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的隊伍剛行出了梓潼,有個驛卒從東北方向,沿著官道飛馳而來。那人老遠就看到了中撫軍的大旗,隨之奔行得更加快了。 司馬炎正和曹誌、杜預在馬上閑聊,李翼來報:說是左衛將軍羊琇,派遣信使特來求見。 司馬炎一愣,心道:“莫非洛陽有變?否則,稚舒是不會遣使入蜀尋我的。”他揮了一下手,下麵的軍士就引著信使來了。 那名信使快步上前,恭敬地將一卷薄絹,遞到了司馬炎的麵前。 司馬炎接過薄絹一看,頓時喜形於色。他將羊琇親筆所寫的信,遞給了杜預,又向二人道:“陛下賜父王立晉國,母親已經晉為了王後。稚舒信中還說:父王已經下詔,冊封我為晉王世子。他老人家還派出了侍中任愷,到蜀地召我回京受封。按行程估算,傳詔的隊伍應該剛剛過了潼關。稚舒讓我急速趕回洛陽,以防日久生變。兄長、姑父,你們覺得如何?” 曹誌在馬上一拱手,笑著道:“大位已定,我等先恭喜世子殿下啦!” 杜預看完了信後,道:“稚舒在信上催促得甚急,估計晉王也是剛剛下定決心不久。遲則生變,殿下的確應當火速回京,但是過於著急的話,反倒顯得殿下覬覦大位了。不若,就我們四人,輕騎星夜兼程返回。估計我們行至長安時,就可以和傳詔的隊伍相會了。奉詔之後,殿下再單人獨騎,飛馬趕回洛陽受封。這樣,有濟北王和下官,陪著傳詔的隊伍返程,也能表示出殿下對朝廷和晉王詔令的重視。”他又轉頭向曹誌道:“濟北王以為如何?” 曹誌道:“杜大人所慮甚為周詳,殿下應當從之。事不宜遲,我們這就上路吧。” 司馬炎點了點頭,向樊瑞和李翼吩咐道:“你等率軍押運車上的物資,提高行軍的速度,爭取在華陰縣追上濟北王他們。然後,你們再一同返回洛陽。沿途,無論是何地的官員前來稱頌,你們就當作完全不知道此事;所有顯貴、士紳的贈禮,一概不得收受,明白了嗎?”二將齊聲奉令。 曹誌等人與三名軍士對換了馬匹,帶足了行路、住宿的一應之物後,當即動身,星夜兼程向長安馳去。 他們經由金牛道一路到了漢中,又經子午穀北上。四人牽著馬在棧道上行走,司馬炎問杜預道:“聽聞昔年蜀漢的征西大將軍——魏延,在諸葛武侯北伐時,曾多次向他獻計。魏延想要率領一支萬餘人的部隊,直插子午道奇襲長安,但是諸葛武侯卻始終沒有采納。姑父可知這是何故?” 杜預道:“宣王在世之日,曾對子午穀奇襲之計作出過評價。宣王說:‘諸葛亮平生謹慎,未敢造次行事。若是我用兵,先從子午穀徑取長安,早得多時矣。他非無謀,但怕有失,不肯弄險。’” 司馬炎不解地道:“為何諸葛武侯‘怕有失’,祖父反而不怕呢?” 杜預笑著道:“答案其實很簡單:我大魏家大業大,故此宣王輸得起;蜀漢國小兵少,諸葛亮卻是輸不起的。” 他看了看四周延綿不絕的秦嶺,接著道:“子午道隻有一條沿著懸崖峭壁鑿出的棧道,地形崎嶇險峻,路麵高低不平,極為難行。這段路長達六百餘裡,魏延的五千精兵,每天需在子午道上行進六十多裡,才有可能在十天內到達長安。然而,對於五千名運糧兵而言,他們不僅要穿行崎嶇的棧道,還需推著糧車行進。若後方運糧的士兵行動不便,前方的精兵就得原地等待他們。如此一來,行軍的進度比計劃慢一日,糧草就會短缺一日。魏延此計,壓根就沒給自己留下任何的後路。要知道:長安曾為大漢的帝都,城防之堅固可謂天下無匹。魏延若走子午道的話,根本就無法攜帶攻城的器械,他即便是到了長安,又如何破城搶糧呢?他認為駙馬夏侯懋無謀,蜀漢的這支小部隊兵臨城下,我大魏舉城的官兵就會開城投降,甚至棄城而逃。簡直笑話!” 司馬炎道:“可鄧太尉就是如法炮製的啊!那年,我們到了江油城下之時,全軍隻有兩千之數,而且都是腹中無食、疲憊不堪。雖然得到了一點兒田章軍的補給,可仍是沒有攻城的能力。要是蜀將馬邈守城死戰,小侄可能早已經被餓死啦。” 杜預笑著道:“蜀漢朝廷昏暗、政治衰敗,戍邊的將士人人自危,那是不可與我大魏相提並論的。鄧太尉能夠建此曠世奇功,不乏安樂公和黃皓的功勞!” 曹誌道:“魏延所獻的‘子午穀奇襲之計’,還忽略了一個諸葛武侯不得不考慮的因素,那就是天氣。” 他指了一下棧道與崖壁之間的連接處,接著道:“秦嶺這裡時常下雨,有時一下就是一個月。魏延隻有十天的軍糧,如果遇到下雨,耽擱了行軍的進程。輕則無功而返,重則全軍覆沒!” 杜預道:“濟北王所言不錯。昔年曹真任雍涼大都督時,就曾命令我軍:兵分三路進攻蜀漢。宣王沿漢水而上;張郃和郭淮從褒斜、祁山進攻;曹都督則率領主力部隊走子午穀,想從長安直達漢中。然而,曹都督的主力軍就在子午穀內,遭遇大雨連續下了數日,一個月後仍未走完一半的行程。此時,宣王與張郃、郭淮的部隊,已經抵達了漢中。結果由於兵力不足,這才被諸葛亮給擊敗了。曹都督的主力軍,在子午穀得知了此消息後士氣低落,再加上糧草不足,最終隻得原路返回。” 司馬炎抬頭看了看天,道:“希望我們此行別遇到大雨才好啊!” 十日後,他們無驚無險地穿出了秦嶺,又折而向東。由於他們所走的,全是新修建的驛道,一路之上暢通無阻。四人果然與傳詔的隊伍,在長安“相遇”了。 司馬炎裝作是剛剛知悉此事的樣子,戰戰兢兢地跪地奉詔。當晚,他們就在長安住了一夜。 次日一早,司馬炎向前來傳詔的任愷告了個罪,說他歸心似箭,須當立即上路,先行返回京都,向陛下和晉王謝恩。於是,他懷揣詔書,僅帶著鳴凰一人,沿著官道縱馬馳回了洛陽。 司馬炎風塵仆仆地來到了司馬昭的書房外,他敲了敲門,道:“父王,兒臣回來了!” 房門打開,司馬昭滿麵春風地走了出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司馬炎,道:“我兒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成都之行可還順利嗎?” 