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要到交房租的日子了，室友和新房子都沒有蹤影。法學院曾有人貼傳單找室友，方綻抽空去看過，一棟house裡住了五六個人，有男有女，還要共用洗手間和廚房，雖然位置和價格都還說得過去，可看了現場的衛生狀況，她這個潔癖表示實在是將就不了。而有獨立洗手間或者條件更好一點的呢，又離學校太遠，沒有車去哪都不方便。 　　方綻自己發出的尋找室友傳單則鮮有人問津，曾來過一個美國女生，看了眼房子跟她聊了兩句，全程一副“聽不懂你的英語”的表情，當看到廚房油煙機上為了方便清掃汙漬而貼著的保鮮膜時，更是像看外星人一樣看方綻，後來自然是沒了下文。 　　還有一個自稱是生物學院的學生，當方綻提出想看看她的學生證時，支支吾吾半天拿不出來，顯得十分可疑。昊天和Christina都讓她不要接受來路不明的人做室友，方綻隻有做好再獨自住一個月的打算，畢竟學業已經占據了她所有的時間，找房子搬家這些事，隻能排在學習和睡眠之後了。 　　周日方綻正在圖書館抱著書硬啃呢，手機顯示周翱來電，她猶豫了一下，沒有接。過了一會兒短信進來了：“方綻你嘛呢？搬家也快一個月了，都不請我們過去玩哦？” 　　方綻看著信息，心想本科生就這麼輕鬆嗎，自己連睡眠都覺得罪過，他怎麼能滿腦子都是玩兒。於是把手機扔到一邊打算不理他，心思卻總也集中不了。 　　搬出來之後方綻著實花了一兩周才逐漸適應了一個人的生活，全身心地投入到無窮無盡的書海後，別說周翱了，和昊天、Christina的聯係都很少。之前的確是答應過他們，等自己搬了新家要請他們來玩，而且每個月至少讓他們來家裡蹭一次飯打打牙祭，當時想得是真好，誰知道一開學就忙得腳打後腦勺的。現在連方綻自己也很少做飯了，一開始堅持每天做飯是為了節省餐費，後來變成每周末做很多凍起來慢慢吃，再到這幾天，她都是買著吃或者吃速凍水餃，因為一周的苦讀下來，周末隻想睡覺，根本沒有力氣和心思再去做飯了。 　　方綻翻翻桌麵上壘起來的書，剩下的內容想今天之內完成還夠嗆，雖然目前還沒有被cold call過，可她不敢放鬆警惕，誰知道下節課是不是就會叫到自己。於是隻能嘆口氣，抓起手機回復周翱：“我書還沒看完呢，要不下周吧？” 　　周翱沒有回復。 　　等到了晚飯的點，方綻正準備到休息室去吃早上帶過來的三明治，周翱的電話又來了：“方綻你咋不在家啊？” 　　“我在學校呢，怎麼？” 　　“我們在你家樓下啊，你快回來吧，給你帶了吃的！” 　　“啊？你怎麼找到我家去了？”方綻不可思議。 　　“哎呀昊天帶的路嘛，這樣吧，你就在學校門口等著吧，昊天現在接你去。” 　　方綻隻好答應，掛了電話趕緊收拾東西。她背了個雙肩包，裡麵放著筆記本電腦和幾本書，塞不下的文件夾們隻能抱在手裡。她還沒怎麼在這個點離開過圖書館，在學院門口等昊天的時候，夕陽已經把所有的景物都鍍上了一層橙色的光暈，白色的石灰巖建築像鉆石一樣泛著細碎的光，她伸出手，看光線在自己的手掌上跳躍，這麼美的景色，自己居然第一次留意。 　　嗶嗶，昊天開著周翱的銀色奔馳跑車沖她按著喇叭：“發什麼呆呢，快上車。” 　　方綻上車把書包和書甩到後座，座椅發出嘭的聲音。 　　昊天看著那一堆磚頭一樣的書說：“嘖嘖，難怪你最近都沒聲沒息的，哎，該不會看書看傻了吧？” 　　“有這可能，”方綻也懶得否認，放下副駕駛的車窗讓風吹進車裡，“夕陽太美了，以後吃三明治乾脆到外麵來吃好了，就著美景感覺吃的不是三明治而是大力水手的菠菜了。” 　　“你就天天吃三明治啊？”昊天看方綻大口深呼吸，仿佛在室內憋壞了，伸手按了個按鈕，跑車頂棚向後完全打開了，這下傍晚涼爽的清風徹底把兩人裹了起來。 　　“那有什麼辦法，”方綻瞇起了眼睛，靠在座椅上向後仰去，“睡覺都沒時間了，吃飯就怎麼簡單怎麼來吧。” 　　