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熱浪滾滾。 一位往常衙役哼著曲子,返回府上的路徑中,瞥了一眼‘護龍鏢局’大門竟無人把守! 還沒靠近門口就聞到空中彌漫的腥臭味。 嘎嘎嘎。 生硬尖銳的鳥叫聲回響不斷,如同敲響著喪鐘,使人聽此凋朱顏。 地麵映射密密麻麻盤旋的影子。衙役抬頭一看,鏢府上空正盤旋著密密麻麻黑烏鴉。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衙役壓住內心恐懼,安慰自己金龍鏢局高手雲集,不會有什麼意外發生的心理。 他剛邁上青石臺階,便注意到地麵已凝固的血塊。 衙役掐著鼻子,穿過有血滴痕跡的走廊。瞥見到前方大殿門內外慘不忍睹的畫麵,強忍胃裡翻江倒海,驚恐著尖叫踉蹌跑回慌忙上馬,朝著縣衙方向快馬加鞭。 衙役到了縣衙,因恐懼使雙腿發抖摔於馬前,才敢大聲呼喊:“護龍鏢局滅門啦!護龍鏢門滅門啦!” 被抬入衙門的衙役跪在地上,坐於大堂案的縣令驚得拍桌起身,震掉了書卷旁的毛筆掉在地麵,指著道:“你說的可是當真?!” “回縣令大人,絕無虛…言…護龍鏢局滿地殘肢…小的……”跪地的衙役臉色慘白渾身發抖,想到自己從未見過斷肢屍體現場,便嚇得無法開口,昏死過去。 縣令大驚失色,吩咐身旁的衙役道:“速速安排馬車載我入城,向京尹大人上報!” 路途馬車顛簸,座車上的縣令全身抬袖擦去額頭冒出的冷汗,掀開車簾命令馭馬的兩位衙役道:“再快些!” “是!” 幾個時辰後,馬車停在一座門府前。衙役扶著縣令下車,看守的侍衛認出身份後便開門請入。 “什麼?!” 聽完縣令的論述後,正翻卷書案的京尹猛得抬手,竟不經意撕掉了書卷的邊角。 “攜仵作去犯罪現場!” 傍晚時分,護龍鏢局處沾滿了人堆,由於血腥味過重,退到了幾個步伐的距離還是能嗅到。人群中有大膽人群邁入,隻是一會兒就慌亂摔跑逃出,吐出一肚子黃色的汁水。 人群議論紛紛,有人聽到:“官府已到,自覺讓道!” 空中散發著腥臭發腐的味道,數名官員強忍著胃裡翻山倒海的湧動。 走至殿內,便看見門口堆積著殘肢及屍體。在場的所有人都瞠目結舌,房梁乃至數十米長的地麵,都半凝固著猩紅血液。由於天氣炎熱,屍體上下都形成土豆塊大小的屍斑,發白的眼瞳都透露著絕望恐懼的目光! 幾日後,江南道及周圍附近關卡,一些重要城關告示欄及驛站撕掉了以往的通緝令,貼上了一位男畫像,白紙黑墨寫著幾排字樣。 有識字者念道:“此人入鏢屠門,搜刮金銀,府衙賞千兩白銀捉拿此人,若有隱匿不報者,連坐同罪!” 有民眾揣摩那劍眉俊俏畫像男子,似乎聯想到了什麼,拍手叫道:“這不是那馴服烈馬者嗎!” 很快有人議論紛紛,有人因賞金而歡呼,還有女子替他惋惜的聲音。 “對!那烈馬見到他就變得溫順了,太神奇了!” “千兩白銀!足夠我逍遙快活了!哈哈哈!” “如此俊男,怎會是犯人呢,誒!” 半柱香過後,人群散去,唯獨滯留原地,提著裝滿桂花糕的竹籃戴著圍紗女子,含淚嗚咽:“君江…!” 她很擔心他的處境,因為當他對麵敵人時,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凡人! 通緝令很快一傳十,十傳百。沒過幾日,凡是江南道周邊的地區,人群紮堆的地方,都有人議論此事,夢想抓到此人搖身富有。 飯館裡,四名身著一致赤黑長袍的男子走到空桌前,依次而坐。 所有人都感覺到不妙,頓時瞄了一眼收回,喧鬧的人聲瞬間安靜了不少。 店內小二一眼認出了他們,趕忙放下手中的活,提酒上前招呼:“各位大人,小的這就馬上給大人們上菜。”說完,便匆忙告退。 其中,身軀最壯的男子開口:“護龍鏢局滿門屠盡,江湖還有這種高人!?” 一位束發男子抬起酒碗一飲而入,吐氣說道:“連金天龍都喪命於此,姑且隻有隴右道那幫鬼神才能做到了吧。” 想到多年前與隴右道那幫勢力起紛爭時,使用的手段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另一位身材較為矮小的男子接話:“可那通緝令隻有一人,便是絕頂高手,又如何同時對付數十名銀鏢…況且,護龍鏢局再怎麼不濟也...” 