司馬炎跪倒叩首,道:“此趟多虧了有允恭兄長和杜大人的幫忙,兒臣的成都之行非常順利。袁邵、牽弘、楊欣等官員,嚴格執行了當年鄧太尉和父王的命令。蜀地製鹽、煉鐵的進度有條不紊;他們建造的戈船、橋船、鬥艦、艨艟、樓船等已達七百餘艘。兒臣估計:再有兩年的時間,父王就可以西、北並進,南征伐吳了。分亂了一個甲子的江山,勢必會在父王的雄才偉略之下,完成天下一統的。兒臣得逢盛世,深感父王的大恩大德!”說著,他又給司馬昭恭恭敬敬地叩了個頭,這才站了起來。 司馬昭拉著兒子的手,回到了書房。他坐在幾後,給兒子斟了一杯茶,道:“如此甚好!本王終可以在有生之年,完成父兄的宏願了。” 司馬炎道:“巴郡本就與吳國接壤,兵士們苦於戰爭的徭役,當地生了男丁後,不願意養育的家庭不在少數。多虧了新任的巴郡太守——王濬,他製定了嚴格的法規條款,減輕徭役課稅,生育者都可免除徭役,被保全成活的嬰兒就有數千人之多。” 司馬昭笑著道:“王濬出身世家,博學多聞,是羊祜向孤舉薦的人才,孤也十分看好他。將來滅吳之戰,士治定可擔當大任的。” 司馬炎道:“父王唯才是舉、知人善任,兒臣欽佩之至!還有就是父王的那道恩典!蜀地之民聽聞父王免去了他們一年的賦稅,心中十分感激父王的恩德。成都的大街小巷,載歌載舞地歡慶了整整三日呢。兒臣還同允恭兄長和杜大人,親赴落帶小鎮,參加了那裡的‘水龍節’。不僅如此,兒臣一行,僅用了二十餘人,就破去了東吳前來顛覆蜀地的細作團夥。” 司馬昭眉頭一皺,道:“我兒說是東吳的細作?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快細細道來。” 司馬炎道:“是!那些東吳的細作還勾結了當地的彝人,妄圖招引群獸入鎮,屠戮我大魏的子民……”於是,他按杜預當時跟落帶都尉編的瞎話,又添油加醋地胡謅了一番。 司馬昭聽罷之後笑著道:“好啦!好啦!我兒真是一員福將。”他頓了頓又道:“安世何以這麼快就回來了?杜預呢?” 司馬炎道:“兒臣和允恭兄長、杜大人行至了長安,正巧遇到侍中任愷入蜀傳詔的隊伍。兒臣奉詔後,在長安住了一夜,就怎麼也按耐不住,對父王的思念和感激之情了,這才和元褒大人告了個罪,先行回到洛陽,叩謝父王的恩典。”說著,他離座跪倒,二次向司馬昭行大禮。 司馬炎一連向父親叩了三個頭,個個落地有聲。他紅著雙目,道:“兒臣叩謝父王的養育之恩、冊封之德。兒臣今後定當加倍努力,一定不會辜負父王的殷切期望。” 司馬昭微笑著點了點頭,道:“我兒既然回來了,就先入宮去向陛下謝恩吧!” 司馬炎道:“陛下那兒有什麼打緊的。兒臣先去拜見母後,然後就去桃符的衛將軍府,給徽瑜伯母和四位姐姐請安。兒臣這趟西行,給家裡人和親朋好友們,采購了好多的蜀地特產。兒臣心念父王母後,這才先行了一步。允恭兄長和杜大人他們,不日就會押送這些禮品返京的。兒臣明天再入宮,向陛下謝恩好啦。”說完,他就從地上蹦了起來,一溜煙地跑到後堂去了。 司馬昭看著兒子遠去的背影,用手輕撚著已然花白的胡須。他嘆了一口氣,搖頭苦笑著道:“我這個兒子啊……” 次日一早,司馬炎入宮叩謝完魏帝曹奐之後,就直接去了安樂公府。 劉禪正在後堂品茶,聽說晉王世子登門造訪,他急忙親自迎了出去。二人一番寒暄之後,劉禪將司馬炎引領到了書齋敘話。下人送上香茗之後,就退了出去,還為他們關好了房門。 劉禪拱手行禮,道:“世子殿下大位得就、夙願得償,鴻鵠之誌終有用武之地了;鷹擊長空、鵬程萬裡,指日可待。真是可喜可賀啊!” 司馬炎還禮,道:“司馬炎能夠逆天改命,被父王冊立為世子。還不是多虧了安樂公當日的指點嘛!” 劉禪連忙搖手,道:“世子殿下能有今日,完全是順天應命,和您自己的精心籌劃之功。又豈是下臣這一介俗人能夠指點的?” 司馬炎聽他說道此處,想起了已經香消玉殞的賈櫻,不自覺地神色一黯。他愣愣地看著麵前蒸汽裊裊的茶杯一言不發,想著想著眼圈竟然紅了。 劉禪見他神色有異,插口道:“世子殿下,您這是……” 司馬炎這才回過神來,從懷中取出了一包薄絹,將之攤到了幾上。 劉禪一看那塊玉環,胖大的身軀就是一震。他將玉環拿到眼前仔細地觀瞧,隻看了片刻,立時老淚縱橫。劉禪輕撫那塊玉環,顫抖著聲音道:“世子殿下是從何處取得此物的?這就是相父他老人家,當年贈給下臣玉帶上的啊!” 於是,司馬炎將落帶鎮之事,原原本本地同劉禪講了一遍。 劉禪用衣袖擦了擦眼淚,道:“原來這條玉帶是被那條巨蟒給吞了。世子殿下竟連多年失落於蟒腹之中的玉帶,都能找得回,真是天命所歸之人吶!” 司馬炎搖了搖頭,道:“整條玉帶也隻找到這麼一塊殘玉。不知武侯當年與安樂公所說——王莽的藏寶之地,是寫在了玉帶之內?還是另托於他物呢?” 劉禪皺著眉道:“相父當年隻是說:王莽寶藏的埋藏地點,他已放入了玉帶之內,並沒有說是寫上去的,還是另有他物啊。” 司馬炎道:“您再看看這塊青銅片,可是武侯玉帶上的飾物嗎?” 劉禪拿起了青銅片,看了一會兒,搖著頭道:“下臣從未見過這塊青銅片,莫非它也是由蟒腹之內取出來的嗎?” 司馬炎點了點頭,從懷中取出杜預臨摹的字,遞給了劉禪,道:“這是青銅片上刻著的‘城’字,還有第一個字起筆的一橫。安樂公看看,可是武侯他老人家的筆跡嗎?” 劉禪展開白絹,眼眶中立時又湧出了熱淚,道:“是……是!這正是相父的筆跡。” 司馬炎道:“那安樂公可識得,這起筆的一橫,所寫的是何字嗎?” 劉禪仔細地看了看,道:“當年相父所書一橫起筆的文字甚多,下臣一時之間也分辨不出來。如若世子殿下信得過劉禪,就將這塊薄絹留在下臣處吧。下臣盡量回憶,看看能否將此字還原。