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前段時間,有人給如雪介紹了鎮供銷社主任的兒子。如雪的父母與鎮供銷社主任都熟悉,對方的家庭條件也比較優渥,如雪的父母比較中意這門親事,但如雪不願意。 如雪說,她不喜歡那個供銷社主任的兒子,吃得肥頭大耳,一臉貪相。 宋明問,是貪心的貪相,還是癱瘓的癱相? 如雪說,兩者都有,像隻又貪吃又慵懶的黑熊。 在媒人的介紹下,他和我呆了半個小時,從前到後都在給我吹怎麼賺錢。 宋明說,那不正常嗎?哪個男人不得想辦法賺錢呢?我也天天為錢發愁呢。 如雪說,賺錢和賺錢不一樣。你猜他給我都說了什麼? 說了什麼? 他說,現在日常生活用品利潤越來越小了,生意都快被遍地開花的小商店代銷點給搶光了。特別是布匹生意,基本上沒了賺頭,他們準備處理完庫存布匹,以後不再賣布了。你猜,他們去年利潤最高的生意是什麼? 鹽?油?香皂?宋明猜。因為去年有的地方發生過搶購鹽油香皂的事。 不是。他說,發生搶購時,他們的鹽油香皂等貨物儲備有限,並沒有能賺到多少錢。 那是什麼呢?宋明問。 鞭炮,還有化肥。 他們供銷社有鞭炮和化肥的經營權。他說,鞭炮的利潤至少有一倍,去年的化肥漲價也特別厲害,他們正好囤積了一部分化肥,至少賺了30%。鞭炮和化肥基本上家家戶戶都要買,所以銷量很大,利潤很大,賺了不少錢。 我對他說,現在個體商戶如雨後竹筍遍地都是,你們也應該改變一下經營方式,更加靈活一些親民一些。你猜他說什麼? 什麼? 他頭搖的撥浪鼓說,他們供銷社是國營大單位,不稀罕和這些雜雜碎碎的爭利。他們有鞭炮經營權,有煙酒經營權,有農產品經營權,有化肥經營權,還有煤油經營權等等,有兩樣就足以養活他們了,不用和這些小雜碎爭那些蠅頭小利。 煤油經營權,嗬嗬,宋明,你聽聽,你聽聽他說的這是啥話?現在誰家還使用煤油燈啊?還自高自大稱別人是小雜碎,盡給我胡吹。他說的這些有什麼經營權的物品,現在我們集上的很多商店也都能賣。他年紀輕輕就想躺在這些經營權上坐收漁翁之利,沒有一點兒危機意識,沒有一點進取之心,所以我說他像一隻又貪心又慵懶的黑熊。 我的父母批評我,說我不現實。其實我已經很現實了。我也希望自己嫁一個條件好的人家,我也知道,不管跟了哪個男人,結了婚之後都是油鹽醬醋生活瑣碎,都要圍著生活轉,圍著賺錢轉。生活需要錢,需要燒餅,但是生活不僅僅是燒餅。再怎麼談情說愛也需要吃燒餅,但談情說愛的目的不隻是為了吃一個燒餅。所以在一般生活條件說的過去的情況下,我還是希望我能嫁一位情投意合的人。 這位主任家雖然比一般人家的條件好,但還沒有好到讓我願意放棄那點兒追求的程度,也無法彌補我和他之間精神上和性格上的差距。 那如果他是一位百萬富翁呢?宋明問。 韓如雪問,你想不想聽我說實話? 當然了。 韓如雪說,如果他是一位百萬富翁,那麼他粗俗一點我可以接受,但不能太老太醜了。但是,如果人家真是一位百萬富翁,人家憑什麼要娶一個滿手繭子的鄉村女人呢?他是要找個小保姆嗎? 所以,我對我的父母說,我很現實,我真的已經很現實了。宋明雖然家庭條件一般,但他受過高等教育,至少不會家暴我。宋明有正式的職業,有生活保障,一般不用擔心下崗,宋明個子不低人也不醜,這些條件還不夠現實嗎?說不定裡麵也有些我的虛榮心在內呢。 我的父母也勸我,說你有對象,而且你們關係很好,讓我不要死皮賴臉的傻等了。別等到最後,前頭脫了後頭沒了,自己年齡也大了,騾子賣個驢價錢,白白誤了自己一生。 我沒有辦法,我就對我的父母提了個要求,說讓他們給我找個像你宋明差不多的人,我不管他家庭條件怎麼樣,隻要不是太差就行。我也不管他長的什麼樣,隻要不是太醜就行。我隻要他能和我坐在一塊兒,熱熱乎乎的聊上兩三個小時,不冷場,不尷尬,我就嫁給他。 這條件似乎也不算高。找了嗎?宋明問。 