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艾率軍進入成都之後,一方麵向朝廷上表,一方麵開始自作主張,對蜀漢的降臣進行任命。他擅自遵循東漢雲臺二十八將之首,太傅鄧禹之前的作法:以天子的名義,任命了大批的官吏。 他拜劉禪為驃騎將軍、蜀漢太子劉璿為奉車都尉、諸王為駙馬都尉;對蜀漢群臣,根據其地位的高低,或任命他們為朝廷的官員,或讓他們領受自己屬下的職務。 鄧艾任命行軍司馬師纂兼領益州刺史,任命隴西太守牽弘、金城太守楊欣等人兼領蜀中各郡的郡守,又派人在綿竹把作戰中死亡的魏軍跟蜀兵一起埋葬,修築高臺作為“京觀”,用以宣揚自己的武功。 這日,司馬炎見成都之事,樁樁件件有條不紊,便命兩百名“玄甲烈炎軍”,將留置在後方的鳴凰和南若曦都接到了成都。他親自出城相迎,卻沒有想到,濟北王曹誌和王妃許潼,竟然也隨她們一道來了。 司馬炎見有強援到來,兼之他鄉遇故,感到十分高興。可是他遠遠就看到曹誌雙眉緊鎖,麵帶憂色,而許潼的一雙大眼,已經哭得紅腫,於是緊忙迎上前去,問道:“允恭兄長,你們怎麼來啦?文君嫂嫂為何這般模樣啊?” 濟北王夫婦同時跳下了馬背,曹誌搶前幾步,拉著司馬炎的手,道:“安世,這裡不是講話之所,我們到了你的住處再說吧!” 司馬炎的心中頓時感覺到了一種不安,暗忖:“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否則允恭兄長是不會如此緊張的。”於是,他急忙帶著曹誌等四人,來到了自己臨時的住所。他讓剛回來的“玄甲烈炎軍”先回大營休息,又安排了一百人,在他住所的附近進行警戒。 待曹誌等人都進屋之後,司馬炎關上了房門。曹誌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道:“安世!我和文君此來,是要尋找機會,給已故的嶽父許儀老將軍報仇的。” 司馬炎驚呼道:“報仇?許儀老將軍過世了?是什麼人乾的啊?” 許潼哭著道:“就是鐘會那個不得好死的奸賊!” 司馬炎大驚失色,道:“什麼?又是鐘會!?” 曹誌扶著已經泣不成聲的許潼,道:“許老將軍本是鐘會那個賊豎子的牙門將。本次出征,他親自率兵充當東路軍的先鋒。嶽父大人繼承了虎侯的勇武,能征善戰。鐘會讓他替大軍掃清行軍的障礙,並肩負修路鋪橋之任。老將軍一路之上,攻城拔寨,頗有功勛。就在大軍行至南鄭關,途經一座木橋之時,橋板突然損壞,導致正在過橋的鐘會戰馬失蹄,陷入了坑中。老將軍雖然勇武,做事卻有些粗狂。可能是他並未重視修路的任務,由於粗心,未能及時發現這座木橋已經年久失修。雖然他要承擔責任,但是,以老將軍所犯的過失,卻罪不至死啊!按例也就是被鐘會責罵幾句,最多再領十杖軍棍。豈知,鐘會那個奸賊,不由分說,居然當場就命人斬了他老人家,眾將連求情的機會都沒有。” 許潼痛哭著道:“此仇不報,許文君誓不為人!我管他什麼鎮西將軍,鎮東將軍的,定要親手宰了此賊,為父親大人報仇不可!” 司馬炎想了想,道:“在下明白了!”他頓了頓又道:“鐘會這是蓄謀已久,殺雞儆猴啊!” 曹誌道:“安世此話怎講?” 司馬炎道:“鐘會其人,聰明絕頂,卻卑鄙奸詐。他雖然投靠了父親,也為我司馬氏立下過不少的功勞。但是此人誌向遠大,而野心則比誌向更大。此次出征,對於他來說,是正中下懷、誌在必得!從他誣告諸葛緒將軍,吞並了那三萬雍州軍,就可以看出來。不過,他自出仕以來,一直都是在幕後籌劃,從未真正領兵出征過。所以,他在軍中的威望和鄧艾將軍根本是沒法相比的,將官和軍士們也壓根就不服他。鐘會如果要想有所圖謀,就必須得讓將士為他用命。因此,他就故意用馬踏損本就脆弱的木橋。否則,十三萬的軍隊,戰馬輜重無數,為何偏偏會是他的戰馬出了事呢?此賊的目的就是要借題發揮,以雷霆手段,斬了許儀老將軍。他是要借老將軍的人頭,告訴這些不服他的三軍將士:別看昔日的虎侯,為國家立下過那麼多的汗馬功勞,隻要是不聽他的話,即便是功臣之子,同樣可以一刀斬殺。” 許潼怒不可遏,拍案而起,這就要沖出去找鐘會拚命。身旁的曹誌緊忙抱住了她,道:“文君不可莽撞!我們已經到了成都,自然是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的。況且,有安世在這裡,我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那個奸賊的。如今,他手握重兵,我們須當從長計議才是啊!” 許潼無奈,隻好不甘心地伏在丈夫的懷中痛哭。 司馬炎道:“文君嫂嫂的家中,還有隻小老虎在嗷嗷待哺呢,莫要哭壞了自己的身子啊。嵇康先生被殺的賬,我還沒有來得及和他算。如今,再加上許儀老將軍的仇。他鐘士季的雙手之上,已經染滿了我大魏能臣良將的鮮血。此刻,蜀國已滅,是時候向他討還這一身的累累血債了。” 南若曦道:“安世,憑你和濟北王夫婦的武藝,難道還殺不死一個鐘會嗎?我們明著不能動手,還不能刺殺他啊?” 司馬炎道:“允恭兄長夫婦是知道的,鐘會也是夏侯恩師的徒弟,他比我修習《本經陰符七術》的時間要早得多,年齡也長了我十一歲。可是,你們可曾聽到,有誰贊揚過鐘會的武藝嗎?” 曹誌搖了搖頭,道:“這還真沒聽誰提起過!” 司馬炎道:“鐘會雖然誤入歧途,就算劍走偏鋒吧。但是武功的強弱,可不是靠正、邪來區分的。他身具玄門的上乘內功,卻能深藏不露、隱忍不發。僅僅是這份隱忍的心性,也非常人所及了!如果真要和他一對一地交手,在下也不敢保證,能夠穩勝於他。” 許潼聽到此處,摟著曹誌的脖子,哭得更加厲害了。 司馬炎道:“喂!喂!文君嫂嫂,你還想不想報仇啦?” 許潼回過頭來,哽咽著道:“那個奸賊手握重兵,要是連你也勝不過他,我還怎麼報仇啊!?”