一有結果,下臣第一時間命人通知世子殿下過府,您看可好啊?” 司馬炎道:“在下怎會信不過您呢?如此就有勞安樂公了。” 待曹誌等人和“玄甲烈炎軍”返京之後,杜預帶著此趟蜀地之行的完整報告,去向司馬昭述職了。司馬炎將購自成都的特產,悉數贈給了司馬氏的親朋好友和股肱之臣。他當然不會落掉何曾、賈充這些為他爭位出了大力的功臣。 這日,鳴凰從司馬炎的書房中出來,剛要關門,就看到楊艷麵帶笑容地來了。她急忙躬身跪倒行禮,道:“奴婢給世子妃請安。” 楊艷上前將她扶了起來,笑著道:“姐姐無須多禮,您收拾一下吧,一會兒我們一起到白雲山中,去祭祀師傅和管輅先生。”鳴凰走後,楊艷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司馬炎正在專心致誌地看書,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頭都沒抬就道:“凰兒怎麼又回來了?”忽然,他的耳朵一緊,被人擰著拉了起來。 他一側頭,見是嘟著小嘴、粉臉通紅且著了一身盛裝的楊艷。司馬炎嬉皮笑臉地道:“原來是世子妃大駕光臨,瓊芝這是何意嘛?” 楊艷氣哼哼地道:“凰兒?叫得挺親熱啊!虧你還能記得本世子妃!”說著,她手上加勁,司馬炎痛得“哎呦……哎呦……”地叫了起來。 楊艷又道:“這段時間,天天跟鳴凰姐姐卿卿我我的,過得一定是很自在的嘍?” 司馬炎忙道:“瓊芝誤會啦!這段時間為夫忙得很,連我鐘靈毓秀、國色天香、風華絕代的夫人,都沒時間多看幾眼,哪還有心思和別人卿卿我我呢?” 楊艷哼了一聲,鬆開了擰著他耳朵的手,從幾案上拿起了一卷竹簡,道:“算你還有點兒良心,殿下在看什麼呢?” 司馬炎揉了揉漲的通紅的耳朵,湊上前來,環住了妻子的蜂腰,道:“為夫在看《諸城譜》呢!” 楊艷道:“殿下不是把尋字查城的工作委托給安樂公了嗎?怎麼又自己看起《諸城譜》了呢?” 司馬炎道:“為夫這不是著急嘛!也不知道諸葛武侯當年在青銅片上刻下的是什麼字。大漢四百年的天下,所立城池本就多如牛毛;中間再夾了一個王莽的新朝,城池的名字更是多得不勝枚舉;要是再加上三國鼎立後,各國新建的城池,那豈不是浩如煙海了嗎!?” 楊艷轉過身子,調皮地道:“如果諸葛武侯刻的那個城,是春秋戰國時期的呢?也沒準是上古時期的某座城?”司馬炎聽她說完,驚得下巴差點掉了下來。 楊艷伸出玉手,托起了他的下頜,嬌笑著道:“所以,這個工作就留給深知武侯的安樂公好啦。世子殿下還是陪人家,到白雲山去祭拜師傅吧。” 司馬炎一愣,道:“這剛到七月,瓊芝怎麼就急著要去祭拜孫夫人了?” 楊艷道:“人家被冊封了世子妃,這麼重要的大事,怎能不告知師傅呢?況且,殿下忙於國事,好久都沒陪妾身出遊了。這趟就當是撥冗,多陪陪人家吧。” 司馬炎心中立時湧起了歉意,他在楊艷的臉頰輕輕一吻,道:“這段時間,瓊芝照顧幾個孩兒,真是辛苦啦!司馬炎謹遵世子妃命!” 楊艷見丈夫允了,心中大喜。他們剛出了晉王府,就見府門外已經黑壓壓地站滿了“玄甲烈炎軍”。 楊艷立時又嘟起了小嘴,道:“師傅生前好靜,這幾千人馬一上山,豈不惹她老人家生氣?不若就讓鳴凰姐姐,帶上十多個軍士,我們輕車簡從地去祭拜師傅好了。” 司馬炎道:“瓊芝說得有理。我們祭拜完孫夫人,順路去為管輅師兄掃掃墓。中元節時再和允恭兄長一道,去祭拜賈王妃、伯潛叔叔和若曦吧!” 他叫過李翼,先向他囑咐了一番,又讓樊瑞帶了二十個人,準備了兩車的香燭祭品,這才伴著二女出了洛陽城。 孫夫人就葬在她家茅舍的後園。她臨終之前,曾叮囑楊艷和司馬炎,隻需為她立個簡單的土墳,也不用立什麼墓碑。司馬炎感念孫夫人的恩德,遵從了她的遺命,雖然沒有為她修墓立碑,卻在她的楠木棺外,放置了一個足可容納兩口棺木的巨大石槨。 他們剛轉到了後園,司馬炎就命令隨行的軍士,將孫夫人的土墳刨開。楊艷大驚失色,急忙問道:“殿下這是何意啊?” 司馬炎輕捏了一下,妻子吹彈可破的粉臉,向樊瑞招了招手。樊瑞立即從後麵的車上,捧來一個用黃絹包裹著的大木盒,足有五尺多長。 楊艷瞪著好奇的大眼睛,問道:“這裡麵裝的是什麼東西呀?” 司馬炎將黃絹打開,裡麵是一個三尺多寬、兩尺多厚、做工精美的木製錦盒。他將裡麵的東西一件件取出,放到了臨時設置的幾案上。 原來,是一頂十二串的冕旒冠、一件黑色繡著金龍的龍袍、一條鑲金佩玉的腰帶、一雙黑紅相間的錦履,還有一把青玉石為柄,黑檀木為鞘的長劍。 楊艷不解地道:“安世,這都是些什麼啊?” 司馬炎道:“這些都是蜀漢昭烈皇帝劉備,生前的所用之物。當年為夫隨鄧太尉入蜀,我進到成都的第一件事,就是從蜀宮搜羅了這些東西。隻是因為我被鐘會重傷,又得及時返回洛陽,才將這些東西,托付給了臨時擔任益州刺史的袁邵。這次二入蜀地,當然要將它們全都取回來,相伴孫夫人於地下了。” 楊艷感動地流下了熱淚,她啜泣著道:“妾身多謝殿下,為師傅想得如此周到。師傅中年與昭烈皇帝分手,至死都是孤苦伶仃的。如今,有她丈夫的衣冠、寶劍可與之合葬,總算全了師傅的節烈。”說著,她撲入了司馬炎的懷中放聲痛哭。 司馬炎輕撫著愛妻的後背,道:“孫夫人是一代女中豪傑!可以為她圓了多年的心願,我們這些做晚輩的,總算是盡了一份孝心。逝者已矣,瓊芝不要過度傷心了。” 楊艷又哭了一會兒,才抬起了頭,她哽咽著道:“妾身還有一個不情之請,殿下可能答允嗎?” 司馬炎道:“瓊芝但說無妨,為夫盡力為你辦到。” 楊艷道:“妾身想將師傅的鳳鳴劍,與之一並合葬。不知殿下可能應允嗎?” 司馬炎笑著道:“我還以為是什麼事,這有何難呢?” 鳴凰已經連劍帶鞘地解下了鳳鳴劍,用雙手將之捧到了楊艷的麵前。 