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炎回房之後,越想此事,就越覺得對不起嵇康和孫登。於是讓鳴凰召來了主簿師纂。 司馬炎對他道:“師主簿,你從本將軍的府庫之內,取錢二百萬,各色布帛四萬匹,再隨便挑二百件金銀首飾。分別送到嵇康先生和山濤大人的府中,務必讓長亭公主和山巨源收下。就算略表我的一點心意吧。” 師纂領命,剛要躬身退出,司馬炎又叫住了他,道:“對了!師主簿,你再代本將軍和父親說一聲,就說我要到宜陽山中,去向孫登先生賠罪,數日便回。” 師纂走後,司馬炎對南若曦和鳴凰道:“我愧對嵇康先生的信任,更是愧對孫登先生的傳藝之德。雖然我滅了呂巽的滿門,可鐘會那個奸賊尚在。他此刻是父親的心腹之臣,我暫時還沒辦法宰了他為嵇康先生報仇,這心裡終究還是過意不去。我們這就去宜陽,若是見不到孫登先生,我就在他老人家的屋前叩幾個頭賠罪,略表司馬炎的愧疚之意。” 非止一日,司馬炎帶著鳴凰和南若曦,來到了宜陽山中孫登的家。他們看到:早年的兩間草廬,如今已經破敗不堪,院中的雜草,也長得有人膝蓋那麼高了。顯然是孫登遠遊之後,就再也沒有回過這裡。 司馬炎嘆了一口氣,當即跪倒在草廬之前,拱手向當年孫登傳藝之時,所坐的位置行禮,道:“司馬炎能有今日,全是拜了伯潛叔叔、恩師、那位不曾留下姓名的前輩,和孫登先生四位所賜。在下常常念及幾位的恩德,想要秉承武皇帝和郭祭酒的遺誌,轟轟烈烈地乾一番事業。這才網羅天下英才,希望也像當年的武皇帝那般,能夠得到乾吏能臣、雄兵猛將的幫助,完成終結亂世、一統天下的宏願!嵇康先生,雖然身懷濟世安邦之才,但是由於身份和政治見解的不同,不願意為父親效力。在下本想:待到自己可以真正的掌權之時,再重用嵇康先生,讓他能夠一展鯤鵬之誌。可萬沒想到,朝中奸佞橫行,小人當道,居然借家父手中之刀害死了他。您傳我‘虎嘯’之技時,還特意囑托在下要代您好好地照顧嵇康先生。可司馬炎雖然身居位高權重的中撫軍,卻無能至斯,竟連一個人都護不住。在下愧對嵇康先生和您的信任!”說著,他揮起右拳,狠狠地擊在了自己的心口之上,跟著就噴出了一大口血。 南若曦和鳴凰二人見他此舉,雙雙大驚失色,急忙膝行上前,扶住了司馬炎。 鳴凰立即從懷中取出了一個木瓶。這木瓶裡麵裝的,正是當年司馬炎的恩師夏侯無忌,贈送給他治療內傷的救命之藥。 鳴凰焦急地道:“公子,您……您這是為何啊?夏侯大人不是曾經和您說過:用藥三次之後,如再嘔血,便無藥可醫了嗎?如今……如今僅剩這最後一顆藥丸了,您……您何必要自戕己身吶!?快!快把藥服下吧!”說著,她的眼淚簌簌而下。 司馬炎的嘴角,還兀自流淌著鮮血。他回過頭去,微笑地看著兩個有如梨花帶雨的俏麗佳人,卻不接鳴凰遞過來的木瓶,道:“師傅這聖藥是治療我內傷的,這點小傷算不得什麼。”跟著便轉過了頭去,拱手續道:“司馬炎謹以此血對天立誓,必定手刃鐘會,為嵇康先生報仇!”說罷連叩了三個響頭,這才站起身來。 司馬炎接過南若曦遞來的手帕,擦拭掉了嘴角上的血漬,緩緩向崖邊走了幾步。他麵對著巍峨的群山,深吸了一口氣,縱聲長嘯,有若龍吟。山穀之中,他憤怒的嘯聲連綿不斷,久久不絕。 這日,司馬昭聽完了眾臣對大魏國力的匯報之後,非常的滿意。他秉承了父親司馬懿“先蜀後吳”的理念,早有滅蜀之心。如今見國力強盛,不僅糧秣富足,國庫充裕,而且大魏兵多將廣,眾軍枕戈待旦。反觀蜀國的劉禪,昏庸無能,重用宦官黃皓,就連大將軍薑維都被逼的遠離成都,到遝中屯田以求自保了。 司馬昭見滅蜀的時機已經成熟,便對眾臣道:“自從在壽春平定了諸葛誕的叛亂以來,我大魏的士兵已經連續六年都沒有戰事了。朝廷一直在製造兵器,修繕盔甲,時刻準備著對付吳蜀二虜。如果要滅吳,本大將軍粗略地計算了一下:製造戰船,開辟水道,得用掉千餘萬個工日,這就需要十萬人一百幾十天才能夠完成。另外,南方的地勢低下,氣候潮濕,必然會發生疾病瘟疫。如今,應該先取西蜀,再圖東吳。滅蜀三年之後,我們便可以借助巴蜀順流而下的有利地勢,水陸並進。這樣,滅吳就可以像昔年,晉滅虞定虢,秦吞韓並魏那樣的容易了。目前,蜀國的能征慣戰之兵,據統計約有九萬之數。僅是駐守成都及守備後方諸郡的,就不下四萬多人,餘下的不過五萬人而已。我們隻要把薑維拖在遝中,使他不能東顧。我軍就可以揮師直指駱穀。出關中後,從其空虛之地,直接襲擊漢中。蜀軍如若各自據城守險,必然兵力分散,首尾隔絕。我們可以調集大軍破其城池,派遣散兵占據村野。