甲了。” 司馬炎道:“什麼?” 這時,州泰一路小跑地回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手捧黑色頭盔的親兵。 州泰滿頭大汗,雙手捧著一個看起來頗為沉重的大木盒,來到了石苞的身旁。他用下巴向石苞接連點了兩下。石苞會意,從他手中接過了這個沉重的大木盒。州泰興奮地將盒蓋打開,向司馬炎道:“這是末將家傳的‘烏金吞龍鎧!’” 司馬炎連忙擺手,道:“不可!不可!既然是將軍的祖傳之物,我怎可奪人所愛呢?州泰將軍的好意,司馬炎心領了,但這份重禮,末將萬萬不能收受。”說罷,他轉身就要提戟上馬。 州泰緊忙拉住了司馬炎,道:“安世公子哪裡的話來?末將平日裡,隻將這件家傳的寶甲,當作是一件玩物,用來欣賞而已。州泰的祖上乃是春秋時期,齊國的名將——州綽,先祖也是一個酷愛兵器、甲胄之人。這套鎧甲正是先祖用齊莊公所贈,采自東海深處的萬年烏金所鑄,又以“陵魚鮫人”的皮縫製的。雖然刀箭難傷,但是由於本身過於沉重,非有超常勇力之人,那是無法穿戴的。”他將“烏金吞龍鎧”從大木盒中取了出來,向司馬炎麵前一遞。 司馬炎連忙向州泰躬身施禮,道:“原來將軍的先祖,乃是春秋時期齊莊公‘勇爵’當中的‘虎爵’之首,末將真是失敬了!” 司馬炎見州泰取出鎧甲,雖以雙手抓著鎧甲的雙肩,卻顯得十分吃力。他忙伸出右臂,環住了鎧甲的腰部,隻覺確如州泰所言,果然非常的沉重。 州泰見他接過了鎧甲,這才撒開了雙手。他彎下腰,用雙手拄著膝蓋,呼呼地喘著粗氣。 司馬炎用右臂掂了掂,這套鎧甲怕是得有六十多斤重。他心下就是一驚,暗忖:“尋常軍士所穿的皮甲胄也就十斤;為了最大化的提高行軍速度,遊擊輕騎所穿,外鑲鐵片的盔甲則不能超過二十斤;即便是西涼鐵騎,這樣攻守兼備的重甲騎兵,在不需要依賴馬兒速度的情況下,所穿的鐵盔鐵甲也不過四、五十斤重;統兵武將的甲胄,除了要材質密實,能夠起到護身的作用之外,還得兼顧著人和戰馬的靈活性,否則如何掄刀使戟、沖鋒陷陣呢?這套‘烏金吞龍鎧’,僅僅鎧甲就有六十多斤重,要是穿全了,還不得七十多斤啊?尋常的戰馬果然是負荷不起的!要是這般沉重的東西穿在身上,如何能夠打仗呢?” 他將右臂向州泰一遞,道:“這套鎧甲是州泰將軍祖上傳承了數百年的寶物,司馬炎何德何能,怎能將它占為己有呢?州泰將軍,您還是將它收起來吧。” 州泰喘著氣,道:“安世公子就不要和末將客氣了,快將它穿上,讓我們看看。” 司馬炎無奈,隻好在鳴凰的幫助下,卸掉了自身的甲胄。營中眾人見他一頭長可及地的烏黑長發,無不發出了贊嘆之聲。又見鳴凰一個嬌滴滴的女兒家,不僅身負了五柄長劍,這套重達數十斤的鎧甲,在她的手中好像輕似薄衫一般,又是一陣喝彩之聲。 司馬炎將鎧甲穿完之後,眾人再次喝了一聲彩。 這套“烏金吞龍鎧”,通體烏黑發亮,泛著金屬的光澤。領口立起,頂端鑲了一圈金邊。前胸後背都是由整塊的烏金,打造而成的,像是一件套衫,分作了兩層。 外層的甲葉比內層的甲葉略短了一寸,內層甲葉隻覆蓋到了最末端的肋骨處。護心鏡的位置是一個用烏金浮雕而成的龍頭,龍頭的雙目之上,各鑲嵌了一顆有如人眼般大小的紅寶石,僅僅是這一顆寶石,恐怕就得價值連城了。整個龍頭張著大口,一副吞吐天地的架勢,活靈活現,威猛無倫。 兩肩是由兩塊完整的烏金,雕鑄而成的龍頭形狀,龍目炯炯有神,龍牙威猛霸氣。