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1 / 1)

夏艾高考近了。   她在文科班成績不錯,基本前三。作文是不用說,數學和英語常常是滿分。老師們說,重本應該是沒問題。   夏艾聽說理科班的學霸朋友阿琛保送到湖湘大學,一所全國排名考後的重點,憤憤不平地找到黃老師,說,阿琛怎麼能去那樣的學校?   黃老師是夏艾高三分科前的班主任,是數學老師,最喜歡的卻是佛學、哲學、文學。有一次,他問大家:南無阿彌陀佛,是什麼意思?眾人啞然。他解密:南無,就是致敬之意。南無阿彌陀佛,就是向阿彌陀佛致敬。雖然,後來夏艾對佛學有了一定的研究之後,回想這個細節,覺得黃老師所知也甚淺。但在那個時期,對夏艾來說,佛學的確是一個神秘而有吸引力的領域。   後來,讀大學之後,夏艾回學校看望黃老師,黃老師還拜托夏艾幫他修改一個劇本,說是要拍成電視劇。劇本寫在一本極大極厚的薄頁本子上,類似於公司的記賬本之類,寫的是民國題材。夏艾對劇本創作也是未知,草草加了些諸如“門砰地關上,夾了臥在門背後小貓咪的尾巴,貓咪喵嗚一聲”之類的注水細節。後來,夏艾才慢慢體會,黃老師其實不需要幫忙修改啥,他隻是需要一個讀者。   那一次,黃老師是梗著脖子回答夏艾的:“你看噻,我會讓他去湖湘不咯!”後來,阿琛放棄了保送,參加高考,卻隻考入了一所遠不如湖湘的普通大學。所幸,研究生考試達到了應有水平,成了最早的一批互聯網工程師。   夏艾的高考目標,是武漢大學新聞係。高三一年,夏艾讀書開始涉獵更加廣泛,《南方周報》《半月談》《黑鏡頭》《看見》,包括大量英文原版的雜誌和報紙,眼界寬了,夢想自己能像那些榮獲了普利策獎的偉大記者們一樣,到世界各個或危險或貧瘠的地方,去觀察、發現和報道不為人知的困厄和痛苦。   眼界高了,自信強了,對眼巴前的考試,就頗有些藐視。每周去冰場玩兒,是保留節目。讀書無度,更是焚膏繼晷、通宵達旦。有一次,從溜冰場回來,突然下暴雨。夏天本就穿得單薄,瞬間就澆透了。夏艾在大雨裡奮力騎車,無視旁邊商店人喊她避雨吆喝,一邊大笑一邊唱歌,直淋著回了家。   大約是高考前幾天,有一個晚上。夏艾從冰場裡麵出來,到予青家去玩兒,站在旁邊的巷子口聊天。一轉頭,夏艾媽媽和妹妹找過來了。妹妹一起來玩過,記得路。先到冰場,然後,到予青家。夏艾就這樣被逮回去。   夏艾媽媽是小學老師,最會講道理。回到家,擺開陣勢,和夏艾爸爸一起審夏艾。問得沒啥邏輯條理,也不知道他們想要什麼答案。夏艾嘴巴厲害,問一句回十句。夏艾媽媽就放棄了啟發式的提問,開始高談闊論說道理,強調高考如何如何重要,未來如何如何兇險。夏艾心裡暗笑媽媽多費口舌,也不再翻嘴,隨她說去。   白熾光燈底下,熬到兩點。夏艾泰然自若,老父老母頂不住,放棄了,讓夏艾去睡覺,隔兩天就要高考了。   後來,予青怕了夏艾媽媽,再不敢上門來。但是,夏艾媽媽常常提起予青,說他家房子好大,地段好。   高考那兩天,潭州二中校園裡,繞教學樓一周的梔子花開到爆炸,密密匝匝的大樟樹葉間蟬鳴無比激越。那時的考試,是可以提前交卷的。夏艾每堂考試都是全校第一個交卷,坐在樟樹下的欄桿上等同學三三兩兩出來。第一堂就碰到了初中同學,新河中學另一個班的,來二中考點參考,正哭哭滴滴在跟同伴訴說,作文寫了結尾,沒來及填五十分的選擇題。   夏艾冷眼旁邊看著,並不去認親,覺得這麼多人把高考當做性命攸關的大事,真是可笑愚蠢。   考完,夏艾就和妹妹去鄉下外婆家了,整天捧著書在山野間遊逛,聽外婆和農夫插科打諢地逗趣。大概過了半個月,郵局通知到鎮上去收電報。是家裡發來的,夏艾高考成績差一分上本科。夏艾仰躺在床上,愣了一個下午。   爸媽帶著夏艾去黃老師家討主意,黃老師給了他們蓮城師院招生辦負責人的電話,說是提前交一萬元,可以上本科。夏艾不肯去,爸媽自己到蓮城去聯絡,交了一萬元回來。夏艾不肯,爸爸隻好又去蓮城說好話,把錢要回來。夏艾決定去蓮城師院上專科班,學中文,將來當老師。   後來,老爸辦了高考狀元宴慶祝。席麵很漂亮,有甲魚、大蝦、螃蟹之類,親戚朋友們都誇贊祝賀爸媽,說夏艾是個才女,將來大有出息。   人生,原來就是被一個又一個的關鍵人物和關鍵事件,所綁定。   予青後來說,當時就是怕耽誤了夏艾高考,如何如何雲雲,語焉不明。夏艾恨不得打他一個嘴巴,轉念一想,關卿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