說著又要大哭。 司馬炎道:“你先等會兒再哭,總得讓我把話說完吧?” 許潼抽抽搭搭地道:“那你說吧!我一會兒再哭。” 司馬炎苦笑著道:“自從進了成都,我就一直在琢磨,要如何才能對付這個奸賊。我正擔心人手不夠呢,你們就來了。要想宰了鐘會,就得先下了他的兵權。由於他對峙薑維,這才為鄧艾將軍製造了偷渡陰平,奇襲江油的機會,也算是立下了大功。要想從外部解除他的兵權,那是萬萬不能的。即便是我懇請父親下詔,恐怕他老人家是不會答應的。就算父親真的下了詔令,以鐘會現在手中的權勢,他也不會奉詔的。” 曹誌道:“是啊,我們這一路走過來,聽到全軍上下都在傳頌征西將軍和鎮西將軍的豐功偉績。安世可有什麼辦法,能夠下了鐘會的兵權嗎?” 司馬炎笑了笑,道:“當然!山人自有妙計!” 許潼聽他說得如此自信,便停止了哭泣,忙追問道:“你就別賣關子了,快說!快說啊!” 司馬炎道:“恩師所傳授的劍法之中,有七招是最為厲害的。分別是‘易中六劍’和‘群龍無首’。尤其是這‘易中六劍’,它不僅是極為高明的劍招,更是映射事物發展規律的至理。而鐘會這個賊子,正在這條不歸路上,越行越遠。” 他忽然轉了話題,道:“在下聽說:薑維知道諸葛瞻兵敗身死之後,便率領十萬蜀軍向東,去往了巴郡的方向。鐘會見有機可乘,就率大軍迅速通過了劍閣,如今已經到達了涪縣。他剛一駐軍,就派遣胡烈、田續、龐會等人率兵去追趕薑維。就在你們剛到成都的時候,劉禪已經敕令薑維投降了。我估計:不久之後,薑維就會向鐘會投降的。” 曹誌憂心地道:“鐘會那個奸賊,本就掌握著我大魏的十三萬精銳,要是再接收了薑維、廖化、張翼的十萬蜀軍。那豈不是更難撼動他了嗎?” 司馬炎道:“兄長此言差矣!那薑伯約豈是甘心投降之輩呢?” 曹誌道:“蜀漢的皇帝都降了,他還能為誰拚命啊?” 司馬炎道:“非也!在下素知:薑維一直以諸葛武侯的關門弟子自詡,對武侯和蜀漢的朝廷,那是忠心耿耿的。即便此刻,他迫於形勢,無奈投降。可是,他怎麼會真心的效忠於鐘會,這個卑鄙陰險的小人呢?現在,鐘會手握‘雄兵’二十三萬,我們姑且猜一猜,他接下來會作何打算?” 曹誌驚疑地道:“安世想說,他會擁兵自立,分疆裂土!?” 司馬炎搖了搖頭,道:“那是他最終的目的!不過,這還不是他眼下首要關注的。” 許潼道:“那個奸賊現在關注什麼啊?” 司馬炎道:“以鐘會陰險狡詐、嫉賢妒能的性格。他首先要做的,就是與鄧艾將軍爭功,甚至是構陷他,好借機奪過鄧艾手中的兵權。這樣滿打滿算,鐘會大約可以集結近三十萬的軍隊吧。” 曹誌道:“大將軍豈會容許他大權獨攬呢?” 司馬炎道:“父親不但會允許,還會助他一臂之力,拘押鄧艾將軍。以此增長他的氣焰,暗示他興兵造反的機會到了。” 許潼不解地道:“大將軍怎麼可能會幫他,給自己找麻煩呢?這也……這也太讓人難以置信了吧。” 司馬炎道:“如果有鄧艾將軍在這裡,鐘會又怎麼敢自立為王呢?” 曹誌道:“就算鐘會構陷了鄧艾將軍,畢竟這是三十萬的軍隊啊!大將軍怎麼可能允許鐘會與他分庭抗禮呢?” 司馬炎道:“要是沒有這麼多人馬給鐘會打腰提氣,我還擔心他真沒有造反的膽子!” 許潼道:“你越說我們越糊塗啦!你這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啊?” 司馬炎笑著道:“當然是能夠要了那個奸賊小命的毒藥啦!”他又接著道:“鐘會一旦構陷征西將軍,父親就會下令將鄧艾父子裝上囚車,押回洛陽受審。鄧艾即便有滿腔的怨恨,事後也隻能對鐘會一個人發作。他畢竟是我大魏的忠臣,不會做那同室操戈之事的。鐘會接掌了他的兵權之後,可想而知,那些曾追隨鄧艾將軍,偷渡陰平,百死餘生的征西軍,會怎麼看待鐘會?” 許潼恨恨地道:“當然是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塊、挫骨揚灰了!” 司馬炎道:“這句話文君嫂嫂說對了!那麼,薑維見到此事,又會作何感想呢?” 曹誌恍然大悟,道:“他會慫恿鐘會,興兵造反,做那同室操戈之事,好替死去的西蜀兵將報仇。然後,他再尋機殺了鐘會,興復蜀漢,因為劉禪此刻還在成都。” 他頓了頓,又道:“但是薑維並不知道,鐘會暗藏了一身驚人的武藝。所以,他們二人如果相鬥,薑維必死無疑!” 司馬炎點了點頭,道:“因此,薑維那十萬西蜀的降軍,不但不會幫助那個奸賊,還會成為他的催命符。鐘會先以誣告的方式,奪了諸葛緒的兵權;再以殘暴、高壓的手段,斬殺了許儀老將軍,他手下的十三萬魏軍,早就將他恨到骨子裡去了。況且,除了西蜀降軍之外,我大魏的將士,父母妻兒都在中原。有誰會傻到:冒著滿門抄斬,甚至是夷滅三族的風險,幫著仇人造反呢?所以,鐘會這三十萬的軍隊,非但不會幫他,還會聯合起來和他拚命。”他笑了笑,又道:“就算他鐘士季的武藝天下無敵,又如何會是三十萬亂軍的對手呢?” 曹誌道:“那鐘會要是拘押全部的將領,逼著他們跟隨他造反呢?” 司馬炎道:“還是那句話,‘有誰會傻到:冒著滿門抄斬,甚至是夷滅三族的風險,幫著仇人造反呢?’況且,我早在他的身邊安插了參軍羊琇,父親也在他的身邊布置了監軍衛瓘。我們可以隨時把握鐘會的動向,等到他和亂軍鬥得兩敗俱傷,四麵楚歌之時,我們再喬裝成亂軍,趁機出手,取了他的狗命!別看他現在‘飛龍在天’,轉瞬之間就讓他‘亢龍有悔’!” 曹誌這才明白,他剛才為什麼要說那“易中六劍”的事,高興地贊道:“安世果然高明!” 司馬炎道:“高明的不是小弟,而是司馬大將軍。他老人家早就知道,鐘會此人是養不熟的。如果我們刺殺也不能得手的話,父親還為他準備了十萬精兵。再聯合我大魏的二十萬大軍,非將他大卸八塊不可!” 許潼欣慰地道:“有大將軍給我們撐腰,文君就不怕了。安世快說,接下來我們該做些什麼呢?” 司馬炎道:“我這就去辭別鄧艾將軍。”