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沈府之行(1 / 1)

服用小仙鶴送來的還魂丹後,沈湧泉才慢慢蘇醒過來,這已經是沈姑娘離開沈府之後的第三十天了。   他睜開眼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喊然兒,喊鱉甲鹿茸墜。   又不能把沈小姐至今未歸的事告訴他,一旁服侍的丫頭竟不知如何應對。   沈湧泉死死抓著侍女的手,“喊然兒來,速速喊然兒。鱉甲鹿茸墜萬不可戴於其身。”他極其驚恐的眼神盯著門口,生怕稍遲一步便失去然兒。   “快點兒,否則會淹死於鱉甲鹿茸墜之下!老夫於火海中掙紮之時,見然兒被水圍困,大水正從其脖上之鱉甲鹿茸墜裡噴湧而出。”沈湧泉焦灼地喊著,空洞而驚懼的眼神仿佛要把他拉入地獄。   “老爺先行歇息,這便派人去喊小姐。”像往常一樣,侍女把他的頭攬進懷裡安慰著。在以往的那些輕歌曼舞,紙醉金迷的日子裡,她從沒見老爺如此膽怯過,更沒見他如此無助過。   在沈府,除了然兒之外的所有人眼裡,沈湧泉確是一位風流倜儻的人。每隔幾天,他的侍從便會從外麵挑選幾位年輕漂亮的小姑娘進府,供他享樂。而府上的丫頭就更不用說了,均成其囊中之物。   沈夫人尚在時,他就公然當著其麵,與侍女摟摟抱。而沈夫人則旁若無物地扭頭走開。   畢竟沈夫人是個性情中人,或許,在她的眼裡,他們的行為無異於豬狗。抑或是,她的心中除了木青川,已經無物可入眼。   自從娶到婉蕓,沈湧泉便以各種方式折磨她,以最尖刻的話語奚落她。他是恨她的,不但恨她,而且恨木青川。從他們兩個把他拽掉時,他就開始恨。並且發誓,一定要娶到婉蕓。   他終於如願以償了,他的對手也徹底敗了,而且敗得很慘,直至敗到崖底去了。   迎娶婉蕓的那天,他別提有多高興了。想想朝思暮想的美人就要投入自己的懷抱,心中便有萬頭小鹿亂撞。   然而,一切都不是想象中的那麼美好。婉蕓天天以淚洗麵,木頭一樣地發呆,木頭一樣地,一句話也不跟他說。   “鱉甲鹿茸墜……,哈哈,老子以鱉甲鹿茸墜換回一塊木頭。退貨,退貨……。”他怒喝著,一把采起她衣領,“依舊未忘木青川,對否?速速追隨而去吧!於地府尋他去啊……!”   婉蕓依舊呆立著,木頭一樣,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任憑他嘶喝。懷著然兒那會,沈湧泉摟著一位姑娘在臥房吃酒,令婉蕓為他們斟酒,她都默默地做了。她一點兒都不介意,一顆死了的心還會介意什麼呢?   後來,寅老太爺自知害了女兒,便把鱉甲鹿茸墜還給了沈家,以期望沈湧泉能對她好一些。然而,潑出去的水,即使用再精美的器具相誘惑,也是無法挽回的。沈湧泉自是舊性難改。   整個沈府所轄之地,無人不知沈湧泉淫靡成性的劣跡,無人不怕自己的女兒會被他看中。   直到婉蕓死後,為了女兒,他才略微收斂了些。從然兒身上,他能看到婉蕓的影子,而且所看到的是一個鮮活的,無限依賴於他的,與他最親昵的婉蕓的影子。   沒事時,他常常望著女兒發呆,“莫非老夫錯了?老夫害死婉蕓?”但這些想法隻是轉瞬即逝。他很快會投入到一個又一個姑娘的懷抱中。   可是,當他把所有的歌樂都收盡,接下來的會是什麼呢?