兩個對襯的龍頭,緊緊貼著司馬炎的肩膀。 腰腹之處是一整片,綿密的烏金鎖子甲。司馬炎平日裡不係腰帶,他將腰間的盤龍劍解下,又重新圍在了鎖子甲外,充當腰帶。 腋下則是束緊前後兩片鎧甲的皮帶。腿甲則是用烏金,在前後雕成了龍鱗的形狀。以“陵魚鮫人”的皮縫製而成的戰裙,障在了雙腿之外。 腳下一雙烏金龍頭戰靴,司馬炎穿上之後感覺甚是合腳。 穿上這套“烏金吞龍鎧”之後,更加顯得司馬炎肩寬背厚,腰細腿長。他又活動了一下肩、臂、腰、腿各處,竟然全無掛礙。這套鎧甲,仿佛變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 州泰由親兵的手中接過“烏金吞龍盔”,為司馬炎戴在了頭上。他和石苞等人同時向後退出了幾步。 身穿整套“烏金吞龍鎧”的司馬炎,有如淵渟嶽峙,頭頂的黑色盔纓隨風飄灑,頸後的墨染長發舞動飛揚,身側豎插鑌鐵“霸王戟”,背後橫立“踏雪烏騅馬”。儼然就是西楚霸王重臨人間一般。 眾人又是一陣轟然喝彩,營內聽到了陣陣彩聲的官兵,都紛紛出帳觀瞧。將司馬炎他們圍得是裡三層外三層。 司馬炎單膝跪地,向石苞、州泰二人抱拳行禮,道:“司馬炎叩謝二位將軍贈馬授甲之德。” 石苞、州泰緊忙扶起了他,州泰流著淚,道:“末將有生之年,竟然能夠看到先祖的烏金吞龍鎧再現沙場,應該感激安世公子才對啊。” 石苞哈哈大笑,道:“這正是寶甲贈烈士,好馬配英雄啊!” 司馬炎聽他將“寶劍贈烈士”說成了“寶甲贈烈士”,靈機一動。他伸手召過了鳴凰,由她的腰間解下了四柄寶劍,連劍帶鞘插在了地上。 他向石、州二將,道:“常言道:‘來而不往非禮也’!這是吳王六劍當中的紫電、辟邪、白虹、青冥四劍。末將就以其中的兩柄,送給二位將軍,作為回禮。若是二位將軍非要推辭的話,那就是說,不認司馬炎這個朋友啦!” 石苞、州泰互相對望了一眼,州泰破涕為笑,道:“既然安世公子一片盛情,我二人就卻之不恭了。” 他從地上拿起了青冥劍,抽劍離鞘,回身就砍向了帳口執戟郎的戟頭。“嗤”的一聲輕響,精鋼鑄造的戟頭,就被青冥劍給削斷了。他將刃口抬至眼前,見鋒刃晶瑩玉潤,不但毫無卷刃的情況,上麵還泛著一層冷森森的寒光。州泰連聲贊道:“好劍!好劍!” 石苞拿起了寬重的紫電劍,在手中掂了掂,道:“此劍比末將已損的殘虹劍,還要重了些,甚是合手啊。” 他拋下了劍鞘,雙手持劍,回身向帳內無人之處,一個力劈華山。一道紫色的電光閃過,帳內的地毯之上,現出了一道清晰的劍痕,長達七尺,深有寸餘。 石苞道:“好家夥!末將如今也有劍氣啦!”說罷,哈哈一陣大笑。 司馬炎又將辟邪劍和白虹劍,係回了鳴凰的後腰,向二將抱拳行禮,道:“事不宜遲,末將這就去會會那個朱同。” 他抄起“霸王戟”,翻身上了“踏雪烏騅馬”。這匹駿馬的身上,忽地多出了三百多斤的分量,好似渾然不覺。 司馬炎一帶韁繩,“奔雷”又人立了起來。營內的眾官兵,在一陣潮水般的喝彩聲中,為他閃出了一條道路。 司馬炎將統兵的大令,往腰上的盤龍劍劍柄上一掛,輕夾了一下馬腹,“奔雷”瞬間提速,片刻之間已經出了寨門。 營外的一萬軍士,聽到大營之內,傳出一陣陣潮水般的喝彩之聲,都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們紛紛抻著脖子,踮著腳尖向營內觀瞧。 