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會正獨自等的心焦之時,意氣風發的薑維,昂首闊步地走進了大殿。他對鐘會拱手行禮,道:“啟稟司徒大人:末將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把眾將都分別關押起來了,還聯絡了廖化、張翼、董厥等人,我蜀中諸將都甘願為司徒大人效死命。此刻,他們正在召集部下分配任務。司徒大人什麼時候需要他們沖鋒陷陣,再發給他們兵器鎧甲就行。” 鐘會見薑維這些蜀漢的降將,如此擁戴自己,心中非常的高興。剛想要和他說衛瓘的事,有人來報:自己派出去追衛瓘的什長杜凱回來了,鐘會忙叫他上殿回話。 鐘會問道:“杜凱,怎麼讓你們去追個人,卻用了這麼長的時間?衛瓘人呢?怎地不帶他來見本司徒?” 杜凱向鐘會和薑維行過禮後,道:“啟稟司徒大人:衛監軍現在他的大營之中,他……” 鐘會聞言,勃然大怒,道:“什麼?你們這些精壯士卒,居然連個小老頭都抓不住。本司徒還要你們何用啊?來人吶,將這個廢物給本司徒推出殿外,斬首示眾!” 薑維見杜凱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鐘會給打斷了。他急忙向鐘會道:“司徒大人且請息怒,讓這位杜將軍先把話說完,再責備他不遲。” 鐘會見薑維出麵勸阻,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了。他怒氣難消地道:“你說吧!” 杜凱道:“司徒大人容稟:您派出去的第一批親兵,就已經將他攔住了。隻是衛監軍還沒看到這些親兵的時候,忽地自己摔倒了。待親兵們將他扶起之後,才看到他麵色慘白。衛監軍說他自己有病,平時得吃藥,由於和您議了一夜的事,這才忘記了吃藥。末將帶兵,是在城門處追上他們的。當時,衛監軍還代表您,臭罵了城下那些鬧事的兵痞們一頓,那幾百人才灰溜溜地散了。” 鐘會插口問道:“你是說在城下鬧事的,隻有幾百人嗎?” 杜凱道:“是的,那些兵痞既沒有攜帶兵器,也沒有穿著甲胄,倒像是喝醉了酒,才來鬧事的。” 鐘會點了點頭,心道:“原來如此!那麼我和薑維起兵的時間,就不那麼倉促了。明日一早,我就開始積草屯糧,鑄造兵甲。司馬昭的大軍不動,我也不動。如若他敢揮軍入蜀,滿打滿算他才十一、二萬人馬,怎會是我三十萬大軍的對手呢?況且,我有充足的時間,來偽造司馬昭斬殺眾將家小的證據。誠如薑維所說,到了那時,眾將不效力於我,還能效力於誰呢?”想到此處,他對杜凱道:“你接著說吧。” 杜凱續道:“我們跟隨著衛瓘回了他的營帳,他就讓軍醫立即給他煎藥。可藥煎好之後,他沒喝幾口,就開始嘔吐,吐出的東西汙穢難聞,他還麵紅似血,渾身抽搐。末將不知應當如何處置,這才命人嚴密監視衛瓘,由末將一人返回,向司徒大人稟報此事。請司徒大人示下!” 鐘會狐疑地道:“伯約,衛瓘這個家夥可是在裝病嗎?” 薑維道:“司徒大人想知道這個,再容易不過啦!您可以派遣一眾軍士,再派去幾名醫官,讓他們替衛瓘會診。真病、假病,這些醫官一看便知。” 鐘會大喜,道:“伯約真乃是我的智囊啊!” 他向杜凱吩咐道:“你立即率領兩千軍士,帶上四名醫官,再從伯約將軍的蜀軍當中,抽調兩名醫官,一同到衛瓘的營中,去給他會診。如若他是裝病,立即將他緝拿,帶回來向本司徒復命;如果他確實有病,就留下二百人嚴密地監視他。在他養病期間,不準他見任何人。明白了嗎?” 杜凱點頭應諾,領命辦差去了。 由於衛瓘本身就生得瘦弱,再加上他一日一夜水米未進,又服食了鹽湯以致嘔吐。所以,他故作痛苦地躺在床上,看起來像是患了重病一般。 鐘會所派來的親信和軍醫來給他會診,都說他的病確實是重得不能起床了。鐘會得知此事之後,就無所忌憚了。 等到天黑城門關閉之後,衛瓘就從床上跳下地來。他拿起毛筆,刷刷點點,作了一篇討伐逆賊鐘會的檄文。 在鳴凰的幫助之下,他聯絡上了自己的一千親兵。他們突然發難,僅用了半盞茶的時間,就解決掉了鐘會留下監視的二百親兵。然後衛瓘連夜向諸軍宣告了討伐鐘會的檄文。 到了十八日,由於各軍的將領全都不在營中,缺乏指揮,眾軍士雖然也想殺賊報國,但是人人害怕擔上嘩變的罪名,所以彷徨躊躇不敢妄動。正在大軍不知所措之時,忽然營中像是開了鍋一般。 不知是哪幾位將軍的部下,他們或三人一組,或五人一組,分散在各路的軍隊當中。他們站在大車之上,對監軍衛瓘大人宣布的討賊檄文,開始高聲議論。 他們還力數鐘會冒舅騙劍、嫉賢妒能、殘害忠良、假造詔書的種種罪惡。他們爆出的有些料,眾軍士根本是聽所未聽,聞所未聞的。不光是那些人在大車上侃侃而談,下麵還有人跟著附和。他們一問一答的,頓時吸引了不少軍士上前圍觀。 消息這一傳開,圍觀者越來越多。眾人越聽越怒,有些軍士便大著膽子,開始痛罵鐘會。 在大車上指責鐘會的這些人,不僅知道鐘會的陰私,還帶來了洛陽方麵的消息。 他們把大將軍如何駐兵長安,如何占領漢中,如何善待眾將士家屬的事,都向大夥一一說了。 眼下,已是人聲鼎沸、群情激憤,眾軍士人人麵露憤慨之色,個個義憤填膺,蠢蠢欲動。 忽然,大營之外,傳來了陣陣的擂鼓之聲。車上的眾人,一齊指向了聲音的來處,喊道:“有人帶頭討伐逆賊鐘會啦!我們上啊!”說著,他們紛紛跳下大車沖了過去。眾軍士見到有人帶頭,也紛紛效仿,潮水般湧向了鼓聲的來處。 原來,這一切的幕後策劃之人,正是司馬炎。他看火候已經差不多了,就讓胡烈的兒子——胡淵,率領他父親的部下,出營擂鼓聚兵。隨後,各路魏軍緊跟胡淵鼓噪而出。雖然無人督促,但是怒不可遏的眾軍,卻爭先恐後地湧向了城門。 這時的鐘會,已經下定了決心,正在給薑維的部下發放鎧甲、兵器。忽然有親兵來報,說是外邊人聲洶洶,好象是哪裡失火了。 過了一會兒,第二輪的報告到來,鐘會等才知道:大批無人統領的士兵,都在向城門處湧來。 鐘會大驚失色,對薑維道:“這些軍兵看樣子是來作亂的!伯約,我們該當如何應對呢?” 薑維答道:“那就隻有打了!” 這時候,鐘會才想起來:如果讓關押著的將領,和他們部下的士卒會合起來,那就全完了。他立即讓薑維帶兵,去殺掉那些被囚禁的眾將。 鐘會把眾將分別關押在成都東、南、西、北各處的官署之內。