然後對南若曦道:“若曦,我的‘霸王戟’、‘烏金吞龍凱’和‘奔雷’實在是太顯眼了,你帶上這些寶貝和我給父親寫的書信,讓一百‘玄甲烈炎軍’護送著你先回洛陽。我和……” 南若曦聽到此處,忙打斷司馬炎,嘟起嘴道:“我不回去!人家為你擔驚受怕了那麼多天,好不容易才見到了你,你要去和鐘會那個奸賊拚命,怎麼能讓妾身自己回去呢?說什麼也不行!” 司馬炎拉起了她的手,道:“為夫怎麼舍得和你分開呢?隻是父親此時,並不知道成都這邊的真實狀況,這些寶貝和這封密信,無論交給誰,我都無法放心。況且,母親、瓊芝和正度那邊,也需要絕對信得過的人,去保護她們。” 話音剛落,司馬炎忽地捧起了南若曦的俏臉,深深地吻在了她的香唇之上。 南若曦被他吻得意亂情迷,忽然想到,這屋內還坐著三個大活人呢,緊忙推開了他,不好意思地道:“你這個壞家夥,當著濟北王夫婦和鳴凰姐姐的麵,還敢這麼放肆。”隨即又道:“安世既然如此說,妾身就隻好從命了,誰讓人家嫁了給你呢。” 司馬炎知道,許潼的‘安靜’是因為剛剛喪父,否則,她一定會借題發揮的,沒準還會到楊艷那去告他一狀。 他看了一眼曹誌夫婦和鳴凰,然後道:“若曦走後,小弟會把剩下的四百‘玄甲烈炎軍’分成四隊,我們每人各帶一隊。然後就扮作蜀國的降兵,先後混入到鐘會的大軍之中,靜待鐘會謀反。到時候再根據實際情況,伺機鼓動他手下的軍士與他反目。” 曹誌問道:“那我們應該扮作誰的部下好呢?” 司馬炎想了想,道:“就說是綿竹大戰之中,尚書張遵被沖散的部下好啦。” 司馬炎從成都的蜀軍當中,背著鄧艾搞到了四百多件,蜀軍殘破不堪的盔甲、兵器,和十多麵破破爛爛的蜀軍大旗,又準備了十多輛大車。 一切都準備妥當之後,司馬炎就向鄧艾請辭,說是回洛陽去向大將軍復命。鄧艾看監視自己的人不僅主動請辭,還帶著他最為忌憚的“玄甲烈炎軍”一起走,真是正中下懷,心下大喜。鄧艾設宴款待司馬炎,並親自送他離開了成都。 他們行出了十多裡之後,司馬炎等和四百“玄甲烈炎軍”全都換上了蜀軍的裝備。他們換下來的盔甲、戰戟、長刀、強弓等,連同鳴凰背負的白虹、辟邪,鳳鳴三劍,和司馬炎腰懸的流星劍,一並裝車交給了南若曦。這俏佳人領著一百“玄甲烈炎軍”,趕著四百匹戰馬和十多輛大車,依依不舍地回洛陽去了。 諸葛瞻父子戰死之後,各地謠言四起,薑維並不知道劉禪下一步的動向是什麼。於是,他從劍閣撤軍,卻並沒有直接回援成都,而是率軍行至了廣漢郡的郪縣,想要先打探一下成都的消息。誰知,等來的卻是劉禪讓他投降的敕令。薑維軍中的將士,聽聞此事之後,氣得紛紛拔出刀劍猛砍石頭,以此來發泄心中的憤恨。一時之間,十萬蜀軍哀聲四起。 薑維雖然無奈,但依當下的形勢,也隻能遵令投降了。他將自己的符節送給魏國的右將軍胡烈,然後從東道向鐘會投了降。 薑維歸降之後,鐘會誌得意滿,準備在成都自稱益州牧,並起兵謀反。薑維看出了他的心意,便順水推舟,極力地鼓動鐘會擁兵自立。鐘會見他處處為自己謀劃,便厚待薑維,暫時還給他印號節蓋。鐘會與薑維“出則同車,坐則同席”,將他當作了自己的心腹爪牙,還讓他統領五萬人作為前鋒。而薑維也試圖利用鐘會的異誌,準備慫恿他殺死魏國伐蜀的諸將,然後再伺機殺掉鐘會,恢復蜀漢。於是,薑維暗中寫信給劉禪,讓他忍耐幾日屈辱,自己將利用鐘會,籌劃復國。 司馬炎剛“走”不久,洛陽的詔令就到了。原來,大將軍司馬昭上表,讓魏帝曹奐下詔書,褒獎鄧艾和鐘會的功績,表中言道:“鄧艾張顯我大魏的武力,振奮了國威。他不畏艱險,孤軍深入到敵人的腹地,斬將拔旗,消滅敵將諸葛瞻等,使得偽稱帝王的人引頸受戮。我大魏通緝多年的罪人和他所占據的蜀地,被鄧艾一朝之間,就給平定了。他征伐西蜀的用時,沒有超過微臣預定的時間,速戰速決,席卷西部,平定巴蜀。即便是當年的‘人屠’白起,攻破強大的楚國;‘軍神’韓信,打敗強勁的趙國;‘雲臺二十八將’的吳漢,擒捉公孫述;‘三功大將’周亞夫平定七國之亂。若要論起功績的話,他們都比不上我大魏的鄧艾。因此,請陛下策封:鄧艾為太尉,增加封邑二萬戶。封其兩個兒子為亭侯,各得封邑千戶。同時晉升統帥鐘會為司徒,封縣侯,增邑萬戶,其子二人也都封為亭侯。” 鄧艾瞇起眼睛,看著朝廷的詔書,不自覺地撚須微笑。當他看到鐘會的封賞時,嘴角邊現出了一絲冷笑。他既然得到了朝廷和司馬昭的認可,就越發地居功自傲了。 鄧艾建此大功,深感驕傲,常常向身邊的人顯示誇耀,並將朝廷的詔書傳閱眾人,引以為榮。 他曾對蜀國的士大夫們說:“諸位幸虧是遇上了我,所以才有今日。如果遇上的是像吳漢那樣的人,你們早就被殺掉了。”他還說:“薑伯約自然是一時的英雄豪傑,但正是因為他與我鄧士載相處於同一個時代,所以才會窮途末路的。”有識之士見他如此矜誇,背地裡往往嘲笑他。 鄧艾還向司馬昭上表,提出了自己對當今局勢的看法和準備采取的措施。 他的表中言道:“兵家講究先樹立聲威,爾後才以真正的實力進攻。如今,我大魏可以借著平定西蜀的聲威,乘勢伐吳。雖然這是席卷天下的有利時機,但是經過此番大舉用兵之後,將士們都已經感到十分疲憊了。所以,不能輕易動兵,應該讓大軍修整一段時間再說。我們可以先留隴右兵和巴蜀兵各兩萬人,煮鹽煉鐵,為軍事和農業作準備;同時建造船隻,事先準備日後沿江而下,討伐東吳的事宜。做完這些事後,就可以布告天下,讓東吳知道,他們所麵臨的局勢,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東吳一定可以望風歸順的。這樣,就不用發兵征討,而可以平定東吳了。此時,須當厚待劉禪,以之招降偽帝孫休歸順;安撫士卒、平民,以此吸引遠方的人來歸附。如果將劉禪送到京城的話,東吳的人一定會認為,這是軟禁流放,這對於勸他們歸順之事,就太不利了。所以,應當暫且將劉禪留在成都,等到明年的秋冬時分,平定東吳的條件,也基本都具備了。