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慶培,這位暨陽城關的子弟,他的家坐落於苧蘿山腳下的鸕鶿灣村,那是一個深受歷史熏陶的地方,傳說中的美女西施就誕生於此。他的居所與浣紗門市部隔岸對望,仿佛可以透過波光粼粼的浣紗江水麵,窺見歷史的悠悠歲月。 徐家三代單傳,這份厚重的家族責任讓徐慶培早早地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他的妻子是同村的一位遠房親戚,兩人的結合帶著濃厚的鄉土情愫和家族的期望。 然而,命運對徐慶培並未全然眷顧。他的兒子,原本應是健康活潑的孩子,卻不幸患上了乙型腦膜炎,留下了後遺癥。孩子三歲了,卻仍然無法開口說話,一隻小手臂總是綿軟無力地垂著,仿佛訴說著命運的無奈與不公。 麵對兒子成為殘疾人的殘酷現實,徐慶培陷入深深的憂慮之中。為了籌集兒子的醫藥費和養老金,他開始動起了歪腦筋。他想利用職務之便謀取不義之財,以改變家庭的經濟困境。 他原是浣江經營部負責銷售的組長,兩年前浣紗門市部發生了一起特大的物資貪汙案,物資局領導班子及浣紗門市部管理層大換血時,他才被調來擔任浣紗門市部經理。 因為涉案原倉管員沈某上吊自殺,使這起物資貪汙大案不了了之,留給徐慶培這個新經理的是一副爛攤子和一本怎麼軋也軋不平的爛賬簿。 他本以為物資局兩位新任領導,一位是書生氣十足的大學生,一位是文化局乾部,兩人都沒有經商經歷,而且都是外地人,哪裡能洞悉物資公司下屬門市部裡的藏汙納垢——他認為自己撈一票的機會終於來了。 於是,趁兩位新局長還是“睜眼瞎”時,徐慶培夥同新任會計及一位親信倉管員,以少開多發、瞞天過海、裡應外合及做假賬等等手段,渾水摸魚地貪汙倒賣了不少物資,發了一筆數目不小的不義之財。 徐慶培萬沒想到,浣紗門市部一尺多高的賬本,秦副局長隻用了幾個晚上就發現了諸多可疑之處。很快,秦付國識破了他的所有把戲,掌握了他貪汙的事實和重要證據。 當秦付國得知他的貪汙動機和家庭實際困難後,也許動了惻隱之心,決定放他一馬,不予查處,但條件是他必須立即退還所貪汙的款項,並且懸崖勒馬、金盆洗手。 徐慶培當時在秦付國麵前涕淚縱橫,表示今生他隻效忠秦副局長一人,隻要秦副局長有用得著他的地方,他願意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去年十二月底,秦付國把史婉蓮領至浣紗門市部報到時,話裡話外都告訴徐慶培:如果你沒有把史婉蓮保護好,那麼經理就別當了——要麼回鸕鶿灣放鸕鶿去,要麼乾脆進牢房吧! 這是秦付國第一次正兒八經地托他辦事,而且事關他的命運前程,他焉能掉以輕心? 事實上,兩年接觸下來,徐慶培發覺秦付國這位冷麵上司其實是位心慈手軟、恪守信諾且才智過人的人中之鳳,因而自己即使沒有授人以柄,他也願意成為秦付國的忠犬而鞍前馬後。 於是乎,徐慶培私下裡稱秦付國為“大哥”,心裡也的確把他當成了比父母還重要的恩兄。 秦付國也逐漸把徐慶培當過命兄弟加以照拂,隻是擔心他貪念未除,舊疾復發,不知收手,到時誰也沒能耐再罩住他。因此,徐慶培時時被警告:必須斬斷自己的黑手,回頭是岸。 徐慶培痛下決心,準備徹底洗白自己,努力做一個像大哥那樣正派而高貴的男人。由此,浣紗門市部倉庫裡的物資短少現象終於畫上了句號。 盡管徐慶培已表露出改過自新的決心,但秦付國對他的戒貪意誌仍然心存疑慮。為了確保門市部的財務清明,秦付國決定撤換現有的主辦會計,並選擇個性堅毅、意誌獨立的史婉蓮來接任這一要職。 這一舉措不僅是對史婉蓮個人能力的認可與提升,同時也被視為對徐慶培的一種間接監督與製衡。通過這樣的安排,秦付國期望能夠進一步鞏固門市部的財務管理,確保一切運作都在正軌之上。 無奈浣紗門市部的賬本即使和兩年前作了切割,依然是左支右絀,沒那麼容易軋平的。賬本不軋平,接任者怎麼接手?這就是史婉蓮至今還在中小農具櫃臺開票的原因。 “姑奶奶,你早點來財務室上班,在我眼皮底下麼,我也好省點心。眼看著爛賬就要軋平,這兩日就可以調你的崗,你卻打了顧客的耳光,還拿剪刀要和人家拚命……我怎麼給大家一個說得過去的交待呢?人家會說:喏、喏、喏!服務態度越差,工作調動得越好,果真是有靠山的。唉——史婉蓮,你真讓人操心啊!”徐慶培內心充滿了無奈,思緒如波濤般翻湧。 “小史,我大哥真心勿想讓你受一點傷害——每次夜頭你離開浣紗門市部,後麵拿手電筒‘跟蹤’你的人就是我,你曉得嗎?我怎麼感覺你這個女人一點勿懂人情世故,完全勿曉得好壞呢?”徐慶培想到這裡,決定找史婉蓮好好談一次。 …… “小史,我們是商業部門,顧客群眾就是我們的衣食父母;我們該忍耐的時候還是要忍耐的嘛!不能動勿動就發脾氣,打人就更勿對了。聽說你還拿剪刀要和人家拚命,這個脾氣是勿是太火爆了點?”徐慶培循循善誘、字斟句酌地說道。 “如果你老婆被人家這樣侮辱了,你也忍著不發脾氣麼?” “你……” “我是來工作的,又不是來忍受顧客侮辱的。我和顧客的人格是平等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存在誰忍耐誰的問題。所以,忍辱負重我做不到!打他耳光是一種本能的自衛,所以我並沒有做錯什麼。”史婉蓮堅貞不屈地說道。 “人家說你個性強,我今天總算領教了。你這樣的個性是要吃虧的;要勿是我和秦副局長處處保護你,你的虧就吃大了!”徐慶培一時氣急,說漏了嘴。 “感謝你們處處保護我!我也不是傻瓜,更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但我要告訴你和秦副局長:個性是娘胎裡帶來的,改不了。而且我的人格尊嚴權任何人都保護不了,我老公也保護不了,我隻能自己來保護!”史婉蓮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你……你太勿尊重我了!你勿要仗著秦副局長器重你、在乎你,就把我也勿放在眼裡了!”徐慶培有些氣急敗壞。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不需要任何人來在乎我!我憑什麼要你們來在乎我?我不要這份工作了,行不?”史婉蓮沒想到徐慶培會說這個話,圓睜著雙眼回應他。 “你想怎樣?”徐慶培吃驚地問道。 “不乾了,辭職!”史婉蓮咬咬牙說道。 “什麼?你要自砸飯碗?”徐慶培以為自己聽錯了,張著嘴巴呆在那裡。 史婉蓮說完,就拿過桌上的一張紙寫道:“物資公司領導:本人因個性太強不適合從事營業員工作,特申請辭職,望予批準為盼!申請人:史婉蓮。1963年11月12日。”她寫完後,便揚長而去。 徐慶培望著史婉蓮的背影,拿著那份辭職報告,恨恨地說道:“你真是氣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