薑維分別派出了廖化、張翼、董厥各自率領三千人馬,到東、南、西三個方向的官署之內,去斬殺眾將。他自己率領五千人馬,前往了相距蜀漢宮殿最近的北城官署。 薑維殺進了北城官署,想要攻入囚禁眾將的房間。可是,被裡麵的人用案幾頂住了大門。他的士兵奮力劈砍大門,卻一時之間不能破門而入。 突然間,由薑維軍的身後,傳來了一陣喝罵和慘叫之聲。薑維一回頭,見一支大約百人的魏軍,在一名頭戴紅巾,麵白無須的年輕軍官帶領之下,正在攻擊自己的後隊。而這些攻擊他的魏軍,也是人人頭上係著一條紅巾。 薑維振臂一呼,道:“城中的魏軍作亂,先斷其手足,再斬眾將之首,殺啊!”他率領著部分蜀軍,撲向了那一百多個魏軍。薑維還沒有沖到後麵,他的後隊就已經亂作一團了。 他此時才發覺,這支僅有百人的魏軍非比尋常。他們所持的兵器五花八門,有大戟、長矛,還有鋼刀、鐵劍,有些人甚至還持著短短的匕首。尤其是兩翼的魏軍,他們分散開來,正用弓箭不斷地射向他的後隊。但凡有武藝高強的蜀軍,跟頭戴紅巾的魏兵相持不下,那些弓箭手,就能將之一箭射殺。 薑維還看到:這些魏軍竟然人人背負著兩壺羽箭,弓弩兵的箭射沒了,就抽出步兵背後的羽箭,繼續射殺己方的蜀軍。他們訓練有素,動作嫻熟。最可怕的是,他們個個箭無虛發,射術極佳。隻要弓弦響動,必有一名強悍的蜀兵死於箭下。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後隊的蜀兵已經倒下了五百餘人。他再看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竟然連一個戴紅巾的魏軍都沒有。薑維一聲怒喝,便要沖上前去。 這時,由南麵又殺出了大批的魏軍。這些頭上沒有紅巾的魏軍,人數能有上萬人之多。 薑維急忙讓眾軍退回官署,想要依托房舍節節抗擊,不讓對方發揮人數上的優勢。 原來,這些頭戴紅巾的魏軍,正是司馬炎的“玄甲烈炎軍”。 司馬炎怕鐘會狗急跳墻,戕害被他關押的魏軍將領。他便下令:讓“玄甲烈炎軍”以腰間的鉤鎖攀城而上,先肅清了城頭上的叛軍,這才分作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分別在鳴凰、許潼、曹誌三人和自己的率領下,攻擊各處的官署,解救眾將。 當時,聚集到城下的魏軍,已經達到了萬人之眾。他們仰起頭,對城墻上的守軍高聲喝罵。他們忽然聽到人群當中,有人清晰地喝了一聲:“戴上紅巾,結索攀城!”雖然城門處人聲嘈雜,但是這八個字,人人都聽得非常清楚,就像在自己耳邊說的一樣。 眾軍士頓時安靜了,紛紛四下張望,想要尋找說話之人。他們這時才注意到,那些剛才登車演講的戰友,與眾不同。他們聞聲之後,都從懷中取出了一條紅巾,動作整齊一致地將紅巾係在了額頭之上。 他們又從腰間,解下了數十根兩丈多長的繩索,動作熟練地將三根編成一股,再將三股合成一條。這條粗索的前端,是三支由精鋼打製的三叉鋼鉤。 站在城墻下的紅巾軍,忽然快速地聚集到正對垛口的墻根底下。他們由密至疏,斜斜地疊起了兩丈多高的人梯。上麵的一人將雙腳踩在中間二人的肩上,中間的二人又將雙腳踩在下麵五人的肩上,如此上下三層,前後也是三層。他們人人前後相連,後麵的人死死抓住前麵人的肩頭,同時他們都將頭低垂,僅露出了寬厚的脊背。 然後,其中一名臉上抹著黑灰的紅巾軍士,手提著三條粗索,躍上了眾人的脊背。 他沿著一路斜斜而上的人梯,快步向前奔跑。當奔跑至最後一名紅巾軍時,他用腳在那人的肩頭上一撐,整個人帶著三條粗索,躍起了七尺多高。跟著換腳在城墻上一蹬,又躍起了五尺多高。如同一條升龍一般,竟然飛上了三丈多高的城墻。 城下觀望的魏軍無不歡聲雷動,接著,眾人又是不約而同地驚呼出聲。 隻見那位如同升龍一般的紅巾軍,剛一飛過垛口的高度,城墻上的一名守軍,就以手中的長戟猛地刺向了他。 就在這危急時刻,忽聽弓弦響動。不知是從何處,飛來一支勁箭,斜著貫穿了那名守軍的脖子。 身在半空中的那名紅巾軍,瞬間甩出一條粗索,纏住了那個中箭守軍的上身。他向後一拉,微一借力,整個人便登上了城頭。 城下的眾軍,再次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喝彩之聲。片刻之後,城墻頂上的三個垛口處,就依次拋下了三條粗索。而那些搭成人梯的紅巾軍,竟然都像猴子一般,人人攀索而上,動作迅捷無比。 城下的眾軍這才注意到:這些紅巾軍之中,隻有一部分人是佩刀懸劍的,他們大多數人都沒有攜帶兵器。雖然他們隻有不到二十人背負著長弓,但是全部的紅巾軍,卻人人背負著兩壺羽箭。 這支與眾不同的軍隊,便是司馬炎的“玄甲烈炎軍”,那個持索登城的紅巾軍,正是司馬炎本人,而用弓箭射殺城頭守軍的則是濟北王曹誌。 城下的各路軍隊,見紅巾軍已經全都登上了城墻。他們這才一聲發喊,回營取來了各自的兵刃和數架長梯。 因為城頭的叛軍,已經被先上去的紅巾軍殺光了。所以,他們再以長梯登城時,並沒有遭到任何的阻擊,很快就有數十人攀上了城墻。 他們立即沖到城下,殺退了看守城門的蜀兵之後,立即打開城門,放大部隊入城。 這些魏軍入城之後,便自動分成了四股人流,沿著城內工整的大街,向東、南、西、北四方的官署而去。他們見到身穿軍裝的,隻要是站在自己的對麵,不管是穿魏軍服飾的,還是穿蜀軍服飾的,一概格殺勿論。北麵這支萬餘人的魏軍,隻比先到的“玄甲烈炎軍”晚到了一刻。 他們見到這些頭戴紅巾的戰友,居然能以百人之力,抵敵數千的蜀漢降軍。跑在前麵的一眾魏軍,大吼了一聲,就沖上來幫忙了。這些殺紅了眼的魏軍,一邊與叛軍作戰,一邊焚燒城屋。 此時,城內的軍隊越聚越多,好似一大群螞蟻,亂哄哄地殺進殺出。他們高舉著自家將軍的大旗,四處找尋主將。一陣陣的箭矢,有如雨點一般,傾瀉在了叛軍的身上。 北方“玄甲烈炎軍”的統兵官正是曹誌,他見大部隊已經壓上,就製止了“玄甲烈炎軍”再度沖鋒。 此刻,被囚在官署裡麵的牙門、郡守等眾將,也都乘亂爬出了屋子,紛紛找尋自己的部下會合。 不到一刻鐘的時間,薑維的蜀軍已經越打越少,他怒喝了一聲,欺身而上,一團繽紛絢爛的劍花過後,砍倒了沖在最前麵的五、六名魏軍。 曹誌見薑維如此悍勇,不忍再見魏軍慘死在他的劍下。