“哎，太誇張了，”昊天一邊開車一邊打量方綻，“臉色是不太好啊。” 　　“壓力太大了，最近老覺得胸口跟壓著大石頭似的，吸不上氣兒。”方綻伸手揉太陽穴，“感覺所有人都在拚命，我憲法課旁邊坐的那個美國男生，一杯一杯地喝咖啡，咖啡杯跟長在了他手上一樣。就這樣，人家還說時常完成不了閱讀作業呢，你說我們這種連語言都有障礙的，能不死命學嗎。” 　　“所以說啊，真心佩服你們讀法律的，當初選專業怎麼想的，這麼跟自己過不去。” 　　“我也開始懷疑這是不是條錯誤的道路了，前路一片黑暗啊，不知道走不走的下去。” 　　聽方綻這麼喪氣，昊天轉頭又開始鼓勵她，“你這不剛來嘛，大家剛來的時候都得適應一段時間，美國學校的氛圍和教學方法各方麵和國內區別還是很大的，需要自主學習的地方很多，像你這樣有自控力的，等適應期過了之後很快就如魚得水了。” 　　“真的？”方綻猛地睜開眼睛，抬起了耷拉在座位頭枕上的腦袋，“你不是安慰我的吧？你們一開始也這樣？” 　　“是啊，都這樣，不信你問周翱嘛。” 　　“他？他上學期不就掛科了嘛。” 　　“嘿，這你就小看他了，”昊天說，“他那次掛科純粹是給他前女友給鬧的，因為不同意跟他分手，在那兒鬧自殺呢，你說周翱是選擇去考試還是去救人？” 　　“啊？這麼誇張啊？那他肯定選擇去救人啊！” 　　“那就是了唄，可等他趕過去一看，好家夥，人家才不是真的不要命了，純粹是嚇唬嚇唬他。好在他們老師看他平時作業成績還行，又是第一次掛科，就額外開恩讓他補考了。別看他學習方麵不怎麼用功，其實是一等一的聰明，他要是認真起來可不止現在這個樣。” 　　“那他為啥不認真呢，總一副混日子的樣子，我還以為他成績很差呢。” 　　“他有他的想法吧，”昊天說，“這小子有時想一出是一出，也倔強得很。像今天，突然說要去看看你新家，我說你肯定沒時間做飯，讓他別想著蹭飯了，結果他說知道你肯定忙，特意打包了吃的，我就隻好帶他過來了。” 　　方綻想著周翱這麼用心，一瞬間想到他該不會是還對自己有想法吧，便對於應不應該接受這些好意生出了些猶豫。誰知昊天又說，“林可也來了，那啥，你上次說得很準啊，周翱果然又脫單了。” 　　哦，找書苑 wwｗ.zhaoshｕyuan.ｃom 原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人家早就下一個了，方綻苦笑了一下。她雖然對周翱轉換目標的動作之迅速感到有點落差，但又覺得這樣也好，起碼以後和周翱相處時心裡不用有什麼負擔了。 　　“還真給他追到了呀？”方綻問。 　　“你說林可啊？”昊天說，“我也沒想到進展這麼快，不過他們好像還沒對外正式宣布，算是我自己估摸的吧。” 　　“你都估摸出來了，肯定八九不離十了。”方綻嘴上這麼說著，心裡同時命令自己把僅有的一絲失落徹底地抹掉。 　　說話間已經到了方綻家樓下，遠遠看見周翱腳拎著兩個大紙袋，林可則背著小挎包站在一邊。 　　“哎呀你們總算到了，快快快，飯菜都要涼了。”周翱把裝得鼓鼓的袋子掂了一下，準備用腳去頂開一樓大門，這時本來在旁邊抱著手肘的林可適時地搶先把門拉開了，做了一個“進去吧”的表情，周翱像討到糖的小孩，樂滋滋地沖她嘿嘿一笑。 　　進了門，周翱像變魔術一樣，從紙袋裡一盒盒地拿出來燒鴨、咖喱牛腩、醬油雞、蛋炒飯，甚至還有四杯冒著涼氣的奶茶。 　　“新開了家茶餐廳你們都還不知道吧！在 Tree旁邊，香港人開的，味道還不錯的！就是出菜太慢了點，哎，這個涼了不好吃，方綻你家微波爐在哪兒，咱們熱一下再吃吧！” 　　孤軍奮戰了一個月，在周翱和昊天的叨叨聲中，方綻感覺自己像擰開了蓋的汽水瓶，頂在心口的那股氣終於找到了釋放的出口。 　　下一節：17 Cold Ca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