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眾歸夕食,林巘探姐(1 / 1)

白糜小菜 胤更生 7564 字 2024-03-19

與林稷家中安靜的晚餐氛圍不同,大伯爺家裡的用餐就比較融洽。   與林嶽西的晚飯不同,林嶽東家吃的是白糜配上幾碟精致的小菜。詢問了兒子弘仁將飯食給老母親送去了沒有,得到肯定的回答後,才開始吃飯。   林弘仁家沒有誕下男丁,隻生得三個女兒,年長的兩位姊妹已經出閣,餘下老幺沐嵐一個。   飯桌前邊吃邊聽著孫女,給另外兩女講解著聽來的趣事,兩位男士皆埋頭吃飯不語。   大家長林嶽東卻愁緒萬千,孫女已經24歲,到了婚配的年月,再不婚配就成老姑娘了,可是婚配是要招贅還是出嫁倒是個難題。   招贅的話,哪家男兒願意,百年後其他宗親也不願外人來領宗。出嫁的話大宗長房又無子嗣延續,斷絕香火……   性子本就跳脫活泛偏向男性,心思靈巧的林沐嵐洞悉二人心思。   摟著母親道:“媽,二姐夫太強勢,二姐整天受他欺負,懷了3胎還要去乾活。以後我要是結婚,決計不會平白忍受欺負。   現在男女平等,要我乾活可以他得先乾,我才會乾活,要不然我這輩子就不嫁人。”   旁邊老母親拿手戳了一下林沐嵐腦袋,指責她不害臊,大姑娘家跟男生一樣粗狂。   林弘仁咳嗽一聲,道:“食不言寢不語,先吃飯再說吧!”   林春山駕小舟沿水道進入村裡內塘停靠池邊,將夾層裡捕來的溪魚用竹簍裝起,赤腳走回家吃飯。   回到家中,將魚獲遞給孫兒讓兒媳去處理。門口刨木頭的兒子林才彬,連忙詢問傍晚接到的拿縣官惹的禍事。   林春山表示沒事,拿起碗稀粥撥了一些給自家壯勞力的兒子,夾起一小塊鹹菜蹲在門口吃了起來。   林澤中洗完澡濕噠噠就沖了出來,門口的老母親一把將毛巾蓋到頭上幫其擦拭。揉搓了一會兒後,有把身上歪七扭八的衣物整理好。   拉著幺兒的老母親小聲道:“幺兒,去找你爸玩。”老幺和老母親談起條件,晚上不要喝那苦澀的湯藥,老母親不允,隻說了多給兩顆棗子吃,之後就屁顛顛跑去餐桌。   喝了一個多小時的酒,林璋麵色漸顯紅潤,正欲繼續時被一個小胖墩抱住。   “阿爸,二哥檢到個風箏,明天陪我去放風箏吧。哥哥們又不帶我玩,房間裡的書我也都看完了,好無聊阿!”   旁邊老二被嚇得直接跑去沖涼,以免爬樹拿風箏的事情敗露。   醉眼迷離的林璋發現是自家的小兒子,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話。隻是開心的捏了捏小胖墩的腮邊,然後連聲道好,最後被引進書房。   在這壓抑的家中隻有這團寵小胖墩,能給其他人帶來幾分活潑溫馨的氣息。   這個年代落後的農村,尚未通電所以天黑後,大概戌時,也就是晚上9點到11點就已經上床睡覺。   縣公署會計室內,有不明人員正翻找著東西,沒找到隻得撬開鐵櫃子背麵一角進行翻找。   翻了一會兒終於找到縣資金往來的賬冊,剛欲翻開查看,便聽到窗外有異樣,連忙將手電筒關掉。   輕手輕腳躲到桌子下麵,剛剛藏好。房門就有人進來,似乎在潑灑什麼東西,捂住口鼻的雙手稍稍放開一聞,是汽油。   居然有人來燒縣公署,究竟是哪派人馬?躲在桌子下的人思緒翻飛,又聽到開窗的聲響後,來人又離開了房間。   等了一會兒,確認來人已經離開,桌下的人才爬了出來。未等再歇口氣,看清來人乾了什麼之時,隻見窗外丟進兩個燃燒瓶。   頓時辦公室內火光四起,來人連忙飛速逃離現場。待剛翻墻出來便見公署火焰四起,公署外盯梢的人看到後也離開了現場。   不遠處小院,臨窗遠眺的老人看到爆炸,才關上了窗戶。   負手腰後來到擺著棋盤的桌子前,棋盤上白子大龍已成勢。隨手從棋盒內夾起一枚黑子,放置西南角位,隨後提燈進房休息。   “東西到手沒?怎麼搞出這麼大動靜?”   “拿到了給你,是另外一批人搞的事。差點碰上了,那些人似乎很熟悉公署的情況,手腳麻利不拖泥帶水。”   “另外的人?才剛查到鮀城有不知數量的軍人退役和資金來到此地,就有人直接掐斷線索……   赤軍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鬧這麼大動靜最近應該會很不太平。