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獻腦子的想法母親沒有承接。也許，麵對愕然最好的應對方式就是虛位以待。 　　這天的日頭格外炫目刺眼白晃晃的光線把空間都扭曲了。行道樹的葉子已經轉深綠，早已沒有枝頭嫩綠的模樣。藏身樹葉的蟬不知疲倦地發出刺耳的鳴叫。路旁的食雜店為了降暑，在店外的水泥地上潑了一盆涼水。但是，那一瞬間的蒸汽冒起來，濃重的水泥味能把人熏昏過去。 　　春天不是讀書天，顯然，夏天也不會是。小貓翹課去圖書館看書。圖書館在縣城角落。鱗次櫛比的木質書架上布滿斑駁痕跡。書本密集而規律地陳列。老舊的紙張發出腐敗的氣味。他在書架間輕輕踱步，緩緩挑選。 　　突然，書本縫隙裡露出一個女生，攫取了小貓的全部注意力。她並不瘦，但是皮膚白皙，眼睛因為內眥贅皮而顯得純真。她禮貌地向小貓露出笑容，虎牙瞬間把小貓擊倒。於是，他繞到書架對麵，手中拿著一本書。小貓看見它的全身打扮。一條黑色健美褲發出細碎光澤，上麵罩了一件同樣黑底的T恤，胸口印有星雲的圖樣。燠熱的天氣裡，她腳上卻踏了一雙熒光綠係帶的靴子。 　　小貓拿出手中的《歌舞伎》，問她最後這個字怎麼念？她一出聲，甜美的音色像蜜泡過似的，將他俘獲。她的體香也好聞。清冽中包含著危險的氣息。他大著膽子說：“你的味道真好聞。”“傻瓜，”女生說，“我噴了香水啦。我叫夢玫，朋友都叫我玫。”夢玫，哇，你真是我夢寐以求的女孩。小貓暗想。21歲女生的氣味，正如帶刺玫瑰般具有致命吸引力。 　　玫停頓片刻，轉而回答起小貓適才的提問：“那個字念記。歌舞伎是日本的傳統表演藝術。”小貓呆頭呆腦地聽著不吱聲。“這本書講的是傳奇演員香之助的故事。”她停頓一下，看小貓的反應。顯然他一無所知。玫說起來就沒完，但他怎麼都聽不膩。他癡迷地凝視著玫翕動的嘴唇，緋紅水潤，像一顆小櫻桃，不知道咬一口是什麼滋味。 　　燦爛的日光透過綠色玻璃的折射，帶著幽幽的陰影，撒在玫敞開的領口。他看到，玫的鎖骨上紋著四個英文字母，H，A，T，E。暗罵自己，平時沒學好英文，這下歇菜了吧。 　　玫自顧自地講著：“日本的歌舞伎藝術是看名號和資歷的。就有點像世襲製。香之助原來是東京大學心理係的畢業生，但是為了夢想選擇當演員。”她的聲調逐漸高昂起來：“開始，他隻是資歷最淺的青瓜蛋子，最後憑借一己之力把澤瀉屋變成了名門。”她的語氣也充滿榮光。突然，她的聲氣變得低落：“就在他的事業蒸蒸日上，成角兒指日可待的時候，卻在家中地下室衣櫥裡服安眠藥自殺了。怕不會死，還用塑料袋套頭。”小貓聽到“自殺”兩個字，覺得陌生又熟悉，本能地懼憚。“警察發現時，他口吐白沫，身邊隻放著一個白底枕頭，上麵是他手繪的星雲。”說完，玫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正是一幅星雲。 　　一口氣說下來，玫未有半點磕絆。她對此早已爛熟於心。小貓竊喜，自己隨意挑的一本書竟然和她有千絲萬縷的聯係。於是，他大著膽子詢問：“能給我你的地址嗎？”他害怕請求過於唐突，忙補充道：“沒別的，就想和你交個筆友。對了，朋友都叫我小貓。”玫噗嗤笑了，他真的就像址小奶貓似的無公害。她爽利地答應了他的請求。 　　離開圖書館時，小貓透過玻璃看見自己的虛影。瓜子臉上，兩顆大眼珠子閃閃亮亮，頭發茂密得就像夏天的席草。他不禁對自己說“你怎麼這麼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