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老爺細細地端詳著夫人那張線條柔和的臉。 雖已到了知天命的年齡,臉上卻沒有一絲歲月雕琢的痕跡。她是那樣安祥,跟睡著了一般,不,她一直是安祥著的。從寅老爺認識她的那一刻起,她就是安祥柔順的,水一樣,微風一樣地輕柔,特別是那張笑臉,溫暖得能夠融化所有的寒冰。不隻是寒冰,像寅老爺這樣剛烈的人也被她融化呢! 隻是,對於氣節的婚事,寅老爺卻沒有依著她。盡管從氣節還在繈褓中時她就開始求他,求他放棄與土老爺家訂的婚約。 然而,寅老爺是一個說一不二的,極重義氣,極講信用,開朗豪放之人,在朋友麵前,特別是土老爺這樣交情深厚的朋友麵前,他怎麼能悔婚呢? 寅老爺嘆口氣,探身捋了捋夫人額頭的發。 “夫人,實乃天意啊?黃家小姐居然跳潭自盡。唉!可憐那丫頭,隻是……日後夫人不必為節兒犯愁了!唉!黃姑娘,亦可惜了啊!”在感到惋惜的同時,他仿佛也看到了希望。 他就那麼自顧自地說著,當目光落到夫人手上時,不僅驚異地瞪大了眼睛。 夫人對側的手,“分明放於冰床之上,怎會探出冰床了呢?難不成夫人自行挪動?”想到這裡,他的心激動得跳到嗓子眼。 “莫非幻覺?”這樣想著,他失望地搖搖頭。 “來吧,夫人,與老夫齊力發功。”這句話,他已經重復了十幾年。 說完,他輕輕地扶起夫人,使她背靠自己盤腿而坐。他亦盤了腿,雙手合掌於胸前,再緩緩啟用內力,一股熱流便沿督脈從下至上回旋。 這樣一來,便可以帶動夫人體內的陽氣按周天循環,她才不至於因長期臥床而氣脈受阻。 他動用的內力越來越足,氣機回環的速度也越來越快,能夠感受到夫人的背也溫熱著。 他緊閉雙眼,正在全神發力之時,突然感到夫人的背在慢慢往他背上仰。 “夫人,夫人……。”他驀地睜開眼,驚喜地扭過頭去。 隻見夫人所坐的地方,一冰塊在慢慢下陷。他一側身抱起夫人,順勢躍下冰床。 此時,再看那塌陷處,一方形的冰塊已傾斜下去,就在冰塊下麵,隱隱地露出一金色的盒子。 以為看花眼了,寅老爺晃晃頭,再眨眨眼,沒錯,是一隻金色的盒子。 他用腳踩一踩冰床的另一側,確定沒有塌陷的危險,便小心翼翼地把夫人抱上去,放平了。然後,才輕輕地掀開那冰塊,一隻金色的方形小盒便呈現於眼前。 “裡麵究竟為何物呢?”寅老爺的心怦怦地跳著。 打開蓋子,隻有一張泛黃的紙赤裸裸地躺在裡麵。寅老爺不免有些失望,但好奇心驅使,他展開了那張紙。 “此處東去百二十米,乃萬丈冰崖。崖下千丈許,乃綠壁穀,此穀為陰陽之界也!穀中有潭,潭下乃火,冰火相交,春意生焉,為藤,為蔓,為花朵。 而綠壁之中,復有冰崖,崖中復又一洞,為鎮安洞也。洞中一寶物,擁之者,則為聖明之君焉。 而古之好權利者,殫精竭慮而爭之,愚昧之極也。 是寶物者,非明智善聖之人莫屬也。明則達,智則靈,善則和睦,聖則想天下之所想,為天下之所為也!若愚人動之,則天下必亂矣!切記,切記!” 逐字讀來,寅老爺隻感到這張紙的份量越來越重,越來越重。 寅老爺因激動而呼吸急促,血脈仿佛都朝著頭部匯湧。他禁不住捂緊了胸口,握紙的手微微抖動著。 “天啊!果真如此嗎?莫非為上天賜予老翁之旨意?明智善聖之人……。”多年來幾近泯滅的豪情一下子復燃了,他不禁心潮澎湃,夢帆高揚。 “究竟為哪方高人所留呢?為何要藏於此處?”他繞著冰室轉了好幾個圈。 “寅家祖先嗎?”一個個問號不停地在腦中閃現,但這些問題很快就被興奮的心情所淹沒。 興奮之餘,寅老爺再讀一遍,沒想到剛剛讀時紙張未完全展開,竟漏讀了下麵的一行小字: 此寶物名曰鱉甲鹿茸墜,分陰陽兩塊。非陰陽兩性之人合力而莫動焉。陽動,冰融;陰動則冰結。唯陰陽合力而觸之,方可集鱉甲鹿茸之氣於一身,方可為天下安和而效力也。 今吾輩以全力趨之,雖鑿冰開隧,終未果。遂記之,以饗後人。 天下,乃眾蒼生之天下,而非一人獨霸也。草木生靈皆屬之,定當護之,而非恣意而為之。唯如此,天下安和方能長久矣! “鱉甲鹿茸墜?”讀罷,寅老爺有些失落。 “如此看來,為那鱉甲鹿茸墜,先輩們煞費心思費啊!隻可惜,卻失傳於吾之手!”他緊抿著嘴,興奮勁頓消,自責感油然而生。 “否也!此甬道尚未鑿通。如此說來,鱉甲鹿茸墜尚未得手?可諸府苦心爭奪之物,夫人因之身負重傷之鱉甲鹿茸墜?”寅老爺眉頭緊蹙,百思不得其解,“莫非兩對鱉甲鹿茸墜?” “不管了,不管了。”這忽漲忽跌的情緒落差,搞得他精疲力竭。 “先行放回盒裡,物歸原處。待日後夫人醒來,再做定奪。”對於夫人的理解力和分析力,他還是非常佩服的。 於是,他又把盒子放回冰床內,再從甬道鑿些碎冰,充了空隙。最後把那冰塊蓋上。冰床又恢復了原有的平整。 整理好之後,他又雙掌發力,運功逼箭。 那支斜插於夫人胸脅的箭,差不多已經脫離內臟危險區,最多再用月餘時間就可拔出了。 運罷功,取來黃芪當歸餅,給夫人貼上,一切安排就緒後,便作別夫人,他離開冰洞。 回到客廳,氣節早已練完功,由天府、俠白兩位童子侍茶。 小仙鶴站在寅老爺常坐的正椅上,見寅老爺進來,一展翅俯飛到氣節的腳邊。 “爹爹,母親可好?”氣節忙起身迎著父親,吩咐天府道:“天府,為老爺上茶。” “大有起色,放心吧!過不了多久,便可見到你娘了。”寅老爺托一下袍擺,落了坐。 “以節兒之見……,除卻諸府爭奪之鱉甲鹿茸墜,是否另有其它鹿茸墜呢?”寅老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垂眼問氣節。 氣節很驚異地望著父親,“爹爹何以見得?一國尚不可兩君同存,鱉甲鹿茸墜亦不例外!其為至高無上之物,可保天下太平,必定獨一無二。” 寅老爺若有所思地點著頭,“可是……,或許……,老夫隨便猜測而已。”猶豫再三,他最終沒有把冰洞中的所見講給氣節。 於是轉移話題,叮囑道:“節兒切莫疏於練功啊!” 氣節自是應著,對於武功的練習,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懈怠過。 “今兒爹爹竟如此反常?曾因母親而看淡一切,卻又割舍不下鱉甲鹿茸墜!唉!也難怪,誰人可忍受奪寶之屈辱呢!洗我雪恥,為時不遠了。”回到書房後,氣節突然又想到父親的問話,禁不住握緊了拳頭。 “兩對鱉甲鹿茸墜?”他隨手翻了幾本古書,試圖找到有關鱉甲鹿茸墜的信息,卻一無所獲。 初冬的陽光溫和地跨過窗欞,慵懶地搭在書桌上。 窗外的銀杏樹,晃動著稀稀落落的樹葉,訴說初冬的淒涼。 是時候了,在經過了十多個季節的輪回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在十年如一日的苦練中,向火府討伐血債的時候到了。 早在幾年前,氣節就已經安排人手,暗中窺探了火府的地形,並找到其城墻防守的薄弱環節。另一方麵,他又安排天府和俠白做好士兵的訓練工作,已經擁有了一支訓練有素的隊伍。而且,在火府的侍衛中,安插了人手。隻要兵臨城下,便可以裡應外合,勢如破竹。 再過兩天,就可以攻打火府,討回鱉甲鹿茸墜,為母親報仇了。 想到此時,氣節也有些微激動,畢竟盼這一天盼得太久了。 “霍添那廝,終有一日會付出代價。”氣節立在窗前,望著窗外的銀杏樹想。 “公子,土老爺求見!”話音剛落,就見俠白領著黃地鼠過來。 氣節忙起身相迎,“伯父快請進,有何吩咐,盡管說就是,何必親自跑來呢?” 土老爺也不謙讓,進到書房,環視著室內的一切。 “不錯,此書房布置得甚有格調,一看便知主人有品味,有思想。” 不知咋地,土老爺竟一反常態地誇贊起氣節來。要知道,他平日裡可是個不拘言笑的人物。 “哪裡,哪裡!伯父高贊了!”氣節抱袖作禮,以示尊重。“不知……伯父來此有何貴乾?” “今有要事與公子相商。”他斜眼看了看窗外,見無他人,便神秘兮兮地扶到氣節耳邊嘀咕一番。 氣節聽著,不住地點頭。“氣節之見略同!後天進攻可否?” “貴客造訪,為何不請去客廳呢?”正說話間,寅老爺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