他讓一百“玄甲烈炎軍”原地待命。他一振掌中的洛神劍,足下施展洛神步,兩個起落,就到了薑維的身前。 薑維喝了一聲:“來得好!”揮劍斬向了曹誌的腰間。 曹誌的洛神步玄妙無比,看似向著薑維疾沖而至,眼見都要沖到薑維的麵前了,卻突然左足點地,倒退了回來。 薑維一劍斬空,便想要回劍橫掃。就在他翻轉手腕的一瞬間,曹誌忽然踏前一步,洛神劍的劍尖,已經刺入了薑維的咽喉。 曹誌一劍成功,飛身就往後退,而薑維的長劍,脫手向他擲了過去。曹誌以洛神劍向下劈出,隻聽“叮”的一聲響,薑維的長劍已被曹誌擊落在地。 薑維用左手捂著自己中劍的喉嚨,右手不甘地伸向曹誌,鮮血正由他的指縫之間,汩汩流出。薑維圓睜著雙目,軟軟地坐倒在了地上。 忽然,由曹誌的身後,沖出了數名魏軍,他們滿腔的怒火通過手中的兵器,全都發泄在了這位奄奄一息的老人身上。一代蜀漢名將——薑維,慘死在了亂軍之中,享年六十二歲。 薑維少年成名,自從歸順了蜀漢丞相諸葛亮之後,忠心衛蜀,屢立戰功。他文武全才,追隨諸葛亮南征北戰。他平定了汶山平康蠻人的叛亂;他配合東吳丞相諸葛恪占據狄道,進圍襄武,使臨洮三縣之民回歸蜀漢;他斬徐質,破王經,威震蜀地;他巧計誘騙諸葛續,保存了蜀軍的有生力量;他挑動鐘會造反,離間功臣鄧艾,致使強敵殞命;他連結羌胡,主持北伐,是蜀漢晚期的股肱之臣。 可是諸葛亮亡故之後,薑維再未得遇明主,被黃皓構陷,被劉禪猜忌,最終落得一個以身殉國的下場。 他即便是投降了鐘會,還不忘寫信給劉禪,妄圖挑起魏軍的內亂,趁機光復蜀漢。可謂耿耿忠心,日月可鑒! 蜀漢丞相諸葛亮曾評價他:“薑伯約忠勤時事,思慮精密,考其所有,永南、季常諸人不如也。”就是說以薑維的才能,即便是諸葛亮所看重的治中從事李邵、侍中馬良也不如他。 他的對手鐘會評價他:“以伯約比中土名士,公休、太初不能勝也。”即是說大魏的名士,諸葛誕、夏侯玄也勝不過薑維。就連死敵鄧艾,也不得不承認:“薑維,自一時雄兒也。”說他是當今的英雄豪傑。 薑維死後,他派往東、南方向誅殺魏國眾將的廖化、張翼,分別被鳴凰、許潼擊傷,也死在了亂軍之中。 原蜀漢的輔國大將軍董厥,負責斬殺西城官署中囚禁的魏將。因為遇到的是司馬炎,被他勸降相護,算是保住了一條性命。而他所率領的那些蜀兵,全部被亂軍所殺。 鐘會在他的指揮所內,先是不斷地收到魏軍嘩變的報告,還有人報稱:監軍衛瓘已經統帥大軍入了城;跟著就是四方官署已被攻陷,被關押的眾將全被救出,正在和自己部隊會合的消息。 鐘會暗忖:“真沒想到,我精明一世,糊塗一時,竟然被衛瓘這個奸狡之徒給騙了。可是,就憑他一個毫無實權的監軍,他手下的那一千人馬,又在我的嚴密監控之下。他究竟是如何在一夜之間,串聯了二十萬大軍的呢?看現今的形勢,薑維和他分派到四城的一萬多蜀軍,可能已經全都完了。這裡的守軍不到八萬,又沒有大將統領,轉瞬之間就會被亂軍擊潰的。我該當如何是好呢?” 鐘會緊鎖著眉頭,正在冥思苦想之際,他的養子鐘邕跑了進來。 他見鐘會皺著雙眉沉思不語,向鐘會一拱手,焦急地道:“父親,如今都到這般田地了,您再多想也是無益。外麵的那些蜀軍,馬上就要抵敵不住了,您還是想個脫身之策吧!” 鐘會抬起頭,眼中射出了兩道寒光,道:“我兒,你立即率領為父的親兵,向皇宮之內退卻。讓他們占領入宮必經之路兩側的高墻,居高臨下,多用箭矢抵擋追來的叛軍,一定要延緩亂軍的進攻速度。再於通往後宮和大殿的宮門處,分別設下兩支一千五百人的伏兵,全用長矛大戟拒敵。咱們即便是敗了,也不能敗得不明不白。為父倒要看看,除了衛瓘之外,到底是什麼人,在幕後策劃了這一切。” 鐘會和鐘邕率領著最後的五千親兵,撤往了蜀漢的皇宮。 薑維手下的八萬蜀軍,由於沒有將領統一指揮。他們被魏軍縱橫切割,致使首尾不能相顧,又得知了鐘會父子棄下他們獨自逃走的消息,就拋下手中的兵器,跪在地上,向魏軍投降了。 此時,司馬炎已經帶領著鳴凰、曹誌夫婦和他的“玄甲烈炎軍”合兵一處了。 他對乘在戰車之上的衛瓘道:“監軍大人,此刻整個成都,都已經陷入了一片火海。請您召集眾將,約束軍士,趕快救火。這些蜀軍既然已經投降,就是我大魏的戰士。立即準予他們投降,不要再殺戮了!也不要讓戰火再向外擴散啦,免得殃及了成都那些無辜的百姓。鐘會雖然退往了皇宮,但並不是倉惶撤走的。我這就和胡烈將軍父子,率軍前去追殺,此處的事,就拜托您啦。” 衛瓘躬身行禮道:“請中撫軍大人放心!下官會約束他們的。” 司馬炎又對衛瓘車上的劉禪道:“劉將軍,你的皇宮之內,可有逃往城外的地道嗎?” 劉禪顫抖著聲音道:“的確……的確有一條,就在大殿之下。” 司馬炎追問道:“這條地道通往何處?” 劉禪向東南方一指,道:“就是城外的馬場!” 司馬炎道:“您的內侍當中,可有人知道那個出口在哪嗎?” 車旁一個年老的內侍上前答道:“啟稟將軍:老奴王林,四十年前曾跟隨先帝,走過一次這個地道。” 司馬炎大喜,向衛瓘道:“請監軍大人一定要保護好劉將軍的安全,我以後還有事要問他。” 衛瓘道:“中撫軍大人放心好啦!劉將軍跟著下官,沒人能夠傷到他的。” 司馬炎向胡烈父子道:“胡烈將軍,請您率領三千弓弩手將皇宮包圍;胡淵將軍,你率領五千步兵,尾隨鐘會殺入皇宮。切記,這五千步兵一律都要攜帶長家夥!肅清殘敵之後,你們就將大殿團團包圍,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準進入大殿一步。去吧!”胡烈父子領命去了。 司馬炎又向身旁的兩名“玄甲烈炎軍”道:“給我找一輛馬車,我們去東南馬場”。 四百餘騎緊隨在一輛馬車之後,出了成都,直奔東南方一裡之外的馬場。 車上的司馬炎,問王林道:“請問王內侍,昭烈皇帝為何不將這地道,修在離皇宮較近的城北?而要跨越整個都城,修在了東南馬場呢?” 王林道:“回稟將軍:這是我家丞相諸葛武侯的意思。他老人家明知道這條地道,不是給先帝用的。所以,才要反其道而行之,寧可多耗費些人力物力,也要確保陛下的安全。可誰能想到……”說著,他的眼淚簌簌而下。 司馬炎點了點頭,道:“那這條地道可能容許軍隊通過嗎?” 王林連連搖手,道:“這條地道長達三裡,通過出口之前,要經過護城河的下麵。地道寬有七尺,高有兩丈,僅能容許一匹馬通行。