陳兵劍閣的蜀軍,隻能據險守衛在劍閣,根本沒有工夫再守其他的險要了。待到我軍完成了對劍閣的包圍之後,蜀國的那點守軍,隻怕連自保的能力也沒有啦。以劉禪這樣的昏庸無能之君,一旦聽說外麵的邊城陷落,必會舉國驚慌,內部失措。聽說諸葛武侯的兒子——諸葛瞻,雖然勇武,但卻是一個仰仗其父威德,名過其實之人。薑維數次北伐無功,勞民傷財,諸葛瞻就是第一個反對薑維的。他對內不能除黃皓,對外又不能製薑維,可見此子不過是一介庸才而已。所以,蜀國的滅亡是可以預料的。” 司馬昭侃侃而談,說完了這番話之後,見群臣竊竊私語,卻並不附和於他,不禁眉頭大皺。 於是,他隻好下令:讓各部商議此事,日後再行討論。他又命主簿師纂將今日之事,寫成文書,分別發給征西將軍鄧艾、雍州刺史諸葛緒、天水太守王頎、隴西太守牽弘、金城太守楊欣,要征求他們的意見。 司馬炎從宜陽回來之後,先去拜見父親司馬昭。他一進門,就看到司馬昭麵有憂色地坐在幾後沉思。 司馬炎上前跪倒行禮,道:“父親,兒子回來了。”司馬昭隻是淡淡地應了一聲,並未再說什麼。司馬炎見他舉止怪異,便問道:“父親,何事讓您如此煩憂啊?” 司馬昭長嘆了一口氣,道:“如今的蜀帝劉禪昏庸無能,朝政被宦官黃皓一黨把持著,而我大魏則是,兵精糧足,將士用命。為父欲滅西蜀,可滿朝文武,除了鐘會之外都不贊同。為父正是為了此事而憂心。” 司馬炎想了想,道:“征西將軍鄧艾,是如何看待此事的啊?” 司馬昭一掌拍在了幾麵的地圖之上,怒道:“就是這個鄧士載,帶頭反對!為父曾多次修書與他,他卻以‘蜀國尚無禍亂之機可乘’為由,屢次提出不可攻蜀。按他這麼說,何時才算有可乘之機呢?難道讓為父硬生生地把劉禪給熬死嗎?” 他嘆了一口氣,慈愛地看著司馬炎,道:“為父年事已高,身體狀況已經一天不如一天了,可鄧艾、鐘會尚在,此二人都有經天緯地之才。為父為你和桃符培養的荀勖、裴秀、賈充、衛瓘、羊祜、杜預、馬隆等人,甚至還有那個你安插在鐘會身邊的羊琇。此時這些人無論是能力還是經驗,都無法取代他二人的位置。如果為父不在有生之年,替你們兄弟將此二人除去的話。待到為父死後,他二人的勢力則會越來越大,僅憑你們兄弟兩個,是無論如何都震懾不住他們的。” 司馬炎大驚失色,瞠目結舌地道:“父親,羊琇的事,您……您也知道?” 司馬昭笑著道:“你的那點小心思,怎能瞞過為父的眼睛呢?那個羊琇,自幼便是你小子的死黨,為父是看著他長大的,就如同我兒一般。他才華出眾,又對我司馬氏忠心耿耿,也是為父要替你們兄弟培養的人才。你小子既然想要對付鐘會,為父便順水推舟,助你一臂之力罷了。” 司馬炎道:“父親!原來您不是真心的信任鐘會啊?兒子還道您……您……” 司馬昭道:“道我什麼?道我年老昏聵,錯信小人嗎?” 司馬炎不好意思地道:“兒子隻是擔心,怕您被這個小人給蒙蔽了。” 司馬昭道:“成大事者豈能拘泥於小節?小人也是可以用的。我司馬氏早晚要取曹魏而代之,這些不為民眾所接受的事,總得有人去做吧?所以為父才對你說:‘政治’,並不是你眼中所看到的那麼簡單。身為明君,要擅於維持,甚至是營造,忠臣與奸臣之間的平衡。凡事總不能由我們自己親力親為,有些事需要忠臣、陽謀來處理,有些事則需要奸臣、陰謀來解決。能夠深刻領悟這陰陽之道,才是為政者的根基。如今,為父想要滅蜀,正是要借助此二人的能力,完成父兄的大願。” 他頓了頓,又道:“鄧艾文武全才,深諳兵法,對內政也頗有建樹。但是,他剛正不阿,自以為是的性格,就是他的死穴!如果他能夠率先入蜀,必然恃功驕狂,自取滅亡。鐘會其人,才華橫溢,聰明絕頂,善於謀略。壽春一戰,他料敵先機,從容不迫,揮灑自如。所謀所獻的計策,無有不中。但是他嫉賢妒能、卑鄙奸詐。這樣的人,隻能夠活在亂世當中,要麼謀取功名,要麼自立為王。一旦天下太平,沒有哪個明君,會用他這樣的奸佞小人。他必然難逃‘狡兔死,走狗烹’的命運。如果他後於鄧艾入蜀,則必會尋機構陷鄧艾。到那時,他們二虎相鬥,必有一傷。為父可以借一人之手,先將另一人除掉。再為死者昭雪冤情,令生者成為眾矢之的!” 司馬炎道:“父親,可是不論他二人誰輸誰贏?都是手握重兵,且有功於國。我們手中的兵力,充其量和西蜀的叛臣不相伯仲。到了那個時候,蜀地生亂,大魏內訌,東吳窺伺,國勢危矣!況且……況且鄧艾將軍是祖父大人一手栽培、提攜的。他……他既是忠臣又是能臣啊!” 司馬昭道:“你的祖父的確是鄧艾的恩人。鄧艾一生,最感恩、最佩服的,也是你的祖父。可鄧艾忠於大魏,在你伯父執政的時期,就對‘禪讓’之事頗有微詞。所以,為父絕對不能留著他!” 