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何等“秘密”把黃老爺氣至暈厥呢?寅老爺和氣節的心中都打了個問號。但無論如何,黃苑的出現,真是一陣及時雨,立馬為他倆解了圍。 而蘇醒後的黃老爺卻是顏麵盡失。送走寅家父子後,他急匆匆跑到書房,一下子跌坐於書桌旁的太師椅上,意欲閉目養神。不曾想越養越氣,越養越煩躁。 “不識好歹之徒,胳膊肘往外拐!哼,居然威脅於老夫。”他心裡如同塞了一團麻,梗得慌。 “哼……!秘密,秘密!”想到秘密,黃老爺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口,聽了聽,見沒有動靜,便迅速插上了房門,然後搬來一隻腳凳置於高大的書櫥前,小心翼翼地踩上去,撥開厚厚的藏書。但見藏書後麵貼了一幅畫。他掀開畫,伸手掏出一隻精巧的木盒,臉上瞬時浮起一抹笑意,“寶貝啊!” 坐回書桌旁,打開木盒,那枚鱉甲鹿茸墜便可愛地呈現於眼前。黃老爺小心翼翼的拎起來。瞬時,心中的一切煩惱盡消。 “寶貝呀!擁之者,無人可抗衡也!待那塊陰性之墜得手……。嗬嗬,便完美至極!陰陽乾坤皆擁吾手。哈哈,哈哈……。”想到這裡,他不禁啞然失笑。 “死丫頭,差點兒壞老夫大事。”想到“秘密”,他的臉又陰沉下來。 “當初隻怪老夫太大意啊!”要說他與黃苑的秘密,還得從十幾年前談起。 那日,他剛從寅府救援回來,因為急於要看清憋甲鹿茸墜的真麵目,竟忘了插書房的門栓,正當美滋滋地專心欣賞時,黃苑闖了進來。 “爹爹,此為何物,您竟如此愛不釋手?”黃苑偎到他身邊,伸手就要抓。 “莫動,莫動。此乃鱉甲鹿茸墜……。”黃老爺急得一閃身,捧著鹿茸墜躲到一邊。 “如此說來?此為傳說之神通之物?”黃苑驚得瞪大了眼睛,“爹爹又如何得此寶物?” “噓……,秘密,此乃秘密。隻許苑兒知悉!萬不可講與他人啊!否則……必招致禍患。”黃老爺以手抵唇,做了個噓的動作。 “此次寅府之禍,皆因此墜……。”他自知說漏了嘴,趕忙打住。 “莫非……此為寅府之物?”黃姑娘更加驚異,“可為何落入爹爹之手?” “一邊去吧!女孩子家,凈多事。日後不許再提及此物啊!此乃老夫之秘密。”說到“秘密”二字,黃老爺一臉的凝重。 萬萬沒想到,當年的“秘密”卻成了女兒今天的武器。 “不嫁就不嫁,省得戳穿此事!”想到這裡,黃老爺的心反倒踏實下來。 卻說回到寅府之後,因為記掛夫人,寅老爺徑直奔臥房而去。氣節緊走幾步,也想跟進,但還是被爹爹嚴詞拒絕了。 “十幾年來,爹爹總以時機未成熟為由,不讓孩兒見母親。究竟何為時機呢?隻看一眼娘親不成嗎?”氣節央求道。 自從寅老爺把夫人抱進臥室,就再也沒讓外人進去過,包括氣節,他們的親生兒子。為此,氣節不知道哀求了多少次,但寅老爺的理由隻有一個,“時機尚未成熟!” 明明時刻都掛念著母親,明明近在咫尺,卻不能相見,氣節的心裡好生鬱悶。但考慮到爹爹這樣做自有他的道理,也不便堅持。 但這次從土府回來,他想見母親的欲望卻異常強烈。他多麼想告訴母親,隻要她醒來,現在他就跟黃姑娘成婚。然而,想象與現實之間永遠成立不了交換條件。 寅老爺急匆匆地進了臥房,寬大的紅木床上並沒有寅夫人的身影。隻見他輕輕叩了叩床頭上雕刻的小圓柱,靠床頭的墻立馬旋開了一扇門,他迅速閃了進去,門隨即關閉。 