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以後一切變了,許多事都是,她再度變回那些誰也瞧不起的孩子,隻是戴上麵具隱匿殺人,那力量便與現實際遇無關聯了。 尋覓他旅途的第一站……是曾稱作密室的S城精神病院,由先前那家轉來這兒,不過更小更舊更黯更潮,倒也沒什麼不好受的。 倒沒得選嘛,從這兒逃出的事,大概要過上會兒了,轉院的事非她決定,一旦打點專員,真實境況便會立馬暴露在外,尤咕嚕那是怎樣恐怖的存在,豈不有目共睹?但摩卡老師的拜訪純算驚喜加上意外。 “好久不見,卡拉米爾。你一直在找的人有找到麼?” 摩卡導師一如既往,歲月變遷不能衰竭她的臉麵,她還是不扶門口那個乞丐,她的股們鮮少狂跌,也難怪如此。女兒、房子車子都賣掉的,一口一個舒適優美搬進海邊荒灘別墅的人,出股再虧虧到何處?因此輟了兒子的學,吃不好喝不好,去趟醫院要兩小時,付出一切的人才能最後發家,是這個道理吧。少女家的經濟支撐曾是讓她撐下的唯一原因,不僅讓她茍活至此,據說前日還換了新房。“她會對我好些。”少女這樣想著,以為耳光打來還要過陣。 “……”眼前女人一臉恭維,是諂媚討好者的標準神色,進門卻是兩手空空。她很矛盾,少女知道。 “對不起,導師。即便您這樣問了,什麼五協會長,我不認識。”當這句話脫口而出時,能顯見察覺她眼中的矛盾不復存在,化為堅定、黯淡的火苗時,她說話也隨之一頓,“或許是很偉大吧,如您說比肩妄想,或許又如您說黑鬥篷伴風箏趕路,一個瘋子。如此這樣的人,真能給您財富麼?” 哥倫比亞白蘭香。S城最大的拉裴穆精神病院裡,Morner小貓一如既往地蹭衣向她問好後,就嗖一聲竄進儲物室了。少女新裙無塵無染,盤膝靜視來訪女子,一言不發。自被初次叫“垃圾”後,她不再高看麵前女人了,正與從前截然相反。“隻為這種事情的話,請您離開。” “哦,看樣還病的不輕。”摩卡冷笑予以回應,一手遞上為她已過生日的過時禮物,僅是一張印她卡通畫的賀卡,“把你的爛畫全都拿走”,是這個意思吧。她以為自己曾連肝三天的努力有所成效,可是啊,這座城市誰不願找個隨意發泄的對象呢?是自己也無妨…… “懲戒司憑什麼找你?!精神分裂,舉止異常,控不住生理反應,不分冷熱,很帥是吧?!市場是架稱重器呢,小姐,你不該被淘汰麼!”眼前摩卡,是她自早便請來的導師,首屈一指的商界天才。隻手撐起家族的一片天,也是她一手扭回家族頹勢,“華爾街沒有聖人,隻有贏家和輸家,你算什麼,你憑什麼算什麼!”她喊,僅是片刻保持冷靜,“時人興起,時人衰落,給我好哈了記住!”所有人都以為如今無能的卡拉米爾早已完了。十年前那驚天地的變故中,兩家受擊皆尤嚴重,慘絕人寰、血流成河,本該盡盡家道中落。現如今卡拉米爾家再次衰敗,摩卡家卻如日中天,蒸蒸日上,不正是蒼天之意?天壤之別。 “此後我將全權負責艾克薩與尤咕嚕那的調查,但請記好,這些有大概率會被歸為懸案。強者規定方式,強者定義正義,世界就是這樣。” “那我死咬不放呢……” “哦。人以另一種方式實現自己的價值,也會覺得很愉快吧。” “不便,這是原則。” “看來腦殘還很徹底。你放心,結束分成有5%,會比0強。就不用睡臭水溝,鉆耗屎了。病房貴吧。” “……貸錢也不答應。但就談談的話,先請進吧。” 這是案情取得突破進展,馬上就能向這些年嘲諷她的人復仇的時間段,少女裝病快一整年,好在仇家因此並未盯上此時可憐兮兮、並無威脅的她。這些年,她經歷了太多的屈辱、冷漠和嘲笑,即在寒冬臘月,也僅能著短衣短褲,潑著泥濘出門;夏日覆著厚重長襖瘋跑,日復一日。 仍有人疑心不已:她自稱學者綜合癥,得分也還是過高了。少女隻得故意讓他們尋到幾次小抄,在那個諾大禮堂低笑承認作弊真相,自顧自被那個早已瞥見的顏料機關澆滿全身,哄堂大笑。這下徹底沒人疑慮了,曾經宛若天仙的大小姐,如今已是可悲可泣的神經病了。 “所以請進,沒什麼來招待你了。” “嗬,不愧是寒舍,真是骯臟。” 突然,她沖少女小腹猛地一拳,立刻被一雙大眼死死盯著。女孩的肚裡早已翻江倒海,隻是她並不介意,“您真的覺得,自己已遙遙淩駕我之上了?”冰冷異常。“當然,錢永遠不會睡覺,我所握的變量數與你相比,是天壤之別!”摩卡隻是如此回應,“沒必要這樣看我。想從我這裡得到好處的人都可以從美國排到柳德米拉,你不過也隻是其中一個。” 才一正式見麵,導師便笑不起來,對這個早晚要被送給懲戒司的可憐少女輕蔑一瞥。斷人財路如斷性命,巴不得那兒能將女孩千刀萬剮。“隻是給些無關緊要的肉乾,然後收獲上一批忠誠的獵狗。你們家族慣用的手段不是一向如此嗎?在動物麵前以主人自居,你平時就驕傲些這個?” 語氣接續上揚,又轉了音色,用零下四五十度,給她運黑錢的僅披熊皮裘看她的猙獰回望少女,又是一擊,被攔下了,“不論做多、做空都有錢賺,除你們這類貪心者。”該說真不愧是敗完了家底的,哦,沒落的貴族麼?摩卡隻是這樣想和說著,就連住處教育都不用你們自己研究和打理,比肖和卡利亞差太多了。想有容身之所就須付出財富,一個空腦米莉森都知的道理,連這都不明白麼? “我絕無此意,老師……”少女還想試著辯解,趁著他停頓的空隙說些什麼,但後半句很快就被導師下壓聲蓋過去——她說她心碎羞恥,寒心酸鼻,這麼久了錢或實際支持都沒有。僅僅是想當然就能強占住處一角?自己,難道真和4M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慈善協會別無二致?沒待說完,便被少女很低、很低的音打斷,但很快很決,讓她冷冷輕笑。曾的那個共舞一琴的天才少女如今何在?為她炒股、分憂,將三五串丸子贈予,便得回贈滿滿肉排三明治的善良孩子,如今卻是那麼決絕可憎,不計情分—— “……我會滾出您的公寓。”她說。 她怎敢這樣直言不諱啊——摩卡心想——哪怕最終總要讓她露宿街頭,沒想這樣不顧情分? “你覺得這樣夠了,就請便吧。”摩卡也沒示弱,言語中都帶著憎惡。“已經每天在您的酒吧打工三小時了,也不夠麼。”女孩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女子卻是釋然笑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自己何時在意一個忘恩負義垃圾的回嘴了,自己竟也如此多情。 “嗤,骯臟的臭端盤而已,愛怎麼樣就怎麼樣。”華爾街日報要出新了,又有流浪漢要凍死了,誰的紅股今日開盤?誰的家室一夜暴富?“以後不用來了。別用這種補償方式惡心我了。我免去你的罰金,別再和我糾纏。”她說得很瀟灑,輕拂秀發轉身便走,自也再無多言。“……謝謝。您會後悔,有朝一日。”少女頓頓糯糯地說,向黑角落,就是無人介意了。隻是不言而散的派對,撂下酒桌。 “小黑屋會讓你這種垃圾再起不能。”卡拉米爾好久都沒這麼被直言不諱地數落過了,但好在裝得很像,自己真棒,這樣程度失敗,也不足她留下淚呢,“好的,我期待著。” 又是糯糯,對無人聆聽的拐角。一隻鋼琴矗那兒,會想來一起奏的音,時還溫存美好著,摩卡真像位母親啊。 “再試一次。”小考下發之際,那張臉龐如此溫柔,“再試次,不要緊的。”動聽之音,第五次仍滿滿紅叉,卻為興奮一把抱起,“是故意的,對嗎!” 被她看穿了,是信任麼?無比確信定能讓彼此變得更好,“還好你學會了……還好你學會了!”她重復了很多次。 周燈若萬花筒,繞旋是細細雕星的燈,星海真美。願像曾的那樣一起看星?有無旋律也好,躺草也罷,不再是清風撫麵的微愜,提燈不暖又如何?再試一次吧。 同她一起,至少踏足那隻世界名校的大門吧。 “後悔?好的,我期待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