司馬昭手指地圖,笑著道:“為父準備動用十八萬大軍,兵分六路,入川滅蜀。各路領軍之人,帶兵都不會超過五萬的。如果鐘會能夠率先入蜀,必定會生出異心。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取鄧艾而代之,然後自立為王,妄圖憑借蜀地,再次分裂天下。即便加上戰後蜀國的降兵,能夠為他血戰沙場的總兵力,也絕對不會超過十萬。為父早就為他準備了十萬精兵。一旦他敢反,為父就可以率領這支平叛的生力軍,再會同其他諸路軍隊,以數倍於叛軍的兵力,將他們困死於成都。大兵壓境,蜀國的降軍和我大魏的軍士,又怎麼會為了鐘會這個,先滅了蜀人的國家,又興兵造反的叛賊效死命呢?所以,他們的內部,必定會生出變亂的。況且,有行軍司馬山濤鎮守鄴城;征東將軍石苞鎮守壽春,都督揚州,為父根本不用擔心腹背受敵。十日之內,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將鐘會除去。” 司馬炎直到此時,才對父親佩服得五體投地,他以膝蓋為足後退了兩步,虎目含淚,向司馬昭叩拜行大禮,道:“今日,兒子才真正體會到父親大人的雄才偉略!兒子為以往對父親的誤會和不敬,向您誠摯地道歉。” 司馬昭愛撫著司馬炎的頭,道:“你我父子之間,還說這些乾什麼?當今之事,需要如何做,才能說動那鄧艾同意領兵出征呢?” 司馬炎直起身子,想了想,道:“大將軍一言九鼎,安能容他一人阻礙朝廷的滅蜀大計呢?父親可以派主簿師纂,前往鄧艾的軍中勸說於他。兒子相信,鄧將軍會知曉大義的。” 他頓了頓又道:“鄧將軍從來沒有見過兒子,我想扮成師纂親兵的統兵官,率領五百‘玄甲烈炎軍’前去助他,鄧將軍要是看到了‘玄甲烈炎軍’這樣的精兵,應該會堅定他的滅蜀意誌。如果他誠如父親所說,‘恃功驕狂,自取滅亡’的話,兒子就將他父子生擒,帶回洛陽,再請父親發落。無論如何,兒子也要保住他的性命。哪怕奪了他的兵權,將他留在朝中任職。以鄧艾的大才,必然可以為國為民做些實事的,怎麼也好過直接殺了他啊。” 司馬昭閉目沉思了一會兒,才睜開眼,道:“我兒此議可行。安世下去準備吧,為父這就傳主簿師纂,到這裡來商議此事。” 司馬炎躬身退到了門口,忽然想起了一事,道:“父親,既然兒子作為師纂親兵的統兵官,就請父親給我取個名字吧!” 司馬昭微笑著手撚長須,想了想,道:“我兒就叫師定國吧!” 司馬炎躬身行禮,道:“師定國,謝司馬大將軍賜名,末將告退。” 司馬昭和師纂,商量完入蜀勸說鄧艾的細節之後。又過了兩日,司馬炎和他的五百“玄甲烈炎軍”,已經全都準備就緒了。師纂又準備了犒勞鄧艾手下軍士的臘肉、美酒,裝了整整五十輛大車。這才帶領著他們,浩浩蕩蕩地向西而去。 鄧艾在狄道城的將軍府中迎接師纂。寒暄過後,師纂拿出了皇帝的詔令,交給了鄧艾,然後才道:“本次師纂是奉陛下和大將軍的命令,前來狄道征西將軍的麾下任司馬。以後,下官就和鄧將軍並肩作戰,福禍與共啦!還請鄧將軍多多提攜和關照啊。” 鄧艾道:“師司馬言重了。本帥承蒙大將軍的器重,忝任征西將軍。如有什麼不到之處,還請師司馬多多幫扶才是。” 他看了一眼師纂身後持戟而立,有如天神一般的司馬炎,向師纂問道:“請問師司馬,您身後這位英武不凡的將軍是……” 師纂一拱手,道:“回稟鄧將軍:這位是我本家的侄兒——師定國。此子之前一直在征東將軍石苞手下任職,這次大將軍派師纂來鄧將軍的麾下效力,下官就向大將軍求來了此子,也好幫幫下官。現任五百親兵的統兵官。” 他對司馬炎道:“定國,還不快給征西將軍見禮。” 司馬炎將手中的霸王戟往地上一插,隻聽“哧”的一聲輕響,厚達兩寸許的青磚,竟然被司馬炎的戟鐏穿透了,有如刀切豆腐一般。司馬炎一撩戰裙,單膝跪地,向鄧艾拱手行禮,道:“師定國參見征西將軍。” 鄧艾父子都是識貨之人,鄧艾緊忙起身離座,上前幾步,用雙手攙扶司馬炎,道:“師將軍真乃是我大魏的少年英才,不知將軍這柄長戟可有名字?” 司馬炎站起之後,一提霸王戟,又是“哧”的一聲。他雙手捧著戟桿,將長戟遞到了鄧艾的麵前,道:“此戟名喚‘霸王’,乃是末將的恩師所贈,正是昔年楚項羽的兵刃。” 鄧艾聽他說,此戟居然是西楚霸王項羽的神兵,大感驚異。見他將長戟遞到了自己的麵前,便以左手輕撚銀髯,伸出右手將霸王戟接了過來。 司馬炎見鄧艾已年過六旬,僅憑單手,就將八十多斤重的霸王戟拿了過去,舉重若輕。他不由得心中暗贊:“鄧將軍老當益壯,膂力過人,不愧是我大魏的虎將!” 