你繼續潛伏就行,其他事我去查。”   某處安靜的旱廁,接完頭兩個特務就迅速離開……   清晨老百姓起床後依舊,偶爾瞥上一眼被封鎖起來的公署,又匆匆忙活著自己的事情。   昨夜火起,見到的人不計其數,來到現場大多是政府職能人員。雖說大清完了快50年,但平頭老百姓還是和當官的保持遠遠的距離。   除遭火的幾間房間被刑偵人員封鎖外,大門口多了幾位持槍的民兵。   對出入的人員進行嚴格的管控篩查,李衛國從招待所趕來履職,便遭到嚴格盤問和核對才進入裡麵。   韓雙龍是駐紮本地的某營營長,正協調當地武裝人員,清查滲透的特務。   拿到刑偵人員篩查的資料後,來到那不知名的小院來找賈七。   “賈先生,遭火的辦公室資料櫃子被撬開過。詢問過經手人員,丟了一本賬冊,會不會……”   賈七蹙眉不語,低頭看著資料,良久道:“看來這些老鼠聞到味爬到這裡來了,你把那些崗哨都撤了吧。   不要影響老百姓的日常,其他我來安排,過幾天晚上去抓這些老鼠。”   “要不要知會一下老爹?”韓雙龍問道。   韓雙龍是那被調到鮀城那位老人帶過的一名士兵,被老人叮囑過協助賈七治理好此地。   老人當過清兵,參加過北伐軍和國軍,應理念不同後加入赤軍,軍齡超過50年。   在軍中人脈頗深,在建國大典後掛印而歸家種地,雖被開除軍籍,但被教員評價過是個純粹的人。   在其手下當過大頭兵的將軍就有幾位,由於年歲長被手下親切稱為“老爹”。   “些許小事就不用讓東翁操心了,還是讓眾人做好自己事,別給東拖後腿就可以啦!”   韓雙龍顯然很信任“老爹”身邊智近乎妖的文士,點點頭然後離開此處。   話分兩頭,再說回大宇村。   一批年輕的男丁們正在曬穀場集合,準備前往公社(鎮政府前身)交糧和采辦貨物。   與北方大地不同,這地方人多地少,加上這個時節的秋糧要維持生活。所以幾位輪班的壯勞力拉著為數不多的秋糧去上繳。   農業稅得到2006年才廢除,更何況前幾年的自然災害,使得城裡知青下鄉勞作和軍隊帶頭軍墾。   在全國人民日子都過得緊巴巴的時候,硬是咬牙在今年償還了毛子的86億外債。   村民出門搞勞作的搞勞作,掙公分的掙公分,下鄉的知青也響應號召熱情建設祖國。鄉民不高興來消耗集體口糧的這些人,對此也隻是敬而遠之。   昨天下午開了會的房老們齊聚後厝房老林巘家裡,商討著仲秋晚會的事宜。   眾人正討論著中秋下午的祭祖、晚會安排等一眾雜事。林巘作為主人家為眾人沖泡茶葉,偶爾應答幾句,隨手間顯露閑情自然之態。   其子林奕揚在外間端進幾包雲片糕,分發給眾位長輩吃食。林巘知曉兒子必有急事來尋自己,否則也不是不知禮數闖進來。   對眾人道:“諸位先吃些糕點墊肚子,我人老身體差要去小解,失陪一下。”   父子二人出了外間,林奕揚將剛剛有人來報,大姑下田摔傷了。   林巘頓時吸了一大口氣,隨即道“叫素華(大兒媳)把中秋禮品備好,後欄裡留兩隻母雞下蛋其他都帶上。   你去買兩節筒骨,再去尋茂源要些草藥燉湯,我等會去找林泵叔要些虎骨膏。叫上你兄弟一起去看你大姑,跟大嫂他們說中午就不在家吃飯了。”   父子二人商定後,分頭而行。   思維敏捷的灰樓房老林錦和和急才的二房房老林石河隱約察覺到了什麼,相視一眼便又恢復如初。   回到裡間繼續會議,林巘上來就掌握了話頭。   先訂下來各公廳祭祖按原來的規格,再分配了各房搭火窯的人手。   最後拍板每桌茶水規格用中等和兩個梅縣柚子,參會人員分雲片糕兩盒、大柑橘一對……乾凈利落的拍板了所有大小雜事。   村裡當麵以前厝宗長林嶽東為尊,實際上後厝小宗長林巘的實力也不遑多讓。   先不說大宗長林嶽東近年來也不大管事,基本小宗長林巘拍板的事都不會更改。   再則林巘的才能力壓同齡人,靠個人能力得到一個族老職位,已得到全族公認。   要知道西嶺幾十萬林姓族人,除了9個宗長自然襲族老位,就隻有三位非宗長的族老。族老能協管幾萬人,而房老隻是各宗下的分支,其差距更是天差地別!   最後一個就是林巘是後厝長房的房長,後厝長房的人口就占了全村六成以上。人口基數多到得用兩個公廳,和兩個房老協管。   要是舉行民主表決,妥妥的一票決定。但林巘又從未公開表達過與前厝宗長相悖的言論,基本都是誰先開口,另外的人都不會公開反對以表團結。   