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覺得,我在上初中的時候,和班上的誰好,都是會有明確的一件事引出來,也可能不是具體的事件,可能就是某次我注意到她了,之後又有某一個契機,又或者其實不必有,因為那時的我可以自己創造這個契機,其實不隻是初中,我到了大學實習的時候,也是如此,遇到一個觀感不錯的姑娘,我會先邁出那一步,問她,我能和你交朋友嗎?又也許沒那麼直白,但會明確直接地表達我的欣賞,一段故事由此開啟。其實我還蠻欣賞自己這個點的,因為先主動的人才會有故事,我喜歡你、我欣賞你,所以我想和你做朋友,那麼我不告訴你的話,你又怎麼會知道?況且,一般人都會對真誠的示好和誇贊沒有抵抗力的吧。 而且也是傾向於一對一的。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自然而然地認為,和我好的女孩子隻能和我好,她隻能有我這一個朋友,或者說即使她有另外的兩三個好朋友,那我也得是特別的那個才行。你說它是占有欲嗎,曾經我以為是,可到了現在我又覺得那似乎不能簡單地隻用“占有欲”三個字來概括,好像是身體裡一種天然的本能似的,我就自然而然地那麼認為了,而且其實當時班上很多的女生都是這樣的,每個人都有自己形影不離的那個人,而作為一個旁觀者,我看見那場景時仿佛會在心裡自覺地劃一道線,也即,那個姑娘她已經有了她的“一對一”,那我還是不要摻和了,我找找別人吧,做我的“一對一”。 不過這些好像還都是停留在潛意識的層麵,當時的我絲毫不能夠覺察自己的心理,隻是現在反過頭去看,我愈發覺得大抵就是我上麵分析的那樣。 其實最開始,在剛剛入學的時候,和我關係最好的並不是她們四個,而是另有其人。是誰呢?有兩個人,分別叫苗妙和何瑤。 我和苗妙開始好,是因為起初我們倆坐的近,我殘存的記憶裡,關於她的,大概有這樣一個畫麵:她坐在離我不遠處,大概是我們是挨著的兩排,上麵班主任不是在點名就是在發教材,她好像在和誰說悄悄話(也可能是跟我),總之她的麵部表情有點精彩,但用“眉飛色舞”形容那肯定是有些過了的,她把身子矮伏在桌麵上,因為她本身個子就不高,我還記得她當時紮一個小啾啾,她不大像本地人,後來我才知道她確實不是,而是過來上學的。她把身子藏在一摞書後麵,可能是無心的,也可能是為了躲避老師的視線吧,因為不想被老師發現她在說小話。 那時候好像挨得近就是做朋友的先天有利條件,而且蠻絕對的,是種絕對優勢我覺得,還有一種情況是,你們在站隊時離得近,因為站隊的時候嘛,幾乎沒有人會真的安安靜靜、規規矩矩地站著,都是會探頭探腦,想找個人說說話,也許是聊一聊最近的八卦新聞、時興熱詞,又也許是聊鄭老師(也即我們班主任,後文會詳細介紹他噠)的“地中海”發型怎麼又少了一根,為他擔憂,怕地荒蕪。 和苗妙的關係好像是自然而然走得近的,不過我們好的時間並不長,還不待感情的濃度提升上來,進而到了“難舍難分”的程度之前,她的心思就好像一條滑溜溜的魚,從我這汪泉水裡遊走了,進而到了另外兩個和她同樣是小巧玲瓏的女孩子那裡。並沒有明確的時間節點,或者事件,又或者她們有變得要好的節點,但這就是屬於她們的故事了,作為我來講,我對這些是毫不知情的,她們自己應該會知道吧。 那時候我也很淡然,對於她的離去,因為感情的濃度還沒有那麼高,談不上多麼舍不得,但實際上,就算我真的舍不得,恐怕我也沒什麼好辦法留住她。她決定和那兩個女孩好,如果我還想和她好,那我隻能想辦法融入到她們三個的圈子裡麵,可是我又並不想這麼做。不想這麼做的原因也很簡單,受當時思想的限製,我不太接受那兩個女孩,而且我仿佛是有一個觀念,那就是我覺得,如果我和她們幾個走得近了,那麼在別人眼中、或者我自己心裡的想法,就會覺得我們是一類人了,因為我們要好,所以我們差不多。