忽然營門大開,一個手持長戟,黑甲黑馬的將軍,如同旋風一般,來到了他們的麵前。 他們看到:這員將,人如猛虎,馬似歡龍。一人一騎站在軍前,透著千層的殺氣,百步的威風。幾名年輕的軍士,紛紛喊道:“快看,西楚霸王!”接著又是一陣猶如雷鳴般的喝彩之聲。 “奔雷”見到這等聲勢,更加地興奮了,連聲鳴叫之後,再次人立而起。 司馬炎一帶馬韁,朗聲向眾人道:“我乃大將軍之子——中護軍司馬炎。眾將士與本將軍這就殺奔淮河岸邊,誅滅東吳的六千敢死軍!” 他內力深厚,聲音遠遠傳出,即便是最後排的軍士,都將他的話聽得清清楚楚。眾將士歡聲雷動,士氣高漲,隨在司馬炎的馬後,殺奔了朱異的吳軍。 司馬炎率軍來到了淮河北岸,遠遠就瞧見:數以萬計的吳軍,在那裡修築營壘,大斧長鋸,此起彼伏,重錘鐵鍁,潮漲潮落。 忽然,吳軍的營寨之中響起了一聲號,由大寨之內殺出了六千軍卒,為首一員大將,胯下追風黃驃馬,手提金釘乾元槊,正是東吳的猛將——朱同。 司馬炎倒背霸王戟,用《人遁》之術,上下打量著朱同。見他身高八尺,豹頭環眼,頜下一副短須,身穿鎖子連環甲,身形消瘦,完全不像是一位猛將的樣子。 再看他手提的金釘乾元槊,鑌鐵打造的槊桿,長有八尺,柄尾有個棱形的鐵鐏,槊頭為一尺長,半尺寬的圓形,一環扣一環的鐵錘上麵,密布著六排鑌鐵鑄就而成,長達兩寸的三棱透骨釘,槊尖兩尺,鋒利異常,陽光照在上麵,反射著冷森森的寒光。 司馬炎心道:“這就是板肋虯筋的猛將朱同,我倒要試試,他究竟有多大的力氣。” 朱同見司馬炎黑甲黑馬,倒背著一支烏黑的長戟,英偉不凡。暗道:“魏軍當中,竟有此等人物。倒要看看他是個真將軍,還是個繡花枕頭。” 他一帶馬韁,用手中的金釘乾元槊一指,道:“不知死活的魏將!剛剛敗退,還敢來犯我兄長的虎威?來將何人?通名再戰!” 司馬炎微微一笑,道:“你家將軍正是西楚霸王——項羽!”話音剛落,他雙腿輕夾馬腹,“奔雷”四蹄發力,有如一朵黑雲一般,瞬間到了朱同的麵前。司馬炎掄起手中的霸王戟,一招“力劈華山”,用戟枝上半月形的戟刃,直劈朱同的麵門。 朱同大喝了一聲,雙手擎起了金釘乾元槊向上一托,隻聽“哢”的一聲,眾軍士的耳邊仿佛響起了一聲炸雷。朱同倒是沒怎麼樣,可是他的戰馬,卻被司馬炎的這一戟劈得連連倒退,“噅噅”鳴叫。 司馬炎雖然沒有練過戟法,但是他的內力深厚無比,一法通萬法通。他心中暗忖:“隻要能夠發揮出霸王戟的優勢,怎麼過癮就怎麼來吧!” 他得勢不饒人,搬戟頭,獻戟鐏,三棱透甲錐一道寒光,急急刺向朱同的前胸。 朱同哪曾想到,這個黑盔黑甲的年輕將軍,居然有這麼大的力氣。見他用三棱透甲錐刺向自己的前胸,急忙雙腿一夾馬腹,製止了戰馬再向後退,掄起掌中的金釘乾元槊自左向右一封,要以槊上的鐵錘磕飛他的長戟。 司馬炎第二招還沒用老,見朱同已經揮槊封擋了,他將三棱透甲錐順勢向左一帶,一招“橫腰鎖玉帶”,霸王戟的戟刃,橫著砍向了朱同的左肋。 朱同持槊的左手巋然不動,右手猛推槊桿,想硬架他這一招。 司馬炎在戟刃即將砍上槊桿之時,忽地右手回帶,左手前推,讓霸王戟的戟刃,在自己的頭上轉了一個大圈,從左側斜下而上,一招“倒摘紫金冠”,戟刃猛挑朱同的下頜。 朱同一槊架空,見司馬炎的長戟,忽地又從另一個方位挑向了自己,緊忙縮身向後一仰。 