商定完仲秋晚會,眾人也起身離去,林巘將眾人送出門外。轉頭又吩咐兒媳幾句,便出門去找林泵叔討要虎骨膏。   特地慢悠悠走著的林錦和,看著林巘進了林泵叔的門而後離去,才上門打聽。   準備完東西,林巘攜子侄們帶著禮物,朝著西邊大姐夫家而去。   眾人風風火火過了火車道,來到西麵的西嶺鎮,林姓祖地。與之所屬的東壟鎮則是陳姓祖地,陳林二姓在此地最為久遠,是兩大宗族勢力。   火車道是共和國第一條民營鐵路,由印尼華僑投資修建,主要用於鮀城與鳳城的貨物運營。   1842年簽訂的《南京條約》將鮀城劃為通商口岸,使得鮀城商貿得到大力發展,被恩格斯贊譽華國唯一有商業意義的通商口岸。   鐵路從1904年修建到1906年完工通車,對當地客貨運輸和城鄉經濟的繁榮,都起到巨大的促進作用。   林北言在門口處理剛挖出來的芋頭,抬頭便見到林巘領著眾子侄,帶著東西朝他走來。高興地連忙站起來,擦了擦手迎接母舅。   “阿舅,奕楊你們怎麼來了?快到裡麵坐,我給你們沏茶喝。”邊說著話林北言伸手攬扶林巘的手臂。   “我不來,你也不告訴我阿姐摔倒了。你啊你!”林巘佯裝惱怒責問外甥林北言,林北言也隻是訕笑賠禮。   說起來林巘72歲,二人不過相差12歲,林北言也有60歲。但在長輩麵前林北言也顯得乖巧,不似一位當門立戶的大家長。   林巘自顧自走進房內,喊了一聲“姐,我來了。”收到房間裡的回應後,轉頭囑咐子侄們:“我先進去看看,你們把東西收拾好,再一個個進去。”   林巘撩開竹簾進去,就聞到一股很濃的草藥味。抬頭一看,床上躺著的大姐正擺弄瘦弱的身軀,想要坐起來。   頓時一驚,立馬跑過去扶住,幫忙將身體調整好。   “細弟(小弟),你來了!跑這麼急乾啥?平時你那麼注重乾凈,怎麼搞得褲腳盡是泥水?”大姐林玉瑤摸了摸林巘的頭,滿是寵溺的目光注視著。   林巘溫和道:“大姐,摔到哪裡了?先生怎麼說呢?”說完,仔細打量著大姐綁著的右臂和雙腳。   “年紀大了,手腳不靈活,小腿和手骨裂了。以後得在床上躺著了,不頂用了留著害子孫。”林玉瑤嘆了口氣說道。   “姐,可不能這樣說,我帶了虎骨膏過來,養些時日就好了。”林巘也知道大姐已經80多歲,身體機能也退化了,隻能說些安慰的話。   似乎看出林巘說話有些不那麼沉穩,便開口岔開話題:“對了,我摔骨折的事你有跟那家說吧?”   林巘搖了搖頭:“他們有心就會知道來看你,無心再怎麼也不會過來。”   林巘的表姐林玉瑤,是大姑與林嶽東的父親所生的獨女。而林嶽東則是後娶的那位所生,二人同父異母。   因為大姑無所出子嗣,後娶的那位又生了四位男丁。在前宗長過世後,大姑攜女就回到後厝舊房居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後麵林玉瑤出嫁,也是從林巘家中而出,所以林巘跟大姑和林沐嵐的感情甚篤。   林玉瑤看出自家小弟的前厝那幾位怨念頗深,便開解道:“這麼多年了,我也82了早放下。   要不是大兄早夭,隻餘下我一小女兒,也輪不到她嫁進門來,阿媽也不會搬回老厝去住。   說實在這些年她也做得足夠好,對內能謹守本分,不過壽不入住大宅;對外扶助大弟執掌門庭,掙下如今這些家業。擔得起我叫她一聲小娘,這也許就是命吧!”   林巘低頭不語,有時候自己和林嶽東頂著硬剛,未嘗不是因此賭氣。   林北言朝屋裡喊著:“舅,我下好米了,中午在這裡吃飯。我叫了映南他們一起過來,咱好久沒聚在一起吃飯了,別走啊!”   林玉瑤在旁幫腔:“小時外甥食舅舅,現在舅舅來食外甥。別走了中午就在家裡吃,陪我說說話。”   林巘答應下來,隨後叫了子侄進來看望。   中午時分,家裡擺了三桌豐盛的席麵,有雞有魚還有帶過來的豬筒骨。   二十幾個人圍桌而食,好不快活,連鬧騰的小孩子看到隻有過年時候才能吃到的大席。也是滿心歡喜,恨不得老舅能經常過來,幫忙改善夥食。   吃完飯,男人坐在客廳喝茶,女人們忙著收拾殘局和準備回贈的禮品。大姐夫過世得早,所以林頭作陪的是老大林北言和老二林映南二人。   林巘剛叮囑完兩個外甥要好生照看好受傷的大姐,便聽到門口洗碗的林北言老婆的叫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