沈府已經陷入極度的匱乏之中,也包括他的身體。   幸虧小仙鶴及時送了還魂丹,倘若再遲一天,沈湧泉就去見他最想見,卻又最不願意見的婉蕓了。   他喊了幾聲然兒後,便又躺在侍女懷中睡了過去。服用還魂丹後,腿上的腫已消了大半,臉色也開始由黑青轉為暗黃。他在逐漸好轉。   等服用第三顆藥丸後,他已經完全康復了。此時,也剛好收到氣節派小仙鶴送來的信。   “然兒墜崖……,墜崖了……。”看罷信,他一下癱坐於地,又背過氣去。   沈府上下的所有人馬都到孔最去尋沈姑娘,自是幾天未果。   在痛失愛女的打擊下,沈湧泉一夜白頭。   這時,為營救沈府,氣節和小仙鶴正一前一後地往恒山方向飛走。   他們從任脈之海上方一路南下,躲過天突潭卷起的巨大漩渦,拂過青石襯底的膻中清流,也俯瞰過陰陽互結、氣流回旋的神闕天淵……。抵達沈府時已是日中時分。   還未著地,氣節便倒抽一口冷氣,“戾氣怎會如此之大?”他隻感到周圍乾燥的氣息一陣陣侵襲著鼻孔,而周圍的樹木也一片萎靡狀。   小仙鶴則繞這棵樹轉轉,再繞那棵樹轉轉,終未選擇好一塊滿意的落腳地。   沈府大門緊閉,門楣上方燙金的兩個大字“太溪”已經蒙了厚厚的灰塵,好一派頹敗跡像。   站在府門口高高的臺階上遠眺,但見原本浩盛的太溪水域,也近乾涸見底,好大一片河床已乾裂。   氣節在門口徘徊了好一陣。   “吱吆……”一聲,兩扇朱漆的大門同時開啟。原來小仙鶴已先行飛入院內報了信。   沈湧泉忙命兩位家丁開門相迎。兩位家丁均顴骨瘦弱,麵含愁容。   他們走過寬大的青石板砌成的中央闊道,再右拐進竹樹掩映的鵝卵石小徑,麵前是一座黛瓦青壁,飛簷環翹的高大樓宇。樓前環了成片的地黃,肉蓯蓉……等藥材,隻是這些藥材也幾近枯萎。   “陰水已竭,再不開尺澤水相助,恐怕……。”氣節暗自想著,已隨兩位家丁步入正室內。   “請入座,寅公子。”沈湧泉已候在客廳,見氣節進來,慌忙讓座。   而小仙鶴則像熟客一樣,在廳內隨意地走來走去。   “晚輩見過沈老爺。”氣節抱袖施禮。   “不必客氣,還得多謝公子相救啊!”沈湧泉麵露感激之情。   “唉……!我府所轄之大片區域麵臨斷水危險,而土府卻在開渠截水,明擺著把我府往死裡整啊!為取得鱉甲鹿茸墜,黃地鼠無所不用其極。可如今,那墜戴於然兒身上。卻亦下落不明。”沈湧泉以手托腮,眉頭凝成了疙瘩。   在氣節的想象中,沈湧泉應該是身高八尺,英俊健朗,然而,現在坐於麵前的呢?滿頭的白發如風中的枯草,胡須虯曲散亂,雙目紅絲密布,這分明是一位年近八十的老者。   他端起杯,呷了口水,“老爺身體漸愈,晚輩甚是欣慰!隻是,災情如此之重。晚輩定當全力相助。”   “公子之恩,浩如東海之水,沈湧泉卻無以為報。寅公子心係蒼生,不計前嫌,實乃大器之才!。”感動之餘,沈湧泉鼻子一酸,濕了眼眶。   “氣節之舉,並非如此高尚。一者受沈姑娘之托,二者擔心災情累及它府。”氣節麵無表情地說。   “如若爹爹知悉,定會全力阻止。姑姑所受之苦……。姑姑之遭遇,氣節怎會忘記呢!”說完,氣節端起水,一飲而盡。   聽著氣節的話,沈湧泉隻有點頭的份,他不停地搓著雙手,現出一副窘態。   “之於土府,還請老爺放心,家父與黃老爺向來交情深厚,隻需小仙鶴跑一趟便成。”   說著,氣節朝候在窗臺的小仙鶴招招手。   仙鶴會意,張著翅膀半跑半飛地跳上氣節膝蓋。   