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所有老師照常在學校趕工。 宋明和幾個男教師安排到三十公裡外的一個林場拉花木。 江文龍,華錚,董振清各開著一輛三輪車走進一片白楊林,沿著樹林中一條窄窄的小路在樹林中走了好遠,終於望見一處人家,幾間瓦房掩映在樹從中,一對老夫妻站在門口,門口兩邊是兩排花椒樹圍成的院墻。 她們滿麵笑容的迎接,朱主任和老人握了握手,說笑了幾句,便一起領們到北麵一方地塊中挖花木。 那男自我介紹說姓李,大家喚他老李就行了,說他和他妻子都是林場職工,在林場乾了一輩子,現在退休了,承包了這片林場,這幾年花木需求大了,種了些花木,生意還行。隻是無兒無女,又成輩子生活在林場裡,錢好掙不好花。 現在在林場養花種樹就當養兒養女,也就圖個活得有個奔頭兒。老李樂嗬嗬的不停的給她們聊著。 看著她們挖,老李在一邊十分關切的不停地叮囑,挖深點挖深點,根大些根大些,我都提前一棵一棵喂過水的,挖的根圪塔要盡量圓整…… 宋明和華錚終於挖開了一棵對把粗的百日紅花樹,華錚在前麵拖著樹身,宋明抓住一根的樹根,使勁兒從樹坑中往上拖。 老李上前蹲下身子,雙手托住樹根底部,慢慢的把樹根挪出了樹坑。又拿出幾根草繩把那樹根上的一坨泥土五花大綁。 老李邊綁邊說,起根時要慢點,要跟抱娃娃一樣的,整個身兒的抱,不要拉不要扯拽。那樣會把根土扯散的,先輕輕向正上方提提。離地吃力就是還有連根,細心點找找連根,切斷連根再試試。千萬別硬扯,折骨撕皮,會扯傷扯疼的… 看到有人粗暴的挖樹,老李就滿臉的心疼和不滿,額頭的皺紋擰成一團,生氣的黑著臉喊,嘿,可不能這樣挖!我養了它好幾年才長成這樣,你看這樹身,直溜溜的,這樹頭,我老伴天天把它們修得疏疏朗朗的均稱,可不是別人家那樹頭,瘋子似的披頭散發,沒娘親似的密的結成圪塔,稀的透個窟窿,都是些什麼玩意兒,哪裡能跟我這苗子比? 李祖翰和董振清抬著一棵樹往三輪上放。李祖翰放的猛了些,老李就有些不願意了喊,嘿!嘿!小夥子,放時輕點輕點!一扽就散土了!這可不比開春時栽種,那時樹都還半睡半醒呢,天氣兒地氣兒也和暢,好活。這季節都正長呢,一換坑就喪半條命,可嬌貴著呢!一定得帶全根土才好。 邊叮囑邊示範。 可她們哪裡有這耐功夫,隻想快點完工,根能小隻小,挖的坑能淺隻淺,急得老李像個幼兒園保姆,似乎每個孩子都在被人欺負,他不停的指指點點,忙得暈頭轉向。 她們共要了幾十多棵百日紅,幾十叢紫木槿,十幾棵海棠,約兩分地的月季,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花木,有的是臨時看了又要的,有的是又讓老李贈送的。 最後把三輛三輪裝得滿滿的,人卻沒地方坐了,老紀正好有輛小三輪,朱主任又求著老李把她們送了回來。 回來又在校園的道路兩旁,教學樓前,教師住宿區等處挖坑栽樹,整整乾了兩天才完工。 周一查簽到表,周六周日有張思喬沒來。說是感冒了,在家輸液了。 但按學校規定要上交20元。張思喬認為自己生病了,確實來不了。很委屈,不交。 學校開會時討論此事,到底該不該罰。 道理明擺著,對於張思喬來說,這樣處罰人家並不太合適,一是周日,原本是教師的假日,他們有權利休息。二是確實病了,不得不休息。這種情況下進行處罰,確有不妥。周日為法定假日,不應罰,加班應給加班費。 但學校沒錢給。 劉才厚校長說,如果周日在學校上班的,咱們沒有錢給。那麼不來的我們就得罰。但如果不罰,恐怕再加班時會有更多的人不來。 張冠堂校長說,現在是特殊時期,不比平常。平常別說周日了,正常上班期間走了個一天半晌也沒罰過。 