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單位,是湖湘雜誌社,與當教師相比,似乎比較接近夏艾的夢想。可真正踏足其中,並不順利。夏艾白天校稿,晚上熬夜寫稿。本是不自律的性子,原來總是被父母和老公拘著,身體康健得很。這一放飛,不到兩個月,竟然病了。 先是無法入眠,稿子寫的少年往事,細節紛繁,思緒萬千。像挖礦一樣,一點點鑿開礦石,每深入一毫米,都是針刺火烙的疼痛。勉強停筆上床,輾轉反側到天明。 接著是背痛加頭痛,精神萎靡,整日昏昏沉沉。 雜誌社的總編儒哥,是夏艾的伯樂,是他花了大力氣把夏艾挖過來的。這天儒哥到《好少年》編輯部,來找江主編談“名家精讀”合集出版的事兒,瞥見夏艾臉色煞白、雙目無神的樣子,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 “艾妹子,怎麼看起來病懨懨的,雜誌社怎麼蹂躪你啦?” 江主編是個埋頭苦乾的書呆子,難得抬一回頭,愣看了夏艾半晌,然後說: “我老婆是潭州三院的醫生,我讓她幫你掛號,你就去。” 夏艾生平最怕去醫院,這次是不去也得去了,一檢查,是低血糖加重度貧血。說嚴重挺嚴重,但暫時也不會咋滴。 夏艾在家裡歇了一天,稿也歇了一天,隔天去上班。江主編看到她來了,也無噓寒問暖式的客套安慰,隻說: “總社下來了一個去陰武培訓三個月的名額,我已經給你報名了。你今天就回去準備,明天就出發吧!” 夏艾心知這是儒哥的體恤照顧,但剛到社裡,就馬上享受這麼大一個培訓福利,心中總覺得有點不妥,就去了儒哥辦公室。 儒哥正在打電話,似乎在與人解釋交代什麼,看到夏艾來了,掛了電話。沒等夏艾開口,便大笑道: “是不是有點殘忍?馬上要過國慶節了,誰願意出去搞什麼培訓啊?車票又不好買?” 夏艾平時說話很靈動敏銳的,在儒哥這兒,卻吶吶無法開口了。 “喏!給你個電話號碼,我鐵路上的姨妹子的,你隻找她搞定車票就是!”儒哥頑皮地朝夏艾擠了擠眼睛,遞給她一張紙條。 夏艾徹底投降了,接過了紙條,第二天就踏上了去陰武的火車。 陰武,是雲南靠近四川盆地邊沿的一個小城,山川秀美,氣候宜人。夏艾去的十月,正是大片熱烈的三角梅和爆竹花開遍全城的時候。 夏艾到的第一天,便和同房的一位貴州姓黃的美女編輯,把陰武大大小小幾個公園走了個遍。培訓的酒店,就在穿城而過的陰河邊。傍晚的時候,雲貴高原特有的火紅夕陽燃透了半條河水。夏艾忍不住又獨自到河畔散步道,慢跑了個來回。回來大汗淋漓,洗個澡,竟然是前所未有的舒爽。 第二天一早,夏艾是被黃編輯喊醒的,一睜眼,看到黃編輯焦急地瞪著她。夏艾恍恍惚惚坐起來,覺得哪裡有點不對,一低頭,枕頭、被套上全是點點滴滴的鮮血,自己先嚇了一大跳,再一抹,鼻子還在不停流。 夏艾鎮定了一下,說: “沒事兒,我容易上火,肯定是陰武太乾燥,上火了。” 便爬起來,揉兩個紙卷把鼻孔堵住,又拍了些涼水在脖子後麵。這邊,黃編輯正彎著腰把被血染了的枕套和被套都拆下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夏艾也去幫忙,剛走了兩步,就倒了。 等夏艾醒來的時候,人在醫院裡了。黃編輯在旁邊陪著,告訴她醫生診斷是重度貧血加高反,需要調養幾天,培訓項目的領導剛走,讓她好好休息。陪了她一會兒,黃編輯去陰武師院參加項目開班儀式去了,留夏艾一個在醫院躺著。 除了有點心悸,夏艾倒也沒什麼感覺。隻是在異鄉之地,就有點淒涼的味道。 夏艾打開手機地圖,查了查陰武到建水的距離和交通方式,需要從昆明中轉,兩三天來回,基本不可能。 正思忖著培訓乾脆請幾天假,去趟建水,卻收到了予青發來的一張照片: 夕陽下,一個戴帽子的高大男子,獨自站在海邊。海水和天空相互映照,形成遼闊的宇宙空間。男子雙手插著褲袋,很鬆弛,很孤獨。 予青發來信息,他到馬來西亞了,又說: “和你一起去看海,這個夢想一直沒有實現。” 夏艾往常是不喜歡這種表達的,覺得矯情,油膩。可這一刻,似乎被擊中了,又突然想到: 即便是一起去看海,夏艾和予青也應該是海各一邊吧! 但她到底是沒有回這句話,隻是淡淡地問: “沒在建水了嗎?” “嗯!準備再到處走走看看,說不定在某個國家再開一個客棧吧!” 病房窗戶,正對著陰武醫院的花園,中間一架三角梅,竟然開得像火焰山一般,滿墻的紅花鮮艷欲滴。 夏艾看著看著,頭又開始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