司馬炎見這一挑無功,他搬動戟桿,再讓戟刃在自己的頭頂,反轉了一個大圈,斜斜砍向朱同的左肩。同時,用膝蓋向內輕點戰馬的前腹。“奔雷”當即會意,四蹄向前踏出了一步。 朱同此時已經身向後仰,雖然司馬炎僅是催馬向前踏出了一小步,但恰恰就是這一小步,讓司馬炎霸王戟的戟刃,正好由砍向朱同的肩頭,變為砍向了朱同的脖頸。 朱同大驚,左手將槊鐏往地上一插,身子繼續後仰,同時,飛起離鐙的右腳,踢向了戟刃後方的戟桿。 司馬炎微微一笑,他這斜肩一劈,本是右手在前,左手在後,見朱同的右腳踢來,右手立即由正持變成了倒持,牢牢抓住了戟刃下方的戟桿,向右猛地橫掃,同時撒開了左手。霸王戟的戟桿,帶動著一道勁風,一招“橫掃千軍”,躲過了朱同的腳踢。 朱同已經完全躺在了馬背之上。隻聽耳邊又是“哢”的一聲巨響,自己的金釘乾元槊,被司馬炎的戟桿掃得旋轉著飛了出去,接著又是“噗”的一聲悶響,槊頭鋒銳的矛尖,居然插入了岸邊一塊重達數千斤的大石之中。 原來,司馬炎這一記橫掃,取的就是朱同插在地上的金釘乾元槊。他掃飛了朱同的兵刃還不算完,司馬炎右手倒持著霸王戟的戟頭,從後向下劃了半個圈子,一招“海底撈月”,挑向了朱同的馬頸。跟著就是“噗”的一聲響,還夾雜著黃驃馬的慘嘶。 朱同的馬頭,竟然被司馬炎的霸王戟挑成了兩截。被削斷的馬頭翻滾著,從朱同的麵前飛過;鮮紅的馬血,灑了朱同一身一臉。 司馬炎仍然倒持著霸王戟,右臂猛地向下揮出,戟桿結結實實地抽在了朱同的胸口,伴隨著“啪”的一聲巨響,鎖子連環甲胸口部位的甲葉,被霸王戟的戟桿抽得粉碎。 這一下,即便是板肋虯筋的朱同,也吃不消了。他一口鮮血噴將出來,同時壓垮了黃驃馬無頭的屍身。直到這時,兩馬才算是錯鐙而過。 魏、吳兩國的眾軍士,何曾見過這等的神將,僅僅一個回合,就重傷了東吳不可一世的猛將朱同。眾軍士目瞪口呆了片刻,魏軍的一方,才爆發出了山呼海嘯般的喝彩之聲。 吳軍的六千敢死軍,則是人人瞪大了雙眼,呆看著有如天神降世般的敵將。 司馬炎高舉霸王戟,大喊了一聲:“殺——” 他一馬當先,沖入了敢死軍的陣中。烏騅馬突到哪裡,哪裡就出現一條血線;霸王戟掃向何處,何處就散落一片斷指殘骸。司馬炎好似虎入羊群一般,在“奔雷”的配合之下,五六個突刺,就殺死殺傷了數以百計的吳軍。 這時,他身後的一萬魏軍,才反應過來。他們高聲叫喊著,舉起手中的長矛大戟,短劍鋼刀,猶如砍瓜切菜一般,沖入了吳國的軍陣當中。 那些修築營壘的吳軍,隻知道大都督的親弟威猛無敵,六千敢死軍悍勇無畏。他們出寨之前,誰也沒打算關注這些魏軍是怎麼死的,反正一會兒朱同將軍得勝之後,他們還得放下手中的工作,去幫忙打掃戰場。哪知道連半盞茶的時間都不到,六千敢死軍已經被魏軍屠戮殆盡。轉眼之間,這一萬魏軍就殺到了自己的眼前。他們一聲發喊,沒命地向大營之內奔逃。吳軍爭相逃竄,僅僅由於相互踐踏,致死致傷者就不計其數。 司馬炎率領的這一萬魏軍,將吳軍殺的大敗而逃。他命人一把火,燒光了吳軍剛剛修築起的營壘和大寨。因為沒有得到深入追擊的將令,他也不打算帶人追趕。 正準備要帶兵回營時,手下的軍士押著五花大綁,渾身是血的朱同,來請他發落了。 司馬炎問道:“朱將軍的兵器呢?” 一名軍士答道:“啟稟中護軍,那槊已經插入了巨石之內,我們十多個人都拔不出來啊。” 司馬炎笑了笑,道:“槊在哪裡?” 