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早師父帶上我去淩碩事務所,劉北自己去和安穀會麵。我們碰上了大堵車,所以劉北比我們先到。車上師父瞇著眼睛靜靜等堵車過去,順便跟我說:“你和劉北兩個人能力都很強,但是你冷靜心軟,他急躁卻不容易共情,我一直想讓你們倆乾一乾自己不熟悉的業務,好把短板補齊,後來發現不行,與其這樣那乾脆揚長避短。” 我有些慚愧,我知道師父是為了我們倆好,但是刻在骨子裡的性格似乎不太可能輕易就改變。我不知該怎麼回答,隻能挑起了新的話題:“淩碩事務所是不是離費錦言家的那個舊樹蔭街挺近的?” “是,兩個地方就隔了兩條街吧。”此時前方擁堵的車流稍稍有了些鬆動,師父睜開眼睛往前一點點挪動車子。 “那也就是說,如果以費錦言家為中心,淩碩事務所距離她家,如果不堵車的話差不多6分鐘路程。安穀家距離費錦言家差不多18分鐘的路程。”我嘀咕著。 “謔,終於開動了,馬上到了。”師父此時雙眼放光似乎沒聽見我在說什麼,專注地開車。 沒一會,我們終於到了目的地,淩碩事務所。這家公司占地麵積不小,大概百來號員工在一起辦公,各個被白色的隔板隔起來。我們詢問了前臺,她帶路到了一間獨立辦公室前,門旁的姓名牌上寫著:林繁枝。 師父要了一張前臺小姐的名片,上麵寫著:張可,然後點點頭示意她可以暫時離開了。隨後師父敲響了辦公室門,裡麵一個有力的女聲響起:“進來。” 我們二人開門進去,此時林繁枝正坐在辦公椅上專注地敲著電腦,絲毫沒有看我們一眼的意思。林繁枝看起來和安穀差不多大,一身颯爽的西裝,染成棕黃色的長發披在肩上。她的皮膚似乎不是很好,精致的妝容下看起來有些瑕疵。 “有事說事。”林繁枝依然專注地工作,沒有抬頭,她大概以為我們兩個是匯報工作的員工吧。 “不好意思林小姐,我們是警察,有空聊聊嗎?”師父先開口,雖然是發問,但是語氣絲毫不容她拒絕。 聽到警察二字,林繁枝一愣,然後輕咳兩聲,才抬起頭:“啊,警察先生啊,來找我是...什麼事?” “費錦言死了這件事你知道的吧?”師父依舊是一副不容置疑的口氣。 “這件事啊...我當然知道了,我是財務嘛,員工離世的撫恤金就是我處理的,”林繁枝站起來,披上大衣繼續說,“警察先生,公司樓下有家咖啡廳,我們去那裡談吧,不影響其他員工工作。” “行。”師父點點頭,我們便一同下樓。 我們三人穿過辦公區時,雖然不明顯,但我依然感覺到了周圍員工那副奇怪的眼神,不是在看我和師父,而是在看林繁枝。這不禁讓我有點詫異,林繁枝是平時人品不好嗎,怎麼好像所有員工都好像盼著她出事似的。 三人在咖啡館坐定,林繁枝點了一杯拿鐵,我和師父各點了一杯紅茶。師父伸出手,讓我把筆記本交給他,我立馬明白,他想讓我主導這次談話。 “那好,林女士,接下來的問題請您如實回答,”我開始進攻,“您和舊樹蔭街220號樓的保安林貴是什麼關係?” “他是我親叔叔,我爸在我小時候就沒了,我媽去了俄羅斯工作,就把我一直養在叔叔家。” “你們有經濟上的往來嗎?” “當然了,從小是他像父親一樣養著我,他老了我也有義務贍養他。他當那個破地方的保安也賺不到什麼錢,還要撿撿破爛,日常開銷什麼的其實都是我在資助他。” “好的,那您和費錦言的關係呢?” “她啊...”林繁枝頓了頓,看得出她腦中在檢索用詞,“她一直工作都很努力,大概一年之前吧,我還在和她一起做法律顧問,她是組長來的,但是大概半年多之前,她精神狀態不知道為什麼有點不正常了,搞砸了很多事情,上麵就說讓她在公司好好休息一下,狀態好了再和甲方對接,然後就讓我頂替上去了。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能感覺到她有點恨我,其實我根本就不想頂替她,因為我知道,專業知識上麵我根本就不如她,所以我就乾脆主動申請調到財務部門了。” “18號那天你有見過費錦言嗎?” “沒見過,”林繁枝頓了頓,眼神有些飄忽,“呃...其實我那天確實去找過她,不過是她17號就給我打過電話,讓我到她家去找她的,我去敲過門但是沒人在家...” “你還記得幾點嗎?” “記得,12:35左右,她說隻有那個時候她有空。” “隻有那個時候有空?