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遇欽差(1 / 1)

“李鶴忠,聖女是誰?”   當黃鳳清第二次問出這個問題時,李鶴忠毫不掩飾眼中的殺機,他再也坐不住,扯著兩百斤的鐵鏈猛站了起來,卻被一旁的李漢刀一腳踹在了胸口跌回了座位,劇烈的震動把馬車都顛的左右搖晃,守在車外的護衛提著刀一下子就擁進了馬車,虎視眈眈的盯著他。   黃鳳清擺了擺手示意他們退下,等護衛們都退了出去他才繼續道:“李鶴忠,我跟你說句實話,我知道的也不多,我隻知道你帶著一隊人深入唐洲腹地是為了尋找你們五雷真主教的聖女,你跳河逃走的那天在我回到唐洲城後,有人來找過我問我聖女的下落,我當時一頭霧水,後來想想這個聖女應該是與你有關,剛才從你的反應來看,那應該是確認無疑的了。”   “呼——”李鶴忠聞言長舒一口氣,他緊繃的身體一下子就鬆弛了下來,無力的靠在馬車壁上,他深深的看了眼黃鳳清,張口欲言卻又止,然後輕輕的笑了笑。   他突然對黃鳳清道:“你要是告訴我是誰問你這個問題的,那我也告訴你一件你想知道的事。”   “兩件。”黃鳳清討價還價。   李鶴忠想了想,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但又道:“我能告訴你的,我一定告訴你。”   黃鳳清點頭道:“好!那我問你,誰是聖女?”   李鶴忠搖搖頭,道:“我不能告訴你。”   黃鳳清又問:“那你為什麼要來這裡找她?”   李鶴忠沉默了半晌,又緩緩搖頭:“這個我也不能告訴你。”   黃鳳清被氣笑了:“你這樣一點誠意也沒有,還想讓我告訴你什麼,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李鶴忠沉默,又嘆氣:“你還是再問一個問題吧,這兩個問題我不能回答你。”   黃鳳清想了想:“你們究竟有多少災民?”   李鶴忠抬起頭,意味深長的看了眼黃鳳清,輕聲道:“目前估計有八十萬。”   黃鳳清倒吸了口涼氣,沉默無言。   李鶴忠微微一笑,道:“你真的可以考慮一下加入我們十方天雷真國,我們有八十萬災民為基地,建立一個新的王朝,何嘗不可與炎室逐鹿天下。”   黃鳳清雙手合十求饒道:“李大哥,這種話求你別說了,我在大炎朝活的好好,你跟我說這種話就是在要我命。”   李鶴忠無奈的搖了搖頭:“你再考慮考慮,等哪天你想通了盡管和我說。不過現在你該告訴我我想知道的了。”   黃鳳清道:“來找我的人問話,是嚴彰阿派來的。”   聽到這個名字,李鶴忠皺緊了眉頭。   黃鳳清看著他這副表情就知道這個東洲巡撫肯定和他們有什麼撇不清的關係,就問道:“你認識嚴彰阿?”   李鶴忠大方的承認了:“認識。”   黃鳳清問道:“嚴彰阿跟你們五雷教有什麼關係嗎?”   李鶴忠搖搖頭道:“真是不知者無畏,這個問題的答案對你沒有好處。”   繼而李鶴忠又閉上了眼睛,他對黃鳳清道:“你雖然抓我可我並不記恨你,你隻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孩子,讀了幾本四書五經卻也知道憂國憂民,你抓我是為了你們的公義,做你該做的事情吧。我隻提醒你,抓我歸抓我,但有些事情千萬別去打聽,就算有人要告訴你,你也應該捂住耳朵不去聽。”   黃鳳清默然,李鶴忠的這番話讓他感到有種無力的羞愧,但他也知道李鶴忠說的都是善言,想到這裡他打定主意不再去追問其他的事情,他深深的看了眼李鶴忠不由得一陣苦笑:“你是一個光明磊落的人,要是你們十方天雷真國人人都像你這般,那大炎危矣。”   十多天後,綁著李鶴忠的馬車行上了唐洲古道,上了這條古道便可一路北上直抵京城。季三和林清弦早在這條古道上等他們,黃鳳清和林清弦商量了一番決定不再回唐洲城,一來唐洲城內波譎雲詭不是他能消受的了的,更何況還有李鶴忠這麼一個燙手的山芋,若帶回去定不得安寧,二來請求他們去抓李鶴忠的楊壽光在臨走時也希望他們不要把他帶回唐洲城,若帶回去恐怕會橫生變節。他們決定帶李鶴忠一路北上,若在路上遇見官兵便將李鶴忠交於官兵處置,若遇不得便乾脆送到京城。   而他們在唐洲古道上走了不到半天,前方傳來消息說前麵有一隊兵馬正向這邊趕來,黃鳳清心中一喜,趕緊讓李漢刀前去看看是不是官兵,李漢刀很快就回了,給黃鳳清帶回了答案。正是官兵,而且裡麵有捕蝶郎,打的是皇差的旗幟!   