鄧艾接過了霸王戟之後,右手手腕一抖,就將戟刃的一麵沖向了自己。他先是看了看猶如半月般鋒利的戟刃,又看了看戟鐏上長長的三棱透甲錐。愛不釋手,贊不絕口!他將霸王戟還給了司馬炎之後,這才氣不長出,麵不改色地回到了帥案之後。 鄧艾道:“不知定國將軍的恩師是哪位高人啊?” 司馬炎道:“回稟鄧將軍:末將在藝成下山之日,曾奉有恩師的嚴命,不能將他老人家的姓名泄露出去。還請鄧將軍能夠見諒。” 鄧艾點了點頭,道:“定國將軍的恩師定然是一位世外高人,既然這位前輩有命,本帥也就不再多問了。如果定國將軍今後能夠再見到你的恩師,請代鄧艾問候他老人家。” 司馬炎躬身行禮,道:“多謝鄧將軍寬宏,末將必會將您的問候,轉達給恩師的。” 鄧艾又道:“定國將軍的這身鎧甲,本帥看著非常的眼熟,莫非是州泰將軍家傳的‘烏金吞龍鎧’嗎?” 司馬炎道:“鄧將軍不愧是我大魏武將的耆宿,您說的一點不差,此甲正是州泰將軍家傳的‘烏金吞龍鎧’!他見末將穿的鎧甲與恩師所賜的霸王戟不太相配,這才不吝將家傳的寶甲贈送給了末將。不僅如此,石苞將軍還將自己的‘踏雪烏騅馬’也一並贈給了末將!” 鄧艾目射奇光,道:“這寶馬、寶甲乃是武將的命根子,石、州二位將軍都是沙場的驍將。既然他們能將寶馬、寶甲送給定國,將軍必是非常之人。本帥聽說六年前的壽春之戰,石、州二位將軍大破東吳的朱異部。軍中相傳,有一位自稱‘西楚霸王’的小將,一個回合之內,就將朱異的胞弟——猛將朱同,打得口噴鮮血。莫非這位小將,就是定國將軍嗎?” 司馬炎道:“末將當時年輕胡鬧,這才假借‘西楚霸王’之名嚇嚇那個朱同。鄧將軍莫要相信那些言過其實的誇大之詞。” 鄧艾贊了一句:“盛名之下無虛士!” 他對師纂道:“師司馬請恕本帥多事,以定國將軍這樣的人物,應該會得到大將軍的重用才是啊!怎麼會跟著師司馬,僅做一個小小的親兵頭兒呢?” 師纂道:“此子自從跟隨了石苞將軍之後,就上過那麼一次戰場。全仗石、州二位將軍的虎威,定國這才僥幸勝了朱同一回合。後來,我軍之所以能夠大敗朱異的吳軍,都是仰仗著石、州二位將軍的指揮有方,以及兗州將士的悍不畏死。故此,朝廷也並沒有封賞定國。這不是大將軍要伐蜀嘛,師纂就帶他出來見識見識,爭取能夠追隨著鄧將軍,在兩軍陣前立些微功,也不枉兄嫂肯將定國托付給下官的這份信任了。” 鄧艾皺起了眉頭,道:“本帥已經多次向陛下和大將軍上表。目前的西蜀政通人和,暫無可乘之機。您和定國將軍屈尊到本帥的麾下,這不是屈才了嘛!” 師纂道:“鄧將軍這句‘政通人和’之言,恐怕是言不由衷吧?西蜀的劉禪昏庸無能,人所共知。現在又任由黃皓一黨把持著蜀國的朝政,身為大將軍的薑維不受重用,被逼得要到遝中去屯田,才能保全身家性命。諸葛武侯生前為劉禪培養的費禕、董允,如今都已作古了。他的兒子諸葛瞻,又是個有勇無謀、名過其實之輩。蜀國現在,連個像點樣的大將都拿不出來,憑什麼抵擋我大魏的雄兵猛將呢?” 鄧艾道:“司馬大將軍莫要小瞧了西蜀啊!諸葛武侯在蜀漢經營了多年。當年在魚腹浦,僅憑幾堆亂石設下的八陣圖,就差點讓東吳大都督陸遜全軍覆沒。如今,薑維雖然不受重用,可一旦我軍傾力攻蜀,劉禪勢必會重新啟用薑維的。到了那個時候,我魏、蜀成了膠著態勢,豈不給東吳留下了可乘之機嗎?” 師纂由懷中掏出了司馬昭的大將軍令,輕輕放到了鄧艾的帥案之上,笑著道:“鄧將軍對諸葛武侯實在是過於憂慮了。諸葛亮再厲害,可他殫精竭慮,耗盡心血所輔保的,卻是不足一哂的劉禪。況且,您說的這些事,大將軍又怎麼會考慮不到呢?如今,我大魏是兵精糧足,人強馬壯。按照大將軍所製定的戰略,隻要將士能夠用命,定然可以一舉滅掉蜀漢的。” 鄧艾看著帥案上的大將軍令,沉思不語,心道:“司馬昭這不是在逼我嗎?這師纂名為從軍司馬,實際上是他司馬昭的監軍。我若固持己見,搞不好師纂還會拿出陛下的詔令來。我若再不從,他必然會讓眼前的這個師定國,奉詔斬了我父子二人的。” 想到此處,鄧艾哈哈大笑,道:“大將軍的將令,本帥又豈敢不遵呢?隻不過,我軍中除了犬子鄧忠之外,還缺一名大將統帥左路軍,致使本帥的二龍出水陣無法啟動。如若定國將軍,能夠在教軍場上勝了犬子,那正好可以補足本帥的二龍出水陣。這樣的話,本帥就可以用這陣法迎戰蜀軍了。” 師纂素知鄧忠乃是鄧艾麾下一等一的猛將,掌中一柄“盤古開天斧”,萬夫難敵。他躊躇地望向了司馬炎,道:“這個……” 司馬炎緊忙上前,躬身向鄧艾行禮,道:“末將願意領教鄧忠將軍的武藝!” 鄧艾哈哈大笑,一拍帥案,道:“好!定國將軍快人快語,本帥欽佩之至。貴叔侄遠道來此,就先在城中修整一下吧。