門內是一條狹長的甬道,甬道兩側的墻壁上各嵌一塊寶石樣的發光體,在發光體的映照下,光線並不陰暗。順著甬道,一直斜向下走,再向右轉過一道半圓弧形的石壁,道內的空氣徒然變冷,是那種刺骨的冷。但眼前卻豁然明亮,一方冰雕玉砌的空間出現在眼前,而在空間的正中,就是一張冰床,冰床上一動不動躺著的,就是寅夫人了。 “夫人,今兒可好?”寅老爺急步走到冰床前,握起夫人的手,親切地問道。 在周圍冰墻反射光的映襯下,她顯得異常安靜。柔順的發絲,柔和的麵頰,微閉的雙眼,即便是那沒有血色的雙唇,也泛著潤澤的光。但她的右脅依然還插著那枚箭,那枚為保護鱉甲鹿茸墜而遭遇的箭。 “夫人,發功之時辰已到。與老夫一起發力啊!”寅老爺已經把她的衣衫解開,她右脅的箭傷部位便全部袒露出來。 他先深吸一口氣,雙手平按箭桿的兩側,然後吐氣,用力。傷口的箭,便在兩力的夾擊下向外挪動一丁點。 寅老爺每天都要重復一次這動作,十幾年如一日。他發現留在夫人體內的箭柄,已經被逼出來一個橫拇指那麼長了。 運完功,又把當歸黃芪餅分別貼於夫人的關元,足三裡諸穴,把艾葉和補骨脂貼於她腳心。方才抱起她的額頭親了兩口。 “夫人,土府小姐竟如此剛烈。自今往後,想必黃地鼠不再追逼婚期。那丫頭以'秘密'相要挾!若節兒無意,丫頭斷然不嫁!嗬嗬,究竟何等秘密呢?”隻要有心理話,寅老爺總會自言自語地講給夫人聽。土府老爺,名喚黃地鼠,之前,寅夫人還為此開玩笑說,“土老爺定是鉆地奇才。”所以,在夫人麵前,他便直呼其名。 “夫人,若不是黃姑娘解圍,老夫也便隨了黃地鼠心意。畢竟,指腹婚約乃老夫所為。可是,那丫頭……。唉……!老夫又何嘗不懂節兒心思呢。”寅老爺把頭埋進夫人的手裡,長長舒了口氣。 “吾已老朽矣!脾氣亦收斂許多。今兒之事,也便隨了夫人心意。節兒自是求之不得。” 除了“吧嗒,吧嗒”的聲音,冰室內靜得令人窒息。 這“吧嗒”聲,仿佛是時間的漏,一滴滴叩擊著天籟,孔最裡是這樣,極冰下的綠色天堂還是這樣。 “怨老夫害了夫人啊!明知鱉甲鹿茸墜隻可作為傳家寶保存,不可隨便戴於脖頸之上。老夫卻為滿足汝之心願,一時興起,公然違反祖誡。唉……,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 話音剛落,“唰……”,一聲清脆的,頗富傳導性的顫響劃過。 寅老爺倏然起身,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尋去。可是,那轉瞬即逝的一聲過後,洞內又恢復以往的死寂。 “此地怎會有聲音呢?莫非劍鞘脫劍之音……?”他輕蹙眉頭,百思不得其解。 “千米之下冰洞內怎會有習劍之人呢?罷罷罷!興許人老耳花之故!”他搖了搖頭,不再為此費神。 寅夫人所躺的冰室,在離地麵千米的冰層下,而通往冰室的甬道口,剛好在他們臥室的墻上。 這臥室,曾經是寅老太爺的,但他卻不知道冰室的秘密,直到他仙逝後的某一天,寅老爺進來整理衣物,不小心叩動床頭的木雕小柱,才驚奇地發現了入口。當時他即緊張又好奇,便燃了火把,偷偷地潛了進去。沒想到的是,狹長的甬道兩壁上每隔數米都嵌有一塊寶石樣的發光體,這樣,即使不用火把,整條甬道也不至於太陰暗。 