楊艷道:“多謝姐姐這麼多年,代妾身以此劍守護安世。” 鳴凰道:“世子妃言重了。奴婢有幸,可用孫夫人的寶劍守護殿下,應該感恩的是奴婢才對。” 司馬炎道:“你們兩個就不要客氣啦!不管鳳鳴劍在哪裡,你們姐妹的兩顆心,都在為夫的身上。最該表達謝意的,應該是我這個被保護者才對啊。” 他看見石槨已經露出來了,又道:“這回瓊芝終於知道,為夫當年堅持要為孫夫人準備兩口棺木,是乾什麼用的了吧?” 楊艷道:“多謝世子殿下想得周到。時辰不早了,我們也搭把手,盡快讓師傅與昭烈皇帝合墳吧!” 司馬炎笑著道:“瓊芝穿成這個樣子,怎麼幫得上忙嘛。” 楊艷微微一笑,現出了兩個梨渦。她一件件取下了頭上的鳳釵和玉簪。一頭烏黑的秀發,立時垂了下來。她右手捏住領口藕臂一揮,寬大的袍服已經被她脫了下來。 司馬炎大瞪著雙眼,就見眼前的楊艷,還是當年他們初次相識的打扮,一身粉色的勁裝緊陳利落。不同的是,如今的楊艷,身材已經長成,在一身勁裝包裹之下,曼妙的曲線顯露無遺。 司馬炎立時色與魂授,急忙乾咳了兩聲,掩飾自己的尷尬。 楊艷喜滋滋地看著他,嬌笑著道:“有勞世子殿下啦!” 他們也加入了“玄甲烈炎軍”的行列,鋤頭、鐵鍁並舉,一會兒就將石槨挖了出來。 十多個軍士又從柴房,抬出了一具楠木棺,將之並排放到了孫夫人木棺的旁邊。 司馬炎道:“孫夫人下葬已久,我們就不驚動她老人家的棺木了。一會兒將兩柄長劍,分別放在她們夫婦二人的棺蓋上就行。我們再將槨蓋封好,估計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於是,司馬炎指揮著眾人,先將劉備的衣冠帶履,放入了空棺。待封好棺蓋後,又將兩柄長劍平平放在棺蓋之上。他圍著石槨轉了一圈,還是覺得有些不妥。 司馬炎背著手,來回踱了兩步。他靈機一動,當即深吸了一口氣,雙掌連續拍出。雄渾的鬼穀內力,硬是將兩柄長劍,連劍帶鞘的嵌入了棺蓋當中。司馬炎圍著石槨又轉了一圈,這才滿意地命人封上了槨蓋。 他們在孫夫人的墓前擺好祭品,焚香撒酒,哭祭了一番之後灑淚而去。 當他們再祭拜完管輅,天色已然黑透了。 “玄甲烈炎軍”正打著火把在前方行進,忽然見到大路上,有個頭戴黑紗鬥笠,身材苗條的黑衣人,擋在了大路的正中。那人背對著他們,怪聲怪氣地道:“司馬小賊,可還記得這裡麼?” 行在隊伍中間的司馬炎,聽出了那人的聲音,他策著奔雷向前行出了幾步,道:“夏侯媛,這裡就是當年你害死我兒司馬正則的地方!本世子正愁尋你不到,你竟然敢來找死,這不共戴天的大仇,今日終於可以報了。” 夏侯媛怪笑著道:“好不要臉!我曹魏的天下,什麼時候出了你這麼個世子。莫非你給當今陛下做了乾兒子,改姓曹了不成?” 樊瑞手持長矛向她一指,口中喝道:“老妖婦休要胡說!陛下已詔命晉王建國,殿下乃是我晉國的世子。” 夏侯媛道:“狂犬吠日!本座和你的主子說話,何時輪到你這奴才插口了?再敢多說一個字,本座先斃了你!” 樊瑞道:“老妖婦殺害若曦夫人和我眾多兄弟之仇,樊瑞早就跟你不共戴天了。休走看矛!”說著,他一催胯下的坐騎,就要縱馬突刺。 他的戰馬還沒跑起來,夏侯媛忽地向後倒縱而出,她仍是背對著眾人,可她的左掌已經擊中了樊瑞的馬頭。那匹涼州大馬立時口鼻噴血,頭頂傳來了陣陣骨骼碎裂的聲音。 樊瑞雙腳在馬鐙上一蹬,身子向後躍出,手中的長矛卻片刻不停,直刺她的後腦。 夏侯媛這才轉過身子,她避開了急刺而來的矛尖,右手一指,已經點向了樊瑞的印堂穴。 司馬炎身側的楊艷,忽然飛身躍離了馬背。不知鳴凰腰後的白虹劍,何時到了她的手中。楊艷嬌斥了一聲:“還我兒命來!”一式“昭君出塞”,長劍閃電刺向了夏侯媛的前胸。 夏侯媛立即變招,雙掌一分,將一長一短兩件兵器隔開了。 楊艷被她手掌這麼一隔,持劍的手腕已然隱隱作痛。楊艷恨她殺死了長子司馬軌,次子司馬衷也被她一指擊得呆呆傻傻的。雖然自知不是她的對手,但楊艷仍是挺劍攻了過去。 夏侯媛道:“既然你急著要去陪那個‘司馬鬼’,本座就發發善心送你一程。”她閃動身形躲過了楊艷勢若瘋虎的三劍,覷準了她肋下的空當,左手玄冰指電閃而至。 豈知楊艷躲都不躲,左手攥住了白虹的劍刃,一招“漪房憎儒”,向她的脖頸上抹了過去。 夏侯媛冷哼了一聲,右手伸指在劍刃上一彈。她向來瞧不起楊艷的內力,所以這一彈隻用了五成的內勁。豈知,白虹劍上傳來了一聲悶響,這一指竟然沒能把楊艷的長劍蕩開。她心神不亂,微一抬頭,脖子上揚了一寸,以玄絲寶衣的立領,硬擋白虹劍的鋒刃。她左手的玄冰指,卻仍然急點楊艷的肋下。 眼看楊艷就要被玄冰指點中了,夏侯媛忽地撤去了左指,右掌猛地向前擊出。 “嘭”的一聲,夏侯媛被震得向後飛了出去。楊艷不顧自己流著血的左手,就要向她追去,卻被丈夫寬大的身軀給擋住了。正是司馬炎一掌迫退了夏侯媛。 司馬炎心疼地看著楊艷,道:“女本柔弱,為母則剛!瓊芝勿憂,待為夫親自收拾這個老妖婦,為我們的正則和被她害死的那些親友們報仇!” 夏侯媛踉蹌了幾步,才算站穩了身形。她驚駭地望著司馬炎,道:“你……你不是內力全失了嗎?” 司馬炎笑著道:“您老人家的消息不是向來很靈通的嗎?怎麼這麼大的事,竟然會不知道呢?” 夏侯媛道:“鬼穀內力另辟蹊徑,雖然威力巨大,卻是極難連成。你小子在幼年之時,初聞大道就急功近利,結果揠苗助長損傷了經脈。雖然後來修習了道家的心法,也隻能暫保一時無事。你險些被鐘會給宰了,經脈已然受了重創。怎麼可能在短短一年不到的時間裡就恢復了呢?似乎……似乎更勝從前了!” 司馬炎踏前一步,抽出了腰間的盤龍劍,道:“你可知‘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之理?