我們就定於三日之後,定國將軍與犬子鄧忠,在教軍場比武較技,以振軍威!” 司馬炎朗聲大笑,道:“大將軍對鄧將軍器重有加,對您能夠同意領兵出征,更是盼得望眼欲穿。末將不才,並沒有什麼驚人的武藝,就是年輕,有著兩膀子力氣。擇日不如撞日,依末將看,比武較技的事,就今天吧!” 師纂也笑著道:“定國既然深明大義,如若鄧將軍能夠領兵出征,叔父定會奏明大將軍,為侄兒請這入蜀的第一功。要是定國技不如人,被鄧忠將軍給打趴下了。可別回你父母那裡,告叔父的狀啊!” 鄧忠乃是將門虎子,又自恃武藝高強,馬快斧沉。看到司馬炎如此的英偉不凡,早已生出了見獵心喜之意。忙上前一步,向司馬炎躬身行禮,道:“此戰關乎到我大魏,是否具備出兵入蜀的條件,定國將軍確定不需要休整幾日嗎?” 司馬炎還禮,道:“久聞鄧忠將軍乃是征西將軍麾下第一等的猛將。末將相信,鄧忠將軍也和在下一般的心思,‘見獵心喜’吧!” 鄧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還沒有答話,鄧艾道:“既然定國將軍如此的堅持,那麼就如足下所請,我們這就去教軍場。” 鄧艾父子和師纂叔侄,各帶了五百親兵,來到了狄道城外,東十裡處的教軍場。鄧艾高坐在帥臺之上,師纂則陪坐於他的下垂手。 鄧艾先是看了看西側的鄧忠,見他身穿金絲連環甲,盔明甲亮;掌中盤古開天斧,攝人心魄;胯下卷毛青鬃獸,吼聲如雷,好似天神臨凡一般。 他微微地點了點頭,再看向東側的司馬炎,見他身穿烏金吞龍鎧,黑盔黑甲;掌中鑌鐵霸王戟,寒光四射;胯下踏雪烏騅馬,虎躍龍騰,猶如項羽再世一樣。心中也不由為他喝了聲彩。再看他身後的五百“玄甲烈炎軍”,黑盔黑甲,手持長戟,背負長刀,斜背強弓,騎乘的則是清一色的涼州馬。 鄧艾不禁嘖嘖稱奇,心道:“這個師定國到底是什麼人,怎麼老夫從未聽過此將的名字。他身後這五百親兵,從裝備到馬匹,均是我大魏之冠。竟然比老夫親自訓練的征西軍還要威武,真是奇了!” 他正想到此處,師纂道:“鄧將軍,咱們是不是應該給兩位將軍,來點鼓聲助助威啊?” 鄧艾連聲稱是,他拿起了令旗交給了身旁的傳令官,道:“擂鼓助威!” 傳令官一揮手中的令旗,東西兩端便同時響起了鼓聲。鼓點由慢至快,司馬炎和鄧忠的戰馬,一聽到鼓聲,更加的興奮了。此時,由兩匹戰馬的鼻中,同時噴出了兩團白氣,它們各以前蹄刨地,“噅噅”鳴叫。 司馬炎和鄧忠,在馬上遙遙抱拳行禮之後,同時一磕馬鐙。兩匹戰馬便如黑、青兩道電光一般,射了出去。二人本來相距二十餘丈,豈知片刻之間,兩匹戰馬已經相距不過兩、三丈了。 司馬炎用馬鐙輕點了一下“奔雷”的前腹,“奔雷”忽地高高躍起,四蹄騰空。這一跳居然躍起了有一丈多高,猶如一朵黑雲一般,從鄧忠的頭頂上飛了過去。司馬炎並不回頭,單手掄起了霸王戟,就向身後的鄧忠劈去。 鄧忠也沒回頭,他聽到了對方兵刃的破空之聲,便雙手高舉盤古開天斧,硬架了司馬炎這妙至毫顛的一戟。“哢嚓”一聲,半空之中仿佛響起了一聲霹雷,跟著就是卷毛青鬃獸,發出了一串野獸般的嘶鳴。 兩匹戰馬繼續向前疾馳,一直奔到了場邊,他們才各自圈回了戰馬。 司馬炎心中暗叫:“過癮!”他一催胯下的“奔雷”,又向鄧忠沖了過去。 此時,東西兩側觀戰的征西軍和玄甲烈炎軍,已經看得如癡如狂,竭力為己方的主將吶喊助威。尤其是雙方的鼓手,他們每側三人,一邊擂鼓,一邊看著縱馬狂奔的二將。鼓聲密如雨點,簡直都要將六麵牛皮巨鼓敲碎了。 鄧忠領教了司馬炎戰馬的厲害,他不敢托大,一邊輕點馬鐙,一邊輕拉馬韁,這是讓青鬃獸時快時慢地奔跑,好讓對方無法判斷他的馬速。 司馬炎見鄧忠露的這一手,心道:“真是虎父無犬子!鄧忠的馬術竟然如此的精湛,這方麵我不如他。好在若論速度,沒有戰馬可以和我的‘奔雷’相比。”他當即打定了主意,鬆開馬韁,雙手以陰陽把的方式,平托著霸王戟。 在距離鄧忠還有五丈多遠的時候,司馬炎將右手的正持忽地變為了倒持,跟著向後猛踹馬鐙。“奔雷”瞬間提速,五丈多的距離,眨眼之間便到了鄧忠的馬前。司馬炎一招“海底撈月”,掃向了鄧忠的馬腿。鄧忠萬想不到,他的戰馬居然能夠如此之快,對他的馬速判斷失誤。 鄧忠本能地向後一帶馬韁,他的青鬃獸突然跳起了五尺來高,躍過了司馬炎的長戟。豈知,對方這招乃是虛招,就是要逼鄧忠高高躍起。司馬炎單手掄起霸王戟,以戟桿猛抽空中的鄧忠和青鬃獸。 鄧忠大驚失色,隻能斜立開天斧,先護住自己的右腿和青鬃獸的馬腹,硬擋了司馬炎的這一記怪招。 又是一聲巨響,鄧忠和胯下的戰馬被司馬炎抽得橫飛了出去。