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牛車,馬不能跑的太快,一行人隻好圍著一輛牛車慢慢的趕路。冬夜的三更天十分寒冷,雖然此時無風無雪,可一夜未睡加上透骨的冷意把一眾人的精神壓的極其萎靡。 季三的年紀最大,此時已經顯得有些疲乏,黃鳳清把自己的大氅給了季三,又讓李漢刀的馬鞍上牽了一道繩子來拉著季三的馬,這樣李漢刀在前拉著,也能讓後麵的季三在馬背上打個盹。 第二天清晨太陽升起時,眾人在一條小溪旁停了下來,燒了點水烤軟了幾個饅頭,簡單地吃了點東西,又給綁在馬車上的八個人灌了蒙汗藥。 八個反賊還是昏迷著的,昨夜黃鳳清把一整瓶蒙汗藥都倒進了鍋裡,藥效之大,就算牛喝一口也能被灌倒,更何況是人了。 “這是最後一點蒙汗藥了。”林清弦擔憂地說道,此時才出荷塘村十三裡地,以這個速度要趕到唐洲城,估摸著要到中午,可藥效能撐到中午嗎? “到時候我有辦法。”黃鳳清道:“我們先上路吧。” 一行人收拾好準備上路,黃鳳清卻把原本牽在李漢刀馬鞍上的繩子牽到了自己的馬鞍上,他對李漢刀說道:“漢刀,我們得做兩手準備,你現在立刻就前往唐洲城,找到那裡的守城將軍,把我們這邊的事情告訴他們,讓他們派兵來接應。” “那不行。”李漢刀嚴肅道:“我不能離開少爺,這八個賊在這裡我不放心,我得護著少爺的周全。” 黃鳳清道:“這件事你必須聽我的,這裡你最擅長騎馬,你聽著,你越快去越好,你在這裡每拖一秒,我就多一份的危險,現在立刻帶著兩匹馬上路。” “可少爺…” 李漢刀又想說什麼,卻被黃鳳清止住了,他指了指牛車上的那口鶴王金刀對他道:“你把這口刀帶上,若他們不信,就把這把刀給他們看。” “是!”多說無益,李漢刀明白這一點,朝黃鳳清一抱拳,提起那口重如玄鐵的刀策馬而去。 “我們繼續走。” 黃鳳清看著李漢刀遠去的背影不由得擔憂了起來,現在隻有五個人壓著八個人,自己、季三、林清弦都沒有什麼武功的底子,更別說什麼打打殺殺的,剩下的兩個漢子雖然也是好手,可是也難敵八人。 尤其是身高九尺的李鶴忠,壯的跟一頭牛一樣,這點繩子能束縛住他嗎? 黃鳳清心裡一陣不安。 想了想,黃鳳清看向並肩而行的林清弦,道:“林叔,你說他們八個人為什麼脫離了大部隊,先行八百裡來到這裡?” 林清弦想了想道:“一定是來刺探情報的斥候。” “不像。”黃鳳清搖了搖頭:“林叔,你覺得李鶴忠這個人怎麼樣?” 林清弦沉思了片刻道:“剛毅勇武,儒雅仁厚,有王者之氣。” 黃鳳清頷首道:“我雖然不知道這個鶴王在起義軍中是什麼地位,但這種人地位一定不低,做斥候也不應當派他來。” 林清弦聞言深思了片刻,又轉看向牛車上綁著的八個人,輕輕點頭:“你說的有道理。” 黃鳳清沉聲道:“首先,他們的行裝不像是斥候的行裝,黑衣鬥篷,反倒是像是刺客。其次你看這些人的體格,個個身高七尺以上,身板開闊,行動又極其迅敏,像是訓練有素的戰士。最後,你看他們的馬。” 黃鳳清拍了拍胯下的大黑馬,道:“這種馬要比我們的馬大一頭,體肌健碩,匹匹神武俊美,腳力又好,都走了一個上午了,都不見喘氣。有了這種馬,日行千裡不是空話。” “所以,這肯定不是一支斥候隊伍。”黃鳳清道:“他們先行八百裡來到這裡,肯定有著特殊的目的。” “你說的不錯。”林清弦沉思道:“一個王,應該不會是斥候的。” 這時,一縷陽光透過黑壓壓的雲灑在了大地上,黃鳳清抬頭望去,竟被刺的睜不開眼睛。 這是新年來的第一縷陽光,卻不料如此刺眼。 又趕路趕了兩個時辰。終於,一聲虛弱的輕哼打破了寂靜。 