你自恃心思縝密、武藝高強,對我司馬氏屢屢出手加害。國家的股肱之臣你要殺!跟你數十載出生入死的戰友你要殺!甚至連我那兩歲的兒子你也要殺!” 夏侯媛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司馬炎道:“大漢的江山,如果沒有武皇帝,天下間不知道會有幾人稱帝、幾人稱王;大魏的江山,如果沒有我司馬氏,早就被西蜀、東吳給鯨吞了。你這個無恥的老妖婦,今日就為你的曹氏江山殉葬吧!” 夏侯媛道:“別以為你內功盡復,本座就會怕了你。你手下的五千軍卒,天天圍著你轉。想不到竟然讓那個小丫頭的三言兩語,就將他們留在了洛陽。要是有他們在,本座尚對你還有三分忌憚。如今就你們二十幾個人,或許這趟本座殺你不得,但是再讓你妻死婢亡一次,還是不難做到的。哈哈哈哈……” 楊艷此時也有些後悔,她剛叫了聲“安世……”就被司馬炎一抬手給打斷了。 司馬炎用左手的食指,憑空劃了幾個圈。樊瑞和二十名“玄甲烈炎軍”立刻結起了戰陣,將楊艷和鳴凰護在了身後。 夏侯媛瞥了他們一眼,笑得更加狂妄、放肆了。 司馬炎低垂著頭,發出了一陣低沉的笑聲,夏侯媛的笑聲頓時止住了。她問道:“你又笑什麼?” 司馬炎劍眉一挑,道:“我笑你笑得太早了!”說罷,他將盤龍劍高高地舉了起來。 突然,從樊瑞等人的身後,飛來了二十麵精鋼打造的巨盾,插在了他們的麵前。二十名軍士熟練地上前各自取了一麵,他們將巨盾拔出的時候,夏侯媛才看到:這些巨盾的下麵,竟然是如同劍尖一般的鋒刃,隻是寬了許多。這些巨盾插在地上,能夠抵擋數倍人數的沖擊。每麵盾牌的中間和右側,還有一個豁口。 夏侯媛心道:“這些豁口莫非是觀敵瞭哨的?” 當二十名“玄甲烈炎軍”,將長矛都架在了右側的缺口上,她才發現自己錯了。 這時,四百多名“玄甲烈炎軍”,從後麵趕了上來。他們人人提盾持矛,將中間的二十多人,裡三層外三層地圍了起來。 司馬炎道:“樊瑞,鳴凰!將世子妃保護好!我親自和這個老妖婦算賬!”五百人轟然應諾,在寂靜的山林中回響不絕。 夏侯媛道:“就算本座傷她們不得,難道你能留得下本座嗎?” 司馬炎仰天大笑,他以內力將笑聲遠遠地傳了出去。片刻之後,兩側的樹林當中,下山的各處道路之上,亮起了數以千計的火把,整片樹林被照得有如白晝一般。 司馬炎止住了笑聲,道:“這一天,本世子盼了十四年。”他平平地伸出了左手,忽然左側的林內弓弦響動,從密林之中射出了一支羽箭。這支羽箭剛一掠過司馬炎的手掌,他五指一抓,就將箭桿攥在了手中。 夏侯媛正在狐疑:司馬炎這是何意。當她看到箭尾處係著的長繩,這才恍然大悟。她心道:“司馬小賊這次是處心積慮,誌在必得啊。如今已無退路可言,隻能激他公平一戰。若是能夠傷了他,僅憑這些烏合之眾,又焉能留住本座!”想到此處,她向前跨出了一步,道:“司馬小賊,上來動手吧!” 司馬炎拋下了羽箭,他抬起頭仰望著星空,一字一句地道:“各位至親,司馬炎今天就為你們報仇!”他的話音剛落,眼中寒光一閃,盤龍劍的劍尖已經遞到了這宿敵的麵前。 夏侯媛摒棄雜念凝神接戰,她的身法靈動飄忽、如鬼似魅,總是圍著司馬炎大兜圈子。每次進擊,都是覷準了對方的空當;攻擊一旦受挫,立即縱身躍開,絕不做片刻的停留。她的內力渾厚悠長,雖然無法和司馬炎硬拚,卻也可以在盤龍劍下攻守自如。每當實在躲避不開之時,就用身穿的玄絲寶衣自救。 司馬炎將一套龍吟劍法使將開來,有如天馬行空,又似織女穿梭。與白蟒和李虤一戰之後,他漸漸適應了復蘇之後強勁無匹的內力。再加之他這套源於《易經》和《本經陰符七術》的劍法,不怕耗力,卻是越戰越強。他與夏侯媛鬥了五十多招,盤龍劍上發出的龍吟之聲,反而越來越響了。 夏侯媛越鬥越是心驚,暗忖:“這小子如今的內力當真深不可測。莫非是那個老賊禿,又傳了他什麼極為厲害的功夫?否則,憑我一甲子的修為,如何會不是他的對手?再這麼鬥下去的話,我的內力勢必會被他消耗枯竭。”想到此處,她黑紗之後的一對眼睛,開始不斷尋找左近“玄甲烈炎軍”的破綻。 她兜了幾個圈子之後才發現:司馬炎這次部下的陣勢不同以往,可以退身的各處要地,均布下了網格狀的伏兵。以那些手持火把的軍卒為中心,每人都可以照亮身周的四名軍卒。那些沒拿火把的軍卒,人人手持弩機,弩箭之後都係著一條細繩。無論她從哪個方向突圍,都會有密如雨點的弩箭射來。雖然箭簇傷不了她,但這些密密麻麻的細繩,會像蜘蛛吐絲一般,將她一點點的負緊。 夏侯媛心道:“既然從地麵上無法撤走,那就從樹上逃脫。我可以借助樹枝的掩護,躲避那些弩箭,隻要攻破幾個缺口,就能逃出生天了。” 司馬炎見她抬了幾次頭,已經猜到了她的心意,低沉著聲音道:“想從樹上逃走?那是做夢!”他話音剛落,兩側的高樹之上,就掉落下了數十節斷枝。跟著自南至北,由東到西,數百支弩箭先後由樹上射出,箭尾所係的長繩縱橫交錯,織就了一張大網,覆蓋住了二人頭頂的那片區域。 原來,“玄甲烈炎軍”布好了地下的箭陣,其他的軍士就用鉤鎖攀到了樹上。他們各自就位之後,樹下負責照明的軍士,就將火把從左手換到了右手,以此來通知其他區域的戰友:這邊已經準備好了。 司馬炎老早就看到:李翼用火把,打出了全員就位的信號。他在這個時候才發動,用的正是兵家的“攻心為上”。 他要讓這個夏侯媛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他要將這個摸金校尉的鬥誌,一點點地瓦解掉;他要讓這個血債累累的老妖婦,也好好地體會一下,當初自己的那種絕望。因為隻有這樣做,他才能宣泄燃燒多年的沖天之怒;也隻有這樣做,他才能稍減肝腸寸斷的錐心之痛。 司馬懿、司馬師、司馬燮、司馬軌、南若曦、裴雨軒和四十六名被夏侯媛掌斃指戮的“玄甲烈炎軍”。