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有攖之(1 / 1)

人微言輕,特別是處於逆境之中時,不管是誰人,或都想要上來踩上一腳。   王仁和薛蟠兩人或許不知道從哪裡得了消息,應是忠順王府來人是為了退婚,這便先行一步,前來羞辱?   或也是豪奪。   他們倆本就是無事還要起三分浪,惹事生非的主,既然看上了冪兒姑娘,或是一定要想著法子得逞不可。   “公子,公子……”   冪兒姑娘雖躲在樸十年背後,這時也已漲紅了臉,更是惱怒、羞窘、不知所措,低低恨恨說道:   “即便我今兒死了也好,斷然也不會從了他們。”   樸十年隻覺得自己衣袖緊了又緊,搭眼一瞧,是冪兒姑娘蔥白一般的手指死死的拽住衣角,抵死不肯放開。   她那一雙清澈的眸子裡,已溢滿了淚珠,似要破堤而出,又被生生的忍住,如晶瑩的寶石要崩出杏臉桃腮一般。   美人何楚楚,公子心萋萋。   公子有事,老奴服其勞,那邊,貂璫不知何時也已轉回了身,手裡還拿著烏篷船上的撐桿擋在樸十年和冪兒姑娘身前,厲聲喝道:   “王仁,薛蟠……想來你們也是金陵城裡有名望的公子,怎……怎敢如此,想我家先前未曾落難時,二位又何敢欺辱?”   當麵調笑別人婢子,比之妓館頭牌,這已是踐踏了。   老奴貂璫一頭銀發,髭須根根,雖已垂垂老矣,可此時威勢,竟有三軍之前的猛卒在一通鼓之後必殺敵軍的勇氣。   “嗬,隻可惜,你們被抄了家啊。”   那王仁一臉嬉笑,竟毫不知恥,甚或笑出聲來,奚落道:   “此時說過往又有何益處,且我聽說,忠順王府今兒便是前來退婚。   你們主仆三人不知為何沒有被流放、殺頭,或今兒又失了王府庇佑,與其說保不住一幢別院,冪兒姑娘或也要充入教坊。   我今兒此來,行的是菩薩心腸,救你們於水火之中,敢不領這個人情?“   王仁老神在在,渾不把貂璫的話當做一回事,更是瞧著冪兒抵死不從,婆娑淚眼模樣,自顧說道:   “薛兄,簪花院的頭牌,又哪裡比得過冪兒姑娘,隻她此刻那一滴淚珠兒,要我出千金買來,也是值得的了。“   “王兄好雅興。“薛蟠出言相和,講道:   “我知道當世有才情的女子分了北微南黛,當世絕美的女子,也分了南北,但今兒看來,南方更勝一籌,多了個冪兒姑娘。   王兄,若你肯吃個委屈,不如拱手讓於我可好,哪管是多少銀子,都好商量啊。“   兩人當麵談論,甚至於提起銀子,更是定定的瞧著冪兒姑娘,隻把樸十年當做空氣,虛無。   見他們二人如此,一起前來的世家子們,也起哄架秧子,有人講道:   “樸公子,你家情況,我們都已知曉,怕再過上些時日,便要賣祖宅田莊了吧,不如就從了王公子,薛公子如何?”   “一個區區婢子而已,卻能讓樸公子和王兄,薛兄有了深厚交情,這事兒,換做旁人,又哪裡會猶豫半分?”   “樸公子,不知你意下如何,可別等到王府當真退了婚,你家又再次被抄,到得那時,可謂是人財兩空,得不償失啊。”   “……”   沸沸之言滾來,如糞坑裡蛆蟲的聒噪。   樸十年憤怒已極,麵上卻平淡自若,心裡更是不住思量:若此時和王仁,薛蟠翻臉,或正中了他們下懷。   勢必以此為由頭,做出更加不堪之事。   但龍有逆鱗,觸之必死,人有攖之,則必殺人。   雖隻和冪兒姑娘,老奴貂璫相處一年,可這其中感情,每日廝磨,已讓樸十年覺得,他們就是家人。   家人受辱,豈能不顧?   即便當真做個莽夫,不提家中僅存房屋財貨,不提樸家被抄緣由,樸十年也已心中篤定,一定要教王仁,薛蟠好看。   他並不是沒有這個實力。   因這一年多來,他看似每日流連風月,夜宿秦淮,可多數時候,樸十年更會流連在竹林海,和老篾匠焦老頭學習武藝。   焦老頭自己從未出過手,但似乎每樣武藝都懂一些,又似乎都通,就使得樸十年這一年餘學的尤其龐雜。   多而不精,隻對旁人,對樸十年來講,卻也精於兩樣。   一個便是拳腳功夫,一個便是劍法。   想當年,樸十年初見焦老頭時,自報家門,謙遜而有禮,拱手講道:“隔河為鄰,戴罪之人樸十年前來拜會。“   瞧著樸十年恭敬樣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焦老頭手裡篾匠活計不停,隻抬頭笑笑,講道:“如今的少年人,懂禮者少,執禮者更少,你也不必拘禮。   鄙人,姓焦……“   他這話兒一講出來,樸十年便覺得有趣,更覺得焦老頭是可以相交之人,便當真不拘著禮,於竹林海中閑步,如若在自家。   旬月之後,兩人越發的熟識,那焦老頭才認真說道:   “樸小子,我觀你半月有餘,才知你是練武不出世的天才,我略懂些招式,不知你願不願學?“   才到這個世界沒多久,樸十年雖也謹慎,可更多是對任何事都有熱忱,興趣,豈有不學之理,也便到了如今。   河岸邊微風吹來,一主二仆三人有被王仁,薛蟠以及諸多世家子和隨從們包圍之勢,各種不堪之言,風卷入耳。   “王仁,薛蟠……“   樸十年心下裡已動了殺心,正要拿兩人作伐,試試這一年來的習練,成果如何。   可才一張口,不止是他,連眾人便也瞧見不遠處河岸轉角處,有一騎飛馳而來。   一騎即出,後麵又跟著數騎。   當先一騎是匹棗紅色的盜驪,後麵幾騎卻都是以耐力聞名的蒙古馬,可不管是哪種馬,皆都鬃須飄逸,如絲緞飄於長空。   更不要說,那騎在馬上的少年人了。   這一刻,樸十年仿佛要脫口而出“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但那盜驪速度極快,頃刻而至。   騎坐於其上的少年人雙目如炬,神采飛揚,勒緊了韁繩,喝道:“我乃狄道馬擴,不知誰是樸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