黃鳳清心裡一沉,藥效快過了,他立刻讓隊伍停了下來跑去牛車邊檢查,其中一個人眉頭緊皺,似是很痛苦,卻怎麼也睜不開眼睛。 黃鳳清不敢大意,立刻招呼道:“來人,給他們都把嘴巴堵住,再用厚布把他們的眼睛蒙上。” “是少爺。”另外兩個護衛一邊一個立刻行動了起來。 可就在這時,又響起了一陣輕哼。 藥效時間到了! 黃鳳清臉色一下變得難看起來,他現在祈禱李漢刀能趕緊帶人過來,否則八個人全都醒來那可就麻煩了。 又一聲輕哼! 黃鳳清不再猶豫,一咬牙,抽出腰間的匕首,上前在那個哼出聲來的人的手臂上劃開一道口子,頓時鮮血就流了出來,接著又在他右手掌心中劃了一刀。 那個人又痛苦的哼了一聲,依舊沒有力氣反抗,手掌心被劃破了隻是輕微的顫抖了一下。 黃鳳清盯著那人手臂上淌出來的鮮血,心裡默默念著。 “一、二、三……十九、二十。” 數到二十息,地上已經流了好大一灘血,那個人的嘴唇也漸漸白了,這時黃鳳清才掏出一塊布給這個人把傷口紮住,止住了他的血。 黃鳳清對兩個護衛道:“封住嘴蒙住眼睛後,給他們每人放二十息的血,再給他們拿刀的右手劃一刀,在他們醒來前降低他們的體能,但不要傷到性命。” “沒想到你年紀輕輕,竟有這麼多詭計!” 聽到這個聲音,黃鳳清整個人頓時如墜冰窖。 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李鶴忠醒了! 他的聲音絲毫不虛弱,甚至鐘洪有力! 沒有絲毫猶豫,黃鳳清提起手中的匕首向李鶴忠肩胛骨刺去,卻被李鶴忠一個翻身滾下了牛車匕首隻紮到了牛車的木板上。 李鶴忠一個矯健的躲閃躲過了兩個護砍過來的刀,又急速後退兩步,與他們拉開了距離。 兩個護衛刀砍落空,也不再追擊,一左一右橫刀擋在黃鳳清的麵前,警惕地盯著李鶴忠。 “你早就醒了?”黃鳳清沉聲問道。 “不錯,半個時辰之前就醒了。”李鶴忠雙手負後,平靜地道:“隻是你們這繩子紮的緊,我剛才才解開。” 黃鳳清道:“李鶴忠,這裡離唐洲城不到十裡,你已經跑不掉了。” “殺了你們,有這些馬,我們能逃走。”李鶴忠淡淡地道:“你們五個人不是我的對手,你把我兄弟放了,把馬匹留下,我就不殺你們。” 說到這兒李鶴忠一笑:“其實我倒是很想殺了你們,隻是這裡離唐洲城太近,我倒是怕真出了什麼事端,否則你想這麼便宜地就走了?” “那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黃鳳清笑著,毫不示弱地對視著李漢刀,他拔出插在牛車上的匕首,猛地紮穿了其中一個人的大腿,隻聽那個人發出一陣淒厲的慘叫,李鶴忠的臉色就變了。 “這個人跑不掉了。”黃鳳清說的很平靜,雖然平靜,可他的內心已經繃如危弦,這種恐懼已經逼著他本能地做出了一些危險的舉動,比如像這樣,當著李鶴忠的麵刺傷他的屬下。 李鶴忠的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負後的手垂下,他準備行動了,可下一刻他的臉色更難看了。 黃鳳清拿著匕首頂在其中一個人的喉嚨上。 黃鳳清知道自己五個人肯定打不過李鶴忠,事已至此他隻能以命相脅,他現在隻希望眼前這位鶴王是個愛惜屬下的好將領。 李鶴忠淡淡地道:“你要是敢傷害我的屬下,我一定將你碎屍萬段。” “將我碎屍萬段恐怕來不及了吧。”黃鳳清道:“可你現在跑還來得及,我也沒本事攔住你。可你這些屬下是跑不了了。” “來不及將你碎屍萬段。”李鶴忠緩緩抬起了手,目光陰沉,憤怒地盯著黃鳳清道:“可把你卸成幾塊,還是來得及的。” 說時遲那時快,李鶴忠一個箭步步就沖到了牛車旁,暴喝聲宛如猛虎咆哮,揮起拳頭就朝牛車砸去。