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懷霜見幾人都盯著自己,認命的接過碗一飲而盡,將碗還給周允同,忽然想起什麼,眼神晦暗不明: “對了,我爹娘現在,怎麼樣了?” 韓燁沉聲道: “表妹放心,我已經找人去置辦棺槨了,最晚明日就能送來,隻是,姑姑姑父的佩劍不知去了何處,我們昨日打掃戰場時也未曾見到。” 父親母親的劍,羲和望舒,是韓家先祖助開國皇帝創立大乾時,開國皇帝贈於韓家先祖的一對陽陽寶劍,羲和為陽,望舒為陰,韓家先祖持羲和,贈同為將軍的妻子以望舒,從那以後這兩把劍代代相傳,羲和由歷代韓家繼承人所執,望舒則是贈於被其認定的伴侶,傳家寶如今下落不明? 秦懷霜臉色一變就要急著下床,韓燁趕緊攔住她: “哎,表妹你先別急,我已經派人去尋了!你當務之急是先把身上的傷養好!” 同為韓家人,韓燁也明白羲和望舒意味著什麼,雖這兩把劍沒有傳給他,可作為他們韓氏一族的榮耀,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羲和望舒落在敵人手中。 秦懷霜早就見過母親的羲和劍和父親的望舒劍,那可是兩把不可多得的絕世寶劍,覬覦它們的人向來不少,隻是除了乾國人,別的國家未必知道這兩把劍的故事。 想調令韓家軍需得兩件信物,一件是兵符,另一件,則是羲和劍。 所以,她必須盡快尋回二劍!特別是知道了軍中可能有內奸後,她就更不能讓二劍落入賊人之手。 秦懷霜希冀的望向周允同,誰知周允同卻對她灼熱的目光視若無睹,故意裝作看不見,悠哉悠哉的整理著藥箱。 “我真的沒事了,周叔,能不能把這紗布給我拆開?我……” “霜霜,你還是再歇兩天吧,找羲和望舒的事我也去幫忙,你就安心養傷,等師父師娘棺材打好,說不定劍就找回來了呢!” 燕洄安撫住躁動的秦懷霜,見幾人鐵了心不讓她拆紗布下床,秦懷霜隻好悻悻收回目光。 又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晚上周敘將藥膏送至秦懷霜帳中,還拿來了紗布和剪子,遲疑的看向她: “你自己行麼?” 秦懷霜眼前一亮,連連揮手叫他出去: “行行行,我可太行啦!你放心哈,快點出去吧!” 秦懷霜三下五除二把身上紗布剪的稀碎,身上也不知給人抹了什麼藥膏,冰冰涼涼一點不疼,就是有的傷口處微微有些癢,見自己身上有些細小的傷口都快愈合了,最嚴重的不過腰側、肩頭和右臂上三道刀傷,於是秦懷霜隻在細小傷口上抹了些藥,紗布隻纏住了這三道還未愈合的刀傷,包紮好之後,她終於覺得渾身上下輕鬆了不少,換好衣服,拿起剪子和剩下的紗布,剛準備出門,迎麵撞上來給她送飯的燕洄。 見她已經換回平日打扮,身上紗布全不見了蹤影,燕洄眉頭微皺,剛想說些什麼,秦懷霜就主動迎上來: “你又來給我送飯啦?嗐,我都說了我真的沒事兒!你看,這不是活蹦亂跳的嘛!” 皮外傷她向來從不放在心上,隻是周允同說她這次流了不少血,補血益氣的湯藥還得喝上一段時間。 燕洄拿她沒辦法,把手中餐食放在茶案上,秦懷霜走過來坐下,喜出望外: “哇!今天是什麼好日子啊?居然有肉吃?” 軍中糧草物資向來緊缺,她從小就知道,這種有肉有菜還有湯的夥食,實屬難得。 燕洄見她吃得著急,將湯碗推到她手邊,解釋道: “慢慢吃,別急,沒人搶你的,昨天我們打了勝仗,韓燁和秦達也帶回了不少軍糧,這是慶功宴。” 原來如此,秦懷霜邊吃邊點了點頭,連吃了好幾頓清湯寡粥,喝的她都快哭了,雖然她對夥食要求不高,但一直被當成病號對待,吃那些寡淡無味的東西,她還真不怎麼行。 吃完飯,秦懷霜將紗布和剪子還給周允同,她明顯感覺到,軍中將士們,特別是燕家軍眾人,對她和燕洄又多了幾分敬重,來峪州的路上,燕家軍隻當她是個身份尊貴的小郡主,麵上雖對她客客氣氣的,但實際上沒幾個人服她,所以對她的話多半嗤之以鼻,對燕洄也是如此。 可能是昨日一戰讓他們見識到了二人不一樣的一麵,他們也沒想到傳聞中金枝玉葉的小郡主上了戰場,會是那般兇悍的人物,如今軍中眾人看二人的目光明顯多了幾分發自內心的信服,這些變化她喜聞樂見,對於燕洄來說這是好事,他早晚是要接手燕家軍的。 