青鬃獸站立不穩,就要向左側摔倒。鄧忠緊忙以開天斧斜插地麵,想幫助青鬃獸站穩。可是,對方這一戟桿的力道,實在是太大了。鄧忠雖然用兵器卸力,卻沒能完全化解司馬炎石破天驚的一擊。 眼看著他連人帶馬就要摔倒在地了。鄧忠忽然覺得有人拽住了自己的袢甲絳向回拉扯,他用開天斧的尖端,在地上用力一撐,這才避免了青鬃獸摔倒的尷尬局麵。他一回頭,隻見拽住他袢甲絳的,正是笑嘻嘻的“師定國”。 原來,司馬炎抽飛了鄧忠之後,立即左手向回一帶馬韁,“奔雷”則揚起了前蹄,頭向後擺,跟著後蹄一縱,在半空中完成了轉身的動作。它剛一落地,立即四蹄發力,向鄧忠追了過去。司馬炎這才及時馳到了他的身邊,用右手提著霸王戟,伸出左手拽住了他的袢甲絳。 雙方軍士的喝彩之聲,有如山呼海嘯一般,此起彼伏,連綿不斷。 這時,位於帥臺上的傳令官,奉命再次揮動起手中的令旗。東、西兩側便急促地響起了銅鑼之聲。司馬炎和鄧忠將兵刃掛在了鳥翅環得勝鉤上,策馬來到了帥臺之前。 鄧忠麵有愧色地抱拳向帥臺上行禮,道:“末將無能,不是定國將軍的對手。” 司馬炎則道:“此戰是鄧忠將軍有意相讓,末將這才僥幸得勝,實是勝之不武。” 鄧艾哈哈大笑,朗聲道:“師定國勇冠三軍,本帥命你為副將,負責統領二龍出水陣的左路軍。本帥這就同師司馬聯名向陛下與大將軍上表。我征西軍願意遵奉號令,揮師入蜀。本帥這就籌備糧草,整軍備戰。待朝廷伐蜀的詔令一到,即日發兵!” 洛陽的司馬昭收到了征西軍請戰的表章之後,不禁撚須微笑。他命鎮西將軍鐘會,在朝會上當眾宣讀了鄧艾的表章。 司馬昭對眾臣道:“鄧艾將軍深明大義,請戰伐蜀,眾位以為如何?” 前將軍鄧敦忽然出班跪倒,道:“征西將軍此言謬矣!蜀漢薑維屢犯中原,我大魏的將士與之征戰,折傷甚多。如今,我們僅是守禦西蜀,還不一定能夠自保,更何況還要深入西川這樣的危險之地,何必自取禍亂呢?請大將軍明察!” 司馬昭聞言勃然大怒,嗬斥他道:“陛下欲興仁義之師,伐無道之主,你身為武將竟然敢畏險怯戰,忤逆上意!”他向殿前的武士喝道:“來人吶!將鄧敦推出去斬首示眾!”話音剛落,兩名健碩的武士立即奉令上前,不由鄧敦分說,像拖死狗一般,將他拖了出去。 片刻之後,武士就將鄧敦的首級用托盤盛著,放到了天子的禦階之下。眾臣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誰也不敢再對伐蜀之事提出異議了。 景元四年的八月,朝廷征發四方之兵十八萬,大軍在洛陽城外列陣誓師。司馬昭大賞三軍,他站在臨時搭建的高臺之上,手舉羽觴。朗聲道:“我大魏,代天受禪,立國已經四十多年了!可孫、劉二賊分疆裂土,致使我華夏子民飽受戰亂之苦!如今,西蜀偽帝劉禪,昏庸無能,朝政混亂,百官不和,將士離心。我大魏承天之意,吊民伐罪!天子詔命:揮正義之師五十萬,即日入川,一舉蕩平西蜀,生擒偽帝劉禪!” 他向前走了兩步,接著道:“今日的三軍將士,有些人,可能會在戰場上犧牲;有些人,可能會在激戰中負傷。但是,請你們記住:你們浴血沙場,千裡奔波,赴湯蹈火,不僅因為你們是我大魏最勇猛的將士!你們還是兒子、是丈夫、是父親!你們更是我華夏民族引以為傲的炎黃子孫!你們能夠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家國被敵人裂土分疆嗎?你們能夠眼睜睜地看著:敵人搶奪我們土地的糧食、摧毀我們生活的家園、殘殺我們至親的家人嗎?” 軍容整肅的三軍將士,高呼道:“不能!不能!不能!” 司馬昭大袖一揮,高聲道:“正是!所以,你們要徹底打敗敵人,真正的消除戰亂。你們要保家衛國,你們要同仇敵愾,你們要奮勇除寇。這一統華夏,萬裡江山,太平盛世的宏圖偉業,將由你們手中的長戈大戟、強弓硬弩、鋼刀利劍來開創。百年紛爭,一戰可定。萬世功勛,指日可待!”說罷,司馬昭將羽觴內的酒一飲而盡,又將之重重地摔落在了高臺之上。他抽出了肋下的長劍,舉劍喝道:“蕩平西蜀!一統華夏!” 三軍將士也連聲高呼:“蕩平西蜀!一統華夏!” 九月,司馬昭命征西將軍鄧艾,率軍三萬挺進遝中;金城太守楊欣,率軍三萬進軍甘鬆;隴西太守牽弘,率軍三萬在薑維軍的正前方截擊;天水太守王頎,率軍三萬攻薑維軍的右翼;雍州刺史諸葛緒,率軍三萬進攻武都,在陰平橋頭一帶堵截薑維的軍隊,使之不得回歸;鎮西將軍鐘會,所率領的十萬大軍則分作兩隊:鐘會親率一隊直指陽安關口;另一隊由李輔率領,經過斜穀,將蜀將王含包圍於樂城,又命部將易愷進攻由蜀將蔣斌鎮守的漢城。 