黃鳳清大喜過望,有捕蝶郎護送又打著皇差的旗幟,那一定是欽差無疑了。想到這裡他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這幾天押著李鶴忠一路上他也吃不香睡不好,有這麼一個狠人在臥榻之側,他豈能安心。可他心中還是有一絲不忍,交出李鶴忠就等於給他判了死刑,天知道等待他的將是什麼。   想到這裡他翻身下了馬,走到後麵的馬車邊一頭鉆了進去,他看著李鶴忠,李鶴忠也平靜的看著他,眼神中沒有一絲波瀾。   他對李鶴忠道:“前麵來了一隊兵馬,是皇差,我打算把你交給他們。”   李鶴忠平靜的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黃鳳清終究不是鐵石心腸,他馬上要做的事情無異於是要對眼前這個人判死刑,可他能做什麼?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不是他能抉擇的了,他心中的愧疚感無非來源於他即將把一條鮮活的生命交給閻王,但愧疚和大義相比又孰輕孰重?他所行之事,是大義!   黃鳳清問李鶴忠:“你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李鶴忠露出一絲微笑,反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黃鳳清看向窗外,遠方可見處已是塵土飛揚,萬馬奔騰之下兩麵明黃的旗幟清晰可見:“我把你交於他們已是對你判了死刑,我敬你是英雄,就憑這點,你有什麼事還有遺憾的我盡我所能幫你完成。”   李鶴忠淡然一笑,依舊對黃鳳清說了那句話:“做你該做的事情吧!”   李鶴忠輕聲道:“若真是天要絕我,那我還有什麼可遺憾的呢?天國大業還未成,天若要我活,你們殺不了我。”   黃鳳清沉默,他再無多言,退出了馬車。   欽差的隊駕足足有五百甲士,他們多是唐洲軍隊臨時調撥過來執行護送任務的,還有一些欽差的親衛走在最裡層貼近馬車的地方。隊伍中為首的幾名騎官看見黃鳳清一行突兀在路上,驅馬前來盤問,黃鳳清向他們說明了車裡捉了一個反賊的頭目,幾位騎官聞言大驚失色,連忙駕馬去馬車裡查看,見到馬車裡綁著的李鶴忠互相對視一番後,其中的兩名騎官又策馬折回了馬隊中,直驅欽差大馬車,隻見一名騎官翻身下馬,走到馬車邊向裡麵說了幾句話,而後帶著整個馬隊向黃鳳清他們圍了過來。   四名銀甲隊官翻身下了馬,走到黃鳳清一行的馬車前揭開轎簾往裡麵一看,繼而又看向黃鳳清問道:“這裡麵是什麼人?”   黃鳳清拱手道:“回幾位大人的話,裡麵是一名東洲反賊的賊首。”   “反賊的賊首?”幾個隊官互相對視一眼,其中的一名問道:“你是怎麼抓到他的?又怎麼知道他是賊人?”   黃鳳清道:“幾位大人,這賊人是東洲賊首之一鶴王李鶴忠,我與此人接觸過兩次,第一次是他險些要我的命,後我受到唐洲巡撫楊大人的指點,設下陷阱才捉得此賊人。”   另一隊官也問道:“你既然捉了此賊人,為何不送至唐洲交於楊部堂?”   黃鳳清道:“各位大人,我沒把賊人送至唐洲城,一來我要進京趕考,春闈在即我不能再在唐洲有所耽擱,二來不讓我把賊人送至唐洲城也是楊部堂的意思。”   “此話怎講?”幾個隊官不解。   黃鳳清搖搖頭道:“楊大人此舉何意在下也不知道,不過楊大人托我辦這件事之前,他告訴過我他已經調動不了唐洲的軍隊去捉賊,所以隻能托我去。”   幾個隊官麵麵相覷,其中有個隊官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繼而看向黃鳳清道:“我們不能就這樣相信你的話,你帶著一個賊人,還是賊王李鶴忠實在是匪夷所思,我們憑什麼相信你,你有通關牒書嗎?”   “有。”黃鳳清從懷中掏出一張渡牒,這張通關牒書正是楊蜀錦親筆簽發的軍用牒書,黃鳳清把牒書交給四個隊官,幾個隊官一看就驚了,互相又對視了一番。   “請你稍等。”其中一個隊官對黃鳳清道,此時他們說話的語氣已經有了變化,不知不覺對黃鳳清用了敬語。   那個隊官捧著黃鳳清的牒書大步走到欽差的馬車邊,從車窗中把牒書遞了進去,對裡麵說了幾句,不一會兒,那個隊官又走了過來,把牒書遞還給了黃鳳清,道:“你跟我來吧,我們大人有話問你。”   黃鳳清走到馬車邊,跟在身後的隊官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句:“跪下行禮。”   