當年丞相主持設計的這條地道,本來應該是從皇宮向外跑的。一旦有事,陛下可以乘馬,跑至護城河的位置,然後再從一個高達三丈許的斜坡上滑下來,就可以登階而上,再換馬逃生了。” 司馬炎嘆道:“這地道之內竟然還能跑馬?那通氣口方麵,肯定設計得很巧妙吧?” 王林麵露崇敬之色,道:“我家丞相,學究天人,這通氣孔就是他老人家親自畫圖設計的。” 他又為難地道:“將軍,那個斜坡可是陡得很啊,兩璧、坡麵,甚至是地道頂端,都被打磨得滑不留手,您想從下麵上去,怕是難以做到。您是打算在這裡圍堵宮內的叛臣嗎?” 司馬炎一愣,道:“為何這段路要打磨呢?” 王林道:“由於東南馬場沒有禁衛軍駐防,隻有馬場的一些從事人員和站崗放哨的士卒。所以,即便是將出口設計得再隱秘,也難免會被人發現的。可是,就算被人發現了,也沒多大關係。正是因為滑不留手的這段路,任誰都隻會知難而退的。這樣就確保了,外人是絕對不可能,由這條地道進入皇宮的。”司馬炎聽他說到此處,不禁犯起愁來。他正要想對策時,馬車忽然停了。 司馬炎先扶著王林下了車,自己才跳了下來。他們在王林的帶領下,很快就找到了地道的出口。 司馬炎讓人點著了火把,緩緩地走下了高約五丈的臺階。他下到平地之後,向王林問道:“您不是說那個斜坡隻有三丈多高嗎?怎麼這個石階卻有五丈多高啊?” 王林道:“因為這條地道自皇宮的入口,是一路傾斜向下而修建的,由於比較長,所以沿路的變化並不如何明顯。老奴當年就曾聽先帝,問過我家丞相。丞相說:‘這樣修建,可以無形當中,提高馬匹的速度。’” 司馬炎點了點頭,贊道:“武侯他老人家,真是天下奇才啊!” 他又向前行了十多步,來到了王林所說的那個斜坡之下。他見麵前的這段斜坡,雖然很高,但傾斜的角度還不算太小。他看了看麵前的坡麵,果然入王林所說光滑異常。不僅如此,連同地道的頂部和斜坡兩側的墻壁,居然可以映射著火把的光亮,簡直比打磨過的銅鏡都要光滑。 他剛向前邁了一步,想走近些看看這個斜坡,到底是由什麼材質修建的。忽覺腳下一軟,急忙倒縱飛退,險些撞到了鳴凰的懷裡。 王林道:“將軍勿驚,這下麵都是沙土,鬆軟得很。這是為了讓陛下從高處落下來,不至於傷到龍體。” 司馬炎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這地上果然是鬆軟的沙土。他伸指向下探去,隻覺這層沙土足有三尺多厚,自己的大半個胳膊都陷進去了,才摸到了堅硬的石磚。 司馬炎一腳深一腳淺地走了六七步,才算真正來到了坡底。他伸手在坡麵和兩壁都摸了摸,見確實是滑不留手,便回頭向王林問道:“王內侍,這段斜坡,是用什麼材質修建的啊?” 王林搔了搔頭,道:“這個老奴就不清楚了,隻知道這坡麵的材質密實得很,軍士手中的刀劍砍上去,連條白印都沒有。” 司馬炎運起指劍,試著向坡麵一戳,隻覺手指隱隱作痛,那斜坡之上竟連一條劃痕都沒有。他先是趴在了斜坡之上,將手中的火把盡量向高處照了照。他見視線所及之處,全都是這些光滑異常的東西。不禁嘆了一口氣,翻過身仰麵躺在了斜坡之上。 司馬炎望著低矮的地道頂端,心道:“這麼矮的通道,根本難以縱躍。再加上這個深達三尺的沙土池,完全沒法助跑發力啊。” 他見地道頂上,也映著自己長長的倒影,暗忖:“這段滑不留手的斜坡,到底是由什麼該死的材料建成的,也不知道諸葛武侯是從哪裡搞來的這些東西。” 他不斷地回想著王林說過的話,突然之間,他好像是想到了什麼,騰地坐了起來。 許潼看他一驚一乍的,剛想出言詢問。曹誌就拉住了她的手,在她耳邊輕聲地道:“安世好像想到了什麼,我們先別打攪他。”許潼一把捂住了自己的櫻唇,將已經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司馬炎皺著雙眉,想要拚命抓住剛才的那一絲靈感。此時,眾人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打斷了他的思緒。 過了足有半盞茶的時間,司馬炎抬起了頭,眾人見他雙目之中大放異彩,都心道:“有門!” 他對王林道:“王內侍,您說這段斜坡並不長是嗎?” 王林道:“這些珍奇的材料,勉強夠建造這段斜坡的,老奴從皇宮那邊走過來,也隻看到了這麼一段。” 司馬炎喜道:“您知道這斜坡的頂端,還有多長這樣的材料?” 王林想了想,道:“如果老奴沒有記錯的話,上麵還有不到三尺長。” 司馬炎用沒持火把的右手,在大腿上一拍,道:“這就對啦!” 他緊忙叫過了十名“玄甲烈炎軍”,讓他們兩兩一組,趴在斜坡之上,其餘的人都依次踩著下麵人的肩膀,再次搭成了一座人梯。但是由於斜坡實在是太滑,上麵的兵士隻能踩著下麵兵士的雙肩,所以,最多也就兩兩而上了三組六個人。最難的是底層的軍士,上麵的四人雖然已經盡量緊貼著斜坡了,但身體大部分的重量,仍是傳到了底層二人的肩上。 司馬炎見至少還差了一半的距離,就讓他們都下來了。他又想了想,道:“有了!你們脫下八件皮甲,墊到底層兩個兄弟的肩上,再上三組人,第四組隻上一個人就行,但是要穿兩層皮甲。” 眾人遵照他的吩咐,立即動了起來。他們按司馬炎交待的方法實施,果然上麵站了五個人,下麵的兵士也能扛得住。 司馬炎向鳴凰道:“姐姐踩著他們上去,到最後一名軍士之後,你就猛蹬他的雙肩向上躍起。隻要開始下落,你就用百裡劍射向不反光處的棚頂,我向上麵扔個火把為你照明。” 他又對身後的“玄甲烈炎軍”,道:“你們再脫下七件皮甲來,給上麵的兄弟罩住頭臉,免得火把從斜坡上滾落下來時,傷到了他們。” 見坡上的七個人都準備好之後,司馬炎向鳴凰,道:“姐姐先踩著我的手上吧,後躍時不用擔心,我會在下麵接著你的。” 鳴凰微一點頭,她的右腳踩住了司馬炎置於膝蓋上的雙手,左腳離地而起,好似金雞獨立一般。 司馬炎見她站穩了,這才兩臂發力,雙手向斜上方一兜。鳴凰頓時騰空而起,她看準了第二層軍士的肩膀,左足踏了上去。這一步又斜斜向上,躍起了一人多高。 此時,司馬炎已將一具火把,拋入了漆黑的地道。鳴凰伸出右足,在最上麵軍士的肩頭一撐,向斜後方躍了出去。在她的脊背貼上地道頂端的同時,百裡劍瞬間離鞘。 她借著微弱的火光,看清了斜坡上麵的情況。果然在頂端的兩三尺處,不再有那種反光的材質了。