薑維聽聞鐘會統大軍到了關中,急忙上表蜀帝劉禪,要求分別派遣張翼駐守陽安關口、廖化駐守陰平橋頭,防止魏軍侵入。 而宦官黃皓卻扣留了他的表章,黃皓聽信占卜師的鬼神之說,他告訴劉禪:“敵軍是絕對不會到來的”,蜀國的群臣更是連魏軍入侵都不知道。 魏國大軍五路伐蜀,直到鐘會屯兵駱穀,鄧艾引軍遝中之時,劉禪這才派右車騎將軍廖化支援遝中,左車騎將軍張翼與輔國大將軍董厥,支援陽安關口。薑維急於擺脫鄧艾的牽製,無奈放棄遝中,退駐陰平。 楊欣等人追擊薑維到疆川口,雙方大戰,蜀軍兵敗退走。蜀漢已故順平侯趙雲的次子,牙門將趙廣奉命斷後。 趙廣向薑維要了十多麵“薑”字大旗,又在軍中挑選了一百名嗓門洪亮的號子手。他命手下的一千五百軍士和一百名號子手,先於薑維的大軍,分別埋伏在道路兩旁的樹林之內。薑維的大軍通過此地之後,不到一個時辰,天水太守王頎,就率領人馬趕到了。 趙廣放過了他的先頭部隊,待他的中軍進入了埋伏圈之後,當即下令伏兵由道路的兩旁殺出,同時讓軍卒不斷揮舞薑維的大旗,又命號子手齊聲吶喊:“大將軍有令,生擒王頎!”。王頎以為被薑維的數萬人馬伏擊了,於是倉惶後退。 趙廣見王頎退走,也不戀戰,立即命令眾軍迅速向陰平的方向移動了五裡。他故技重施,又嚇走了隴西太守牽弘。 待金城太守楊欣趕到後,卻見王頎、牽弘的軍隊都駐足不前。他一問原因,這才知道是薑維的大軍在前方設伏。 由於道路過於狹窄,兩側又全是密林,他們的騎兵完全發揮不出作用,而以步兵向前探路,在不明對方虛實的情況下又進軍緩慢。他們雖然派出了不少的斥候前去探路,但都被趙廣的蜀兵給射殺了。於是,楊欣就將情況匯報給了征西將軍鄧艾。 鄧艾看了楊欣的軍報之後勃然大怒,他掌拍帥案,怒氣沖沖地道:“一群蠢貨!薑維的人馬,在疆川口被我征西軍大敗。這些殘兵敗將,現在隻有向劍閣方向逃命的份,哪有什麼士氣再設伏兵?況且,通往陰平橋頭的道路狹窄,薑維的四、五萬蜀軍,怎麼可能都埋伏在道路兩旁的密林之內呢?他定是留下了大將斷後,此是疑兵之計!” 司馬炎道:“末將不才,願助三位太守擒殺設伏的蜀將,打通道路!” 鄧艾聞言大喜,立即命司馬炎帶著他的五百“玄甲烈炎軍”前往增援。 司馬炎率軍來到了王頎被伏擊的地方,他查看了一下地形,當即命令他的“玄甲烈炎軍”全部棄戟卸甲,並將所乘的馬匹都拴在了道路兩旁的樹林之內,隻帶著弓箭和長刀,輕裝跑步向前追擊。 司馬炎一馬當先,行在了隊伍的最前麵。“玄甲烈炎軍”五人為一排,快速向前推進了有七、八裡路,眼看都要奔出密林了,也沒有看到薑維的“伏兵”。 司馬炎正在猶豫:是該馳出密林繼續追趕,還是原路退回之時。忽然見到樹林之內,緩步行出了一人一騎,攔在了道路當中。 馬上的那員將官,正是西蜀的牙門將趙廣。他用手中的長矛,向司馬炎一指,道:“不知死活的魏將!明知我大將軍在此設伏,仍敢闖入,還不速速上前領死,更待何時?” 司馬炎笑著道:“原來就是你在這裡裝神弄鬼啊!報上名來!” 趙廣並不答話,他將手中的長矛向天一舉。突然間,道路兩旁喊殺聲震天,從密林之內殺出了兩股能有上千人的蜀軍。 司馬炎看都不看那些呲牙咧嘴、呼喊叫囂的蜀軍,一夾“奔雷”的馬腹,就向趙廣沖了過去。 他身後的五百“玄甲烈炎軍”則抽出了背上的長刀,快步上前,與埋伏的蜀軍絞殺在了一起。 趙廣見這名魏將猶如一朵黑雲一般,轉眼間就殺到了自己的麵前。他一晃手中的長矛,分心便刺。 司馬炎見他的矛尖,已經刺到了麵門,當即揮起穿著烏金吞龍鎧的左臂向外一磕,同時右臂掄起了霸王戟,橫削趙廣的馬頭。 趙廣想不到自己快如閃電的一矛,被那魏將一拳便蕩開了。他大驚之餘,急忙向右一帶馬韁,堪堪躲過了對方的戟刃。 司馬炎左手向後一拉馬韁,“奔雷”忽地人立了起來,用前蹄猛地踢向了趙廣的肩頭。 趙廣身子一低,伏在了馬背之上,同時雙腿猛夾馬腹,他的戰馬向前一躥,躲過了對方戰馬的踢擊。 “奔雷”的前蹄剛一落地,立即銜尾追了上去。 趙廣一邊策馬向前急馳,一邊迅速掛好了長矛。他伸手從戰馬頸側的箭袋中,取出了弓箭。 趙廣突然回身,他拉弓如滿月,箭出似流星,向著身後魏將的咽喉就是一箭。 司馬炎見趙廣肩頭一動,已知其意。他右手五指一鬆,霸王戟便順勢向下滑落。待長戟滑至三分之一處時,他運力一抓,用月牙戟刃向外一翻,就將急射而來的羽箭磕飛了。他用膝蓋輕點戰馬的前腹,“奔雷”瞬間加速,片刻間就追了個馬頭銜馬尾。 趙廣隨手丟掉了強弓,他還沒來得及取下長矛,司馬炎已經到了他的身後。他陰陽把一合,霸王戟閃電刺出,戟頭上的鋒刃,頓時刺入了敵將的後心。 