黃鳳清自然懂得這個禮數,這是欽差,名義上欽差出行如皇帝親巡,雖然實際辦起來還是有天地般的差距,但欽差畢竟是欽差,黃鳳清中了舉便是舉人,舉人見了欽差,跪下磕頭是基本禮數。   黃鳳清跪下,恭敬地磕下頭去:“學生黃鳳清,叩見大人。”   “起來吧。”轎子裡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本官有話問你,你且站著回話。”   “是。”黃鳳清應了一聲,起身恭恭敬敬的站在馬車邊。   轎子裡傳出聲音:“本官看你的軍用渡碟是楊蜀錦楊公公親筆簽發的,你和楊公公有何交集嗎?”   黃鳳清道:“回大人的話,楊公公去年臘月前往宛洲傳旨,學生正是在宛洲城有幸見過楊公公,這張渡碟是楊公公下屬的公公送給學生的。”   簾子裡又道:“既然是楊公公下屬的公公送的,那本官就不問了,本官信得過楊公公,自然信得過你說的話。這馬車上的鶴王李鶴忠是怎麼回事,你是怎麼捉到的,為何楊巡撫又不讓你帶到唐洲城,你且一五一十的說與本官聽?”   黃鳳清站在簾子外把在唐洲城的遭遇和去唐洲大峽穀抓李鶴忠的事情都簡單的說了一遍,聽得裡麵的欽差大為震驚。   “若你說的都是真的,那你是為朝廷立了大功。”欽差感嘆道:“沒想到這次南下之行還未到唐洲城就有如此收獲,不過現在本官還不能斷定你說的就是真的,是不是賊王李鶴忠等本官到了唐洲城還要親自審查。”   “你且過來。”   欽差說了這句,黃鳳清頓時有些愣了,隨後就見馬車的簾子揭開了半麵,裡麵有一個鶴發童顏中年男人正透過簾子細細的看著黃鳳清,中年男人麵相神色十分和藹近人,嘴角始終掛著一抹淡淡的微笑。   此人便是朝廷大欽差,定國公奉溫煦。   黃鳳清回過神來,趕緊向前一步拱手作揖道:“學生黃鳳清,見過大人。”   “免禮吧。”奉溫煦道:“這件事你做的很好,本官會替你如實上報朝廷,請朝廷對你嘉獎,朝廷不會虧待有功之人的。這個李鶴忠我是要帶走的,你且安心上路,朝廷春闈在即你好好考試,將來朝廷還要你為國效力。”   奉溫煦帶著李鶴忠一同走了,李鶴忠終究是去了唐洲城。唐洲城裡暗流湧動的各方勢力都知道奉溫煦的到來定會在唐洲官場上掀起一場風波,可李鶴忠的到來又會給唐洲城帶來怎樣的變數,誰都不知道。   黃鳳清把李鶴忠交給奉溫煦後,便全力向京城趕去了,一路上他同樣看到許多拖家帶口北奔的人,唐洲在很多人心中已是一片災地,在這條唐洲古道上,有許多累死的馬,有許多凍死的老人,還有許多被遺棄的孩童,一路向北,盡是慘然。看到這路上的一幕幕,黃鳳清心裡滿是悲然,他無力去救這些終將被大雪覆蓋的人,他隻能冒著風雪與這古道上的其他人一樣頂風前行,盛世雪兆豐年,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亂世雪埋白骨,此時的他似乎明白了遠在終點的那個廟堂究竟是怎樣的修羅場。   一個月後黃鳳清抵達了京城,有楊蜀錦簽發的通關渡牒他一路上幾乎沒遇到任何阻攔。而就在同一天在唐洲與東洲的交界處,又有三十萬災民越過唐洲關隘加入戰場,官軍與反賊大軍鏖戰七日,唐洲東部血流成河,在反賊大軍猛烈的攻勢下官軍連失五城,楊蜀錦率官軍主力退守唐洲城。   時至三月,初春開雪,沒有官軍的保護,反賊以迅猛的攻勢席卷了唐洲以唐洲城以東為界的全部地區,半個唐洲失陷,天下震撼。三月中旬,六十萬災民大軍兵分三路兵鋒直指唐洲城,而朝廷調至唐洲的各路援軍也終於在這個時候全部抵達唐洲,黑雲壓城城欲摧,一場自大炎開國以來最慘烈最浩大的戰爭即將在唐洲城打響。   唐洲城外黑雲壓城,可城內依舊是暗流湧動,自奉溫煦接管唐洲城後,各方勢力依舊在暗地裡進行角逐,有人想活命,有人想揭開這一切的麵紗,有人在排兵布陣,也有人在不見天日的地方偷偷縫製五雷旗。而就在這時,一道夾著京城裡諫官唾沫星子的八百裡急遞的聖旨星夜入唐,朝廷在這個時候居然臨陣易帥,監軍大太監楊蜀錦因失地有罪被免了兵權,次日欽差奉溫煦接掌虎符,原唐洲知府楊壽光也因瀆職被下了大牢。   大炎永徽四十年四月初,六十萬災民大軍兵臨唐洲城下,朝廷各路援軍也相繼抵達唐洲城附近各個重鎮,大戰一觸即發。而在京城,因國事拖了快一個月的春闈也在滿朝老朽的唾罵聲中姍姍來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