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發放裝備的美軍軍士長告訴二人,飛機將在早晨六點起飛,預計七點一刻就能到達密支那機場。飛機是給中國軍隊運送給養的,有大米,西紅柿和黃瓜。如果由於天氣原因或者其他原因飛機不能降落,他們兩個要負責把給養從飛機上推下去,空投給地麵部隊。 老坦道:“那我們還需要兩個降落傘,飛機不能降落我們就跳下去。” 不是說一來一去很輕鬆的嗎?焦人之越想越緊張,頭都開始癢癢了。斜著眼瞪著老坦,要讓這家夥好好感受一會兒他的怒氣。 老坦安慰焦人之道:“隻是備著,以防萬一。應該用不上。” 焦人之道:“備著有個屁用。我又不會跳傘,跳下去來個倒栽蔥怎麼辦?” 老坦笑道:“我現在就演示給你看怎麼用。” 不一會兒軍士長一手一個拎來了降落傘包。老坦接過傘包背在身上,扣住腿部和腰部的搭扣,手指虛搭著肩膀上的一個金屬環。“跳下飛機以後數十下,差不多十秒鐘的樣子,然後就拉這個環,後麵就交給上帝了。” 好鬱悶。焦人之揉了幾下眉心緩了緩心火,道:“上帝曾經給了我一條待在重慶舒舒服服的陽關道。可我信了你的邪給錯過了。” 老坦一拍腦門,道:“你說的對。還不到都交給上帝的時候。我們還需要一把傘兵刀。萬一我們跳傘掛在樹上呢?” 軍士長把二人領到了美軍飛行員的客棧。客棧是大通間,一房間睡二十個人沒問題,床也都是木製的上下鋪,和美軍軍營差不多。條件算不上優越,好歹能讓士兵們睡安穩覺,洗熱水澡,吃熱乎飯,還有熱咖啡喝。找個了更衣室,焦人之和老坦穿戴好了裝備,把換下的衣物寄存了。拿著司令部的命令去餐廳免費吃了煎雞蛋配烤麵包。為了打消睡意,二人又猛灌了幾杯咖啡。 五點剛過天就亮了。二人收拾好行裝準備登機,走出客棧沒多遠,老坦就神叨叨地說他知道哪一架是他們將搭乘著飛往密支那的飛機。焦人之以為他看到剛才一起吃早飯的飛行員上了哪架飛機,就認定哪架飛機是要飛密支那的。哪知老坦指著一輛從身邊駛過,載著十幾筐西紅柿和黃瓜的卡車道:“跟著這卡車走就能找到。” 焦人之豎起大拇指,說了句:“佩服。” 卡車上除了有西紅柿和黃瓜還有六個當地的勞工。以前老坦總是管勞工叫苦力,說英語裡就有這個單詞,發音和國語一樣。焦人之跟他說‘苦力‘這詞有歧視的意思,老坦就改了口,改叫“勞工”了。 這些勞工是在機場做裝卸工作謀生的。彈藥,汽油桶,蔬菜,糧食,藥品,美元,法幣,他們什麼都裝卸過,也算是見多識廣,焦人之和老坦在一旁看他們乾活也沒覺得有什麼不自在。 等糧食和蔬菜都裝好以後,二人才爬上了這架C47。上去一看,機艙裡早堆滿了米袋和籮筐,想插腳都困難,焦人之和老坦貼著機艙壁往裡擠進去,直接坐在了米袋上。 “從現在開始起,你們兩位被剝奪了嚇尿褲子的權力,直到這些大米被卸下去。”飛行員是個二十三四歲的小夥子,打開駕駛艙門沖他們喊道。 焦人之習慣了美國人的“幽默”,豎起大拇指表示自己聽懂了對方的搞笑點。 “焦。現在你必須對我說實話。”老坦一臉嚴肅的抱著他的卡賓槍,“關於美軍和駐印軍在緬北的行動你了解多少?” 焦人之看他不象是要開玩笑,回憶了一下,道:“新38孫師,新22廖師,新30胡師都在蘭姆伽受過你們的訓練。還有4月中下旬才空運去緬北的50潘師和14龍師,他們現在都歸史迪威指揮。5月17日你們的加拉哈德突擊隊和國軍兩個團翻過苦芒山脈攻占了密支那西機場,然後和日本人打成了膠著戰,密支那市區一直沒打下來。我就知道這些。” “來。我來告訴你一些機密,讓你開開眼。”老坦擼起袖子,擺出了要說書的架勢。“現在在密支那有四個團的駐印軍參戰,傷亡率已經接近一半了。。。” 焦人之一驚,正想說:簡報裡說密支那最多隻有1000日軍,而且地勢平坦、無險可守,傷亡怎麼會這麼大? 還沒等他發問,老坦雙手一拍道:“美軍更慘。加拉哈德部隊2750人分三路於2月7日出發,一直在緬北山區穿插作戰。截至6月4日,戰死和戰傷累計424人,因為嚴重疾病被迫運回後方治療的累計1970人。合計2394人。