趙廣難以置信地瞪著,由胸口處透出來的鋒刃,他還沒來得及慘叫,就被司馬炎橫戟一挑,飛離了馬背。他整個人就如同斷了線的風箏,先是騰空而起,跟著重重摔落在了道路的中央,哼都沒哼一聲,就此不動了。 趙廣手下的士卒,忽然見到主將死了,大多數人當時就放棄了抵抗。他們有的棄械投降,有的往林內奔跑,有的向林外逃竄。轉瞬之間,設伏的千餘名蜀兵頓時潰不成軍。 司馬炎向“玄甲烈炎軍”高聲喝道:“逃往林外的全部射殺,負隅頑抗的交給我啦。”他們訓練有素,聽聞將令,立即放棄了麵前的敵人,同時向林外追去。 他們奔出了樹林,一到視野開闊之處,便將長刀往地上一插,跟著彎弓搭箭。一排羽箭射將過去,就放倒了數百名逃竄的蜀兵,一箭一人,當真是箭無虛發。兩排羽箭過後,逃往林外的蜀兵已經全部都被“玄甲烈炎軍”射殺了。 剩下的幾個悍勇之輩,見對敵的魏軍忽然拋下自己,全去追擊逃往林外的蜀兵了。他們先是一愣,隨即看到:隻有一人一騎,正在緩緩向他們行來。 眾人一聲發喊,徑直向那名魏將沖了過去。他們離得近的,無論是用長矛還是大戟,或刺向敵將,或砍向戰馬;離得遠的,則兵刃直接脫手擲出。 司馬炎向左一帶馬韁,“奔雷”便側過了身去。他揮動霸王戟上挑下削,將麵前的十多件兵刃,要麼磕飛,要麼削斷。跟著一計橫掃千軍,身前的幾名蜀軍就像麥子一般,瞬間就被鋒利的戟刃斷為了兩截。 司馬炎將霸王戟往地上一插,手按戟枝騰空一躍,翻下了馬背。他抽出腰間的流星劍,刺、斬、劈、挑、削,片刻之間就肅清了殘敵。 司馬炎從俘虜的口中得知,剛才被他挑落馬下的,乃是西蜀順平侯趙雲的兒子。他吩咐人先將趙廣的屍體埋在了樹林之內,又在上麵堆了些土,算是給這位名將之後立了座墳。由於此地沒有石材,隻好為他插矛作碑。 司馬炎躬身向趙廣的“墳墓”行了軍禮之後,便押解著一百多名俘虜,回去向三位太守報捷。見大軍開始繼續追擊薑維,他這才帶著“玄甲烈炎軍”回了鄧艾的大營。 薑維退到了陰平橋頭時,被率先搶占這裡的諸葛緒部阻住了去路。於是,薑維從孔函穀佯作揮軍北上,欲繞道往東,作出派兵攻擊諸葛緒後部的樣子。成功誘使諸葛緒部,離開了陰平橋頭。 諸葛緒率兵向北三十裡處阻擊時,薑維卻乘機帶兵,迅速通過了陰平橋頭,與廖化、張翼等合兵一處,據守劍閣。等諸葛緒知道上了薑維的大當,再趕去阻截時,結果差了一天,沒有趕上。 鐘會部圍攻漢、樂二城,又另派軍隊進攻陽安關口,蜀將關中都督傅僉戰死。蜀將蔣舒本是協助傅僉守衛陽安關的,但是蔣舒曾為蜀國的武興督,後來由於不稱職,被劉禪解除了職務。他對此懷恨在心,就開城投降了魏軍。鐘會見關口已經攻下,當即指揮大軍長驅直入。 鄧艾的征西軍到達了陰平,本來打算要與諸葛緒合兵南下。可是諸葛緒不從,領軍向東靠攏鐘會的大軍。 鐘會想要獨攬軍權,就向朝廷誣告諸葛緒畏縮不進。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他命人將諸葛緒押進了囚車,運回洛陽治罪。鐘會隨即統領大軍南下,卻被薑維的聯軍,阻擋在了劍閣。 益州自古號稱天府之國。它北有秦嶺巴山,東有巫山,西麵是青藏高原,西南是雲貴高原。整個四川盆地,被崇山峻嶺環繞。 想要入蜀隻有兩條路,東麵是從長江三峽溯江而上,經瞿塘關而過;北麵是從漢中經棧道南下。由漢中入蜀也有兩條路:分別是金牛道和米倉道。金牛道較為便捷,可以過劍門關直達成都,是一條入蜀的必爭之路。從米倉道南下巴中可趨閬中,威脅川中與東南之間的交通線,這兩條路均以“劍閣”作為門戶。 劍閣北麵二十五裡處,有劍門山,也叫作大劍山,劍閣東麵三十裡處,有小劍山。兩山相連,山勢絕險,飛閣通衢,所以被稱作劍閣。大小劍山延綿兩百多裡,延亙如城,下有隘路,所以叫作劍關。因為劍關夾在了兩山之中,如門之辟,如劍之植,故名劍門。 劍閣素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稱,薑維憑險據守。鐘會寫信想要勸降薑維,但薑維卻不作回應。鐘會率兵進攻,又屢次被薑維的軍隊擊退。 鎮西將軍鐘會率領了十三萬人的主力部隊,被劍閣的蜀軍擋住了去路。由於蜀道運糧非常困難,鐘會大軍的糧草也即將耗盡。他和監軍衛瓘、參軍羊琇商議,甚至想過要退兵。 鐘會當然知道:自己一旦退兵,此次戰役將前功盡棄,半途而廢。可是要說進兵,麵前的雄關,則是他難以逾越的。至此,鐘會的大軍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