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8義(1 / 1)

天邊似乎降下來許多道人影。   第一道似乎是一個江湖浪客,他砰的砸在地上,塵土未散,便唰的從背後拔出來自己那桿丈二長槍,急點槍花,就朝著鐵傳甲背心奔馳而去。   第二道是個挑著扁擔的挑夫。   他人未到,影先行,扁擔一側,木瓢一舀,一股潑天的惡臭便順著空中墜下。蛆蟲混合著濃漿,本該是極度鬆散之物,不知挑夫用了什麼手法,竟匯聚在了一起,成團狀拋向了鐵傳甲的頭顱!   同時,他右臂一頂,盛在右側扁擔的桶裡便瞬間傾瀉出澄黃色的液體。   “一瓢屎,一桶尿,人不堪其憂,甲也不舍其樂!姓鐵的,我今日不叫赴湯蹈火,叫赴尿蹈火,赴尿蹈火西門烈請你吃屎!”   他呼喝道。   從他的語氣,可以很明顯的聽出他就是方才要拋了鐵傳甲全家祖墳的人。   鐵傳甲沒有躲避。   雖然他的耳邊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臉上也閃過掙紮的神色,可他終究讓那瓢屎,那桶尿潑在了他的身上。   隻因他是個不祥之人!   被李尋歡救起卻為李尋歡帶來了龍嘯雲,害的李尋歡妻離家破。如今又來少林寺找心磐大師傾訴,卻為大師帶來了屎與尿!   縱然已經變的臭烘烘的,身後而且傳來刺骨的殺機,可他依舊雙腿挺的筆直,隻因不願讓身上的屎尿滴下來玷汙了少林寺的土地!   “……對不起。”   鐵傳甲盯著心磐大師,目光閃動。   他似乎對身後的殺機沒有察覺,也似乎已經放棄了抵抗,他相信心磐大師懂得他的意思。   在他死後,心磐大師一定會處理好他的後事!   “無妨,不過是人之五穀輪回罷了,哪怕是少林寺的和尚,也是要拉屎的。”   而心磐大師卻笑道。   笑著笑著,他就出手了。   他先是拍了拍鐵傳甲的肩膀,然後在對方詫異的目光中,邊浩驚疑的目光中,五指攤開,緩緩朝鐵傳甲身後推去!   這麼一隻沾滿糞便與尿液的手,是不具備任何殺傷力的,可如今在邊浩看來,卻像是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墻!   他一抖槍花,槍身一甩,他已恨鐵傳甲恨到極致,所以縱然身上沾染了糞便,挨上對方一記不知深淺的掌功,也要先殺鐵傳甲於後快!   隻是,當他將槍頭朝向鐵傳甲的腦袋,並又突進一寸之時,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臉色乍變。不惜倒轉內力,噴出一口心頭血,整個人硬生生止住了前進的勢頭!   他雙臂用足全力,拚命向前一刺,僵持了好一會兒,才自那無形的壓力中“哢”的一下拔出了自己的槍,整個人向後摔出了三四米,才停穩了身形。   再看那桿長槍,丈二長度,槍頭以精鐵打造,槍身采用上好的紅木製成,本應是良好的兵器,不容易被折斷,此時槍頭卻被崩了個口子,那上好的紅木槍桿,也被不知名的巨力折的稀巴爛。   若仔細看去,甚至還能看到那長槍一共斷為了五截,每一截都連皮帶骨,說是被人以強勁的掌風掀斷的,還不如說是“寶馬神槍”邊浩自己折斷的!   邊浩看著自己手中的這桿神槍,心中卻是在滴血。這桿長槍伴隨他走南闖北,已有十來個年頭,早就產生了感情,如今卻是被自己一手給折斷!   “痛哉!痛哉!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施主你若是做事留有餘力,不那麼橫沖直撞,你的槍也不會被你自己葬送了。”   耳邊,那和尚的聲音傳來,依舊那麼的悲苦,但邊浩卻猛地抬起了頭!   “凡是都講究一個好處,若我方才的一刺能殺了姓鐵的畜生,不要說是區區一桿槍,就算是把我整個人葬送了又能如何?”   他高聲朗道。   身為害死結義大哥的間接者,引狼入室帶鐵傳甲去見翁天傑的罪人,他心中的仇恨一點也不比喪夫之痛的翁大娘差!   “隻可惜,恐怕要讓施主失望了。”   心磐大師緩緩收回了手。   鐵傳甲仍活著。   但他的手上已是多了一個傷口。   心磐大師為鐵傳甲擋了那道槍招。   “你!”   邊浩目呲欲裂,不由分說再提起那破破爛爛的槍,就要朝鐵傳甲殺去。   但他的肩膀卻被一隻手壓住了。   那隻手上布滿了老繭,因此,它很擁有摩擦力。   邊浩被按在了原地。   “大金剛掌?”   手的主人問道。   “阿彌陀佛,施主的耳功很好。”   心磐大師被人道破了武功,卻依舊笑瞇瞇的,縱然他手上的傷口已往外滲出血來。   “隻不過施主是如何判斷出貧僧這招是大金剛掌,而不是大慈悲手呢?要知道,這兩者的原理都差不多。”   他反問道。   “要是大慈悲手,我這三弟的性命就保不住了。”   手的主人沉默了會。   “由此可見,和尚你的人不壞。”   “少林寺的和尚人都不壞,也都知道大慈悲手不慈悲,所以不會拿出來傷人。”   心磐大師笑瞇瞇道。   “呔!你這臭和尚什麼意思?拿武力威脅我們中原八義?”   手的主人尚未做出應答,一陣粗獷的怒喝就從他的身後響起,自他身後走出了一個人,那人麵容虯髯,對待心磐大師也絲毫的不客氣。   心磐大師聽了他的話,也沒有絲毫惱怒,反倒是瞎子皺起了眉頭。   “篤!”   “哎呦!”   那瞎子一隻手按著邊浩的肩膀,另一隻手卻不知從哪摸出了截竹杖,聽聲辯位,一下敲中了粗魯漢子的小腿。   粗魯漢子頓時痛的蹲了下去。   “六弟,怎麼這地沒有教養,你可知站你麵前的是少林寺何等人物?快快向心磐大師道歉!”   “這禿驢……”   粗魯漢子心有不服,看了眼心磐大師的頭頂,又想再罵,但他緊接著看到了瞎子揚起的手臂。   手中則是那截常常用來探路的竹杖。   “……和尚對不起你。”   他當即轉移了口風。   就算如此,他的心中仍有不服,道歉時故意模糊了語句,使人聽起來就像是心磐大師對不起他才是。   這種道歉雖不像是正經的道歉,但好歹他也算道歉。   因而心磐大師微微一笑,接受了他。   “早就聽說神目如電易先生不僅暗器發的好,連教人的本事也是不孬,連昔日的關中小霸王陳香也能調教的有模有樣。”   那粗魯漢子怒瞪了心磐大師一眼,礙於瞎子的威嚴,沒太敢說話。   “中原八義的兄弟,易某自然要教導的。”   瞎子淡淡的說。   “和尚你隻怕居住在少林寺中久了,不了解江湖動向,就方才那段話,就說錯了兩處。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哦?”   心磐大師挑了挑眉毛,問道。   “第一,關中小霸王陳香早已不復存在,他已成了中原八義的一分子,外號力劈華山。”   “這倒不錯,是我疏忽了。”   心磐大師點了點頭,道。   “第二,我如今已不是神目如電了,我叫有眼無珠。”   瞎子苦笑著,解開了自己頭上綁著的黑帶。   借著月光,心磐大師雖看不太清晰,但也能看出他原本是眼睛的地方隻留有兩個血洞!   黑漆漆的血洞!如這黑夜一般純粹,但要比黑夜更黑一點!   “這對招子是我自己挖下來的。”   瞎子重新係上了黑帶。   “恐怕不止於此吧?閣下的新外號……”   心磐大師道。   “的確不止於此,姓鐵的賤人,認得我臉上的這道疤嗎?”   從易先生背後又走出來了一個人。   一個女人。   臉上擁有一道幾乎劃破了整張臉的可怖女人。   不僅隻有他,易先生的背後陸陸續續走出了人。   一個挎著草藥箱的,一個提鴨腳的,一臉麻子的……   再加上已經走出的人,一個瞎子,一個槍客,挑扁擔的,粗魯漢子的腰間別著兩斧頭,破了相的女人懷揣一把巨刀。   這些人呈一字排開,恰好封死了鐵傳甲的所有退路,也恰好隻有八人。   他們的目光無一例外,都在死死盯著鐵傳甲,目光中也都透露著難以形容的恨意。   “中原八義?”   心磐大師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