那時候,再封劉禪為‘扶風王’,賜給他資財,派專人服侍,讓他享受餘生。扶風郡內有董卓當年建造的郿塢,可以作為他的宮室。封賜他的兒子為公侯,分郡中的一個縣,作為他的食邑,用以顯示西蜀偽帝在歸順朝廷之後,所獲得的恩寵。再設置廣陵、城陽為國,以待吳主孫休投降。那時,東吳就會畏懼我大魏的威德,望風歸順了。” 鄧艾這邊一心籌劃著滅吳之策,他的種種建議,確實具備一定的遠見卓識。 鐘會是名義上的三軍統帥,鄧艾給司馬昭上表,自然要先經過他的手。鐘會看了鄧艾的表章之後,哈哈大笑,道:“真是天助我也!” 他身邊的薑維道:“司徒大人,何以發笑啊?” 鐘會就將鄧艾的表章遞給了薑維。 薑維看過之後,眼珠一轉,道:“鄧艾匹夫安敢如此放肆?” 鐘會瞇起眼睛,微笑地看著薑維,道:“伯約何出此言呢?” 薑維義憤填膺地道:“鄧艾卑鄙無恥,他趁伯約與司徒大人對峙於劍閣之時,偷渡陰平,襲擊我的江油。這算什麼能耐?要是真有本領的話,就各自帶兵,當麵鑼對麵鼓地好好較量一番,孰強孰弱,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何必得了便宜還要賣乖,居然厚顏無恥地把滅蜀的大功,完全歸於他自己。司馬大將軍也是有些年老昏聵了,怎麼能放任鄧艾這樣恬不知恥的人,在朝廷當中丟人現眼呢?竟然還讓他這無恥之徒,與司徒大人同列三公之位。末將真是替您不值得,奈何在下是蜀漢降將,人微言輕。但是,身為當事人的薑維,才應該是最有發言權的。隻有司徒大人您,才是真正的滅蜀第一功臣啊!” 鐘會微笑不答,從懷中拿出了一份薄絹,遞給了薑維。薑維先是看完了薄絹,又看了看鄧艾的表章,才將它們都放回了帥案。薑維雙挑大指,興奮地對鐘會道:“司徒大人高明,末將望塵莫及!能夠敗在您的手下,薑維心服口服!” 原來,鐘會擅長書法,早就模仿了鄧艾的筆跡,給司馬昭寫了一份表。他放大了鄧艾擅自承製封官的事,並且把鄧艾所上的表章,改得飛揚跋扈,傲慢無禮。他一直在等待,鄧艾主動給司馬昭上表的機會。如今,這個機會終於讓他等到了。 鐘會又叫來了監軍衛瓘,將自己偽造鄧艾的表章交給了他看。衛瓘看了以後,破口大罵鄧艾。 鐘會道:“伯玉大人息怒。我大魏國的官,向來陛下封得,大將軍封得,除此二人之外,任何人都封不得。蜀國得以平定,完全是仰仗了大將軍的運籌帷幄,戰略得當,我等不過都是奉命行事罷了。可鄧士載卻將滅蜀的功勞占為己有,這也有點太說不過去了。不僅如此,他還私封官職,三軍上下有目共睹。難道,他想做西蜀之主不成?” 薑維插口道:“司徒大人說得極是,要不是司徒大人與末將對峙於劍閣,哪會有他鄧士載什麼事呢?他隻不過是趁人之危,僥幸得手,就憑著那麼點兒鬼蜮伎倆,竟敢連司馬大將軍都不放在眼裡了。大魏國中,當真沒有王法了不成!?” 鐘會道:“本官剛才說了,‘蜀國得以平定,完全是仰仗了大將軍的運籌帷幄,戰略得當’;再就是將士們不畏強敵,奮勇搏殺。鐘會又豈敢貪天之功呢?本官正要向朝廷和大將軍上表,請辭了這司徒的職位。因為實在是氣憤不過鄧艾的行為,這才叫監軍大人過來商量一下,看您是否願意同本官聯名,向大將軍上表呢?” 衛瓘道:“自從平定了蜀漢之後,鄧艾高傲自大,獨斷專行。本官早就看他不順眼了。既然衛瓘身為監軍之職,焉能坐看這囂張跋扈之人,在朝廷麵前大放厥詞。本官這就回去給大將軍上表,得讓大將軍知道知道,他信任的都是些什麼人!”說罷,他氣呼呼地轉身走了,居然沒搭鐘會聯名上表的茬。 薑維剛要出言嗬斥,鐘會便打手勢攔住了他,道:“衛瓘忠於司馬氏,伯約不用和他一般見識。這樣也好,他寫他的,我寫我的,免得讓司馬昭看了之後,說本司徒誣告鄧艾。”鐘會故意將“鄧艾”的表章作為第一批,衛瓘、師纂、胡烈的表章作為第二批,自己的則作為第三批,他將這三批表章,分三撥人前後腳地送往京都。 遠在洛陽的司馬昭,先是看到了鄧艾的表章,氣得他火冒三丈,暴跳如雷。緊接著,他就相繼收到了衛瓘等三人和鐘會的表章。司馬昭心道:“既然連衛瓘、師纂都上表告鄧士載的狀,顯然他在成都折騰得不輕啊。” 司馬昭當即給衛瓘寫了一封信,讓他告誡鄧艾:“你上表所說的那些事,須當奏明天子,不宜馬上實行。” 鄧艾見司馬昭不允,便再次上表,道:“我受朝廷之命,征討西蜀,有皇帝的符策。偽帝劉禪既然已經投降,就應當按照舊製,予以官職,以便安撫前來歸降之人,這是符合時宜的。而今,蜀國上下人等,已經全部歸順。我大魏的疆域,也擴張到了版圖的最南端。國土的東邊與吳郡、會稽接壤,應當早日執行那些政策,這樣才能平定東吳。如果就這麼等待朝廷的命令,由於路途甚遠,訊息的往返將會耗費不少的時日。《春秋》有這樣的話:‘士大夫出守外地,如果遇到保衛國家、有利於國家的事,臨機專斷是可以的。’如今東吳未平,地勢又與巴蜀相連,不應當拘泥於常法,而失去了時機。《孫子兵法》中說道:‘前進不是為了名譽,後退不是畏懼罪責。’我鄧艾雖然沒有古代賢人的風範,但還是應當以國家的利益為重,不能因為害怕自己的聲名受到懷疑,就損害了國家的利益。” 鐘會見鄧艾居功自傲,趁機拉著衛瓘向司馬昭誣告鄧艾謀反,說他在成都做的那些事情悖逆不道,已經露出了叛亂的苗頭。於是,朝廷下詔書,命令監軍衛瓘,逮捕鄧艾父子,並用囚車將他二人押送到京都問罪。 鐘會使用一石二鳥之計,派衛瓘以本部的那點兒兵力,到成都抓捕掌控著七萬征西軍的鄧艾,企圖借鄧艾之手將其殺死,再以衛瓘之死做實了鄧艾謀反的罪證。 衛瓘以監軍的身份,持天子的符節監督鄧艾、鐘會的軍事行動,代理鎮西將軍軍司,下轄的軍士隻有一千人。 鐘會讓他奉詔捉拿鄧艾父子,又不給他多派一兵一卒。衛瓘心知肚明,這是鐘會的毒計。但是,司馬昭已經發出了詔命,他又不能拒絕。於是,他就帶著本部的軍士,去了成都。 