一張張鮮活的麵孔,從他的腦海當中閃過,再加上一個被激得遠赴漠北,從此天各一方的慕容雀兒。司馬炎一聲怒吼,“群龍無首”猛地刺了出去。 夏侯媛見力不能敵,而對方又在周邊,布下了天羅地網。她心道:“今天就算插上雙翅,恐怕也難逃敗亡的命運了。”就在她心神微分之際,司馬炎快似流星的一劍,已然刺到了她的身前。 夏侯媛急忙提氣,向後縱躍躲避。豈知,司馬炎的這一劍,如影隨形而至。不斷發出龍吟之聲的盤龍劍尖,頓時化作了九道劍影。司馬炎手腕一抖,以寸勁刺出了這一記“群龍無首”。一劍九點的威力,已經超越了當年恩師傳他劍法時的一劍七點。 霎時間,夏侯媛的身前,出現了九條張牙舞爪的狂龍。它們嘶吼著、怒嚎著,瞬間沖入了她的身體。一陣“叮叮”之聲過後,夏侯媛被刺得飛了出去。她身上所穿的這件,取自桓公墓且堅不可摧的“玄絲寶衣”,已經被司馬炎的這一劍擊得粉碎。隨著她體表黑衣的破裂,寶衣的碎片也散落了一地。 在火光的掩映下,夏侯媛裸露在外的肌膚,白皙滑嫩、吹彈得破。她單膝跪地,用手捂著胸口的斷骨之處,以腹語術艱難地道:“你贏了!” 司馬炎向前走了兩步,道:“事到如今,你還有何話說!今日方才授首,上蒼已經待你不薄了。去向那些枉死在你手上的人們懺悔吧!” 他將掌中的盤龍劍,高高地舉了起來。 鮮血順著夏侯媛蒙麵的黑布,汩汩地流了下來,她卻冷笑著道:“你可還記得新城之外的荒山麼?” 司馬炎聞言之後,高舉的盤龍劍凝在了半空。他當然記得那次天崩地裂的爆炸,心道:“莫非老妖婦在左近,也埋下了那些極其厲害的火藥嗎?” 夏侯媛道:“本座並沒有在附近布置那些火藥,可是卻在身上藏了一點。這些火藥雖然不夠殺死你的,但是足可以讓本座粉身碎骨了。” 司馬炎緊緊盯著她的雙手,道:“莫非你要求饒麼?” 夏侯媛道:“大魏的摸金校尉,武皇帝的義女,有死而已,又豈會求饒?本座隻是想給你個選擇的機會!” 司馬炎聽她話中有話,高舉的手臂垂了下來。他以《人遁》之術目不轉睛地盯著她黑紗後麵的眼睛,用盤龍劍一指,道:“你已窮途末路,還有什麼資格讓本世子選擇。” 夏侯媛艱難地笑了幾聲,道:“你不是一直想找到裴雨軒的下落嗎?” 司馬炎道:“裴先生現在何處?” 夏侯媛道:“本座說過了,摸金校尉有死而已。隻是本座死後,這世上就再也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了。” 司馬炎眉頭一皺,道:“莫非裴先生此刻還活著?” 夏侯媛道:“他中了本座的‘玄冰指勁’,被打落了山崖。單純以內力而論,本座的一指顯然要不了他的命。但是能否活下來,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司馬炎道:“你讓我選擇什麼?” 夏侯媛道:“你如果選擇為那些死人報仇,本座現在就啟動機關,遂了你的心願;你如果想知道裴雨軒的下落,就讓本座安然下山。於去與留,你自己選吧!哈哈……哈哈……” 這時,身處後方的楊艷說道:“安世!這次絕對不能放了這個老妖婦!快一劍斬了她,為宣王、景王、伯潛叔叔、若曦妹子和我們的正則報仇啊——” 司馬炎握著劍柄的手緊了緊。 夏侯媛道:“如果你選好了,不勞你費心,本座是不會讓你看到真容的。”說著,她撫在腰部的右手,緩緩移動了兩寸。 司馬炎向後退了一步,道:“且慢!” 他回身向楊艷道:“瓊芝,眾位親友的大仇,不能不報!逝者已矣,可是裴先生或許還有活著的希望。四位姐姐對我等可是有救命之恩的啊,伯父更是對我司馬氏有振興之功。裴先生不僅救了四位姐姐的性命,有養育之恩,培育之德;昔年,我司馬氏能夠兵不血刃地平定李豐、張緝的謀反,也是出自裴先生的恩德,這才為伯父和父王擋下了一劫。就算他不幸故去了,我等也應當尋回他的屍首予以厚葬,令裴先生可以入土為安。僅憑此舉,也隻能算是報達了裴先生對我司馬氏恩德之萬一。人生在世,如果有恩不報,那與禽獸又有何異呢!?” 楊艷痛哭著道:“安世怎知她不是在騙你呢?要是她胡謅個地方,我們不但找不到裴先生,反倒將這個不共戴天的仇人給放走了。縱然宣王、景王和我們的正則不會怪你,可伯潛叔叔和若曦妹妹呢?他們曾經對你舍命相護,你……你在能為他們雪恨之時,卻將殺害他們的仇人給放走了!你……你怎麼對得起他們兩個啊……”說著,楊艷伏在了鳴凰的背上泣不成聲。 司馬炎一震掌中的盤龍劍,遙指著夏侯媛,道:“你又怎麼說?” 夏侯媛冷哼了一聲,道:“你我雖為死敵,但是本座對你可曾有過一次的誑語嗎?你精通奉孝的《人遁》秘術,本座是否虛言,你難道不知麼?男子漢大丈夫,別這麼婆婆媽媽的。是殺是放?一言而決!” 司馬炎凝視了她半晌,一咬銀牙道:“說出裴先生的下落,本世子放你下山。可是僅此一次,如若今後再讓本世子遇到你,定要將你碎屍萬段不可。”接著,他大吼了一聲,道:“都給我讓路!放她下山!” “玄甲烈炎軍”齊奉號令,立即由林內的戰略位置走出,站到了山路的兩側。 司馬炎將盤龍劍收回了鞘內,他脫下外袍丟給了夏侯媛,又向身後的樊瑞道:“給她一輛馬車!” 夏侯媛緩緩地站了起來,她從地上拾起外袍,將之裹在了身上,踉蹌地向馬車走去。她一邊走一邊用腹語術道:“裴雨軒墜崖的地方,就在孝堂山北麵的龜背崖!”說罷,她乘上馬車,單手一帶馬韁下山去了。 楊艷見丈夫竟然真的放走了夏侯媛,她驚怒交加,一下子昏了過去。 鳴凰緊忙轉身扶住了她,司馬炎上前抱起楊艷,沉默著走向了另一輛馬車。 歸家之後,一連三日,楊艷和司馬炎一句話也沒說過。每次司馬炎去找她,她總是忙這忙那的避而不見。 這日,司馬炎命李翼將司馬四姝請到了晉王府。出乎他意料的是,同行的還有他的弟弟司馬攸。幾人給晉王夫婦請了安後,就來到了後堂內敘話。 