她一按機括,百裡劍的劍身閃電射出,“噗”的一聲,刺入了遠處地道頂的磚層之內。 跟著鳴凰便由三丈多的高空斜斜落了下來。司馬炎看準她下落的位置,伸腳輕點在了半跪於沙土中軍士的腿上。他的身形拔地而起,接住了由半空中落下的鳴凰。 司馬炎哈哈大笑,重重地吻在了她的香唇之上。 眾軍士見兩位年輕的主上,完成了這堪比登天的“壯舉”,無不歡呼雀躍,士氣大振。這時,剛才被司馬炎扔上去的火把,果然翻滾著掉落了下來。 鳴凰俏臉緋紅,急忙推開了司馬炎,道:“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司馬炎先將一根長長的鉤鎖,係在了鳴凰的蜂腰之上,又從身後軍士的腰間,抽出兩把鋼刀,交給了鳴凰,道:“姐姐再來一次,這次直接讓百裡劍拉你上去,然後用這兩柄鋼刀的刀尖,插入底部磚墻的縫隙之內,你蹬住兩側墻壁上的鋼刀,再用鉤索拉我上去。” 鳴凰應了一聲,如法炮製,果然輕鬆上了斜坡。不一會兒,上麵的鳴凰道:“好啦!” 司馬炎在自己的腰間,係上了兩根鉤鎖,又在背上負了兩柄鋼刀。他隻一手拉著垂下的鉤鎖,另一隻手拿著一具火把,對上麵喊道:“鳴凰姐姐,你看到我躍起之後,就躺下身子,向後猛拉鉤鎖。” 待鳴凰應了一聲之後,司馬炎在曹誌的手上一蹬,跟著在斜坡上兩名軍士的肩頭一借力,身子騰空而起。 鳴凰則根據鉤鎖上傳來的力道,雙手連環向後拉動,將繩索不斷收短。她看司馬炎飛身到了地道的頂端,兩臂運力,向後猛拉。司馬炎“嗖”的一聲,躍過她的頭頂,落在了鳴凰的身後。 待曹誌、許潼、王林和三十名“玄甲烈炎軍”上來之後,司馬炎道:“後麵的兄弟別停,每上來三十人就換一批兄弟做人梯。” 他又向王林問道:“王內侍,這裡還有其他的岔路嗎?” 王林道:“從這兒一路向上,還要走三裡,隻有在入口那裡,有三條岔路。中間的一條,通往陛下的大殿,左右兩條則是通往大殿兩側的偏殿。另外兩個入口,比大殿內的入口要大,戰馬可以從那邊下來。” 司馬炎會意,對身邊兩名“玄甲烈炎軍”的曲侯,道:“樊瑞,李翼你們各帶兩百人,分別從另兩個出口上去,然後埋伏在大殿之外。你們待鐘會他們進殿之後,迅速把外麵的殘敵解決掉。沒有我的命令,不允許任何人進來。”二人領命,轉身接戰友去了。 司馬炎對身旁的六名“玄甲烈炎軍”吩咐道:“兩個人抬著王內侍,一裡之後再換另外兩人。到了岔路口後,你們再歸隊。”他又回身向曹誌他們道:“我們走!” 過了足足一盞茶的時間,眾人才來到了三條岔路口處。王林向正中的那條路一指,道:“入口就在大殿之下”。 司馬炎道:“多謝王內侍的沿途指引,我們要上去追殺反賊,帶著您多有不便。這就讓兩位軍士護送您回去。待本將軍了結叛將,再回去謝您。” 王林向他躬身施禮,口中連稱不敢,在兩名“玄甲烈炎軍”的陪同之下,緩步向出口走去。 司馬炎輕輕移開了上麵封堵入口的寬大地磚。他仔細地聽了聽殿內的動靜,隻覺鴉雀無聲,就以雙掌護住周身要害,縱身躍了上去。 司馬炎出了地道之後,急忙瞇起眼睛,直到雙目完全適應了大殿內的光線。此刻,他看得清楚,原來這個地道的入口,就在劉禪的寶座之前。 司馬炎心道:“有誰能想到,身為一國之君,腳下一步之地,竟是逃生的密道。真是可悲!”他招呼三人上去之後,這才開始環視四周,凝神打量殿內的布置。 他看到:寶座之後,是一座巨大的玉石屏風。上麵雕著九條飛龍,正中則雕著一顆足有人頭般大小的龍珠。這九條飛龍形態各異,均作搶珠之勢,惟妙惟肖,巧奪天工。 寶座的四周,分布著四盞一人多高的銅燈。寶座之下是九層禦階,兩側分別放著兩尊一丈多長,三尺多寬,七尺多高的青銅巨龍,張牙舞爪,極具威勢。 兩尊巨龍之前,相隔兩丈多遠的位置上,又放了兩盞銅燈,再隔兩丈多又是兩盞。 大殿房頂的正中,由三根青銅鎖鏈係著,垂下了一個一丈多寬,上有九枝,分布著四十五個小燈盞的巨型銅燈。 大殿之內甚是寬敞,靠近兩側門窗一丈許的位置,均勻地矗立著八根精雕細刻的楠木盤龍大柱。這一根柱子就有六七尺寬,三個成年男子勉強能合抱得過來。中間一條兩丈多寬的紅毯,兩側則是百官所坐的地席。 司馬炎心道:“如此威嚴宏偉的宮殿,傾注著蜀漢昭烈皇帝、諸葛武侯這些明君能臣的宏圖大誌。他們既然為劉禪修了一條保命的密道,莫非他們預見了,蜀漢會和秦國一樣,二世而亡?歷史真是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啊。”一時之間,他陷入了沉思。 “我的中撫軍大人,你能不能等到宰了鐘會之後再感慨啊?”許潼的一聲催促,打斷了司馬炎的思緒。他不好意思地道:“是!是!我差點將正事都給忘了!” 司馬炎將密道口重新封好之後,向曹誌道:“允恭兄長,我們就在這兒,恭候這位司徒大人吧。” 曹誌點了點頭,就盤膝坐到了司馬炎左手邊的一尊巨龍之下;許潼則坐在了另一邊。 他夫婦二人都是盤膝而坐,將佩劍橫擔在了兩腿之上,閉目養神,隻待鐘會到了之後與他拚命。 鐘會早就聽聞,蜀漢的皇宮之內,有條通往城外的密道,隻是不知這條密道確切的方位。 他部署完守衛宮墻和宮門的兵力之後,就帶著鐘邕和三百名親兵,搜索蜀漢的後宮。他們足足找了半個時辰,也沒發現這條密道的蛛絲馬跡。 此時,胡烈父子已經率兵攻入了皇宮,胡淵正帶領著步軍,與鐘會的叛軍,用長戈大戟在宮門處廝殺;胡烈命令軍士收集城墻內和叛軍屍體上的箭矢。 由於有宮墻的阻擋,胡淵的軍隊一時之間發揮不出人數上的優勢,隻能先與蜀軍形成了對峙之勢,同時派人去調父親的弓弩手前來增援。 鐘會見第一道防線已經被突破了,自己帶人在後宮找了一大圈又一無所獲,無奈之下,隻得再前往大殿之中尋找了。 鐘會推門而入,他一邊向裡走,一邊向跟在身後的鐘邕道:“能找的地方,我們已經都找遍了。這條密道,總該不會在這百官上朝的大殿之內吧?如今,隻剩下眼前的這座大殿,還沒有仔細搜查了。為父在這裡和衛瓘對峙了一夜,並沒發現這大殿之內有什麼異樣啊!” 忽然,鐘邕顫抖著聲音說道:“父……父親”。鐘會回頭一看,見兒子愣柯柯站在原地,大瞪著雙眼,驚懼地用手指著前方。 鐘會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麼,竟然被嚇成這個樣子。