那名軍士向身後一指,道:“就在那邊!” 司馬炎催馬來到了那塊大石之前,見槊尖完全刺入了巨石之內。他心下竊喜,暗忖:“我這一戟桿,居然有這等威力,不下於大漢的‘飛將軍’李廣,昔日箭射石虎啦!” 司馬炎先將自己的霸王戟,掛在了“奔雷”身上的鳥翅環得勝鉤上。他在馬上用力地拔了拔槊桿,居然紋絲不動。 他心道:“我要是也弄不出來它,這在眾軍士的麵前多沒麵子啊。”想到此處,他抽出了腰間的盤龍劍,一聲大喝,向那塊巨石之上劈去。 “唰”的一聲,竟然一劍將那塊重達數千斤的巨石,劈為了兩半。他插回盤龍劍,拽住槊桿微一用力,將金釘乾元槊拔了下來,眾軍士又是一陣喝彩。 司馬炎跳下馬背,將槊一揮,瞬間削斷了朱同身上的綁繩,又橫托金釘乾元槊向他麵前一遞。 朱同卻不接自己的兵刃,他不解地看著司馬炎,道:“敗軍之將,有死而已,你這是何意?” 司馬炎向他一抱拳,道:“今日並非是在下戰勝了朱同將軍,隻是那匹已死的戰馬,拖了將軍的後腿。在下久聞夷州之地人傑地靈,以後有機會,定當親至夷州,那時再與朱同將軍公平一戰!” 他將金釘乾元槊向朱同一丟,對兩旁的軍士喝道:“放人!贈馬!回營!” 他重新跨上了“奔雷”的馬背,帶著得勝之師回大營復命去了。 朱同沒臉再見兄長,騎上魏軍留給他的一匹戰馬,提著金釘乾元槊,獨自一人回了夷州。 石苞、州泰聽說司馬炎這麼快就大勝而回,也是欣喜非常,緊忙派人去向大將軍報捷。 朱異見六千敢死軍全軍覆沒,就連自己的兄弟也失蹤了。於是,他又命人製造了攻城的武器,圍逼五木城。結果,再次被石苞、州泰、司馬炎率領士氣高昂的魏軍,殺得大敗而歸。 與此同時,魏國泰山太守胡烈,以奇兵五千,從小路奇襲吳軍屯放輜重所在地——都陸,焚毀了朱異軍隊全部的軍備糧草。 孫綝想要再派三萬吳軍,命令朱異與魏軍死戰,朱異不從,孫綝大怒,要求朱異前往相見。 跟隨朱異軍中征戰的柴桑都督、奮威將軍陸抗,素知孫綝的為人,想要製止朱異去見孫綝,朱異卻道:“丞相孫子通,和我們是一家人,沒有什麼好懷疑的啊!”他沒有聽從陸扛的勸告堅持前往。 孫綝見到朱異之後,馬上讓親兵將朱異從座位上抓了起來。朱異怒道:“本督乃是吳國的忠臣!我身犯何罪?法犯哪條?子通竟要如此地待我?”但孫綝為了立威,還是下令處死了朱異。他改派弟弟孫恩,虛張聲勢地前往壽春去救援,自己則退回了建業。 司馬炎回到了中軍大營,將霸王戟在帳門口處一插,邁步進入了大帳。 司馬昭見兒子回來了,非常高興,道:“安世協助石苞、州泰大破了吳軍,彰顯了我大魏的軍威,真是功不可沒啊!”他又上下打量,仔細地看了看司馬炎,道:“我兒的這身盔甲,是從何處得來的?又是如何大敗吳軍的?快跟為父說說。” 司馬炎便將師傅賜戟,石苞、州泰贈馬送甲之事,以及兩敗朱異大軍的事,都一一向父親稟明了。 司馬昭聽後大喜,道:“安世如今已成為國家的一員猛將了,為父甚是欣慰。應當賞賜我兒些什麼才好呢?” 司馬炎道:“末將什麼賞賜都不要!”他瞪了一眼身旁的鐘會,道:“末將隻需要士季兄能夠信守賭約,向石苞、州泰二位將軍當眾道歉!” 鐘會的眼中,寒光一閃,旋即斂去。他笑著道:“安世公子威震三軍,乃是我魏國之幸,大將軍之幸,自然也是下官之幸。給石、州二將當眾道歉又有何難?”說罷他向司馬炎跪倒,叩了個頭。 司馬炎向旁邊一閃,不受他的大禮,道:“給石苞、州泰二位將軍道歉,士季兄何故向末將叩頭?” 