找了呀。就是我以前跟你說過的衛生院的那位醫生。隻見了一麵,聊了不到一個小時就聊不下去了,我也想著就這麼將就將就算了,可人家沒看上我呀。 後來沒再找嗎? 找了呀。見了好幾個呢。但是都不行啊,最多的一個聊了半個多小時。 宋明說,你呀,你是自己故意騙自己。這談戀愛是兩個人的事,你要是不願意跟人家聊,對人愛理不理,你晾著人家讓人剃頭的擔子一頭熱,那怎麼能夠聊兩三個小時呢? 韓如雪說,哪裡呀,我也在努力應對著,我也是想著也許就遇到一個有緣人呢,可是還沒遇到。兩個人如果連聊天都聊不下去,那還談什麼對象呢? 宋明說,哪有兩個陌生一見麵就聊的熱熱乎乎的?慢慢熟悉了不就好了嗎? 韓如雪說,可是我就願意跟你聊呢。咱倆在一塊兒說到天亮也不覺得尷尬呢。 宋明說,那是現在我們熟識了。你第一次給我說話,不也隻說了兩句話嗎? 是嗎?我隻跟你說了兩句話?我記得跟你說了一路話呢。 我說的不是咱倆抽調的那一次,我說的是我去郵政所郵信的那一次。 哦,我是跟你說過話,但我不記得說什麼了。你給我說一下,我當時說了啥?看我還能想起來不能? 宋明說,你就這樣,接過我遞給你的信,瞟了一眼信封,白了我一眼說,方晴,女的吧?然後把那信封啪的甩到外麵的櫃臺上,冷冰冰的說,超重,再補一張票。 哈哈哈哈,然後你就夾著尾巴不情不願的去補票了。韓如雪笑著說。 宋明說,什麼叫夾著尾巴?我去那兒郵過好多次信,你也沒多看過我一眼。 韓如雪說,我本來就沒在那個窗口。我是聽姐妹們說,有個大學生模樣的人,每次郵信時,那信都是很厚一遝,肯定是寫給女朋友的。能寫那麼厚一遝封,真不知道他在信裡都寫些什麼呢?我也很好奇,所以才和那位同事換了窗口。 宋明說,啊?你這可是有預謀的呀。 哎,好奇害死貓啊。韓如雪說,一個少女不應該對一個男人感到好奇,好奇的結果常常是會愛上這個男人。我就是這樣愛上你的。那天你看我冷冰冰地把信甩給你,其實,我一看那厚厚的一遝信,心裡早就莫名地打翻了醋壇子了。那時候,我也浪漫的想,如果有哪個男人每周給我寫這麼厚一封信,我也會嫁給他的。 宋明說,你們太有想象力了。我寫的那些,都是生拚硬湊的。哪有那麼多重要的話要說呢? 韓如雪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生活中重要的話,確實沒有幾句。但能夠把這幾句話,寫成一遝信就是一種生活趣味。生活中獲取一個燒餅不難,難的是獲取燒餅之外的那份趣味。這就是你身上有,別的男人身上沒有的。 宋明說,我哪有哇?我也都是被方晴逼的呢。 韓如雪說,問題就在這兒。有的人逼他一下就能逼出來,但有的人你逼死他也逼不出來。 唉,仗義每從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你果真是個負心人呢。 宋明說,就算是吧。自是佳人多穎悟,你既知曉,就別再執著了吧。天下比我好的男人多的是,你對付個好人家嫁了吧。 韓如雪揮手啪的打了宋明一下說,宋明,你以為你是誰呀?我要是找著比你好的人,我早嫁了,還有功夫來給你送飯哪?你吃了我給你送的飯,我就賴上你了,你得和我對掌發誓。 咱倆發什麼誓? 把你的手掌伸出來。韓如雪說。 宋明隻得把右掌伸出來。韓如雪伸出左掌,和宋明的右掌手指對手指掌心對掌心的對到一起。 韓如雪的手掌不同於方晴的手掌,她的手指的骨節比方晴粗大,手指比方晴長,整個手掌大小與宋明的差不了多少,明顯硬實粗糙些,不像方晴的手掌軟乎乎光膩膩的。這是一雙從小從土地裡生長出來的手掌。 韓如雪說,宋明,我請求你發誓,如果你和方晴分開了,我是說如果。你不許再找別的女人,你要娶我。我也發誓,如果你和方晴結婚了,我祝你們兩人生活幸福,我從此消逝,絕不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