甬道呈傾斜狀一直往下延伸,走過一段洇濕的路麵,繼而是長長的覆有冰麵的路段,直到盡頭,繞過半圓形石壁,他看到了這水晶宮一樣的冰室。 隻見室內冰壁上嵌著的發光體,在冰層的反射下,輝映出特異的光芒。而冰室正中的大冰床,更是惹眼,周圍滴落的瀑冰,形成了天然的床圍。頂層的冰柱又恰到好處地懸於半空,似高懸的床帳。寅老爺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竟一時忘記了寒冷,待回過神來,臉上已經覆滿冰花。 返回途中,他一直思考著一個問題,“冰室甬道之發光體,莫非為家父時常提及之舍利子?如若是,此舍利子,均為先人之遺蔭啊。即便離去,亦為後人照亮前行之路。”他不由得心生敬畏。 所以,後來,除了寅老爺本人,沒人知道冰室的存在。當然,可能他的上上輩的祖先知道,不然入口怎麼會建在臥室的墻上呢?這自然不是他需要深究的問題。 而現在,他麵對的問題是,夫人怎樣才能盡快醒來。 為了夫人的箭傷,寅老爺算是絞盡了腦汁。他遍訪各地名醫,可當聽到傷口部位、箭的深度,以及傷者的現狀時,他們無不搖頭,以示無奈。 “看造化吧!即便除卻內臟出血之風險,亦難逃膿瘍之苦。況且夫人業已深度昏迷,進食困難……。”其中一位頗有名望的中醫無奈地搖搖頭。 “如若延續夫人性命,恐怕,唯有……,唉……!恐怕此法難於辦到啊!”老中醫捋著雪白的胡須嘆了口氣。 “但凡有一絲希望,老夫亦可求取於刀山火海之中。究竟何等方法,先生盡管說來!”聽到老先生的話,寅老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需尋一冰冷之處,慢慢醫治。然而,如今正是六月暑天,哪有此等去處啊!”老先生又是搖頭嘆息。 寅老爺則眼前一亮,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有,有,”那晶瑩的冰屋子立刻浮現於他眼前。 “還望先生指教,於冰冷之處該如何醫治呢?”寅老爺繼續問道。 “冰冷之境,一者,防止傷口化膿;再者,有利於止血。夫人之氣血,幾近於停滯,若以黃芪當歸餅分別貼於神闕,足三裡,即便難以進食排泄,其臟腑尚可維持活力,但需隔日換藥餅,外用艾草與補骨脂覆其足心,以維持陰陽之平衡。”老先生邊開方邊說。接下來又詳詳細細地把如何發功,如何以外力慢慢逼箭頭外移等方法教給寅老爺。 按照老中醫的方法,寅老爺一堅持就是十幾年。如今,箭頭已經逼出一部分,夫人的麵色也柔和了許多,但毫無醒來的跡象。 氣節焦灼地等候在臥房外,來回踱著步,時不時望向臥室門。 約莫半個時辰後,臥室門“吱吆”一下開了。他箭步竄過去,“爹爹,娘親可否好些?”每次他都這樣急切地問,一心盼望父親能帶來驚喜。 “情況大有好轉!蘇醒之期,指日可待啊!”寅老爺的回答總給人以希望。抱著這份希望,氣節一等就是十幾年。 這次亦是如此。隻不過寅老爺多問了一句,“節兒,可否在此處練劍?” “練劍?孩兒並未練劍!”氣節好生納悶,“房內空間逼仄,如何練劍?” “奧,抑或許,隻是錯覺。”他們父子邊說邊走進了寅老爺的書房。 “爹爹,孩兒定要為娘親報仇,且要奪回鱉甲鹿茸墜。以滅火賊之氣焰。”落座後,氣節目光堅定地望著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