他順著鐘邕所指的方向,回頭瞧看,見劉禪的寶座之上,坐著一個人,正在笑嘻嘻地看著他。那人的身後還站著一個身穿黑衣,背負長劍的女子。 鐘會定睛瞧向那人,見他劍眉虎目,一頭有如黑瀑的長發,垂在了一側,不是司馬炎還能是誰!? 鐘會頓時明白了,原來害得自己眾叛親離,四麵楚歌的始作俑者,這一切事件的幕後主使,竟然就是這位大將軍的嫡長子,朝廷的中撫軍——司馬炎! 司馬炎笑嘻嘻地道:“我的司徒大人,咱們終於又見麵了。” 鐘會朗聲大笑,道:“原來這一切的幕後黑手,就是你這個臭小子。” 司馬炎卻大咧咧地道:“幕後是不假,但這個‘黑手’,就未免太不雅了吧?能夠剿滅司徒大人,平定東路軍的叛亂,對於朝廷來說,我司馬炎可是光明正大的忠臣,又怎麼會是什麼‘黑手’呢?” 鐘會發出了一陣冷笑,道:“‘剿滅’我?就憑你?” 司馬炎正色道:“今日,正是有仇的報仇,有冤的抱冤。鐘會!你嫉賢妒能、殘害忠良,不顧出征將士的死活,僅為一己私利,就妄圖分疆裂土、再生戰端!如今,你已是惡貫滿盈,想殺你之人不下二十餘萬,怎麼會隻有司馬炎一個人呢。” 曹誌夫婦忽地離地站起,緩緩拔出了手中的洛神、虎齒雙劍。 鐘會這時才注意到他二人,他隻是微一錯愕,但仍是那副滿不在乎的表情,冷冷地道:“原來濟北王夫婦也來了,是打算為你們的死鬼老爹報仇嗎?哈哈哈哈……” 許潼雙目血紅,一聲嬌斥,挺劍就向鐘會刺去。曹誌怕她有失,腳下施展洛神步,瞬間搶到鐘會的身前,一劍刺向了他的咽喉。 鐘會一掌推開鐘邕,一手扯下了身後的鬥篷,露出了一身的金絲軟甲。他將鬥篷直接甩向了許潼,同時一計空手入白刃,以雙掌夾住了曹誌洛神劍的劍尖。 曹誌想要抽劍,可鐘會的雙掌有如銅澆鐵鑄的一般,他連運了兩次內勁,被他夾住的洛神劍卻紋絲不動。 “嗤”的一聲,許潼一劍挑破了鬥篷。她見丈夫的洛神劍被鐘會夾住,上步揮劍橫削,斬向了鐘會的頸側。 鐘會冷笑了一聲,身形向後退出,拉得曹誌隻能向前上步。他這一上步,正好站到了鐘會剛才的位置。 許潼眼看這一劍就要斬中丈夫,隻能硬生生地將虎齒劍停在了半空。口中罵了一聲:“卑鄙!”她再次上步,想要以虎齒劍刺向鐘會的腰腹。 鐘會向右橫跨一步,又將曹誌拉到了他與許潼的中間。 許潼沒想到他故技重施,一時沒收住步子,竟然撞到了曹誌的背上。 曹誌當即右手撒劍,順勢奪下了許潼的虎齒劍,劍尖向上一挑,瞬間刺向了鐘會的咽喉。 鐘會見曹誌這一劍既快且狠,便放開了洛神劍,左掌拍向虎齒劍,右掌則擊向了曹誌的麵門。 曹誌見他放開了自己的長劍,立即伸出左手接住。他倒持著洛神劍的劍柄,借著虎齒劍被蕩開的力道,腳下施展洛神步,向右連轉了五個圈子,兩柄長劍像一個帶刺的陀螺,圍著鐘會的右側,以雙劍頻頻向他削去。 鐘會見他步法玄妙,一時間無法沖前進擊,隻得雙掌連拍,隻聽“嘭嘭嘭”數聲響。曹誌一連削出的十劍,都被鐘會以帶著兩團黑氣的手掌封住了。他見數招無功,就想倒縱回許潼的身邊。 此刻,鐘會的嘴角上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就在曹誌的雙劍分處兩側,準備倒縱之時,他瞬間欺身而上,右掌正中曹誌的胸口。 曹誌隻覺眼前有團黑氣一晃,自己的胸口已然中掌,他足下猛然發力,這一掌才沒完全中實了。 許潼見丈夫被鐘會擊中,不顧性命地揮拳擊向了他的麵門。 鐘會全不理會許潼的拳頭,身子向下一沉,左掌揮出,猛擊她的小腹。 許潼隻覺有什麼東西攔在了她的腰間,力道其大,將她整個人帶得向後跌了出去。 她一低頭,見到攔在她腰間的,正是自己的虎齒劍。 原來是中了一掌的曹誌,知道許潼不是鐘會的對手,在後退之時,伸出了虎齒劍,以劍身無鋒處,拉回了妻子。許潼這才堪堪避過了,鐘會勢如千鈞的一掌。 她的纖腰向後擺動,用手在地上一撐,卸去了飛跌的力道。許潼見丈夫站立不穩,摔倒在地,口中還不斷地流出了鮮血,急忙轉身想去扶住他。 就在她擋住曹誌視線的一剎那,鐘會突然足下發力,縱身上前,偷襲許潼。 待曹誌驚覺時,他帶著一團黑氣的右掌,已經擊向了許潼的後心。 曹誌大驚失色,急忙雙劍回圈,用劍身擋在了許潼的後心之上。即便如此,“嘭”的一聲,許潼的後心還是被鐘會結結實實的拍中了一掌。她一口鮮血,全都噴在了曹誌的胸口,人也撲倒在了丈夫的身上。 鐘會再要上前,想要一掌斃了他二人,忽然聽到頭頂之處有破空之聲。 他頭都沒抬,右掌向上一托,左掌繼續猛拍許潼的後心。突然,他看到曹、許二人貼著地麵,向大殿之內平平滑了出去。 他這一掌雖然落空,但卻隔空擊在了厚實的地磚之上。又是“嘭、嘭”兩聲響。 第一聲,是鳴凰射出的百裡劍,被鐘會一掌蕩上了半空;第二聲,則是鐘會的劈空掌,擊在了地磚之上所發出來的。 石屑紛飛,厚達一寸的地磚,居然被他隔空一掌擊得粉碎,這要是打中了許潼,她非筋斷骨折,當場慘死不可。 鐘會緩緩地站直了身子,將兩手負在了背後。微笑地看著拉扯曹誌、許潼二人的司馬炎,道:“僅憑這一對膿包夫婦是‘剿滅’不了本司徒的,要不中撫軍大人親自試試?” 司馬炎道:“正要領教司徒大人的‘陰風掌’!”說罷,他右足蹬地,左手指劍發出了“嗤”的一聲,點向了鐘會的咽喉。 鐘會聽他居然叫出了“陰風掌”的名字,不由得吃了一驚,心道:“這小子怎麼會知道我這路掌法的名字?天下間怎麼可能會有第二個人知道呢?” 待司馬炎指劍上所發出的劍氣及體,鐘會不退不讓,右掌揮出,與司馬炎硬拚了一招。 司馬炎這斷金裂石的指劍,居然傷不到鐘會手掌的分毫。隻覺他掌上的內勁,雖被自己的劍氣戳散了,但是數道黑氣,仍然襲向了自己的麵門和前胸。 司馬炎應變奇速,立即矮身相避,同時旋轉身形,以右手的指劍橫削鐘會的腰腹。 鐘會和他硬拚了一招,發覺他指上的這股內勁非常的熟悉。見司馬炎轉身橫削,他迅速提起了左掌,拍向了橫削而來的指劍,二人又是硬碰硬對了一招。 第二次力拚之後,他們同時向東北方和西南方退出了三步。 鐘會驚疑地道:“鬼穀內力!?” 司馬炎站直了身子,笑著對鐘會一抱拳,道:“二師兄,你好!” 鐘會點了點頭,道:“原來你是那夏侯老兒的弟子。” 司馬炎一聽他辱及恩師,當即劍眉倒豎,虎目圓睜,勃然大怒。他深吸了一口氣,縱身而上,雙掌猛地轟向了鐘會的胸口,口中喝道:“放肆!” 鐘會也是深吸了一口氣,他看準司馬炎掌勢的來路,催動鬼穀內力,以“陰風掌”迎了上去。 “嘭”的一聲巨響。司馬炎居然被鐘會的雙掌一招之間震得飛了出去。他在空中接連兩個空翻,才算卸掉了鐘會這一掌的力道。 鐘會放聲大笑,道:“要怪就怪那夏侯老兒瞎了眼,竟然將我鐘會這等武學奇才逐出了門墻。是他先不認我這個徒弟的,就別怪我也不認他這個師傅了!” 司馬炎恨恨地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這個欺師滅祖的人渣,我今天就要代恩師,清理門戶!”說罷,他雙手指劍向地上的洛神、虎齒二劍點出,跟著揉身而上。他以兩柄長劍分襲鐘會的右肩和左臂,雙手指劍則刺向了鐘會的胸口和小腹。 鐘會一聲獰笑,大吼道:“不自量力!”他用拳背磕飛了雙劍,跟著兩掌在胸前劃了半個圈子,陰陽雙掌的掌根相交,猛地向司馬炎的胸口推去。 司馬炎心道:“我內力雖不如你,今日拚著胸口受你一掌,兩手的指劍,也要洞穿了你這個人渣的胸腹!” 他見鐘會的眼中寒光大盛,竟然還有一絲得意之色。 司馬炎剛要叫糟,鐘會推出的陰陽雙掌忽然分開,右掌格開了他的左臂,左掌則格開了他的右臂。破了他的指劍後,鐘會的雙掌瞬間合到了一處,又是“嘭”的一聲,內勁雄渾的“陰風掌”,正中他的胸口。 司馬炎立時口噴鮮血,身子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被鐘會一掌轟得飛了出去。 司馬炎被這一掌震出了三丈多遠,脊背重重地撞在了玉石屏風之上。他剛一摔落,口中又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鐘會仰天大笑,道:“《本經陰符七術》威力無窮,剛猛霸道。你的鬼穀內力雖然不錯,可怎麼比得了我鐘會以童子之身,勤修苦煉了三十餘年的內勁!更何況你的體內還有一陰一陽兩種不知名的內力在搗亂。真是可笑!本司徒今天就‘剿滅’了你們這些亂臣賊子,再由密道大搖大擺地離開這裡。待我回到洛陽之後,就將你們曹氏和司馬氏的一眾逆賊,統統殺光,雞犬不留。看誰還能阻止我鐘會君臨天下!”說罷,他由地上拾起了許潼的虎齒劍,獰笑著向躺在地上的曹誌夫婦走去。 鳴凰萬想不到以司馬炎的內勁,幾招之間就被鐘會打得口噴鮮血。雖然明知不是他的對手,沖上去也是白白送死。但她依然不懼,一振掌中的百裡劍,就向鐘會攻了過去。 鐘會不屑地瞥了鳴凰一眼,揮動手中的虎齒劍,擋下了她淩厲的劍招。鐘會“唰唰唰”三劍,將她迫得退出了兩丈,他哈哈笑道:“別著急,待本司徒先送濟北王夫婦,去見他們的死鬼老爹,然後才會輪到你呢。” 鐘會見許潼趴在曹誌的身上一動不動,虎齒劍脫手飛出,向她的背心擲了過去。忽然間,他看到虎齒劍的劍尖,在距離許潼背心一尺許的地方,硬生生地停住了。“當啷”一聲,長劍掉落在了許潼的身旁。 三丈之外的司馬炎道:“要論內力,我此刻的確不如你;但若要論劍法,你連給我提鞋都不配!” 鐘會一抬頭,見司馬炎抽出了腰間的盤龍劍,一招“矯若驚龍”,瞬間就刺到了自己的麵前。 他催動“陰風掌”,兩團黑氣和司馬炎的一道白光,鬥到了一起。 由於司馬炎的內力,完全被鐘會壓製,無法催動精妙的劍招,發揮其應有的威力,反倒被他的雙掌逼退了三步。 鐘會獰笑著道:“這就是夏侯老兒傳授給你的劍法?不過如此!” 此時,他二人已經鬥了三十餘招,司馬炎重傷之後,就再也壓製不住體內的兩道真氣了。鐘會還沒擊中他,他自己就接連吐出了兩口鮮血。 鐘會收掌停步,瞇起眼睛盯著他,道:“你的體內早就受了如此之重的內傷,竟然還敢到本司徒麵前來送死。真是自不量力!”他縱身上前,催動“陰風掌”一下下地猛擊司馬炎舞出的那團白光。 司馬炎強忍著鐘會開碑裂石的重掌,心下盤算:“這麼下去的話,要不了多久,我就得被他震碎了五臟。如何才能施展‘時乘六龍’取勝呢?” 他一側頭,瞥見了大殿門口,正得意洋洋看著鐘會大展神威的鐘邕。他計上心頭,邊打邊向鐘邕的身邊靠近。再有兩尺,自己就可以飛身後退,一劍先殺了鐘邕。 鐘會冷笑了一聲,道:“你想刺殺我兒,讓本司徒分心?別做夢了!”說著空中一個翻騰,同時擊出了三掌,將司馬炎迫得退了三步。 司馬炎見他看出了自己的意圖,心道:“要論陰謀詭計,我給他提鞋反倒不配了。這該如何是好呢?” 鐘會哈哈大笑,道:“現在看你還能玩出什麼花樣來?安心受死吧!”話音未落,鐘會催動鬼穀內力,一對“陰風掌”猛地擊了出去。 司馬炎足尖點地,飛身後退,站定之後,大吼了一聲:“不動如山!”一招“龍荒朔漠”使將出來,一道劍氣,自下而上盤旋飛舞,護住了他的全身。 鐘會冷笑著道:“今日,本司徒就讓你司馬氏的這座大山,徹底崩塌!” 他手掌上的兩團黑氣越來越濃,一掌向天,一掌向地,緩緩地在身前劃了一個大圈,左手陽掌向上,右手陰掌向下,雙掌之間形成了一個快速滾動的黑球,隨著他不斷地提升內力,這個黑球變得越來越大,顏色也越來越濃。 鐘會大吼了一聲,陰陽雙掌向前平平一伸,跟著雙掌回圈,猛力向前推出。 就在此時,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慘叫。鐘會急忙回頭,見兒子鐘邕已經被鳴凰射出的百裡劍,洞穿了前胸。這還不算,鳴凰再次按動機括,穿胸而過的百裡劍,拖著鐘邕的身體,被她拉了過去。 鐘會大叫了一聲:“邕兒!”他拋下麵前的司馬炎,就要沖向不遠處的鳴凰。司馬炎見機會來了,咬緊牙關,一招“群龍無首”,想要繞過麵前的那個黑球,刺向鐘會的後心。 豈知鐘會忽地向前一個空翻,半空中右掌向後猛地劈出,擊向了那個黑球。 司馬炎見黑球的來勢突然加快,大驚之下急忙變招。他一聲怒吼,盤龍劍一招“虎嘯龍吟”,橫掃出了一道劍氣,也擊向了那個黑球。 不斷滾動的碩大黑球,在兩股巨力的沖撞之下,在空中略微一頓,又向司馬炎飛了過去。 就在這一頓之間,司馬炎終於用出了“時乘六龍”。 一陣狂龍母怒號,瞬息之間,擊中了本要向前躍出的鐘會。他身穿的金絲軟甲,已被司馬炎的盤龍劍破開。他的雙腿、兩臂、背心、後腰同時中劍。全身上下現出了六道深可見骨的血痕,傷口之上頓時鮮血迸濺。 鐘會踉蹌地向前走出了兩步,便撲倒在了地上。 司馬炎的“易中六劍”,雖然穿過了“陰風掌”的氣旋,但是他中門大開,被鬼穀內力凝結而成的黑球正中胸口。 