衛瓘特意趕在夜裡到達了成都,他剛紮下了營寨,就向鄧艾手下的眾位將領,發出了檄文,聲稱:“奉詔抓捕鄧艾父子,其餘的人一概不予追究。如果你們能夠奉詔,次日天明之前,來大營向朝廷的監軍報到,爵位賞賜就和之前一樣;如果誰膽敢抗命不來,就誅滅他的三族。” 第二天剛剛雞鳴的時候,鄧艾的屬將們,就紛紛趕到了衛瓘的軍營中,隻有鄧艾還在軍帳之內未出來。 衛瓘在日出之後,乘著朝廷使者的車駕,趕往了鄧艾駐軍的大營。此時,鄧艾還在營帳中酣睡未起。結果,他們父子一同,被衛瓘如狼似虎的士兵給擒住了。 鄧艾仰天長嘆,道:“我鄧艾是大魏的忠臣啊!竟然會落得如此下場!從前白起所受的遭遇,在今日又見到了。” 鄧艾被捕之後,他麾下的部將計劃攔劫囚車,將他們父子二人營救出來。眾將率領兵馬來到了衛瓘的軍營,衛瓘一不頂盔,二不摜甲,隻是穿著隨身的衣服出來迎接他們。 衛瓘假稱正在給朝廷寫表,要為鄧艾的事伸冤辯白。諸將聽信了他的話,這才停止了營救鄧艾父子的行動。 景元五年的正月十五日,鐘會統率大軍抵達了成都,大軍一至,威震蜀地。他見鄧艾已除,自認為功名天下無比,不願再屈居人下。加之魏、蜀兩國的精兵猛將,都控製在自己的手中,於是就有了舉兵反叛的打算。 這日夜裡,鐘會找來了薑維,密議自立之事。他拿出了司馬昭的書信,遞給薑維,道:“如今,鄧艾父子已經被押上囚車,運往了京都洛陽。僅僅是抓獲鄧艾這點事兒,大將軍知道我一個人就能做到。他既然領大軍而來,必是發現了什麼異狀。我們應當迅速起兵。如果能夠一舉戰敗了司馬昭,我們就可以得到三分之二的天下。如果戰勝不了他,還可以退回蜀地,學劉備那樣偏安一隅。自從淮南平定諸葛誕的叛亂以來,本司徒從未失策,早已遠近聞名。似我這般,功高名盛、威震天下,司馬昭是不會放過我的。如果不能自立,哪能有什麼好的歸宿呢?本司徒已經接管了鄧艾近八萬的征西軍,現在,我們的總兵力可達三十餘萬。伯約,你說咱們應當如何起事?” 薑維想了想,道:“司徒大人麾下的眾將,有多少人肯為您效死命呢?” 鐘會皺著眉道:“恐怕不多,我也正在為了此事煩惱。” 薑維道:“既然他們並不忠於司徒大人,留著他們反倒是禍害。一旦他們慫恿下轄的軍兵造反,恐於司徒大人不利啊。為防眾將縱兵為禍,應該趁早將他們聚而殲之。” 鐘會搖了搖頭,道:“我如果殺了他們,如何向三軍交代呢?除了伯約麾下的十萬蜀軍效忠於我。這二十餘萬的魏軍一旦嘩變,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此議不妥!” 薑維手撚長須,來回踱了幾步,道:“那司徒大人就立下一個名目,先將他們聚集到一起,軟禁起來,同時向全國頒布,討伐司馬昭不臣的檄文。您不是擅長模仿他人的筆跡嗎?乾脆就以眾將的名義,聯名發布這道討賊的檄文。待司馬昭看到了這篇檄文之後,定會斬殺了他們身在洛陽的家小。司徒大人再興義兵,為眾將的家小們報仇雪恨。到了那個時候,他們不效忠於司徒大人,還能效忠於誰呢?” 鐘會大喜,道:“伯約此計甚合我心!不過,眼前還有一個麻煩,亟待解決。” 薑維道:“您是說那個監軍衛瓘吧?” 鐘會欣賞地看了薑維一眼,道:“有伯約這等人才助我,何愁大事不成啊!一旦我掌控了西蜀,願與伯約共掌天下!” 薑維道:“司徒大人言重了!末將不投降於鄧艾,而是歸順於您,正是看中了司徒大人的雄才偉略。您是知道的,末將乃是諸葛武侯的關門弟子,一直想要秉承他老人家的遺誌,掃清八荒,一統天下。但是,蜀帝劉禪昏庸無能,屢屢不納末將之言,隻知道重用宦官黃皓,才有國破家亡的下場。鄧艾斬殺了黃皓,也算是為末將出了胸中的一口惡氣。可薑維的大誌,怎能交托於鄧士載那個卑鄙小人呢?伯約縱觀當今的奇才,唯有投效於司徒大人的麾下,才能施展薑維這一身的才華和滿腔的抱負啊!” 他頓了頓,流著淚續道:“末將此生,隻為完成武侯的遺誌。待誅滅了魏、吳之後,末將就解甲歸田,回到這裡,常伴於武侯他老人家的墓旁。那時,末將的兒女,就交給司徒大人了。如果您看他們還可以培養,就讓他們跟著您做點力所能及的事;如果他們不堪大用,您就分給他們幾畝薄田,隻要能讓他們吃上一口飽飯,也就算對得起末將的耿耿忠心啦!” 鐘會感動地道:“伯約既然如此看重鐘會,我又怎麼能讓你失望呢?隻要我們二人能夠衷心聯手,這天下還不是我們的囊中之物嘛!可是,如今應該怎麼利用好衛瓘這顆棋子呢?” 薑維道:“衛瓘乃是司馬昭的心腹,如果能有他矯詔持節出麵,方能震懾住眾將。” 鐘會點了點頭,道:“半個月之前,郭太後薨歿。本司徒這就召集護軍、郡守、牙門騎督以上的眾將,以及蜀漢的舊官,在朝堂之上為郭太後發喪。再向他們頒布早就草擬好的郭太後的詔書,假借她的遺命,起兵討伐司馬昭。你我二人分頭行事。伯約去聯係廖化、張翼、董厥諸將,做好應變的準備。一旦眾將冥頑不靈,伯約立即統兵,將他們分別囚禁於成都的各個官署之內,並派兵嚴加看守,直到司馬昭殺了他們的家人。” 薑維拱手行禮,道:“謹遵司徒大人的將令!” 到了十六日這天,鐘會聚集完眾將之後,就在蜀漢的朝堂上,頒布了“郭太後的臨終遺詔”。 眾將早就聽聞,軍中流傳著鐘會準備造反的傳言,但始終不敢相信。今日,聽他宣讀完詔書之後,立時滿堂嘩然。 鐘會命其養子鐘邕,為眾將準備了書版,並讓他們在上麵寫下自己的名字,同意奉詔討賊,想要將此作為憑證。 大將軍左司馬夏侯和、騎士曹屬朱撫,中領軍司馬賈輔、參軍羊琇等,當時就拒絕奉行這道偽詔。他們不但不懼怕鐘會的威脅,反而義正言辭地指責鐘會。 鐘會見他們果然不配合,為了防止局麵失控,當堂委派他的心腹親信,擔任率領各路軍隊的將領。他又命令薑維統兵,把眾將囚禁於成都的各個官署之中,並派兵嚴加看守。 薑維帶人走後,鐘會就派人請來了衛瓘,對他道:“伯玉大人,本司徒也始料不及,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您看應當怎麼辦呢?” 