但對於此,我是不能接受的,也對於那個我以局外人的視角看到的她們三個的圈子,感到陌生,而有些害怕加入其中,我並沒有想過嘗試加入,而隻是覺得,大約我們選擇了不同的人做朋友吧,是不是也就意味著,我們選了不同的道路呢? 後來,苗妙和她們兩個越來越好了,無時無刻不黏在一起,也和班上一些男同學打成一片,說到這兒,我也忍不住再提一下當時的我,當時的我對男生一直有種高度戒備的心理,其實說“戒備”好像也不夠熨帖,現在我想那可能是因為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和他們交往,天然的性別差異,讓我從心裡和他們築起了一道屏障,曾經我以為是因為受到一些厭男言辭的影響,而讓我對男生產生了一種仇視的心理,我也怕和他們交往過密的話,會招來一些閑話。 跳出了和苗妙的友情,我就可以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回憶當時她的一些行為,落在我眼裡的成像。大約到了初二吧,應該是下半學期了,也有可能是初三,因為在我記憶裡,那時中考的氣氛已經被烘托得愈加嚴峻和緊迫了,這裡我再插播一下她們三人當中的另外一位,她叫傅蕊,是我的小學同班同學,上小學時,她就挺出眾的,一方麵因為她長得蠻漂亮,一方麵她和當時的女班長矛盾有些尖銳,實際上有時候我想,那時候大家都還那麼小,能有什麼大的矛盾呢?其實沒有,都是一些小事而已,但是如果老師不從中了解情況、然後調停,家長不起到良好引導和教育,這些個小問題如果得不到妥善解決的話,可能矛盾就會被激化,要知道這些事情也許在老師和家長眼中確實算不得什麼大事,因為比起成年人世界裡的復雜,這些不過都是孩子們之間雞毛蒜皮的小事,這也沒錯,但是在幼年的我們心裡呢,我們的世界本來就沒有多大呀,所以這些事完全可以稱之為我們世界裡的大事,且有些事超出了我們能夠解決的度,或者說我們的認知並不能夠應對這些事,這樣的時候,就是老師和家長發揮作用的時候了。 我不知道當時的班主任是怎樣處理傅蕊和班長之間的矛盾的,但是我聽聞到的一些消息,以及我曾經在放學時等在馬路邊的家長當中偶然的幾次看到過傅蕊的爸爸媽媽,她的爸爸媽媽都很特別,爸爸有點街頭仔的氣質,夏天時穿著黑襯衫、大褲衩,胳膊彎兒裡夾著個黑色皮包,剃的寸頭,他每次送傅蕊的時候,總給人感覺他馬上要掉頭走了,好像就是完成任務一樣地來送孩子,等班主任老師過來接我們進學校了,他就會馬上掉轉頭走,盡管穿著趿拉板式的拖鞋,給人一種隨意的感覺,不過但是不影響走路,慢悠悠地不知道是回家還是要去哪裡了。從前我可能會覺得他是個不大稱職的父親,但現在我反倒羨慕起他的閑適自在來了。有的人可能更適合自由自在吧。 傅蕊的媽媽則是一頭烏黑的秀發披散著,好像被太陽光一照、她輕輕擺頭,秀發就會散發出陣陣清香來。我很難把“傅媽媽”這三個字安在她頭上,然後叫出來,因為她實在太過年輕貌美了,而且皮膚特別白,傅蕊完全承襲了她的膚白貌美,活脫脫一個美人坯子。即使過去多年,我依然對傅蕊的美貌記憶猶新,且一直難忘來著。 後來傅蕊轉學走了,本以為後麵也不會再見了,沒有想到輾轉我們又成了初中同學,還是同班,不知道是該慨嘆緣分,還是慨嘆我們那個區太小了,也就那麼幾所能上的初中,所以大家才又重逢了。 