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那我肯定是不知道的,不過聽她的語氣,像是18號和別人有約一樣。” 聽到有約二字,師父默默在一旁翻看了之前的線索,隨即皺起了眉頭,我知道那是為什麼,因為在之前的線索裡根本就沒顯示過費錦言和誰有約。 我等著師父重新翻開筆記本,便繼續對林繁枝發問:“那也就是說,18號12:35你到了費錦言家,敲了門,但是沒人開門,然後你就直接回公司了嗎?” “沒有直接回公司,我叔叔不是正好在那裡住嘛,我就去看了他,然後再回的公司,13:30左右。” “18號是工作日,費錦言不來上班,反而讓你去她家,你不覺得奇怪?”師父這時候打斷談話,身體前傾盯著林繁枝的眼睛。 林繁枝似乎沒有意料到師父會突然發問,被嚇了一下,然後理了理思路繼續說:“對於她讓我去她家我確實覺得挺奇怪的,畢竟我們倆沒什麼太深的交情,但是因為她得病這件事,全公司都知道,她也三天兩頭請假,所以也沒覺得多奇怪。” “你覺得,她會因為什麼事找你呢?”師父繼續發問。 此時的林繁枝眼神有些飄忽,一副很虛的樣子說:“那我哪知道,說不定是她自己發神經就叫我過去了。” 聽到這裡,師父便哢嗒一聲合上筆記本,變相告訴我該問的都問出來了,可以暫時中止談話了。我便站起身:“謝謝你的配合林女士,最後一件事,請您在這上麵依次按上十根手指的指紋,麻煩了。” 林繁枝並沒有脫去臉上緊張的表情,僵硬地按完指印,我和師父便辭別而去。 第二站是林貴家。 這一次見到林貴,和之前幾次看見他的感覺完全不同。在之前的印象裡,林貴是個狡詐精明的老頭。但是今天看他竟然那麼疲憊。我坐在上次他招待我和劉北的那個大沙發上,師父並沒有坐著,而是站在旁邊,他表現得很好奇似的,問林貴:“介意我轉轉嗎?” “隨意,隨意”林貴回答。 “多謝。” 於是師父便隱沒於我的視線,向房間深處走去。詢問嫌疑人的重任自然又落到了我的頭上。 我直接開門見山:“我們今天早些時候去見了林繁枝,就是你的侄女,她承認她來找過費錦言。我們當初問你有沒有人找過費錦言時你為什麼撒謊?” “我沒有撒謊啊警官,我又不覺得我的侄女是可疑人,她會不會殺人我還不清楚嗎!”林貴耷拉著疲憊的眼睛,很激動地朝我喊著。 “我建議你現在說實話,因為我們在現場發現了一枚指紋,而且我們也已經采集了林繁枝的指紋,今天晚上就可以出對比結果,如果證明那枚指紋就是林繁枝的,那我們就可能定她的罪。”我當然沒說真話。 “不能啊不能啊!她沒有罪!她什麼都沒做啊!”林貴更著急了,噌一下站起來。 “那就請你說實話,那天到底看見什麼了,看見誰了。” “我誰都沒看見,因為,是我做的...”林貴又突然一下癱軟在沙發上。 還在屋裡轉悠的師父聽到林貴突如其來的認罪也趕來了我麵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我多少有點不知所措了,我預期的結果並不是這樣的。師父拍拍我肩膀,讓我坐下,他坐在了我旁邊,還是用他標誌性的,不疾不徐的語氣對林貴說:“那既然你認罪了。你就詳細地講一下為什麼犯案,以及你犯案的全過程。” 林貴一臉呆滯看著我們兩人:“我...我是把她藥死的,因為...因為她知道是我把監控拆了賣錢的了。” “繼續說。”師父不為所動。 “我那天買了好多藥,呃,有毒藥,還有別的什麼。然後中午就去她家,開門,就讓她喝了藥,然後就藥死了。” “還有別的嗎?” “我還...給她寫了封遺書,放在...那個茶幾上。” “用什麼下的藥?” “一個帶把的杯子。” “杯子放在哪?” “我放在,遺書旁邊了。” 我和師父同時明白了一切,林貴在頂罪,因為杯子是壓在遺書上的。 “你知道包庇罪判幾年嗎?”師父的聲音很沉,我也是第一次聽到他用這樣的聲音講話。 “我沒有包庇,就是我,把我抓起來吧。” “小金!帶回去。”我被師父的聲音一震,他好像很生氣。 我於是默默點點頭,迅速把林貴帶進了警車。而師父並沒有立馬跟我們一起出來,而是在林貴的房子裡逗留了一會兒,於是我便先給劉北打了個電話,告訴他林貴承認是自己行的兇。當師父出來的時候,我看見他手裡拿著一本類似作業本一樣的東西,本子封麵上寫著作業本主人的名字:林繁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