黃鳳清躲閃不及,隻得踉蹌退後,兩側的侍衛皆是上前一步奮力舉起鋼刀奮力向李鶴忠砍去。 可下一瞬那輛牛車就已經被李鶴忠生生轟塌,與此同時李鶴忠矮身低頭,躲過了這兩把致命的鋼刀,反而順勢用雙肩撞在兩個護衛腹部,把他們狠狠撞飛了出去。 兩個護衛被撞的倒地抽搐,咳出好大一口血。 黃鳳清穩住了身子,臉色煞白,看到倒在地上的兩個護衛還有剛掙紮著站了起來的林清弦和季三,心中好一陣絕望。 李鶴忠是一頭猛虎,自己幾個人根本打不過他,別說打,就算逃,他現在也逃不了了。 “現在怎麼辦?”黃鳳清極力冷靜下來問自己,局麵已經是死局。 他突然注意到了剛才還略有受驚的馬群,此時那匹高大的頭馬正不安的刨著前蹄。 一個瘋狂的念頭出現在他的大腦裡,想要活下去,唯有向死而生。 他舉起手中的匕首,用盡力氣朝那匹頭馬飛去,鋒利的匕首毫不意外的割傷了頭馬的臀部,那頭馬吃痛,再加上原本就情緒不穩定,隻見它人立起來嘶鳴一聲,四腳再次落地時,帶著整個馬群向前方沖了出去。 還有半截牛車載著三個綁的結結實實反賊隨著馬群一起向南奔去。 李鶴忠大驚失色,一個虎撲過去隻抓斷了牛車的一個木片,三個手下沒能救下,四匹馬狂奔拉起的牛車,他是追不上的。 黃鳳清的這一舉動讓李鶴忠惱恨到了極點,再次看向黃鳳清時眼中已經滿是殺氣。 “大家都散開。”這句話的聲音是黃鳳清從丹田中發出來的,他這是故意說給李鶴忠聽的,為了就是讓他有所顧忌:“大家都盯著這個賊人,隻要他一動,立刻繞過去,把剩下五個賊人殺了。” 黃鳳清說著,季三和林清弦已經向兩側退去,兩個虛弱的護衛還是橫著鋼刀咬牙擋在黃鳳清麵前。 而李鶴忠已經不會給黃鳳清任何說話和動作的機會了。 他猛踏前沖,兩手屈指成爪向兩個護衛捉去,兩護衛絕望的怒吼一聲,皆是視死如歸般的掄起鋼刀向他劈去,卻被李鶴忠徒手接下了兩柄鋼刀,鮮血從他緊握雙刃的手中淌了出來,順著刀口緩緩滴下。 天賜良機! 雖說李鶴忠以血肉之軀生生抗下了兩把鋼刀,可兩柄鋼刀上傳來的勁氣也止住了他的身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使他一時間竟無法再往前一步。 黃鳳清提起匕首,踏前一步朝李鶴忠胸口刺去。 “都滾開!” 生死之間,李鶴忠雙目通紅,居然瞬間爆發出蠻力,火光電石之間握著刀刃奪過了護衛手中的鋼刀,從而側過了身子,躲過了黃鳳清刺出的致命一擊。 “李鶴忠!” 就在這時,李鶴忠身後傳來一聲大喝,他心裡一顫,急忙向身後看去。 林清弦用劍抵在了其中一個黑衣人喉嚨處。 “你敢!” 李鶴忠怒發沖冠,又要撲上去對林清弦發難,可是他被黃鳳清叫住了。 “李鶴忠!”黃鳳清氣喘籲籲的指著遠處飛揚起來的塵土,雖然麵色疲憊可是難掩出來的興奮:“我們的官兵來了,你跑不掉了。” “混蛋!”李鶴忠大罵一聲,惱怒地看了一眼黃鳳清,對躺在地上五個依舊紋絲不動的屬下哀嚎一了聲:“對不住了兄弟們!” 而後便一頭紮進冰冷的河水中,消失不見。 劫後餘生,眾人都是鬆了一口氣,可黃鳳清一屁股坐在地上無力道:“沒有官兵來。” 眾人皆是一愣,旋即朝遠處看去,那片飛舞起來的沙塵是越來越遠。 哪有什麼官兵來,那片塵土是剛才驚慌失措跑出去的馬踐起的沙塵所致。 黃鳳清:“暫時是安全了,季叔和我去盯著河裡,萬一李鶴忠又折回來。你們在這裡看著這五個人,這時候他們差不多快醒了,不要掉以輕心,我們現在沒有馬了,隻能等李漢刀帶著官兵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