初中時,傅蕊和苗妙曾經關係不錯,還有另外一個姑娘,但不知道她們具體鬧出什麼事來,把鄭老師氣得要罷課和把退休提前,當時我們這些其他同學並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卻也都看得出班裡的氣氛不一般,那陣子大家都挺緊張的,大氣也不敢出,生怕自己在這個要緊關頭惹什麼事,被拉了當墊背的,就算事情不大,但你要偏選這會兒,那也是往槍口上撞的程度了,於是大家都緘默著,特別像我們這種規規矩矩不敢逾矩的學生,隻是在心裡好奇,但不敢宣之於口去討論,隻是目不斜視地隻一味地盯著桌麵看,而桌麵上擺放的,或是課本、或是試卷。但那些平時就機靈活潑的同學他們可偽裝不了好奇心,我都聽到過好幾次他們“私底下”議論。 班裡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並沒有維持太久,鄭老師回班繼續上課,沒有和我們提及任何有關的事情,但變化就是,苗妙走了。我聽說她是被她爸爸強製轉學走的,說既然在班裡惹了麻煩,那就直接回老家去上學吧。我不知道在這個輕描淡寫的消息背後,苗妙的抗爭是采取了怎樣的形式,一般來講,在一個班裡呆的久了,也有要好的同學了,這時候被要求轉學,是誰都會先產生抵觸的心理吧,而且那時候我們還不是自由的大人,許多事情都不能夠自己做主,如果真的家長就想給你轉學的話,當然你可以抵死抗爭,但是那種絕對的權力之下,我們說的話真的能夠有用嗎?我現在想,那會不會就是一場“陰謀”呢,為了不給鄭老師惹麻煩,所以苗妙的家長想出來讓她轉學,徹底離開這樣的辦法,那麼在做出這個決定以前,他們是不是和鄭老師或者和學校商討過呢?當然這並不是說一定是有人非讓苗妙轉學,可是這樣的方式做下來之後,我們確實也看到結果了,那就是有幾天沒來班裡給我們上課的班主任,再度回來了,那也就是說,這個辦法奏效了。我到現在不得而知苗妙是否為此痛哭,但我確實看到她們三個抱頭痛哭,就在班裡,好像控製不住自己情緒似的,又好像旁若無人一樣,但我從來不認為她們是在表演,在那個年紀的我們,成熟的是非觀念都還沒有完全地建立起來,為什麼要讓我們上學、受教育,不隻是教文化知識,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也包括這些的成形,這其實是家長和老師共同的責任,家長是因為自己的孩子自己教,天經地義的,老師則是因為你選了這樣一份教書育人的職業,當然我知道有很多人選擇這份工作隻是因為它夠體麵、也許福利也不錯,現在不知道了,但早年間它確實是“鐵飯碗”,隻是不知道在種種這樣那樣選擇教師職業的原因當中,是不是有那麼一點點是因為自己想要做這件事的呢?我不由覺得諷刺,有太多的人選擇教師,隻不過因為想讓自己過得更好、或者過得安穩,但是責任心呢?責任心占到多少?還是在他們眼裡,這隻是一份不得不應付的工作呢? 我不知道這樣的處理方式是對是錯,而關於“替孩子做決定”這件事,我之所以有這種所謂強權之下的畫麵,完全是因為我也曾經經歷過,當我哭鬧撒潑時,我的家長也選擇了嚇唬我,說要給我轉學,但是他們好像沒有人想問問我為什麼哭、為什麼鬧?我不想注解為那是因為他們不關心自己的孩子,其實更多的原因,我想可能在於這是他們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他們習慣於簡單粗暴地解決問題,在這個事件裡,闖禍的我們是需要被解決的問題,而不是他們願意拿真心來交流的自己的孩子。我想他們大概是不擅長吧,要麼想不到這樣做,要麼也許腦海裡有一閃而過的想法,但終究是因為不會實踐而選擇了忽略。 總之那個事件給我留下的印象挺深的,而我後來還又見到過一次苗妙,越過稀稀落落的同學,我的目光跨過那些未及道別就已告別的時光,再一次落在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