司馬炎道:“桃符向來公事繁忙,今日怎麼有閑了?” 司馬攸拱手行禮,道:“承蒙世子殿下割愛,玄沖將軍精明能乾,已然幫了小弟不少的忙。如今的禁衛軍,已是一支紀律嚴明、訓練有素的勁旅了。有他率軍在宮中護衛,小弟才能得暇前來看望叔父、嬸母和兄長。聽李將軍說:世子已經找到了裴先生的下落。昔年,裴先生曾與先父景王和四位姐姐有大恩德。既然得知了他的音訊,小弟特來向世子請纓,也想為尋找裴先生出一份力,以圖報答昔日之恩,還望殿下可以允準。” 司馬炎還禮,道:“桃符啊,你讓為兄說你什麼好?什麼世子不世子的!你我二人是同父同母的兄弟,為何總要說的這般生分呢?我是你兄長,你是我弟弟,這是上天定下的名分,任誰都更改不了。此後,我不想再從你和四位姐姐的口中,聽到什麼‘世子’這類的詞。” 司馬攸還要再辯駁時,司馬陽插口道:“既然安世有此心意,桃符就順從你兄長的提議好啦。” 司馬辰道:“姐姐說得是。我們此刻在安世的家裡,這裡既不是朝堂,身旁又無尊長、下臣,兄弟之間隨便些好了。我們還是先說說:如何尋找師傅的正事吧。”司馬攸隻好無奈地點了點頭。 司馬月道:“安世究竟是從何處得知恩師消息的?他老人家此刻是生是死?”於是,司馬炎將夏侯媛的話轉述了一遍。 司馬星狐疑地道:“龜背崖就在孝堂山的北麵,可孝堂山並不高,崖下要是有什麼東西,從上麵看下去,那是一目了然的啊。我們姐妹也曾到那裡尋找過。師父怎麼會喪生在此處呢?安世不會被這個老妖婦給騙了吧?” 司馬炎道:“小弟精通郭祭酒的《人遁》秘術,依小弟觀之,夏侯媛此言不是誑語。或許龜背崖處另有什麼隱秘的所在吧。” 司馬陽擦了擦眼淚,道:“一天沒有見到恩師的遺骸,我等都不能放棄。哪怕隻有一絲的機會,我等也要付出百倍的努力,絕不能放棄任何的希望。” 她頓了頓又道:“即便恩師真的不幸離世了,我四姐妹也應該先將恩師的屍骨尋回,讓他老人家可以入土為安;之後我們再四處查訪夏侯媛的訊息,勢必要手刃這個老妖婦,給恩師報仇雪恨!況且,這個機會是安世放棄了他的愛子和我們祖父、父親的血海深仇才換來的。既然安世這次選擇相信她,我等也不該有一絲的懷疑才對。” 司馬星道:“事不宜遲,不若我們這就動身吧!”說著,她就要起身離座。 司馬炎道:“姐姐們稍安勿躁!雖然夏侯媛說出了裴先生的下落,但畢竟她是在身逢絕境之時方才吐露的。她的話究竟是真是假,小弟還有待查實。況且,裴先生被害已經過去五年了。如果他承蒙上蒼庇佑,可以死中得生,憑裴先生高強的武藝,定然可以活下來的。若是他不幸殞命,哎……無論是哪種結果,都不差多等這一時三刻的。我等須當從長計議才是啊!” 司馬攸道:“兄長說的極是!如果那夏侯媛隻是為求能夠活命,胡亂指認個地點。我等倉促前往,說不定在龜背崖那裡等待我們的,不但不是裴先生,還很有可能是老妖婦暗部的致命陷阱。再說,要從山頂下到那處隱秘的崖底絕非易事。幾位姐姐稍安勿躁,待我們商議出一個萬全之策,將尋找那隱秘處和下崖所需的一應器物全都準備好後,再動身不遲。” 姐弟六人在晉王府中商議,不知不覺間已經過了申時。房外傳來了敲門聲,原來是元姬夫人親自來請他們去用膳。 司馬攸躬身施禮,道:“孩兒本當和嬸母共敘天倫的,但此刻母親孤身在家,孩兒不能讓她一個人用膳啊。還請嬸母可以寬宥體諒。” 元姬夫人笑著道:“桃符至孝,我們為人父母的又豈會不知?晉王早已命人將徽瑜嫂嫂接來了,今日我們司馬氏正好可以吃一頓團圓飯。” 司馬攸雙膝跪倒,道:“多謝叔父、嬸母想的周到,孩兒這就去向母親問安。” 席間,司馬昭問道:“你們姐弟幾人,怎麼聊了這麼久啊?到底有何開心之事,說出來讓孤王也高興高興。” 司馬炎將眾人剛剛商議之事,向父親講了一遍。司馬昭手撚長須,道:“我兒說的不錯,若不是裴先生當日告知了李豐、張緝謀反一事,在景王與孤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兩個賊子確有成事的機會。再加上裴先生撫養、培育孤王四位侄女的恩德,這個天大的人情是要還的。” 他頓了頓又道:“你們準備好後,打算帶多少人馬去孝堂山?” 司馬炎道:“為防老妖婦調虎離山,兒臣想帶三千‘玄甲烈炎軍’前往,留下兩千精兵專職守衛父王與母後。” 司馬昭搖了搖頭,道:“孤身為晉王,焉能沒有自護的能力?那夏侯媛雖然已被我兒重創,但安世剛剛被冊封為世子,更需提防老妖婦設局加害才是。你們這趟東去,桃符可以帶上你麾下的五千禁軍。下崖尋找裴先生的事,就讓桃符的禁軍協助完成;安世的‘玄甲烈炎軍’可在孝堂山中布防,以備夏侯媛設局加害。孤王兩個最得力的兒子一同離京,身邊護衛的實力不可削弱。” 司馬攸急忙跪倒叩首,道:“晉王,這萬萬不可啊!” 司馬昭一愣,道:“我兒何出此言吶?” 司馬攸道:“朝廷的禁軍乃是陛下的衛護部隊,兒臣何德何能?怎敢私自調用呢?此次兒臣追隨世子殿下,到孝堂山去尋找裴先生,本就有些以私廢公之意。陛下與晉王都是萬金之軀,朝廷的禁軍理當留在洛陽,兒臣萬死不敢僭越!還請晉王收回成命!”說罷,他以頭觸地連連向上叩首。 司馬昭手撚須髯,搖著頭道:“好啦!孤收回成命也就是了,我兒快起來吧!桃符離京的這段時間,就讓賈充暫代衛將軍之職好了,有王渾給他做副手,陛下那裡沒什麼問題的。”他頓了一下,皺著眉道:“我司馬氏即是朝廷,景王的事就是國事!什麼‘以私廢公’的話,桃符此後不可亂說。” 司馬攸抬起頭拱手行禮,戰戰兢兢地道:“晉王責備的是,兒臣記下了。” 司馬炎道:“既然如此,我等就率領三千‘玄甲烈炎軍’東行,留下一千人馬守衛父王與母後,另一千人馬駐守在衛將軍府的左近,守護徽瑜伯母。請父王允許兒臣和桃符略盡一點孝道吧。” 