冷素芬校長說,這我們也是提前言明的,這是特殊時期的特殊措施,既已公布,不能不執行。 雖然大家都覺得人情事理都有些說不過去,但規定在先,最終,多數人表決,該罰得罰。 張思喬雖很不服氣,但還是交了20元罰款。晚上,幾位和張思喬要好的同事到張思喬屋去安慰張思喬,幾個人在一塊兒打牌,邊打邊聊,說得起興了,就罵學校,罵冷校長,越罵越高興。 張思喬出了個A。 趙麗麗說,這A就是上尖下寬的三角臉冷校長,來三個四炸了! 李先枝也啪地甩出三張牌說,我三個老K,嘣嘣嘣,斃了!說完都哈哈大笑起來。 幾人盡情玩鬧到半夜,李先枝出門解手,一掀門簾,發現走廊上站著個人影,吃了一驚,細看,竟是冷校長!李先枝驚得下巴都掉了。 她急忙轉身回到屋裡,沖大夥又瞪眼又咧嘴又打手勢,大夥會意,都不出聲了。 第二天,張思喬就請假走了,兩周後借調到附近小學去了。 張思喬空下了兩個班的課,暫時沒人上,隻得先讓八年級的政治老師改任兩個班的語文課。政治老師原來的政治課分給了八年級三位年輕老師,每人接了兩個班政治課。崔瀅瀅年齡最小,也接了兩個班的政治課。 課雖然分了,但早自習和晚自習各有沖突,崔瀅瀅原本早自習同時要看兩個班,現在又增加一個班,根本照顧不過來,隻得都拉到院子裡,分組排隊背誦。 上晚自習時,崔瀅瀅辦公室的燈泡不亮了,學校電工不在,宋明和李祖翰等人到市裡排隊拉實驗器材還沒回來。 崔瀅瀅就在桌子上加了個凳子,站上去換燈泡。那燈口上積了很厚的灰塵,崔瀅瀅極小心的摸了摸,被麻了一下,她驚叫一聲沒站穩,摔了下來。 當晚,江主任開著麵包車,方晴和文芳陪護著,把崔瀅瀅送到了醫院。崔瀅瀅左小腿腓骨有一處骨折,打了石膏。 第四天早上,她們看到一輛麵包車開到校門口,崔瀅瀅被李祖翰攙扶著,拄著雙拐,一步一步的走進校園,李祖翰微皺著眉頭,默不作聲,一臉心疼又無奈的樣子。 大家都圍上來問侯,當大家得知她要回來上課時,都紛紛勸止,讓她先養好傷再說。幾個領導也來了,勸崔瀅瀅回醫院治療。 崔瀅瀅笑笑說,反正在醫院也是躺著,還不如來學校躺著。我知道學校已經調不出人上課了,如果現在我走了,幾個班的課怎麼辦?別介坑了這幫孩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影響了孩子的前程我以後還怎麼有臉見他們? 你們抬也得把我抬到教室去上課! 大家一直以為崔瀅瀅溫柔懦弱柔順得像隻小綿羊。但這次她執意要回校上課,李祖翰和方晴等人誰也勸不住她。 班裡的學生一看崔瀅瀅老師來了,也都跑過來,聽說崔瀅瀅老師要來給她們上課了都歡呼起來。 李祖翰黑著臉紅著眼蹲下來,背起崔瀅瀅,幾位學生也在旁邊小心的托著崔瀅瀅打了石膏的小腿,大家簇擁著走進教室。 朱主任已經搬來了自己的竹躺椅,班主任抱來了一個褥子,鋪在躺椅上。崔瀅瀅忙不迭的說,不用不用!不用這麼麻煩。坐在躺椅上又對大家抱歉地說,真不好意思,給大家添麻煩了。 盡管大家都盡心照顧崔瀅瀅,又找來一輛輪椅,李祖翰又臨時代了她一個普通班的數學課,但她的那條腿還是水腫得厲害。她為了少上廁所盡量少喝水,喉嚨也很快沙啞了,還出現了感冒癥狀。於是一下課學生們就把她送回她的住處,讓她躺在床上休息,把傷腿高放在一疊鋪蓋上。 當初崔瀅瀅執意要回校上課,大家都勸不住。為了防止骨折錯位,李祖翰隻得又請醫生在石膏裡外都加纏了繃帶,現在水腫一嚴重,崔瀅瀅就感到腿脹麻得難受,腳麵也腫得跟小鼓似的,發了青,穿不上鞋。 李祖翰每天不停的為她忙前忙後,風晴也一空就過來給崔瀅瀅按摩。 李祖翰看著崔瀅瀅對方晴說,以前你們說我和宋明哥都很犟,今天我算見識了,我們兩個都犟不過你小綿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