一直沉默不語,額前劉海遮眼的男子開口打斷了他的話:“小心便是,緝拿犯人是我們任務之首。護龍鏢局滅門罪有應得,這是上天給我們靈盛鏢局的機會,萬不得出錯!” 三人應允。 半柱香不到就上滿了酒菜,四人吃酒下肚後,往桌上留了數十銅文錢,起身離開。 小二收拾桌麵心裡也是納悶,這一行人雖看著兇神惡煞,但吃完就立馬結賬,從不拖拉。不像其他惡霸,跟個老大爺似的,吃完扭頭就走!索要結賬不成還要受頓毒打! 好人啊! 見四人離開飯館後,食客們揪心的心才落下,很快就有人放聲: “靈盛鏢局的四大金鏢都參與捉拿通緝人物了!” “此地又要陷入紛亂矣!” “究竟是什麼武俠奇才才能做到一人屠門啊!” 與此同時,一位白衣男子騎著駿馬,慢悠悠地行走在一條土路,一隻顏色奇異的鳥飛過頭頂,落在男子肩膀。 金黃色的晚霞映在白駿馬的身上,宛如白玉。 “肚子都餓出嘀咕了!這荒郊野嶺的,沒啥可去處啊!”六色鳥張著鳥喙,嘰喳吐出人言。 “你要再多說幾句,我便封上你的鳥喙,讓你進食不得。”麵對著一路上嘰喳不停的竹九,君江終於忍不住發出告誡。 “唔!” 竹九嚇得用翅膀遮住了嘴。 到了傍晚時分,君江望到在山角下有一處冒著白色煙霧人家,便騎馬而去。 一個穿著小布襖的小男孩在院子打耍著,忽然見著一位俊俏男子正牽著一頭白駿馬走來,光著腳丫跑進屋內抓著正做飯,胡須有些發白的老人衣角。 “爺爺,爺爺,有人來啦!” 正在燒火煮飯的老人被小孩牽至門外,果真看到了人影。 官府人員?來做什麼? 君江走到院子,一眼掃視了用稻草和皂角刺而製的圍欄及破舊土瓦塊房屋,心想莫給人家添麻煩,便要轉身離去,就聽到白發蒼蒼的老人開口。 看著男子麵相極佳,外表整潔,行為也不像是官府所為,應是善人借宿一夜,便主動提出說道:“年輕人,你若不嫌棄這破屋,就在老夫這兒留宿一夜吧!” 君江甚是感激,鞠躬道謝。 “老人家是怎知我要借宿一夜的?” 圍坐在木桌前的君江提出了心中疑惑,來到人間後,這是他第一次向凡人借宿。 “這荒郊野嶺的,夜色漸晚容易招野狼襲擊。看你麵相極佳,想必是路過此地恰好看到炊煙,故來此地。所以先在我這兒休息一晚,明早再趕路也不遲,”老人繼續說道,“你在這兒等會兒,飯也快好了,若不嫌棄些野菜野瓜的話,就一起吃吧。” “謝老人家。” 說完,老人便起身回屋,去準備把飯菜端來。 君江觀察到老人已有些年齡,衣服的補丁縫縫補補,雖看上去有些破舊褪色,卻很乾凈。可以隱約看到衣服背後的壯碩肌肉雖已有些年齡,衣服很多補丁, “你這小孩在瞧什麼。”君江溫柔掐了下一直盯著自己看的小男孩臉頰,輕聲笑道。 “大哥哥你好俊啊!” 幾人飯飽後圍在桌前閑聊。君江從衣襟裡抽出畫卷,遞給老人問道:“老人家可見過畫中女子?” 老人接畫一看,直誇樣貌,隨即搖頭。 “爺爺快瞧,這小馬兒在親我耶!” 老人看去,那白駿馬俯身低頭,親昵著喜笑顏開的小孩,見如此開心,很是欣慰。 “爺爺,快看頭頂!!!” 老人抬頭,一隻顏色奇異驚艷的鳥在空中盤旋,如鶯啼燕語似的鳥叫聲回蕩天空,竟吸引了十多隻鳥跟其身後,如百鳥朝鳳般神聖。 老人此生從未見過這等奇象,連連驚嘆! 夜色已至,繁星點點。 為避免野獸襲擊,老人拾刀劈柴點火,動作利落,牛頭般大小的木材被劈成兩半。 萬籟俱寂,月明如水。 天空閃了幾道紫色的閃電便停息了。 山上傳出陣陣狼嚎聲,在夜深人靜宣誓著霸主地位。 在白月光照射下,烈馬褪掉前肢的棕色皮膚,露出白色光澤。它緩緩散出微弱的熒光,門外山狼柴豹見狀,畏而遠之,不敢低吼。 晨曦初露,微風拂麵。 君江與老小道別,便收拾再度出發。 臨別時,老人知道此人要路行遠方,從屋裡拿出有些泛黃的地圖遞給君江,避免人生地不熟。這上麵繪畫著通往十州的路線。 “爺爺,”小男孩稚嫩地聲音有些氣喘,他手裡抓著剛從屋裡拿出來的紅色錦帶,“大哥哥在睡覺的小房子裡留下了這個!” 老人打開一看,竟是一塊幼嬰手掌心大小的金元寶。 “這...!” 老人甚是激動。當他再望去那方向時,已經不見人影。 “為何不多留些銀寶?” 竹九想到這點時,就疑惑不解。 “荒郊野嶺,太多反而不安全。” 竹九似乎領悟到了什麼道理,哦了聲點點頭。 君江察覺到烈馬的步伐敏捷了些。思索良久後,便給它取名為‘白玉’。 烈馬似乎意會,仰天抬蹄嘶叫一聲,轉頭蹭了蹭君江。 “白玉,竹九,我們走!” 日照高林,飛沙走石。 一人一馬一鳥朝東西方向出發。竹九依舊是鳥改不了吃食,看見頭頂飛過一隻黃鶯就匆匆忙忙飛到屁股後麵糾纏不清。 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 從林中小道到市集街巷,偌大的馬路中央竟然沒有行人在行走,而兩側卻站著相隔四尺間距的六名商販,仿佛一個布局陣,正等獵物進入範圍。 他牽著馬走到中央,危機感越來越強烈。 砰! 聲音驚動了白玉,掙脫韁繩往空巷跑去。 果然,原本市集街道兩側喬裝販賣物品的商販,見白衣人出現在區域範圍內,借踏木車縱身一躍。 鋒寒乍現,刀斧在半空中似乎一道要劈開天穹的利刃,直奔君江。 早有預備的君江抓起身旁的竹兜,甩在敵人的臉上,被劈散的竹兜擾亂了對方的視野,收刀躲過了一擊。緊接著接過從袖子裡滑出的竹棍,甩身麵迎擊迎麵而來的刀光劍影,君江橫截格擋,迸出火星,使得兩人手臂一震。 另一個身材精壯較為矮小的商販從腰帶處抽出匕首,瞄準目標丟去。 君江見狀,踢起地上的石塊擊中匕首,使軌道偏移,釘在土墻造成龜裂。 見襲擊不成,人群中的布衣男人立了立鬥笠,對著眼前的男人贊許道:“小子,看你細皮嫩肉的,身手還蠻不錯。也難怪能一人殺出護龍鏢局。” 熱浪滾滾,塵土飛揚。 江南道竟有這等高人渾然不知。 他再三打量眼前的鬥笠男子,問道:“護龍鏢局和你有什麼血海深仇?” 君江聽到護龍鏢局四字皺起眉頭,不滿。 “可別誤會,我們和護龍鏢局毫無瓜葛,隻是想試探兄臺的實力和佩服這魄力膽識,若不願意回答也罷,”段磊繼續解釋道,“滿屠鏢局後,你被朝廷懸賞千兩黃金。估計再過些時日,你將會被全天下‘賞金獵人’追殺,奪你人頭取其賞金。” “為何和我說這些?”君江內心毫無波瀾說道。 很早以前,他透過天鏡回望千年前那場沒世難忘的討伐畫麵。大漠真君一神對抗整個天界神威,屍橫遍地,堆積如山,血肉橫飛,血染山河。再加上這些年遊歷人間,也見證無數淒慘虐殺場景,早已化波瀾為平靜。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麵對這風輕雲淡的回答,讓段磊眾人感到詫異。 這是何等的自信!還是傲慢的無知? 這時,有人牽來幾匹馬。 “算是為偷襲作點補償。”鬥笠男撫摸馬頭接著說道,“在下名為段磊,作為‘合磊獵人’團夥,也是賞金獵人之一。下次再見,我可要好好領教領教你。” 說罷,段磊把九環刀丟給一旁的喬莊商販並接過。一手拉住韁繩,左腳一蹬跨上了馬背,雙手一震,口中大喝“去!” 五名賞金獵人緊隨其後,揚塵而去。 賞金獵人? 在君江還在思考的時候,白玉竟然驀地折回了原地,讓他很是意外。 從這時候起,每當君江遇到兇險時候,白玉總會躲避現場防止牽累君江。待結束後,便折回尋主人。 日暮西山,紅霞滿天。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橋上行人紛紛攘攘。有戶人家因食物短缺,打砸罵聲後又有啼哭的嬰兒聲。客棧有人吃霸王餐,被店家暴打一頓,丟出門外,嘴裡嘟囔著下次還要白吃一頓。行人早已司空見慣,撇了一眼繼續忙著手裡的活。 橋下百米外,一個俊俏的男人坐在湖麵背靠垂柳,端詳著畫中的女子。那人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雙劍眉下卻是一對細長的桃花眼,充滿了多情。 嗖。 突如其來的箭矢射偏目標,一頭紮進地麵。 “唉!” 一道人聲從東邊方向傳來,斥罵自責道:“就知道這破弓不適合我!回去讓爹給我打造個鍛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