鐘會道:“二將遠在數裡之外,各承要職,下官又不能私自出營,自己瀆職去向他們道歉,既然這套烏金吞龍鎧,是州泰將軍的祖傳之物,下官就先向它道個歉吧!”說完,他起身向帳外走去,不一會兒又回來了。 鐘會向司馬炎一拱手,道:“下官已向石苞將軍的踏雪烏騅馬叩頭道歉了,安世公子可還滿意麼?” 司馬炎還未說話,司馬昭道:“夠啦!士季既然已經向石苞、州泰之物叩首道歉了,此事以後休要再提。安世此戰辛苦了,下去休息吧。為父和士季還有軍務要談!” 司馬炎無奈,隻好告退出帳。他轉身之時,還看到了鐘會臉上的冷笑。他心道:“鐘會這個狡詐的無恥之徒,居然把父親激出來壓製我。早晚有一天,我要讓你栽到我司馬炎的手中。” 不久,司馬昭得知東吳大都督朱異被殺,他在中軍大帳對眾將道:“朱異不能到達壽春,不是他自己的罪過,而吳人卻殺了他,隻不過是向據守在壽春的諸葛誕,表示一些歉意罷了。東吳用此來堅定他繼續謀反的意誌,讓他還指望會有救兵到來。如果不這樣做,壽春城內將會軍心動搖。諸葛誕或將率兵突圍,與我軍拚命;或將認為我們的大軍久困無果,根本不能持久;或將節省糧食,堅持長期跟我軍對耗下去,等待其他變故的發生。本大將軍預料這些叛賊的出路,不會超出以上的三種選擇。如今,我們應當采取多種行動,擾亂他們的視聽,防備他們突圍竄逃,這才是取勝之道。” 司馬昭命令軍隊陸續挺近,完成對壽春的包圍圈,還遣送了一些老弱殘兵到淮北去就地取食,發給前線的士兵每人三升大豆。文欽聽說這種情況,果然十分的高興。 司馬昭又讓士兵裝作饑餓瘦弱的樣子,給淮南軍看,同時派出了很多的細作,到淮南軍中,揚言吳國的救兵很快就要來到了。諸葛誕等信以為真,就讓士兵放寬了標準,盡情的吃喝,城中的糧食很快就開始短缺起來。 石苞、王基都向大將軍請戰,司馬昭回復道:“諸葛誕圖謀叛逆,並非一朝一夕的事。屯聚糧食,修繕城池,儲備防守的器具,他認為有了這些,就足以占據淮南了。文欽與諸葛誕互相勾結,必然不會隨便地突圍出走。如今,我們要是緊急攻城,必然會損傷我方的兵力。如果東吳的援軍,此時突然到來,我們將會內外受敵,那是非常危險的做法。現在三個叛賊,同在一個孤城之中,天意或許會讓他們同時滅亡的。如果要製服他們,我們應當從長計議。大軍隻須從三麵包圍壽春,堅守住自己的陣地。倘若吳國的救兵從陸路來,他們的軍糧必然很少,我們僅用遊兵輕騎,就可以斷絕他們的糧道,吳國的救兵則可以不戰而破。外賊既然被擊破了,諸葛誕、文欽等,就隻能束手就擒了。” 文欽等曾多次試圖突圍,都被王基統兵將其擊退了。在司馬昭大軍圍困壽春的時候,諸葛誕曾哈哈大笑。因為壽春一帶每年都會下大雨,一下大雨淮河就要漲水,一直能淹到壽春城下。所以諸葛誕看見司馬昭在城下紮營非常的高興,他向城中的眾將道:“別看司馬昭人多勢眾,本將軍不需要派兵攻打他,他自己也必然會失敗的。”可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自從司馬昭紮營開始,就一滴雨都沒下,是少有的大旱。 壽春的糧食一天比一天少,蔣班和焦彝都勸諸葛誕,讓他不要再等東吳的援兵了,應該率領全軍猛攻一個方向,奮力突圍。但是諸葛誕不聽,更意圖要斬殺他二人,蔣班和焦彝失望至極,出城投降了司馬昭。 