他頓時就被擊得飛了出去,直至他的脊背撞到了身後的盤龍柱,才摔落下來。司馬炎又噴出了一大口鮮血。 鐘會從地上吃力地爬了起來,他嘶吼一聲,瞬間到了鳴凰的身前。 她想不到鐘會在重傷之餘,還能有這麼快的身法。此舉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已經被鐘會一掌,印在了小腹之上,被震得遠遠飛了出去。 鐘會雖然擊飛了鳴凰,他身上的數道傷口也同時崩裂,鮮紅的血液汩汩而下。 這時,大殿之外響起了震天的喊殺之聲。 鐘會將鐘邕的屍體慢慢放到了地上,他留著熱淚,幫兒子合上了圓睜的雙目,又從他的胸口上,拔出了百裡劍。 他持劍起身,緩緩走到了滿身鮮血,已經神誌不清的司馬炎身前。 鐘會表情復雜地看著他,艱難地道:“如果不是你的人,偷襲我的愛子,鐘會焉能被你所傷!?” 他喘著粗氣,惡狠狠地續道:“你這就去向我的邕兒懺悔吧!” 他一手扯住司馬炎的長發,一手揮動百裡劍,狠命地砍向了司馬炎的後頸。 “噗”的一聲,一柄長劍的劍尖穿透了鐘會的肚腹。 鐘會圓睜著雙目,怨毒地瞪著由自己腹部透出來的劍尖。他鬆開了司馬炎的頭發,左掌猛力向後拍出。 原來,刺他一劍的正是許潼。她被鐘會一掌打得昏了過去,直到鳴凰被鐘會擊飛時,她才被曹誌喚醒了。 方才,丈夫雖然用雙劍為她擋了一下,但她還是被鐘會的“陰風掌”震傷了臟腑。 曹誌被打斷了三根肋骨,完全站不起來。許潼醒轉之後,正好見到渾身是血的鐘會,緩緩走向司馬炎。 她拾起了落在身旁的虎齒劍,強撐著從地上站了起來。她咬緊牙關,一步步向鐘會走去,趕在他向司馬炎下毒手之前,用虎齒劍刺穿了他的後腰。 許潼見鐘會一掌拍向了自己,急忙抽劍,想要仰身向後躲避。 鐘會本就被劍刃穿透了臟腑,又被劍身上的虎齒,像鋸子一般割斷了肚腸。許潼這一拔劍,鐘會再次肝腸寸斷,痛得他一陣痙攣。這一掌便失了準頭,隻掃中了許潼的左肩。 “陰風掌”何等霸道,即便是部位偏了,仍將許潼遠遠地震了出去。 鐘會舉劍欲斬的右臂,軟軟地垂了下來,百裡劍也脫手掉在了地上。他全身的數道傷口血如泉湧,雙膝一軟,跪倒在了司馬炎的麵前。 此時的大殿之中,死一般的寂靜。曹誌見許潼雖然刺了鐘會一劍,但也被他垂死的一掌拍中,就此摔倒在地一動不動了。 他強忍著劇痛,用洛神劍的劍鞘拄著身體,勉強地站了起來。他每向前走出一步,斷了的肋骨之處,就傳來陣陣的錐心劇痛。 曹誌好不容易才跪倒在許潼的身邊,他咬牙強忍著傷痛,將妻子扶了起來。他低下頭,見懷中的許潼,已經是氣若遊絲了。 曹誌撕心裂肺地吼了一聲,“文君——” 司馬炎被他的這一聲悲呼,震得稍微清醒了一些。他側耳傾聽,此刻殿外的喊殺聲已經漸漸平息了。 司馬炎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深吸了一口氣,向殿外喊道:“樊瑞!李翼!” 殿門立即被人推開,兩名曲侯沖到了他的身邊。他二人看到大殿之內諸人的慘像,不由得感覺到頭皮發麻。 樊瑞道:“中撫軍大人,您……您怎麼樣了?” 司馬炎咳嗽了兩聲,道:“快……快把鳴凰抬到我的身邊來。” 他二人緊忙跑過去,將鳴凰抬了過來。 司馬炎將手指搭在了她的頸側,見還有脈搏,這才放下了心。 他由鳴凰的懷中,取出了那個當年師傅所贈的木瓶。他打開木塞,倒出了最後一顆藥丸,伸指一捏,將藥丸捏成了兩半。 他對樊瑞道:“快……快將這半顆藥丸,給濟北王妃服下,興許還能有救。” 他又將手中的半顆藥丸一分為二,自己吞下了一小半,另外的一小半,直接塞入了鳴凰的口中。 司馬炎將她的身子扶起,用手指輕按她的天突穴和人迎穴,幫助她吞咽。 樊瑞依言照做,過了半盞茶的時間,許潼果然醒轉了過來。 曹誌淚流滿麵,他們夫妻在樊瑞、李翼的攙扶之下,雙雙跪倒在司馬炎的麵前。 許潼顫抖著聲音,道:“叩謝安世的救命之恩,叩謝安世為我夫婦報了父仇。”說著,夫妻二人就要給司馬炎叩頭。 司馬炎想伸手阻攔,可是說什麼胳膊也抬不起來,仿佛這條手臂有萬斤之重似的。 司馬炎道:“允恭兄長夫婦與小弟是過命的交情,還說那些客套話乾嘛啊!如果不是文君嫂嫂刺了鐘會那一劍,小弟剛才就被他給斬首了。” 曹誌強忍著肋骨斷裂之處的劇痛,艱難地道:“這藥是夏侯前輩留給安世救命的,安世的內傷本就嚴重,如今又少了半顆靈藥,你的傷以後可怎麼辦啊?” 司馬炎道:“不礙事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兄長還是留著力氣把傷養好,陪小弟回洛陽多喝幾杯吧!” 他想提一口真氣,卻感覺丹田之處空空蕩蕩的。想不到苦心修習了二十多年的內力,竟然毀於一旦。 司馬炎心道:“要不是有這朝夕苦練的鬼穀內力相護,鐘會剛才的那一掌,就把我打成肉醬了。雖然內力全失,但總算是保住了性命。終於為嵇康先生報了仇,對孫登先生也算是有個交代啦!這事可不能讓兄長和嫂嫂知道,免得他們自責。更不能讓夏侯媛那個老妖婦知道,否則我司馬氏危矣。以後我就在帶兵方麵多下點功夫,有我‘玄甲烈炎軍’的護衛,量這些宵小也近不了我的身。” 想到此處,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他向身旁樊瑞問道:“外麵怎麼樣了?” 樊瑞道:“叛軍除了被殺的,已經全部投降了。鐘會留在殿外的三百親兵,也都被我們解決了。此刻,胡淵將軍就在大殿之外。” 司馬炎道:“叫胡淵進來吧,就說鐘會是他們的了。” 樊瑞立即出殿傳喚胡淵,又叫來了十多名“玄甲烈炎軍”。他們扯下叛軍的衣衫,用長矛做了四個簡易的擔架。 胡淵向司馬炎跪倒行禮,道:“中撫軍大人,您還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司馬炎側頭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口中還在不斷流出鮮血的鐘會。 他轉過頭向胡淵道:“惡人須有惡報。就請胡將軍帶著你的軍兵,為司徒大人詮釋一下:什麼叫作碎屍萬段,挫骨揚灰吧!”他又對抬著擔架的樊瑞道:“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