衛瓘道:“朝廷勞師遠征已有多日,自從滅掉了蜀漢之後,這裡所有的士卒,隻想著班師回朝,能夠獲得封賞,並與家人團聚。成都內外早就有你鐘會欲圖謀反的傳言,人們的心裡都很擔心懼怕。可是萬沒想到,這些傳言竟然是真的。” 鐘會一驚,道“早有傳言?本司徒是昨天晚上,才收到了郭太後詔書的啊。” 他的確應該這麼說,也確實是這麼想的。因為這道討伐司馬昭的“詔書”,正是昨晚他仿照郭太後的筆跡寫成的。在此之前,他除了鐘邕、薑維二人,從來沒向任何人吐露出心中的反意,怎麼可能軍中早有傳言了呢? 鐘會急忙問道:“伯玉大人,這傳言始於何時何地?又是始於何人之口的?” 衛瓘輕蔑地看了他一眼,才道:“那時候,司徒大人還沒進成都,鄧艾也還好端端地坐鎮他的中軍大帳呢。下官聽說,這消息是從歸降的蜀兵那裡傳出來的。” 鐘會大驚失色,暗忖:“難道是薑維放出的口風嗎?這個奸賊,竟然在我的麵前,裝出一副忠順的模樣,背地裡卻早早就開始圖謀我了。好你個薑伯約,枉我對你信任有加,還打算和你共掌江山,原來你是利用我,想要興復蜀漢啊!我非扒了你的皮,抽下你的筋不可!” 他旋即又想:“如今正是用人之際,這些魏軍雖然是我的大敵,更是薑維的死仇。衛瓘向來多智,他這番話究竟是真是假,還得需要憑據來佐證。況且,那日薑維真情流露,不像作假。他在蜀漢之時,與劉禪、黃皓不睦,被迫屯田遝中,這是人所共知的事。他要是出賣了我,憑什麼來擊潰大魏的虎狼之師呢?我不可僅聽衛瓘的一麵之詞,就與薑維反目。” 想到此處,他對衛瓘道:“郭太後的詔書,乃是她老人家的親筆。監軍大人也是書法大家,怎會不認得郭太後的筆跡呢?” 衛瓘道:“即便是郭太後的筆跡又如何?難道我大魏的數十萬大軍,會為了這麼一個死人,晚年發布了一道昏聵的言辭,就倒戈相向,與大將軍反目成仇嗎?簡直笑話!”又道:“司徒大人難道不知?諸位將領和士卒的家小,都在中原為質呢嗎?他們又怎麼會奉詔呢?” 鐘會拿起筆,在一塊木片上寫了幾個字,又將木片舉起,讓衛瓘瞧看。 衛瓘隻見上麵寫著“欲殺胡烈等”五個字,當即拍案而起,堅決不許。衛瓘道:“司徒大人可有想過,殺死他們的後果沒有?” 鐘會道:“他們既然不肯為國盡忠,本司徒這也是無奈之舉。身為朝廷的重臣,我鐘家兩代人輔佐於大魏,世受朝廷的大恩,總不能像您一樣,當這份詔書完全不存在吧。” 衛瓘道:“你鐘會之所以能夠天下揚名,這關大魏朝廷什麼事?要不是大將軍一路提攜,你怎麼會有今日,位列三公,大權獨掌。司徒大人和那降將薑維不一樣,您是大將軍的股肱之臣。下官對您一直是欽佩有加的,否則,又怎麼會幫您除去了鄧艾父子呢?您不要受了薑維的挑唆,拿您自己的大好前程和身家性命,為那些蜀寇陪葬啊!隻要司徒大人能夠懸崖勒馬,下官可以對天起誓,並對眾將說:這一切都是受了薑維的逼迫所致。司徒大人之所以拘禁我大魏諸將,就是為了要讓薑伯約露出他的狐貍尾巴,這才定下此計。這樣,既能誘使薑維現出仇魏的原形,又能避免蜀漢的降軍兵變造反。衛瓘願意力挺司徒大人,並完全站到您的一邊,代您出麵向大將軍解釋。您看如何?” 鐘會聽他說完,就將他的話在心中仔細地盤算。他並不答話,隻是低頭沉思。 衛瓘見他有些意動,接著道:“下官理解司徒大人為何要如此行事。您現今已經勢成騎虎,這也不是一時三刻之間,能夠衡量清楚的。您先獨自考慮著,下官告罪出恭,一會兒再探問司徒大人的決定。” 鐘會心道:“這大殿的前後左右,我都已命親信層層把守,衛瓘即使是想跑,量他插翅也飛不出我的手掌心。如果他想跑,恰恰證明:他剛才說的那些話,純屬胡編亂造。借此機會試試他也好。”想到此處,他點了點頭。 衛瓘拱手行禮,躬身退出了大殿。他一邊往茅房的方向走,一邊四下裡瞧看,想要找個心腹之人出去傳遞消息。正在左右張望之際,忽聽背後有人說道:“監軍大人,您是想要找我吧?” 衛瓘大驚,急忙回頭,看向了聲音的來處。隻見跟隨監視他的兩名鐘會的親兵,已被說話之人身後的兩個蜀兵,用長劍割斷了喉嚨,又將他們拖到了陰暗之處。 衛瓘驚魂難定,顫著聲說道:“汝等何人?竟敢……竟敢殺死司徒大人的親兵。” 那人笑著道:“我們要不先宰了這兩個家夥,又怎麼幫監軍大人傳遞消息呢?” 衛瓘聽他說話的聲音,便認出了他是誰。可他還是難以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壓低了聲音問道:“可是中撫軍大人嗎?” 那人摘下頭盔,露出了一頭有如黑瀑般的長發,笑著道:“正是司馬炎!” 衛瓘大喜,緊忙拉著他走到了樹後,道:“中撫軍大人不是回洛陽去了嗎?怎麼會到此處的?難道是大將軍統兵親至了嗎?” 司馬炎道:“我早就‘歸降’了鐘會,您聽到鐘會準備謀反的傳言,就是我散播出去的。如今,父親已命中護軍賈充,率領步兵和騎兵萬餘人進入斜穀,駐紮在樂城了。大將軍親自督率十萬大軍,駐紮在長安。” 衛瓘大喜過望,道:“原來大將軍和中撫軍大人早有準備啊,這下就好辦多啦。” 司馬炎道:“剛剛您和鐘會所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您打算讓我帶什麼消息出去呢?” 衛瓘道:“鐘會的手下,有一名親信將領,名叫丘建。下官此刻出來,就是想找他的。” 這時,那兩個明明已經被人殺死的鐘會親兵,緩緩走到了司馬炎的身後。 衛瓘大驚失色,待他看清楚時,脫口而出,道:“濟北王!?” 左手邊的那名“親兵”上前一步,躬身行禮,道:“正是曹誌。監軍大人,您好!” 衛瓘立即明白,曹誌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了。