東吳右大司馬全琮之子全懌、孫子全端、全翩、全緝等,率領三萬大軍在壽春城內,幫助諸葛誕守城。全懌兄長全緒的兒子全禕、全儀則留在了建業。 他二人因為惹上了官司,就帶著母親和數十曲部渡江,投降了司馬昭。鐘會為司馬昭設了一招反間計,他秘密替全禕、全儀寫信,並派遣他們的家人,進到壽春城中送信給全懌,說吳主孫亮因全懌等人不能拿下壽春而暴怒,要殺盡他的家人,故而才逃往北方的。全懌等人聞訊之後內心恐懼,於是開城投降。 司馬昭奏請身在項城的皇帝曹髦,任命全懌為平東將軍,封臨湘侯。全禕、全儀、全靜等都投降了魏國,皆封為列侯。從此,壽春城中的諸葛誕,開始人心背離。 轉眼到了甘露三年的正月,諸葛誕、文欽、唐谘等製造出許多進攻的武器,連續五六天,不分晝夜,強行從南麵突圍。 王基命令包圍壽春的軍隊,從高處用投石車發射石塊,用火箭燒毀他們用以突圍的器具。一時間,箭石如雨,遮天蔽日,殺得叛軍屍橫遍野,血流成河。諸葛誕等人久攻不下,隻能又退回了壽春城。 城內的糧食日益短缺,出城投降的人又達到幾萬之眾。文欽就想把北方人全都驅趕出去,以便節省糧食,與吳國剩餘的軍卒一起堅守。諸葛誕不接受他這個意見,因此兩人產生了隔閡。文欽本來就與諸葛誕有矛盾。隻是因為特殊的情況,才暫時聚到了一起。事情越是緊急,就越不相信對方。文欽對於諸葛誕做什麼事都要策劃一番,非常地不滿,於是諸葛誕就殺掉了文欽。 文欽死時,他的兒子文鴦、文虎在小城中領兵。聽說父親被殺之後,文鴦就率眾趕到了刑場。他們想為文欽報仇,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可是他們的部下,卻完全不聽使喚。文鴦、文虎無奈,隻好獨自由城樓上跳了下去,投奔了大將軍司馬昭。 魏軍中的官兵,要求殺死這叛魏投吳的兄弟二人,司馬昭下令道:“文欽之罪天地不容,他的兒子當然應該被殺死。但是文鴦、文虎是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投降的。壽春的城池,至今還沒有被攻下,如果現在殺了他們倆,那無異於堅定了城中官兵死守的決心。” 於是,司馬昭赦免了文鴦、文虎,又讓他們率領幾百名騎兵,到城外巡回呼喊:“文欽的兒子都沒有被殺,其他人還怕什麼呢?”他又表奏皇帝曹髦,任文鴦、文虎為將軍,賜封關內侯的爵號。 最終,在甘露三年的二月,魏軍成功地攻克了壽春。魏軍進入壽春城,當天就下了一場暴雨,把城外魏軍的大營都給淹了。 諸葛誕率領了數百騎兵,逃出了壽春,被大將軍司馬——胡奮,手下的士兵斬殺了。諸葛誕亦被誅滅了三族。 吳將唐谘、孫曼、孫彌、徐韶等,都紛紛率領部下投降。司馬昭上表給他們加封官爵。士卒饑餓、生病的,都供給了他們糧食和醫藥。有人說吳兵必然是不肯為我們大魏效力的,請求大將軍把他們都活埋了。司馬昭道:“放他們一條生路,才能彰顯出我大魏的寬宏大度。”後來,司馬昭將這些人全都遷徙到了三河。 甘露三年的四月,司馬昭率領大軍回到了京師。皇帝曹髦下詔:將“丘頭”改為“武丘”,以表彰司馬昭的軍功。 至此,淮南的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的叛亂,終於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