秦懷霜本想去校場活動活動筋骨,奈何燕洄百般阻撓,說什麼也不讓她舞刀弄槍,非要她再回床上好好養幾天,秦懷霜本欲和他據理力爭,沒想到動靜鬧大了,竟是驚動了周允同,周允同以醫者和長輩雙重身份發話,命她回帳好好休養,萬般無奈下,秦懷霜隻能垂頭喪氣回到自己帳中,坐在榻上百無聊賴,可她哪是閑得住的性子?於是在帳中四下張望著想找些有意思的東西打發打發時間,目光忽然停住,落在書案後的衣架上。 本空空如也的兩副衣架上如今整整齊齊的掛著她父親母親的盔甲,昨日穿在二人身上時還滿是血汙,如今卻不知被誰擦拭乾凈掛回了帳中。 秦懷霜望著兩身盔甲出神,情不自禁站起身走上前,抬手撫上母親的金甲,冰冷的觸感令她指尖一顫,母親昔日的音容笑貌在腦海中一一浮現。 從小她就喜歡母親這身金甲,母親穿上它格外意氣風發、英氣逼人,特別是騎上高高的馬背,站在陽光下,金甲映著日光熠熠生輝,颯爽英姿,叫她無比崇拜、艷羨,那時年幼的她心中就悄悄埋下了一顆種子,暗暗發誓以後也要成為像母親一樣的大將軍,成為世人口中的大英雄。 母親每回打完仗回來,都能遇見她總是偷偷溜進他們帳中來幫她擦拭盔甲,擦乾凈了還總想套上身試試,可盔甲的重量不是那時的她能拿得動的,所以每次都乘興而來敗興而歸,韓若霄見多了,心知她喜歡這副金甲,所以在她去年及笄禮上,特地差人按她身量給她打了一副一模一樣的,秦懷霜受到後開心極了,愛不釋手,還掛在了床前一睜眼就能看得見的地方,日日期盼著有朝一日也能穿上它馳騁沙場。 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這麼突然,叫人有些猝不及防。 不知為何秦懷霜總覺得金甲泛起的光黯淡了許多,可能是因為失去了主人,所以才不復往日光輝了吧。 不知不覺眼中又覺酸楚,秦懷霜閉上眼,不忍再看,轉身躺回榻上,不知不覺中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帳外悉悉索索的聲音吵醒了秦懷霜,她披上外衣,揉著眼睛走出帳外,和一旁來回踱步的周敘大眼瞪小眼。 “你醒了啊,父親讓我來送藥。” 周敘在帳外糾結了很久該不該進去,躊躇良久,幾次差點掀起門簾,還是放下了手,見秦懷霜忽然走出來,不免有些尷尬,眼神剛一和她對上就急急忙忙挪開,將手中木盤一股腦塞給秦懷霜,轉身就跑。 秦懷霜低下頭看了看木盤裡和昨日一般無二的湯藥和紗布、藥膏,又抬起頭疑惑的看向周敘倉皇的背影,頓覺好笑,這小子還在和她慪氣呢?年紀不大氣性倒是不小,比燕洄難哄多了! 轉身回帳在榻邊坐下,端起湯藥一飲而盡,拿起紗布和藥膏剛想換藥,忽然發現紗布底下還有一個被遮住的小瓷瓶她剛剛沒看見,昨天好像沒見過,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秦懷霜好奇的拿起來端詳著,生肌祛痕膏? 看起來像是祛疤用的,咦?昨天怎麼沒見到,周叔還挺細心。 不疑有他,秦懷霜寬衣解帶拆下昨日的紗布塗上藥膏換上新的紗布,穿好衣服端起木盤準備給周允同還回去,剛走出營帳沒幾步,就被大營門口的守衛叫住。 “郡主,營外有人找您。” “找我?” 秦懷霜有些納悶,這個時候誰會來找她? “長什麼樣子?可有說找我何事?” 守衛撓了撓頭,訕笑道: “嘿嘿,不好意思啊郡主,屬下瞧那人很著急的樣子,就忘了問,唔,個子大概這麼高,帶了個黑色帷帽,沒看清臉。” 守衛舉起手朝秦懷霜比劃著,一聽形容,秦懷霜眼睛一亮,將手中木盤塞給守衛,急急跑向營外: “你去幫我把這個還給周叔。” 守衛手忙腳亂接過木盤,看著秦懷霜急匆匆的背影,心裡犯嘀咕,也不知來的又是哪位大人物,一邊想著一邊轉身朝周允同帳中走去。 秦懷霜氣喘籲籲跑到營外,一眼就看見不遠處牽著馬的司徒乘風,驚喜的沖向他: “師父!你怎麼來啦!?” 司徒乘風伸出一隻手抵住她腦袋,阻止了秦懷霜撲向自己的動作,略顯無奈: “霜兒,你如今是大姑娘了,怎得還這般不穩重?” 秦懷霜撅起嘴,不情不願的收回胳膊在他麵前站好,仰頭又問: “哦……師父你來做什麼呀?” 她與司徒乘風許久未見,甚是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