他緊忙下拜回禮,另一名“親兵”則上前扶住了他,那人道:“監軍大人萬勿如此,這兒可不是行禮的地方。您有什麼話就快說吧,免得時間一久鐘會起疑。” 衛瓘聽說話的人,竟然是個女子,借著此處微弱的火光,這才看清,原來此人正是濟北王妃——許潼。 他點了點頭,向許潼躬身行了一禮,續道:“那個丘建,本是南安太守、後將軍胡烈的舊部。雖然鐘會以他為心腹,但是,他絕對不會跟著鐘會謀反的。中撫軍大人可以找到他,讓他給鐘會諫言。就說被囚禁的眾位將軍,總得派遣一名親信為他們端飯倒水。他會趁機向胡烈說項,策動他率先同意跟隨鐘會奉詔起兵。諸位牙門將也應該按例,配備一名侍從服侍。胡烈自會想出辦法,與眾將取得聯係的。” 司馬炎點了點頭,道:“我這就去辦,一會兒濟北王夫婦,會‘押送’監軍大人回到鐘會那裡。鐘會雖然此刻有些猶豫,但依照我最近一段時間對他的觀察,鐘會是鐵了心地要自立為王。所以,您回去以後,千萬不要逼他做出任何的決定,免得他動念殺您。待我回營之後,就去安排‘玄甲烈炎軍’,讓他們明天一早,到城門前去鬧事。鐘會定然會親自出麵,應對這些不明所以的軍士。您就借此機會脫困,我再給您安排一個親兵,關鍵的時候,她有足夠的能力保護您的安全。”說著,他向陰影之處一招手,穿著鐘會親兵服飾的鳴凰,悄然出現在了衛瓘的麵前。 衛瓘向鳴凰拱手一禮,道:“屆時就有勞足下啦!” 司馬炎又回頭向許潼囑咐道:“一會兒文君嫂嫂和允恭兄長,將監軍大人送回去之後,隻需要向鐘會行禮告退即可,千萬不可造次。哪怕是抬頭看他一眼也不行!否則,功虧一簣不說,許老將軍的仇,那是再也報不了啦。” 許潼點頭應諾。於是,四人兵分三路。曹誌夫婦二人將衛瓘送回了鐘會那裡,便躬身退了出來,果然沒有引起鐘會的懷疑;司馬炎很快就找到了丘建,先向他出示了中撫軍的大印,才向他交代了目前的情況和急需他辦的事;鳴凰則潛伏在衛瓘的左近,暗中保護於他。 司馬炎和曹誌夫婦再次聚首之後,又分頭去聯係他的‘玄甲烈炎軍’,準備明天去城門前鬧事,好借機救出衛瓘。 鐘會見衛瓘回來了,微笑著道:“監軍大人剛才說的話,本司徒須當仔細地考慮一下。但是本司徒今晨說的話,也望監軍大人能夠好好地斟酌斟酌。如果監軍大人能夠保著鐘會裂土封王,那可就是鐘會的開國功臣啦!鐘會是絕對不會薄待大人的。我們如果能夠攜手取得天下,鐘會定要封您為王,這不比跟著身負罵名的大將軍,要強得多嘛!” 衛瓘點了點頭,道:“據司徒大人所說,確也是條不錯的出路。”他雖然這麼說,卻將腰間的佩刀解下,將它放到了自己的膝蓋之上,並緊緊握住了刀柄。鐘會見他如此,則麵有不屑地露出了一絲冷笑。 這時,忽然門外有親兵稟報,說是帳下督丘建,有事要麵稟司徒大人。鐘會看了衛瓘一眼,見他正在閉目養神,並不關注有什麼人前來找他,這才起身出殿去了。 他在大殿旁邊的偏殿,接見了丘建。鐘會聽了他的諫言之後,點了點頭,道:“丘將軍所言極是!本司徒知道,丘將軍曾是胡烈的舊部。本司徒用人不疑,既然認定了你是我的心腹,就絕對不會質疑你的忠誠。本司徒就安排你去服侍胡烈將軍吧。如果你能說動他父子為我所用,本司徒定當重賞於你。” 丘建急忙裝作感激涕零的樣子,又說了一番阿諛奉承的話,這才領命去了。 他隻身一人端著酒食,進入了關押胡烈的房間。他關好門後,立即向胡烈叩拜行大禮,道:“讓將軍受苦啦,末將姍姍來遲,還請將軍恕罪。” 胡烈急忙雙手相攙,道:“丘將軍快快請起,當初朝廷調你去跟隨鐘會,我還在為你能夠追隨當朝的才俊、大將軍的股肱之臣而感到高興呢。可萬想不到,鐘會其人,徒有虛名,竟然做出此等犯上忤逆的事來。現今,你我各為其主,隻能怨造化弄人了!我一個階下之囚,又如何能夠怪罪你呢?” 丘建道:“胡將軍可不能這麼說啊!”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身後,才道:“末將一直是忠於朝廷、忠於大將軍的。末將也想不到,鐘會居然敢冒此天下之大不韙,做那分疆裂土、犯上作亂之事。就在剛才,末將向鐘會諫言,說是要來勸降胡將軍,這才有機會能和您見麵。” 胡烈皺起眉道:“丘建,你跟隨本將軍也有段時日了。難道本將軍,會是賣主求榮之輩嗎?大義當前,有死而已。你要是還念著,我們曾並肩作戰的那段戰友情分,就不要再給鐘會當說客了。莫要叫胡烈小瞧了你!” 丘建忙從懷中取出了一塊薄絹,上麵蓋著中撫軍的大印。他將這塊薄絹,遞給了胡烈,道:“末將之所以去向鐘會諫言,實是受了中撫軍大人和監軍大人的重托。” 胡烈借著窗口照進來的月光,仔細地看了看這塊薄絹,見確實是司馬炎的中撫軍大印,這才拉著丘建向屋內的角落走去。 胡烈興奮地道:“原來如此,不知二位大人準備如何應對鐘會的謀反呢?” 丘建道:“中撫軍大人,為平定鐘會的叛亂,擬定了上、中、下三策。上策是:他能夠救眾位將軍脫困,再統領本部兵馬擒殺鐘會;中策是:如果不能直接救出各位將軍,就在外聯絡各位麾下的軍士,定於後日,兵困成都;下策是:如果兵困成都依然不能奈何鐘會,就讓各位將軍全都投降了鐘會,保全性命要……” 胡烈聽到此處,憤怒地打斷他道:“中撫軍大人這叫什麼話?‘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胡烈不才,但仍是縱橫沙場的驍將,豈會屈節向逆賊投降?中撫軍忒得小看我等了!” 丘建連連搖手,道:“中撫軍大人不是那個意思!他是希望眾位將軍,能夠保住有用之身,不要做那無謂的犧牲。如今,大將軍已命中護軍賈充,率領步兵和騎兵萬餘人進入斜穀,駐紮在樂城。大將軍親自督率十萬大軍,駐紮在長安。有了漢中這個入蜀的大門,隻要鐘會敢反,大將軍就要親自統兵入蜀平叛。到了那時,薑維的那點蜀兵既要守衛成都,又要對敵大將軍的雄兵,根本就不夠用。所以,鐘會隻能再度啟用各位將軍。