氣節摸摸它的頭,“有勞小仙去往土府,傳信予黃老爺。”   這時,侍女已把紙硯擺上茶桌。   氣節起身揮筆,“黃老爺,今痛知鱉甲鹿茸墜已隨沈姑娘墜入孔最崖底。沈府屬地陷入極度枯竭期,長此以往,恐殃及木府,進而殃及土府……。如此環環相扣,天下必亡。今寅府予開源濟沈,途徑土府屬地,見信之後,望多行方便。氣節敬上!”寫完,便係上小仙翅膀,小仙輕鳴一聲飛出沈府。   沈湧泉豎起大拇指,由衷地贊嘆道:“年輕有為,年輕有為啊!寅公子胸懷寬博,心係蒼生,天下太平,指日可待矣!”   “晚輩實不敢當,隻是盡一點微薄之力罷了。”氣節謙虛地擺擺手,重新落座。   “唉……!老夫有愧於婉蕓,悔不該當初啊!實在愧疚,愧疚!亦對不住寅家,對不住寅老太爺。”沈湧泉滿臉愧疚地拍著腦袋。   “老夫自知罪孽深重,難以求得寅老爺饒恕。自打黃地鼠刺死婉蕓,寅老爺便發誓與本府老死不相往來。”見氣節落座,沈湧泉抱袖謝罪道。   “今兒有勞公子代寅府受沈湧泉一拜!”說著,便向氣節連作三揖。   “使不得,使不得啊!沈老爺。”氣節慌措地站起身,復抱袖回禮。   “如此一來,老夫心裡反而好受些。”重新坐定後,沈湧泉誠懇地說。   “可氣節卻有一事不明,姑姑究竟死於誰人之手呢?爹爹之言,其為土府士兵誤殺而亡,而老爺所言,為黃老爺親手所殺!”氣節滿臉疑惑地盯著沈湧泉。   “公子有所不知,那日老夫與士兵趕到之時,婉蕓已倒於血泊之中,黃地鼠則手執長劍,劍端滴著鮮血,並無土兵在場。見我等人多勢眾,未來得及奪取鱉甲鹿茸墜,便倉皇逃走。”沈湧泉喝了口水,鄙夷地說。   “那廝為推卸罪責,方編造謊言,以蒙蔽眾人罷了。實乃小人所為!婉蕓實為黃地鼠親手所殺啊!”他憤憤地啐了口唾沫,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黃地鼠,小人也!”   正說話間,侍女捧來雙耳生地膏,沈湧泉指著盒中的糕點讓道:“公子請品嘗,特意讓做了雙耳生地膏,以清除體內燥火之氣。”說著,先行拿起一塊湊向嘴邊。   氣節也捏起一塊吃著。   “老夫亦有一事不明。”沈湧泉咽下一口膏,輕蹙眉毛,把在孔最隘口處見到的情景一一講予氣節。   木青川墜崖那日,老夫恰好去孔最隘口處,意欲察看婉蕓是否在此練劍。但走至隘口不遠處,卻見前方地麵如一道凸嶺,急驟向遠處傳導而去,此乃入地追風功而為。仔細想來,擁有此等奇異功法者,唯有土府之人!而能練至如此迅捷之水平者,非黃地鼠莫屬也!   至於後來,老夫便見婉蕓鉆入孔最,而後傳來大哭聲。老夫趕緊跑至隘口,意欲一探究竟,不曾想,婉蕓已哭至暈厥。   生怕其滑入崖下,吾迅速將其抱出隘口。又見遺落崖壁之發帶,分明為木青川之物。   “木青川墜崖而亡?此地不可久留!否則撇不清嫌隙!”故而,抱出婉蕓之後,老夫迅速返回府邸。又寫一紙條,“婉蕓有難,速去孔最隘口相救!”隨之,呼來信鴿,囑其飛往寅府。   “可是,木府之人,包括我等,卻認定木青川為失足墜崖而亡啊!在無確鑿證據之前,萬不可隨便冤枉好人啊!”聽後,氣節將信將疑地說道。   “公子所言極是。然,此乃老夫親眼所見,並無半絲謊言。且因此事困惑至今。”沈湧泉自知多嘴,點頭訕笑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