司馬攸歡喜著道:“兄長此議甚好!還請晉王允可。”他又側身向司馬炎拜了下去,道:“世子殿下想得如此周到,多謝兄長!” 司馬昭笑吟吟地看著兩個兒子,心中說不出的高興。他嗬嗬笑道:“好吧!孤拗不過兩個臭小子,就如你們所請吧。” 司馬炎等準備了五日,才將下崖尋人所需的物資,全都準備好了。這支名義上代朝廷東巡的隊伍,浩浩蕩蕩地馳出了洛陽。 一個月後,他們才抵達了兗州境內。隊伍剛行到平陰縣城,就見一支百餘人的迎接隊伍,正在城門口肅立恭候。 司馬炎不解地道:“桃符,你可知前方是何人率領的迎接隊伍?” 司馬攸手搭涼棚,向那支隊伍看了看,道:“兄長,站在最前方的那個人,看起來像是濟南王曹楷啊,莫非是他的迎接隊伍?” 司馬炎聽完就是一愣,道:“這裡尚屬兗州境啊,濟南王怎麼跑到這裡來迎接了?” 兄弟二人策馬行至近前,見為首的一人果然是濟南王曹楷。 曹楷見他們行得近了,急忙提著官服的下擺跑了過去。他來到二人的馬前躬身行禮,道:“聽聞世子殿下和衛將軍假節東巡,下官已經在此恭候多時了。” 司馬氏兄弟下了馬,上前還禮。司馬炎道:“殿下不在青州坐鎮,怎麼跑到兗州來接我們兄弟啦?” 曹楷笑著道:“晉王早已將兩位大人假節東巡的事,通知了沿途的府縣。小王記得:您二位的最後一站是孝堂山,此山在我濟南國境內,兩地又離得不遠,小王這才率領濟南的文武,前來恭迎兩位大人的。” 司馬炎道:“濟南王真是有心了。如此禮遇,這讓我們兄弟如何承受得起啊?” 曹楷道:“兩位大人實在是太客氣了。小王昔年曾因違製,被削縣兩千戶。宣王當政之時,非但沒有下詔怪罪,還對小王禮敬有加。嘉平六年,犬子無德被景王廢黜,那是他咎由自取。景王、晉王兩位,不但沒有將犬子的過失牽連小王,還令小王履有增邑,曹楷怎能不感激涕零呢?平日裡也沒有什麼報答的機會,小王隻能安守本分,協助晉王治理好濟南國。兩位大人今趟假節東巡,小王無論如何也要一盡地主之誼,借此報答景王、晉王的關照之恩。世子殿下和衛將軍但有所命,曹楷肝腦塗地願效犬馬。” 司馬炎道:“濟南王言重了,您是武皇帝的嫡親血脈、皇親貴胄,又是齊王的生父。況且,您還是本朝的耆宿,禮遇太重,這讓我們兩個晚輩如何敢當呢?” 司馬攸道:“世子殿下說得極是。濟南王坐鎮青州履有功勛,我兄弟二人本應登門造訪,想不到卻讓您親自到這平陰縣相候,實在是禮遇太重啦。” 曹楷道:“兩位大人不必客氣。如今時辰尚早,您二位是打算在平陰縣內稍事歇息嗎?” 司馬攸道:“此地距離孝堂山不過五十餘裡,我等穿過縣城直接去山下紮營,就不叨擾平陰縣的官員了。” 曹楷道:“衛將軍說的極是!公事要緊!公事要緊!小王已在孝堂山下代兩位大人立下了營寨,還準備了薄酒和供軍兵們享用的飯食。我等此刻出發,酉時之前就可到達了。” 司馬炎道:“濟南王竟然想的如此周到,那我等可就卻之不恭啦。” 曹楷道:“能為晉王和兩位大人效力,小王與有榮焉,兩位大人請上馬吧。” 三人策馬行在隊伍之前,濟南國的文武則跟隨在隊伍的最後麵。 曹楷道:“不知兩位大人到孝堂山有何貴乾呢?” 司馬炎道:“此趟我兄弟二人是奉了陛下和父王的詔命:一來是代陛下巡視沿途的軍政事務;二來是到孝堂山尋找一位先生。此人昔年於國家和我司馬氏都有大恩,可惜的是這位先生被奸人所害,已經失蹤五年了。小侄曾在我大魏的境內各處尋找無果,直到前些時日,才偶然得到了這位先生在孝堂山的訊息。” 曹楷道:“原來如此,晉王真乃仁德之人啊。這趟入山尋人,不知可有小王略盡綿薄之處嗎?” 司馬攸道:“濟南王已經為我們兄弟做得夠多的了。如果那位先生誠然在此處的話,我等所帶的軍士,足夠完成此趟任務的。請問濟南王:這孝堂山中有多少住戶啊?” 曹楷想了想,道:“孝堂山原名龜山,也是春秋戰國時的巫山。那裡山勢不高,卻是林木縱橫,山腰處還有一條橫亙的深溝,名為“一線天”。溝長五十餘丈,寬有四丈多,橫貫了整座孝堂山。說也奇怪,整座孝堂山隻有二十多丈高,那條溝卻深不見底。還把孝堂山分為了上下兩半,隻有一條天然的石梁連接著兩處。那裡本不適合居住,自漢代建武年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有人在山上為郭巨建了一座享堂,世人謂之‘孝子堂’,遂將此山改為了孝堂山。三國征戰時期,多有百姓進山避難,那裡的住戶才逐漸多了起來。朝廷在山下原有軍屯三百畝,後因收成遠低於平原地帶。晉王平定蜀地之後,執行了休養生息的政策。這幾年少有戰事,兗州、青州之地又是連年豐收。朝廷就將此地的軍屯都裁撤了,將已經開墾完的三百畝地,分給了濟南國。小王感恩陛下與晉王的德政,就將這些土地分給了周邊退伍的老兵。粗略算來,山下有務農之民二十餘戶,山中有打獵之民七戶,男女老幼加在一起,總共不到一百人吧。” 司馬攸聽他介紹完後點了點頭,道:“可否請濟南王出一張告示,就說我等奉命入山尋人。在這段時間之內,龜背崖附近有軍士戒嚴,閑雜人等一概不得進入封鎖的區域。無論我們尋到人否,朝廷都會撥付給山中的獵人每戶一萬錢,山下的農民每戶五千錢,作為彌補戒嚴給他們帶來的損失。” 曹楷大喜,道:“世子殿下和衛將軍真是仁德的君子啊!小王帶孝堂山周邊的百姓們,多謝二位大人了。” 司馬攸道:“如此就有勞濟南王了。” 申時剛過了一個時辰,隊伍已經到了孝堂山下的大營。司馬攸道:“兄長,今日車馬勞頓,我等就在此休息一夜。明日再上山可好?” 司馬炎道:“桃符言之有理,就按你的意思辦吧。” 曹楷陪著司馬氏兄弟,正在帳中飲酒。忽有從人來報:說是濟南國的斥候,有十萬火急的軍情前來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