加拉哈德部隊實際已經傷亡了80%。” “不是說,密支那還有4000美軍作戰人員嗎?這些人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焦人之睜大了眼睛,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攻下密支那機場沒幾天,史迪威就運了兩個工程兵營過去,每個營1000人,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是在前往密支那的飛機上才生平第一次摸到真槍。另外,5月底在印度孟買新到了兩千多美國補充兵,他們被緊急運到密支那,編成了‘新加拉哈德‘部隊。現在密支那加拉哈德部隊有三個營,第一營有300人,是沒病倒還能堅持戰鬥的老加拉哈德部隊,另外兩個是’新加拉哈德‘營,他們雖然也上過戰場,是老兵,不過沒有有經驗的軍官組織他們,在密支那戰場上作用有限。” 焦人之不解道:“好歹先訓練一下那些工程兵再派上前線啊。啥也不懂就上,不等於派他們送死嗎。” “來不及了。一來是麵子問題。昨天晚上史密斯提過的,配合中美聯軍作戰的英印軍四個旅的欽迪特穿插部隊也傷亡慘重,還能戰鬥的不到三分之一。他們要撤回印度,史迪威堅決不讓,所以美軍現在咬著牙也得上去,否則三個國家軍隊的士氣就會象多米諾骨牌一樣接連倒塌,再也沒有人願意作戰了。二來是不頂上去不行了。日軍防線離機場最近的時候隻有1500多米,他們用榴彈炮轟擊機場,炸毀了好幾架我們的運輸機。隻要一個不留神,日本人就會重奪機場。如果機場丟了的話,糧食彈藥運不進來,傷兵運不出去,最多三天,部隊就崩潰了。” 焦人之見老坦說完以後就眨巴著眼睛一直看著他,在等他的反應,便猜這家夥定是想好了什麼歪主意要說。“說吧。要我做什麼?” “你不要下飛機見到那些生瓜蛋子美軍就覺得所有的美軍都不會打仗。咱們兩個去調查不能帶有偏見,我先給你提個醒,不能偏聽偏信。”老坦看起來態度很認真。 “那就列幾個問題出來,咱們隻按照程序問話,如實記錄、如實往上匯報,不摻雜個人意見。”焦人之不覺得老坦的要求過分,更不覺得解決這個問題有什麼難度。 老坦又道:“公平起見,詢問駐印軍由我來,詢問美軍由你來,咱們交叉進行。” “那先詢問哪一方?”焦人之問道。 “都一樣。反正咱們隻管記錄以後往上報。”老坦向後躺在米袋上,心滿意足的伸了個懶腰。 天氣好的話,從昆明飛到密支那隻需要一個多小時。起飛後不久,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焦人之一邊往彈夾裡裝填子彈,一邊從右舷窗望出去欣賞一座座連綿的雪山。初升的太陽用紅光染色了峰頂的雪白。雲朵躲得遠遠的,不出來礙事,好讓觀景的人兒多享受一分寧靜的時光。 “二位長官,現在要教你們如何空投這些西紅柿。”副駕駛打開鐵製的駕駛艙艙門,走到了後艙,高聲喊道。 焦人之和老坦疑惑地抬起頭看著那位副駕駛,心想:這還用教?兩個人一起抬籮筐,搬到機艙門口往外一推不就行了? “不行。按你們想象的那樣做會有危險。”副駕駛已經預判到了這兩人的想法。 焦人之一愣,心想:我都還沒說話,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我當然知道你們在想什麼。每次負責乾這活兒的新手都是這麼想的。”副駕駛再次接上了焦人之的內心獨白。 “那該怎麼乾呢?”焦人之頗為好奇起來。 副駕駛道:“如果你們抬著米袋子和籮筐站在打開的機艙門口,隻要飛機重心一偏或者正好遇到橫向風,你們就會掉下去,讓地上的家夥誤以為我們把你們兩個空投下去的時候舍不得發降落傘。正確的做法是兩個人先把米袋子和籮筐挪到機艙門口,抓住安全繩後再開艙門,不要用手去推空投的物資,要躺在地上,用兩條腿把它們蹬踹出去。” 焦人之恍然大悟:這個辦法安全係數高,又學了一招。 “不過。剛才我們收到了密支那的天氣情況,那裡天氣晴朗,跑道條件良好,飛機可以降落。我們沒必要空投。”副駕駛終於露出了耍人的真麵目。