那時候,中撫軍大人再率領一支慣於刺殺的隊伍,陸續滲透進各軍,處決掉鐘會派來監視各位的眼線,解救眾將。各位將軍可以在戰場上起義,配合大將軍的人馬,殺回成都,找鐘會報仇雪恨!另外,中撫軍大人還親自給大將軍寫了一封書信。他讓大將軍無論如何都不要相信,鐘會的發兵檄文。一定要善待各位將軍的家眷,不到擒獲鐘會的那天,不能枉殺一人。” 胡烈聽完之後大喜,當即雙膝跪倒,向長安的方向,叩拜行大禮。他流著熱淚道:“難得中撫軍大人,為我們想得如此周到。胡烈在此,代各位伐蜀將軍的家小,叩謝大將軍、中撫軍的活命之恩啦!”說著他以頭觸地,咚咚有聲地磕了三個響頭。 丘建扶起了激動的胡烈,道:“監軍大人說了:隻要將此事告知了胡將軍,您一定會想出聯絡眾將的辦法。事不宜遲,再有兩個時辰,天就要亮了。您趕快想想有什麼辦法,可以聯絡上眾將,讓他們不至於被鐘會所殺,或是被鐘會所騙啊!” 胡烈擦乾了眼淚,在屋中一邊踱步,一邊苦想。過了約有半盞茶的時間,他忽然拉住丘建的手臂,道:“有了!丘將軍向鐘會的諫言,他不是已經許可了嗎?既然這件事由你負責,丘將軍可以連夜選拔,為諸將服侍的從人。先將大將軍占領漢中,陳兵長安的事告訴大家。再告訴各位將軍,家小全都平安無事,不要有後顧之憂。” 胡烈頓了頓,又道:“由於我們都是被分散關押的,中撫軍想要行那上策,恐怕不易。丘將軍可以讓眾位侍從傳話,就說:鐘會已經命人挖好了一個大坑,準備了數千根白棓大棒,又調集蜀漢的降兵,將大棒發給了他們,想讓他們將眾將以棒殺之,再埋入大坑之中。這樣一來,眾將既不會魯莽地頂撞鐘會,也不會真心的投降於他了。” 丘建大喜,當即辭別了胡烈,組織人手傳遞消息去了。 到了十七日的清晨,化妝成各部士卒的“玄甲烈炎軍”,五個一堆,十個一夥的從四麵八方,聚集到了城墻之下。他們罵罵咧咧,出言不遜,甚至還揚言要攻入成都,討伐鐘會。 鐘會和衛瓘已經對峙了一夜。他忽然聞報,大驚失色,心道:“消息怎麼這麼快就走漏了?如今,薑維還沒有回來,眾將又已被我囚禁,這可如何是好呢?” 他看了衛瓘一眼,見他閉著雙目,麵如古井。鐘會道:“監軍大人,有些士卒不服管製,聚集在城門口鬧事,你看此事應該如何處理才好啊?” 衛瓘眼皮都沒抬,道:“司徒大人是各軍的統帥,應該自己前去處理。” 鐘會道:“您是國家的監軍,應該讓您先去才對,本司徒隨後就到。” 衛瓘一拍自己的膝蓋,道:“好吧,如果下官鎮不住他們,還得有勞司徒大人親往啊。”說著他將佩刀係回了腰間,向鐘會躬身施禮,退出了大殿。 衛瓘離開之後,鐘會一個人在大殿上來回踱步。他走了幾圈之後,忽然駐足停步。心道:“我怎麼如此糊塗,這都什麼時候啦,怎能輕易放衛瓘走脫呢?要是他聯係城外的各路軍隊,造我的反可怎麼辦?”於是他立即遣人去追衛瓘回來。 衛瓘得脫牢籠,緊忙一路小跑,向城門的方向行去。他剛出了蜀宮,就聽聞後麵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而且喊聲越來越近,像是鐘會的親兵,正在朝他這邊追來。 衛瓘心道:“我再怎麼跑也逃不出由重兵把守的城門。要是此刻被他們抓了回去,焉有我的命在?就算隻是被鐘會關押,我又如何聯絡各路軍隊起事呢?”他略一思索,便心生一計。 衛瓘也不回頭瞧看,忽然慘叫一聲,撲倒在了地上。 待鐘會的親兵走上前詢問,他才氣若遊絲地向他們道:“老朽身有痼疾,須得每日服藥。昨日,老朽和司徒大人議了一夜的事,竟然忘記了服藥。現在,必須得趕回營地去,待老朽吃完了藥,再隨各位去拜見司徒大人吧。否則,老朽此刻就要一命嗚呼啦。” 幾個親兵確實親眼看到:衛瓘遠遠地就自己摔倒了,他們走到近前又見他臉色發白,就信以為真,攙扶著衛瓘一起出了城。 他們剛到城外,鐘會又派了幾十名親兵前來追趕。衛瓘向他們說明了情況之後,“強撐著身體”對城外的“兵痞”嗬斥了一通。帶頭鬧事的“玄甲烈炎軍”見好就收,被衛瓘罵了一頓之後,就灰溜溜地各自散了。衛瓘就在這些鐘會親兵的挾持之下,回到了自己的大營。 他先是安排人為他熬藥,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又借口入廁,暫時擺脫了這些親兵。正苦無對策之時,鳴凰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鳴凰道:“監軍大人需要奴婢解決了外麵那些親兵嗎?” 衛瓘一見到是她,喜形於色,道:“姑娘萬勿如此!你要是殺了這些親兵,鐘會勢必警覺。如今本官沒有兵權,轄下隻有一千名軍士。鐘會要是派薑維的十萬大軍來攻,我們將死無葬身之地。” 鳴凰道:“難道任由這些親兵再把監軍大人抓回去嗎?” 衛瓘道:“請姑娘去醫官那裡,給我找一竹筒鹽湯來,本官自有脫身之計。速度要快,千萬別讓鐘會的人看見。”鳴凰遵命而去,不一會兒就拿回了一個竹筒來。 衛瓘見確是軍醫盛放鹽湯的竹筒,於是將它藏在了衣袖之中,又再三叮囑鳴凰,千萬不要輕舉妄動,這才晃晃悠悠地回了自己的營帳。 等了一會兒,軍醫送來了他常服用的湯藥。他見此刻鐘會的親兵都站在帳外警戒,便將竹筒內的鹽湯,一股腦地都給喝了。緊接著,他就摔了盛有湯藥的碗,彎下腰大口嘔吐起來。 在帳外警戒的鐘會親兵,突然聽到帳內有動靜,急忙沖了進來。他們看到:衛瓘摔倒在地,他的一張瘦臉脹得血紅,而且不斷地從口中,嘔吐出了不少的汙穢之物,接著就是一陣陣地抽搐。 鐘會的眾親兵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其中的一名親兵頭,向他們道:“你們在這裡‘照看’監軍大人,我這就回城稟報此事,請司徒大人示下。”他在衛瓘的營中要了一匹馬,便向都城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